第87章 太陽與月亮

詭秘：善魔女 第87章 太陽與月亮

帕提斯島，新白銀城。

緋紅的月亮升起，建筑和道路都比其他城市大上幾號的城市被柔和又有些詭異的月光籠罩，逐漸安靜下來。

靈感較強的一些白銀城居民已經發現近一年來的月亮似乎變大了不少，但用其他固定參照物去對比卻又發現并非如此，只能將其歸結于神秘學上的改變，或許這與黑夜女神教會不再宣揚“月亮”相關的禱詞，而由大地母神教會寫入圣典有關。

站在雙子塔圓頂的那座腰身部分突出的陽臺上，“太陽”戴里克最后看了一眼有些妖冶的紅月，回身進入高塔，沿著鋪有黑色石磚的旋轉樓梯向下走去。

他走得很慢，仿佛塔底有什么恐怖的事物，目光不斷掃過兩側墻壁磚石縫隙中生長的黑面草，看著它們時而低垂時而隨風晃動。

到了擁有圖書館等公共設施的尖頂塔和“七人議事團”辦公部分的圓頂塔相互連接的塔底大廳，戴里克見到了光著腦袋，于頭頂紋有暗青符號，穿戴整齊盔甲的韋特·希爾蒙，以及披著紫紋黑袍，容貌越發艷麗的洛薇雅·蒂芙尼。

前者早在白銀城尚未撤離“神棄之地”，來到這片擁有陽光的土地前就成為了“銀騎士”，性格沉穩，戰斗經驗豐富，后者最近成功晉升為“三首圣堂”，據說已經放牧了五位圣者的靈魂，是新白銀城最強的非凡者。

而在晉升之前，經過戴里克的牽線搭橋，“正義”小姐來為因愛人死亡而留下心理陰影，出現精神分裂的洛薇雅進行了一次徹底的心理治療，目前洛薇雅已經沒有心理和靈體上的任何隱患了。

除了輪值的首席閣下，最強的議事團成員都在這里了……早已晉升“正義導師”，且于踐行自我內心信仰的過程中消化著魔藥的戴里克思索著，對兩位同伴點了點頭，一馬當先向通往地下的樓梯走去。

一路下行，穿過幽深黑暗的地牢和封印“1”級封印物的區域，三人來到了一扇對開的石門前。

不等戴里克有動作，身高在兩次圣者級別的晉升后逐漸縮小，已經與外界普通女性差不多，因而在平均兩米以上身高的白銀城內顯得嬌小可愛的洛薇雅率先來到石門前，穩穩地將沉重的大門推開。

總感覺洛薇雅女士在接受心理治療后整個人都開朗了許多，身高變化可能是精通血肉魔法的高序列能力造成，但她更加注重打扮，也不再性格自閉、表情陰沉，可不是魔藥的改變能解釋的……戴里克看著洛薇雅嬌小的背影，突然想起“三首圣堂”戰斗時于兩側肩頭長出的蒙著陰影的兩個額外頭顱之中年輕的那顆。

在他思緒不斷時，三人已經沿著潮濕的、周圍生長著麥穗蘑菇與黑面草的階梯進入了地下區域的最核心位置。

這是一處高度近十米，方圓數十米的大型房間，雖然沒有任何窗戶和燭火照明，但卻遍布著點點晨曦光芒，彌漫著泥土的味道和花草的芬芳，天花板和四周墻壁長滿了黑面草，隨著地面的植物一齊舞動著。

但和溫馨且充滿活力的場景相比，一股無形的荒蕪、死亡氣息卻瞬間籠罩了三人，戴里克立即來到韋特和洛薇雅身前，讓自己發出神圣的陽光，與周圍晨曦連成一片，排斥著死亡的力量。

他面前，一株幾乎抵住天花板的枯萎樹干插在高出四周土地的土堆上，鏤空樹心中長出的人形圖案正對著這邊，木質紋理內似乎生長著血絲。

這是新白銀城最重要也是最危險的封印物之一：大地的恩賜。

平時這件相當于“母親”途徑序列2，內部卻沒有非凡特性殘留的封印物能被另一件0級封印物“榮耀之證”完全壓制，但現在，封印已經被主動減弱。

因為白銀城今晚要進行一個交易，與“永恒烈陽”教會的交易，用這件難以控制、難以使用，且對白銀城當下狀況無益的封印物交換一份序列2的“逐光者”特性。

曾經在困守黑暗的兩千五百多年里，“大地的恩賜”給白銀城帶來了足以生存下去的食物，也帶來了讓人難以忍受的“弒親詛咒”，這份痛苦早已與所有居民的血脈融為一體，成了歷史的一部分。

如今，他們終于有機會處理掉這件來自“歐彌貝拉”的遺物，換取一位屬于白銀城的天使的誕生。

而且，這也能解放幾乎全部時間都要用于壓制這件封印物的“榮耀之證”，無論是給年邁但經驗豐富的科林·伊利亞特使用，還是交給正值壯年的韋特·希爾蒙，都能讓他們有晉升序列2的機會。

用一件只剩下麻煩的封印物，換取兩位天使，這在末日即將來臨的當下無疑是劃算的買賣，戴里克唯一疑惑的是，永恒烈陽教會拿“大地的恩賜”有什么用？

雖然外界并不知曉，但戴里克早已從塔羅會的交流中得知那位神靈的隕落，并在白銀城內部小范圍討論過此事，因此在場三人都明白永恒烈陽教會已經沒有真正的神靈，而且大概率只剩下兩份序列1的特性，天使三到五位，0級封印物不超過十件。

這甚至不如“愚者教會”和“終末教會”……戴里克思索著，側頭看了看和自己一同來參與交易，以防對方心懷不軌的洛薇雅，內心更好奇這位原本態度激進、性格乖僻的議事團成員為何沒有反對交易。

難道她已經知道，現在的永恒烈陽幾乎等于那位“真實造物主”了？這和她精神狀態越發好轉有關？她沒有提起自己晉升序列3的魔藥來源，會不會是那位神靈的賜予……

腦中思緒萬千，戴里克正要說些什么，突然有所感應，由自己釋放的神圣光芒突然爆發，幾乎填滿了整個地下空間，吞沒了所有來自“榮耀之證”的晨曦光點，讓三人和他們面前的干枯樹干都籠罩在灼熱的陽光之下。

但這些光并不屬于戴里克，而是很快向另一個位置凝聚，勾勒出一道背生雙翼的身影，祂容貌美艷圣潔，披著純白長袍的身體漂浮在半空，一雙赤足虛點地面，雙手微微抬起，如同在擁抱萬物。

天使——這是戴里克等人看到對方的第一反應，那并非是對非凡序列的覺察，而是對這道擁有天使光翼的身影的外觀評價。

光芒逐漸淡去，凝固為這位金發近乎發白、背后雙翼緩緩收斂的女士體表的金光，戴里克這才看清對方的容貌，立即又低下了頭，尊敬地說道：

“圣維耶芙殿下，我們已經準備好進行交易了。”

這位已經在近期晉升為序列1“純白天使”的女性到來并未出乎他的意料，畢竟這是永恒烈陽教會唯一的女性天使，在攜帶“大地的恩賜”時天然擁有一定優勢。

而非天使的圣者前來接收這件封印物，大概率會在觸碰的瞬間就死于非命。

聽到他的話語，純白的天使微微頷首，目光投向那截干枯的樹干。

如同被正午的陽光照射，原本還有些血絲的樹皮縫隙如同干裂般擴大，那形成了女性半身形象的鏤空位置也出現了變化，臉孔極度扭曲，像是痛苦，又像是呼喊著什么。

就像見到了仇人？又有一種找到親人，不，女兒見到父親的感覺……戴里克也看向“大地的恩賜”，內心莫名有些感慨。

但隨著眼前陽光越發猛烈，籠罩了樹干，戴里克不得不瞇上了眼睛，內心也有些警惕起來。

“純白天使”圣維耶芙不是打算搶走了封印物就跑路吧？他強撐著睜開雙眼轉向另一側，發現懸浮于空中的女性果然消失了。

那截埋在土堆里的樹干也被陽光吞噬，徹底不見了蹤影，留在原地的只剩一縷仿佛凝為實質的陽光，在晨曦光點的簇擁下散發著圣潔、灼熱的氣息。

是“逐光者”的非凡特性……身為同途徑序列3的戴里克立即明白過來，內心先是激動，旋即又生出一股對“大地的恩賜”真正離開的失落感。

他轉頭看向自己身旁的韋特和洛薇雅，發現兩人臉上全無交易順利完成的喜悅，只有失去了什么的茫然。

南大陸，一座位于城市郊外，隱藏在山脈和密林之中的古堡內。

這里早先是“原始月亮”信徒中那些吸血鬼建造的居所，在這幫邪神信徒被驅逐、消滅后，落到了大地母神教會的血族手中，成了這些不愛居住在陽光明媚的城市中的非凡者的聚集地。

“月亮”埃姆林和遠在千里之外的“太陽”戴里克一樣，站在高處的落地窗前，望著空中那看上去比之前巨大許多的緋紅之月。

當然，在普通人看來，這只是個尋常的夜晚，月亮也沒有到“血月”的程度。

但在埃姆林看來，月亮夢幻又妖冶，仿佛就要墜向大地，讓他的靈性都沸騰了起來。

給他這種不安感覺的不止是紅月之下靈性的律動，還有傍晚時驚醒他的夢境。

那是渾渾噩噩間，隱藏在暗中，只有豐腴柔美的輪廓出現的血族始祖莉莉絲對他的囑咐，是希望他能在末日來臨之時盡快晉升，保護血族成員，幫助所有人度過末日的期盼。

他還沒有向大地母神教會的神眷者驗證夢境預兆的真偽，但本能地認為那是真的，因為這并不涉及某些具體事項，而且幫助血族同胞一直是他這個“救世主”在做的事。

唯一的問題是，始祖莉莉絲的囑托是只對埃姆林的，還是對所有血族的？這是否預示著始祖即將遭遇某些困難，甚至會有隕落的風險？

這幾年已經見證了數位神靈隕落的埃姆林早已不再認為神靈就是永恒的存在了，祂們強大，但并非不死。

就在思緒紛擾時，埃姆林的靈性有所覺察，他離開巨大的、對著紅月的落地窗，回到古堡內部，在會客的大廳內見到了一位來客。

“莎倫女士。”

埃姆林下意識理了理燕尾服的衣領，向不知何時出現在沙發上的年輕女性行了個紳士禮。

穿著哥特式宮廷長裙，帶著小巧軟帽的金發女士如同精致的木偶一般端坐著，對埃姆林的禮儀只是點頭回應，隨后從并攏的雙膝上拿起一個信封，直接交給了他。

無論見到多少次，都覺得這是一個完美的木偶，那時我還覺得要是莎倫女士不會動不會說話就完美了，現在她真的不說話了……難道是因為“木偶”階段已經扮演完成，晉升序列3了……埃姆林一怔，很好地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變化，坐在莎倫對面，接過信封拆開閱讀起來。

那是早已寫好的介紹信，明顯是莎倫本人的筆觸，和沉默寡言的冷漠外表相比，信件中衷心地感謝了血族在這兩年來與“節制派”多次配合，剿滅縱欲派和“原始月亮”信徒的行動，隨后談到了他們目前在做的幾件重要的事。

首先是節制派的天使與圣者們接到了“終末教會”的委托，尋找一個叫做“吉達斯”的死者的遺骸。祂生前疑似是“月亮”途徑的天使，但死后被分成了不同部分，或因為聚合作用出現在某些地方，或因為遺留的力量而被當成了封印物，歷經千年，難覓其蹤。

屬于愚者教會的節制派居然接受終末教會，接受“災禍女神”的委托……也對，“皇后”小姐的尊名隱藏的那部分明確地表示了祂與“愚者”的關系……埃姆林嘀咕著，繼續看向信件后半部分。

其次，因為曾經是高地王國的統治者的女兒，“圣靈天使”蕾妮特·緹尼科爾正在為那片土地擺脫殖民者的控制，恢復自由而努力，在兩大教會、三位神靈的幫助下，已經有了不少成果。正因如此，尋找原高地王國統治區域的拉克雷城某個小型冥界中“歐彌貝拉”的線索的任務，也落在了祂的身上。

這兩件事都在“節制派”的努力下有了不少成果，后續可能需要已經部分遷移到南大陸的血族的配合，而在各種事務上與“愚者教會”和“終末教會”建立合作，是大地母神早已下達的神諭。

在歷史記載里，大地母神對其他神靈的教會從沒有過這樣的態度，甚至還發生過不少次神戰與宗教、國家戰爭……埃姆林一時有些好奇，但又不敢在塔羅會上詢問最近越發冷漠的“皇后”小姐，目光逐漸移動到信件的最后內容上。

最后，節制派成員正在尋找一張特殊的“褻瀆之牌”，而這張象征著母親途徑，外觀為“世界”牌的神奇物品很可能落在了血族的手中。

看到這里，埃姆林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靜坐于沙發上的莎倫。

身為塔羅會成員之一，他自然清楚“褻瀆之牌”代表著什么，而且在這幾年里，塔羅會除了尋找羅塞爾大帝的日記外，持續在進行的任務就是收集所有散落的褻瀆之牌，就在此時，擺在愚者先生和皇后小姐桌前的紙牌已經有足足十二張，這意味著塔羅會掌握了一半以上的非凡途徑魔藥配方！

可其中并沒有“母親”牌，而且作為血族侯爵，我完全沒聽說過血族擁有這種東西，就算有，也應該是“月亮”牌才對……埃姆林思索著，開口說道：

“前兩件事，我會配合你們進行，至于第三件……我需要詢問三位公爵后再回復。”

如果“母親”牌真的在血族內部，而且是公爵們默許的行為，那要把它拿走，恐怕只有始祖的神諭才能做到了……埃姆林明白自己在血族中的話語權并不足，因此沒有立即答應對方。

莎倫那小巧軟帽下的腦袋輕輕點了點，從被蕾絲花紋布料覆蓋的雙膝上拿起一張提前寫好內容的白紙，上面寫著：

“謝謝你，埃姆林先生。”

埃姆林的腰立即挺直了幾分，正要言不由衷地說幾句客套話，突然注意到兩人之間的地毯、茶幾的色澤變得極為鮮艷，仿佛變成了油畫里的色塊。

旋即，一位皮膚呈古銅色，頭戴絲綢禮帽，身穿黑色正裝的男子緩步從虛空中走出。

是“死亡天使”阿茲克·艾格斯先生……同為愚者信徒，知曉圣典中記載的諸位天使模樣的埃姆林立即從沙發上站起，表情淡漠的莎倫也同樣如此。

相比兩位緊張的圣者，阿茲克反而顯得有些隨意，他對埃姆林笑了笑，隨后看向莎倫道：

“我需要拉克雷地區那處‘彼岸世界’的具體位置坐標。”

什么彼岸世界？和“歐彌貝拉”所在的拉克雷地區有關？埃姆林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在他面前，能夠進行靈界穿梭的“沉默門徒”和“死亡執政官”正用著一種奇特的語言交流著，很快，阿茲克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他按了按頭上的禮帽，禮貌地行了一禮，沒有轉身就直接后退走入了靈界，隨著深紅色地毯再一次變得鮮艷，消失在埃姆林面前。

這是我家……埃姆林張口結舌，隨后才想起對方是天使，咂了咂嘴，目光投向同樣不請自來的莎倫，表情頓時放緩了一些。

沒等他說什么，阿茲克又悄無聲息地從靈界之中走來，出現在兩人之間。

“對了，我還需要那幾處發現‘吉達斯’遺骸的具體位置……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看了看重新坐回沙發，沒有什么奇怪動作的埃姆林和莎倫，這位“死亡天使”微不可查地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