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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扶搖河山 第七百六十五章 登仙賞雪宴
(文學度)
伯爵府,登仙閣。
閣頂新綠琉璃瓦,鋪滿厚厚白雪,飛檐翹角上瑞獸俏立,在清朗天宇之中,留下線條精致的剪影。
麝月得了迎春吩咐,帶丫鬟婆子打理閣樓內外,上下忙碌走動,調集人手,逐項歸置。
她穿玫瑰紅金紋緞鑲領長交襖,白色交領里衣,白色繡花棉裙,纖腰系墨綠香浸汗巾,一身利落干練。
一邊分派丫鬟擦拭桌椅、預備茶酒器皿,又到欄桿處,指點樓下丫鬟婆子清掃積雪,騰空道路,便于行走。
因這回入席人物眾多,所用桌幾數量不夠,又讓隨身跑腿丫鬟,開了內院庫房,搬了數張高幾備用。
又因下雪天氣,閣樓內光亮不足,索性從庫內搬出八盞琉璃宮燈,全都挑梁懸掛,待到用時點亮。
等各色器皿用具妥當,又讓婆子開了熏籠,在樓內各處擺放,換了新炭熏烤,驅散樓中寒氣,并讓專人看護。
再派知事婆子去廚房傳話,午間所用菜蔬魚肉,早些備齊添置,掐準鐘點下鍋,不要失去水鮮味道。
跟隨麝月辦事的丫鬟婆子,都是東府從江南采買人口,皆為心思靈活,手腳勤勉之人。
她們日常極少去西府走動,但兩府毗鄰,天長日久,多少也聽說西府事情。
都知這位麝月姑娘,原是西府寶二爺大丫鬟,不知何故得罪了二房太太,竟要被人攆出去。
也是這邊大小姐心善,便要了這姑娘到東府當差。
原本眾人皆以為,既是被攆出去的丫鬟,必定是憊懶無能之人。
卻沒想這姑娘到東府之后,日常言行舉動,完全是另外模樣,哪找的出半點懈怠錯處。
這西府被攆丫鬟,一到東府地界,就做大小姐的執事丫鬟,生生蓋過許多人。
東府的丫鬟婆子,也有欺生之人,賣弄資格也好,逞強奪勢也罷,自然也有想殺他人威風的。
卻沒想這新來的執事姑娘,不僅模樣人物上乘,還生了一張巧嘴。
言語如刀子般明快利落,三言兩語就讓人無從招架,旁人還沒回過神來,她心里嘴里已轉了十八個主意。
東府有想一試鋒芒的奴才,只是和麝月應對幾句,便很快鎩羽而歸,從此無人敢輕易招惹。
但這位麝月姑娘雖口齒鋒利,言語之間卻守著禮數,行事留有余地,不會讓人過于難堪,行事頗讓人心服。
如此過去一段時間,東府丫鬟婆子都聽聞名聲。
人人都心中稀罕,沒想偏門二房好大排場,這么厲害的丫鬟都能攆走。
不然,就是那二太太迷了心瞎了眼,反而讓這邊大小姐白撿大便宜。
又有人私下傳言,麝月姑娘在西府要被攆走,卻能到東府翻身,據說是被伯爺看上了……
總之,不管傳言真假,多少也生出一些威懾,加上麝月的精明強干,很快便在東府如魚得水。
迎春自麝月入東府之后,暗中也多有留意,畢竟這丫頭和自己兄弟有些‘牽扯’。
沒想到麝月入東府沒過多久,便在眾人眼里立定腳跟,讓她感到頗為滿意。
等過了巳時,賈琮和姊妹們上了登仙閣,見三層閣樓之中,里外各擺了兩席。
席上各色器皿齊備,座椅皆鋪紅錦團花軟墊,每席放三把烏銀洋鏨自斟壺,每座放一只十錦琺瑯杯。
里頭兩座小席,坐了賈琮、王熙鳳、迎春、黛玉等姊妹,兼妙玉、芷芍、五兒、平兒、英蓮等人。
因是內宅小聚,賈琮讓迎春坐主位,迎春讓他坐自己左首,妙玉因是外客,坐了迎春右首。
里頭另外一席,便是王熙鳳坐了主位,其余姊妹只是隨意而坐。
外頭兩席坐了晴雯、齡官、小紅、麝月、繡橘、鴛鴦、琥珀、紫鵑、金釧、侍書等丫鬟,不勝枚舉。
因賈琮不喜拘禮,迎春也是順和之人,眾姊妹常年相伴,彼此熟絡無比。
又是同輩相聚,席間并無長輩,閣中各席氣氛融洽隨意,無拘無束。
只上得五六個菜式,每人上過甜點熱湯,眾人只是半飽,心思便已不在席面上。
里頭或是對詩聯句作樂,或是談古說奇閑聊,外頭席面上更是猜枚、搖骰、卜花簽,俏語歡聲一片。
惜春稍許填飽肚子,便去窗口書案上畫畫,黛玉和探春聚在一邊觀看。
妙玉、芷芍、岫煙等人去了挑臺上欣賞園中雪景。
湘云已跑到外頭席上,先和晴雯、鴛鴦猜枚搖骰,又和琥珀、翡翠等人劃拳斗酒。
小紅和麝月因都做執事丫鬟,兩人又私交最好,在席上并沒坐多久。
便起身四處張羅杯碟撤換、新菜上席、酒水填補、交代各處柴炭火燭,比旁人更忙碌十分。
等兩人轉到主席之時,又陪賈琮迎春喝了兩杯,等到席面忙過一陣,兩人才到窗邊吹風閑話。
小紅說道:“麝月姐姐,還記得當初在榮禧堂說話,我想你早些出是非之地。
只是姐姐顧念舊情,即便有好的出路,也不愿隨意挪動,沒想到卻會有今日。
這回是二太太自己要攆人,還要將姐姐胡亂許人,需怪不得姐姐變心,姐姐走的也問心無愧。”
麝月說道:“太太如只是厭煩于我,才會這般發落整治,這倒也罷了,如果她是另有所圖,后患就極多。
這半年寶二爺鬧出許多事,我也算看的清楚,他是個擔不起的,將來他房里必定事多,如今眾人都壓著罷了。
即便這次太太不攆我走,我要是一直留在那里,將來多半沒好下場。
如今長痛不如短痛,我對得起主仆一場,倒也十分干凈。
我會記得妹妹的好處,要不是你在三爺跟前提話,我也撿不回這條小命。”
小紅俏然一笑,說道:“瞧姐姐這話外道,莫非要以身相許不成。”
麝月笑著擰了她一把,笑道:“你又不是爺們,我以身相許,你也要承受得起。”
兩人嬉笑一番,麝月說道:“小紅妹妹,我們都在二爺房里呆過,主子爺們的形狀,我們也都見過了。
就像戲文上說的,是愚是賢,天差地別,自古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更何況我們這等奴才丫頭。
我們都受了三爺的恩惠,這在大宅門是難得的福分,比起茜雪、檀云這些人,我們可是幸運太多。
我自出了二爺房里,心中便打定主意,用心做事,如能報答三爺的恩義,這一輩子也不虧心。”
此時,午時過半,日頭高升,原本下雪之時,略顯陰霾的天色,仿佛被撕開面紗。
陽光普照之下,滿園雪景,瑰麗剔透,瑩然生光,壯美奪目。
不知誰叫了一聲,席上眾人或擁到窗邊,或靠挑臺欄桿前,眺望滿園雪中勝景,不時發出贊嘆。
榮國府,梨香院。
堂屋之中,薛姨媽正對蔣婆子交代事務,前幾日寶釵盤過金陵各處賬目,找出不少紕漏之處。
明日蔣婆子要返回金陵,薛姨媽自然要提點一二,讓她回去如何勾兌傳達。
不能說是敲山震虎,但至少也要予以警示,讓金陵各店掌柜管事心中有數,操持生意需愈發謹慎。
雖然這些舉動,在遠隔千里之下,顯得有些隔靴搔癢,眼下也只能先如此行事。
總之家業紛擾,兒子又不頂事,讓薛姨媽頗為頭痛。
等打發了蔣婆子出去,見寶釵帶著丫鬟金釧進來,手里還舉著一支紅梅。
薛姨媽露出笑容,說道:“你不是去了東府賞雪,這紅梅倒是極俊,從哪里來的?”
寶釵笑道:“琮兄弟從東府南坡梅林剪的,送我在房里插瓶擺放。”
薛姨媽見女兒但凡提到賈琮,便會笑意盈盈,心中很是受用。
這樣下去似乎也不見底,將來真不知該怎么了局。
又見女兒讓金釧進屋,端了床頭常擺的土定瓶,仔細擦拭干凈,又灌入清水,將梅花插入瓶中擺正。
薛姨媽見寶釵對這瓶中梅花,有些愛不釋手,心中雖有些嘆息,一下又想到些什么。
說道:“蔣婆子明日就要返回金陵,上回你說金陵那邊的生意,將來還要借重曲大姑娘,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寶釵捧著梅花正要進屋,聽了母親的話語,微微一愣,說道:“媽怎么還記得這事,我不過隨口一說。
如今金陵的生意,雖有些不太清爽,但還沒到難以收拾的地步,我想的法子是萬不得已用的。”
薛姨媽說道:“即便還不到時候,先說出來聽聽總無妨。”
寶釵將花瓶放回桌上,說道:“媽,這事我也思量過多次,哥哥將來總要繼承祖業。
但以哥哥的性子,想要管好的金陵的生意,只怕很不容易,他也很難壓服家中那些老臣子。
我說過等到哥哥子嗣中出了人物,或者薛家族中出了官身子弟,祖業興盛才有了依仗。
但這種事情必定長遠,不是一時間能得的,想要家中祖業安穩,還有想些其他折中法子。
自從金陵甄家敗落,鑫春號生意愈發紅火,它不僅有皇商名號,還有琮兄弟官爵庇佑,必定更加穩如泰山。
商號聲勢大漲,就要增設店鋪,拓展商道,琮兄弟和曲姑娘都是精明人,必會這樣做的。
江南大城,寸土寸金,好地方、好鋪位早被大族占據,有時候再多的銀子,也買不到想要的好東西。
我們薛家這幾年生意不景氣,但祖輩在留下各處店鋪,都是江南各地最繁華街市旺鋪。
即便是金陵城中,要緊鬧市街區,幾乎都有薛家的祖傳鋪位。
原本媽想著和琮兄弟商議,薛家能分銷鑫春號造物。
但鑫春號一向都獨家售賣,不好為了薛家破例,否則以后生意只怕難做。
琮兄弟乃是家門親眷,怎么好叫人為難,所以此事并不妥當。
女兒想著可選幾處祖傳旺鋪,全價租用給鑫春號操持,薛家不參與店鋪經營,只收取全價租金。
如此行事,相比自開店鋪,掙不了更多銀子,但有鑫春號為屏障,這銀子賺的十分穩當。
這般將祖業分剝出去一部分,那些積年掌柜和管事子弟,對家里生意的轄制也弱了許多。
我們自己也多了根底憑仗,即便家中生意出了變故,也有了反制的底氣。
因哥哥的人命官司,我們家只能遷居神京,一時又無可靠掌事之人,時間長久,必生變故。
女兒也是無計可施,這才想出來的笨法子,所以一直沒和媽細說,也從沒和琮兄弟提過。”
薛姨媽嘆息:“你這哪是笨法子,極聰明的法子才是。
我自己養的兒子,自己心里最清楚,你哥著實不是做生意的料,他能安生過日子,便是祖宗保佑。
你這法子聽著不如原本賺銀子,但因有琮哥兒的關系,這銀子卻賺的極穩妥,而且不用費心思。
我們一家三口能用多少銀子,光幾間旺鋪的租金,也夠我們在神京日常嚼用。
只要能保住薛家祖業,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才是長遠之道。
我看這法子可行,等你哥回來,我們三個再合計合計,我瞧你哥必定愿意。
你先想著怎么和琮哥兒說道,只要他肯伸手幫忙,租金的事情都能商量。”
寶釵笑道:“媽也太急了些,即便這事琮兄弟愿意,做起來也不是一兩天的事。
比如選那幾家店鋪租用,店鋪出租之前,店里的存貨和人手,要如何打發清退。
店里老掌柜和管事子弟,只怕不會無動于衷,多半會有話要說,因這是砸他們飯碗子。
這些都需要妥當的法子處置,待我將后續的事想仔細了,再和琮兄弟開口不遲。
這事只要明年春末前能辦妥,也就足夠便利了,倒也不用急于一時。”
寶釵又問道:“今日怎么不見哥哥影子,莫非又出去逛了?”
薛姨媽嘆道:“你哥哥被我拘在家里幾日,哪里是熬得住的,剛才剛吃過午飯,便急匆匆出門。
說是好久沒去段家糧鋪,今日找那段春江盤盤生意,我瞧他多半找借口出去胡混……”文學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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