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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扶搖河山 第七百七十七章 寒夜錦被暖
神京,城東郊外,工部火器工坊。
荒原寥落,秋草枯黃,樹梢葉端尚有未化盡的殘雪。
一輛裝飾明黃宮緞的雙馬駕車,安靜的停在工坊門口,車后跟著四名帶刀禁軍騎衛。
即便車里只是一名六品內侍,但為天子宣召圣旨,代表著皇家威嚴,必要的排場半分不減。
等到賈琮和劉士振趕到門口,馬車里的乾陽宮值守內侍袁競,這才臉帶微笑下了馬車。
賈琮攜劉士振趕到工坊門口,上前說道:“原來是袁公公過來傳旨,賈琮有失遠迎。”
袁競笑道:“威遠伯有禮,咱家傳召圣旨,依矩而行,還望海涵,跪迎接旨吧。”
等到賈琮、劉士振等人依序跪地,袁競展開手中黃緞圣旨,大聲念道:
草原部族,榮羨天恩,入京求和,權衡磋商,共謀互惠,未得恩果。
曠日持久,利弊稱量,輕重定籌,合議同心,諸事繁雜,謹益加勉。
翰林院學士賈琮,學養雅厚,恭謹善事,敕封兩邦合議掌記,參知合議諸事,欽此。
袁競抑揚頓挫的讀完圣旨,又將黃緞卷軸雙手呈給賈琮。
說道:“威遠伯直奏之本,圣上已經御覽,圣上讓我傳話,讓威遠伯相機行事即可。”
一共恭迎圣旨的劉士振,聽了圣旨內容,心中微微有些詫異。
他知道本次主責殘蒙議和事項,分別是內閣大學士王士倫、兵部尚書顧延魁。
這兩人都是圣上重臣,雖都是正二品以上高官,下屬掌記官為正五品翰林學士,這排場規格可不低。
且傳旨內侍傳達圣上口諭,相機行事又是何意?
自己這位年輕上官,正潛心負責后膛槍營造,突然一桿子打到兵部議和之事,多少有些讓人詫異。
比起劉士振的一頭霧水,賈琮聽了袁競傳達嘉昭帝口諭,立刻便已心知肚明。
袁競傳達完圣旨,便坐車返回宮中,賈琮望著遠去的黃綾馬車,心中思緒翻涌不息。
自己那份直奏,不僅化解了未知陰霾,且直奏中對鄂爾多斯部的揣測,無疑得到皇帝的認同。
圣旨敕封自己為合議掌記,這不過是個虛職,皇帝不是想讓自己和蒙古人討價還價。
而是用這個合議掌事之銜,讓自己合理介入兩邦合議之事,甚至借此接近諾顏臺吉,查探虛實根底。
嘉昭帝讓袁競傳達口諭,相機行事四個字,其中包含了許多含義,也賦與自己更多應變之權。
他對身邊的劉士振說道:“劉大人,眼下朝廷和殘蒙正在議和拉鋸階段,必定諸事繁雜瑣碎。
圣上既命我為議和掌記,我自然要在這上頭下功夫,這段時間工坊之事,需劉大人多些操心。
好在五百支后膛槍營造已完成,年關之前的營造事務,雖是錦上添花,但也不能有絲毫松懈。”
劉士振說道:“既是圣上下詔,大人另有國事要務,只管費心操持便是。
工坊之事,下官必定全力以赴,大人盡管放心。”
伯爵府,南坡小院。
日落過半,天色剛開始昏暗,佛堂左側偏房已燭火明亮,桌上擺著四五盤齋菜,一大碗素湯。
這時辰府上各院多半還沒開餐,南坡小院晚膳時辰明顯早了些。
因修善師太修行半生,作息嚴謹,每日除禮佛誦經,心無旁騖,日落而息,日出而起。
芷芍和妙玉身為她的弟子,自然清楚師傅的日常習性。
修善師太和妙玉入住東府后,芷芍便交待廚房,按修善師太起居習慣,每日按時送來餐食。
每天晚膳都是日落未半,廚房便提前送到南坡小院。
芷芍自從跟賈琮回了神京,便已還俗入世,飲食也不再茹素。
賈家兩府為豪門世族,日常飲食精到細致,珍饈百味,都是尋常之事。
芷芍這兩年每日錦衣玉食,但在南坡小院進出用餐,都是和師傅師姐一樣茹素。
俗話說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但這個道理在芷芍身上,似乎不太講得通。
她在賈琮身邊吃慣山珍海味,但陪師傅師姐吃青菜豆腐,依舊甘之如飴,津津有味,毫無難處。
妙玉見她吃的香甜,還不時往她碗里夾菜。
修善師太上了年紀,日常飲食克制,只吃了半碗米飯,便放下碗筷。
微笑說道:“師傅上了年紀,口味多半不中用,你們還年輕正該多進食。”
等到三人用餐完畢,外頭天色已昏黑,落日西沉,天邊已見寥落星辰。
廚房婆子過來收拾過碗筷,芷芍妙玉陪著師傅在院門外散步。
站在南坡之上,能看到坡下各處院落,此時都已點亮燭火,似和天上繁星輝映,顯得安寧和溫馨。
內院二門之外,從內儀門到府門,顯得空曠幽暗,那里便是東府的外院。
妙玉發現芷芍的目光,總向一處寬敞的院落眺望,她順著芷芍的目光望去。
不自禁微微一笑,那處大院落正是賈琮的住處,這個時候他大概快下衙回府了……
兩人陪著師傅說了會閑話,等到天色愈發幽藍,兩人便送修善師太回房歇息。
等伺候給師太安寢,兩人才回到妙玉房間,芷芍拿了兩件換洗衣裳,便準備出門。
說道:“師姐,今天我回院里值夜,你也早些安歇。”
妙玉點了點頭,看著芷芍出門離去的背影,心中莫名一陣空落落的。
突然想到芷芍說的值夜,臉上有些發燒,一顆心有些亂跳。
她也是出身大貴之家,自然知道值夜是什么意思。
大戶人家丫鬟給少爺姑娘值夜,半夜需伺候起夜喝水等事。
她們師姐妹同床私語,妙玉多少聽過賈府之事,芷芍雖不好意思多講。
但妙玉卻懂了里頭意思,師妹給賈琮值夜,卻不是尋常丫鬟那般值夜,多半是要……陪床。
她心思只是略過那字眼,便感到渾身發燙,連忙掐滅念頭,不敢再去多想。
她只想找些別的事情,岔開不該有的綺念心魔,看到床邊衣架之上,掛著兩件完成大半的里衣。
其中一件是芷芍做的,另一件是妙玉幫著做了大半。
她看到兩件里衣,心神漸漸平靜,令人慌亂的雜念,如潮水般褪去,眼神中不見清冷,只有嗔癡柔和。
只是剎那之間,眼前異象叢生,云蘿鴛帳暖,檀郎殷勤望,紅塵動三千,弱水定底沉。
夜靜無聲,房中孤寂,芷芍離去時不經意之言,讓妙玉悵然若失,恍恍惚惚,突生心魔,驚出一身冷汗。
她捏著胸口垂掛的菩提念珠,口中不住默念: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只是心中默念許久,內心驚悚似乎化去,心神依舊波動不息。
她不由自主站起身,取下那件已做大半的里衣,放在手中輕輕摩挲。
拿出針線在燈下一針針縫制,誦經持咒無法平復的心緒,隨著穿針引線之間,竟漸漸變得平靜無波。
伯爵府,賈琮院。
前幾日那場大雪,經過這幾日時間,積雪已逐漸化盡,但天氣卻愈發干硬寒冷。
齡官和英蓮早去了廚房,等到日頭落去大半,才和兩個廚房婆子,用手扁擔挑了兩個熱水籠屜回來。
齡官和英蓮雖都長在江南,但齡官卻比常人更怕冷,不僅上下穿了棉衣棉裙,手上還帶著手衣。
外頭還披著內發燒的披風,風帽把小臉裹得的嚴實,只露一雙水潤潤大眼睛,明眸善睞,來回轉動。
她剛進了堂屋,將手上籠屜放下,連披風都還沒解下,就挨到溫熱熏籠旁取暖,像是再舍不得離開。
正在擺設碗筷的晴雯,看她凍貓子似的模樣,笑道:“你既這么怕冷,就少出院門,多窩在屋里就成。
飯菜讓廚房婆子跑腿就成,偏生自己要出門去逛,看凍破了你的皮。”
齡官笑道:“晴雯姐姐,你是不知道,越是大冷的天,廚房才是最暖和的地方。
我以前在姑蘇戲班的時候,冬天雖沒神京這么冷,但是那邊冬天潮濕,寒氣只往骨頭縫里鉆。
穿再多的衣服都擋不住,只有坐在爐火前才最受用。”
晴雯笑道:“這院子里到處是熏籠火盆,還不夠你取暖,也值得你去廚房取暖,說出去笑掉大牙。”
齡官笑道:“哪里是特意去取暖,三爺得了上好花鹿野雞,我去廚房幫著燒了兩個菜,三爺必定會愛吃。”
門口人影一閃,豆官不知哪兒竄出來,問道:“今天有什么好菜,快讓我聞聞,香不香。”
晴雯笑罵道:“半大的丫頭喂不飽,聽到有好吃的就撒歡,姑娘家家也不知害臊。”
豆官對晴雯的調笑,半點都不在意,走到熱手籠屜前,掀開最上門一格。
見到里面一盤紅嫩晶瑩的肉菜,色澤誘人,濃香撲鼻,眼睛一亮,發出贊嘆,小手就往籠里伸。
齡官站起身子,打了一下豆官小手,及時制止她的舉動。
笑罵道:“多大的丫頭,還這么冒冒失失,籠屜里都是熱水,也不怕燙著,等三爺回來再吃。”
豆官不服氣的說道:“即便現在不能吃,也先端出來擺桌,看著也好解饞,我都餓了死了。”
齡官笑道:“大冷的天氣,菜肴出了籠屜,失了熱氣就不鮮嫩,瞧你這饞嘴樣子,遲點吃還能餓瘦了你。”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聽到院子里傳來腳步聲,緊接著便是賈琮清朗的嗓音。
“豆官,你既餓的厲害,今日可要多吃兩碗飯。”
豆官俏聲歡呼:“三爺回家了,齡官趕緊把菜擺出來,可不能把三爺餓到了。”
晴雯拿筷子在她發髻上敲一下,笑罵道:“人小鬼大的東西,哪里怕餓到三爺,餓到你自己才是真的。”
英蓮聽到賈琮聲音,也從書房里出來,幾人剛端菜上座,剛巧五兒平兒也從西府回來。
兩人前腳回來,芷芍后頭跟著進了院子。
只說在南坡小院用過素齋,不再入桌吃飯,又和賈琮說了幾句,便進了正房整理東西。
眾人正團團圍了一桌,聽到院門處傳來腳步聲。
回頭看去卻是迎春進了院子,穿淡藍緞面折枝玉蘭圓領袍,米白色棉裙,身上披大紅撒花翻毛斗篷。
寒風卷動斗篷,頭上累絲嵌珠鳳釵,寶光晶瑩,微微閃動,更襯得姿容俏美,儀態靜雅,落落大方。
她身后還跟著丫鬟繡橘,手上提著明瓦防風燈籠。
賈琮笑道:“二姐姐這時候怎有空過來?”
迎春笑道:“昨兒我就沒見到你,聽說你在外頭吃酒,回來時辰都晚了,今天特地過來瞧瞧。”
賈琮問道:“如今正在餐點上,二姐姐用過飯了嗎?”
迎春笑道:“還沒用過呢,干脆在你這里吃過,我們正好說說話。”
賈琮連忙讓晴雯加了碗筷,姐弟兩個一邊吃飯,一邊閑聊。
因東府一位掌勺廚娘,是從南方買的人口,日常善做南菜,齡官也做慣精細蘇菜。
上桌菜肴又用賈琮得的野味,都是少見的上好材料。
幾盤鹿肉菜式,一大碗野雞羹湯,烹制色澤鮮亮,濃香撲鼻。
迎春笑道:“午時在榮慶堂吃過一頓鹿肉宴,我們東府廚娘的手藝,比起西府還要好上一些。”
賈琮笑道:“鹿肉雖好,嚼頭勁道,老太太上了年紀,只怕不太受用,做成羹湯更好些。”
兩人隨口聊了幾句鹿肉宴的事,至于寶玉在席上的做派,迎春自然半句都不提。
省的污了自己兄弟耳朵,搞不好還要白白生氣,著實太不值當。
賈琮問道:“二姐姐,庫里還有多余的香水、香皂、牙膏牙刷等物件?”
迎春說道:“日常姊妹雖常用,西府那邊也送出去一些,應該還剩下不少,琮弟問這些作甚?”
賈琮笑道:“今日吃的鹿肉野雞,便是承了一份人情,總要拿些回禮相送才好。”
迎春說道:“這事情好辦,也不用你來操心,明日我幫你備上一份,叫管家替你送去即可。
中午老太太還說,你這朋友是懂行市的,隆冬臘月能獵這些野味,可是不太容易的。
還問是京中那家勛貴子弟,說不得老太太還能認得他家長輩。”
賈琮笑道:“這人不是京中勛貴子弟,是草原上來的人物……”
迎春聽了稀罕,說道:“琮弟怎會認識草原上的人,我和姊妹們雖在內宅,但也知道些外面的事。
聽說朝廷和蒙古人在九邊對峙,說不得就要開戰,如今城里來了許多草原人,說是要和大周議和。”
賈琮說道:“我被皇上委任議和掌記之職,以后要和這些草原人打交道,不過禮尚往來罷了。”
姐弟兩個用過飯,又喝茶閑聊片刻,天色漸晚,賈琮才送了迎春回去。
他回來后便去了書房,找出前幾日搜羅的兵部邸報,上面匯集最近一月九邊各鎮衛戍軍情。
邸報內容來自各邊鎮軍情奏本,由兵部整理抄錄,朝堂小范圍內流轉,作為九邊戰事應對籌備參考。
能接觸到這些兵部邸報,只有皇帝御前、內閣、兵部、工部、戶部都相關衙門主官和次官。
原本按賈琮的官銜品級,還接觸不到這類軍情邸報。
但他身為工部火器司監正,在工部的位置十分特殊,即便尚書李德康也無權節制。
火器司所有事務直接受皇帝指派,這就讓他在工部的地位有些超然。
李德康和賈政是多年同僚,對這位過份年輕的下屬和晚輩,一貫十分親和禮遇。
有次賈琮入李德康官懈,商議火器工坊營造材料事宜,看到他書案上的兵部邸報,不免多看了幾眼。
李德康見他感興趣,每次兵部下發軍情邸報,都會謄抄一份給賈琮,也算做個順水人情。
賈琮注意到從十一月上旬開始,根據兵部邸報消息,殘蒙對邊鎮的襲擾明顯下降。
到了十一月下旬,殘蒙對邊關村鎮的偷襲搶掠,幾乎完全消身匿跡,此時也正當殘蒙使團入京議和。
最近一份軍情邸報,來自于九天前,于殘蒙部落臨近的大同、宣府一線,風平浪靜,毫無波瀾。
只有邊軍斥候出關巡弋,偶爾匯報邊關五十里之外,有殘蒙千人隊零星調動。
大同、宣府兩鎮總兵府密切關注,但至今并未發現異常。
賈琮來回翻閱幾分邸報,只是眼前這些零碎信息,一時并不能理出頭緒。
看到窗外夜色漸深,他收拾好東西,讓英蓮也回去歇息,出了書房便回了主屋。
輕輕推開門戶,見房中燭臺輝亮,通明搖曳,床帳輕懸,錦被生光,倍感溫馨。
見芷芍端著炭盒,往熏籠里添加銀霜炭,火紅炭火映照,俏臉粉嫩,嬌美無限。
她見賈琮回房,連忙將炭盒放回原處,在盆架上用水凈手,才幫賈琮解帶寬衣,更換寢衣。
最后才去了妝鏡前,卸掉釵簪首飾,解開發髻,對著妝鏡梳理秀發。
鏡中看到賈琮坐在床邊,饒有興致瞧自己梳妝,不由自主對鏡一笑,嫣然生姿,愈發楚楚動人。
賈琮說道:“最近衙門太忙,休沐日都沒在家,好些天沒去看完師太,她身子都還安穩嗎?”
芷芍說道:“師傅最近吃睡都好,舊癥也都平復,身子挺好的。”
只是城郊傳來消息,牟尼院已修繕完畢,師傅說等油漆墻灰晾曬幾日,臘月初十便要搬回去住。
我本來想留師傅過完年再走,可師傅說叨擾許久,也該要搬過去了。”
賈琮聽出芷芍話語中不舍,站起走到她身后,說道:“師太是佛門中人,喜好佛院清凈,你便順她的意思。
我算著臘月初十正好休沐,那日我陪你送師太和妙玉姑娘回去。
等到過年的時候,你真要想念他們,我們再接她們回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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