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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扶搖河山 第七百章 子嗣搏野望
榮國府,榮慶堂。
鴛鴦坐在矮凳上給賈母捶腿,穿青碧鑲領艾綠交領長背心,水藍色長裙,腰系松花綠繡花汗巾。
俏臉白皙柔潤,雙眸清亮如水,瓊鼻高挺秀巧,嘴角微微抿著,粉紅的唇瓣透著誘人光澤。
她雖低著頭給賈母捶腿,眼睛的余光不時瞟向王夫人,眼神中微微閃動,似有隱含的不滿……
王夫人方才聽了秋紋的小話,滿腔羞惱忿怒,如坐針氈,氣的發抖。
她也不忙著去寶玉院里,質問教訓襲人和麝月,左右就是二房兩個丫鬟,什么時候收拾都可以。
現整個二房都被排擠到東路院,就剩下寶玉還安居榮國府,讓二房在外人面前留最后一點體面。
但賈琮已放出這樣話語,便是已動了這等心思,只要找到一些由頭,必定要把自己寶玉擠兌出西府。
王夫人實在沒想到,賈琮會這么惡毒刻薄,一點家門情理臉面都不留,枉費自己老爺這般待他。
但王夫人要把這事告訴賈政,自己老爺那個迂腐性子,又一貫對賈琮護短,多半會說他的話有理。
到時自己氣得半死不說,自己老爺聽了這話,心里說不得因此留了影子。
等到寶玉成親后,不要那小子來趕,自己老爺先上趕讓寶玉搬回東路院。
王夫人心中執念已深,做了十五年榮國府當家太太,固執的認為這才是天經地義。
賈琮不過一煙花庶子,如何能有自己寶玉尊貴,眼下這等情形,不過小人得志,鳩占鵲巢,無恥之尤。
即便二房都被遷到東路院,王夫人依舊心志不死。
總覺得寶玉還留在西府,便和榮國正宗多絲牽扯,自己心中多層念想,掩耳盜鈴般在外人面前多幾分臉面。
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連寶玉不能在西府駐足。
一旦到了這種地步,二房在宗法和親情上,將與賈家正溯斷絕所有關聯,徹底淪為旁門偏支。
王夫人能想到的,就是將賈琮無禮之言,盡快告訴老太太,如今在賈家只有賈母說話,賈琮才會有些顧忌。
所以,她一聽過秋紋的話語,又囑咐她把緊口風,此事不許有絲毫外傳,便急來榮慶堂向賈母告狀。
等到王夫人將賈琮當日之言,義憤填膺般和賈母轉述,賈母聽了后臉色也變得難看。
鴛鴦雖繼續給賈母捶腿,臉上不敢露出好惡之色,心中忍不住鄙夷。
這二太太當年也是管家人物,本也是個有見識的婦人,如今卻變得越發不可理喻,
自家明明有偌大東路院可住,一定要讓兒子賴在堂兄家中,怎么也不嫌寒磣,還有臉到老太太面前說嘴。
再說三爺說的那些話,每一句都在理上,哪里有半分錯處。
二太太真是好生霸道,自己都是金尊玉貴,別人都是爛泥草根。
旁人都要和她一樣不可理喻,那才是算是好人,只要不合她心意,不管有無道理,都是十惡不赦。
鴛鴦一向貼身伺候賈母,王夫人知她是賈母心腹丫鬟,說話并不忌諱她,卻不知她和賈琮早有瓜葛……
王夫人見賈母臉色不豫,知道必定對賈琮話語生氣,自然添油加醋挑唆一番。
說道:“琮哥兒雖是兩府家主,但凡家主之人,庇佑關照家中子弟,乃是應有本分。
哪像他這樣做派,言語對自家兄弟擠兌嫌棄,半點尊重體面都沒有。
寶玉也是老國公的嫡孫正根,可不是沒根底的庶出子弟!”
一旁鴛鴦聽出王夫人話中諷刺之意,心中愈發不爽利,微咬了一下口唇。
賈母聽了王夫人這話,皺眉說道:“琮哥兒這話說的是不中聽,但你以后說話也留點心思。
如今家里這個情形,總歸不比以前差什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能家門興旺太平。
你明知他也是個庶出,以后別把沒根底的話掛在嘴邊,傳到那小子耳中,只會惹出更多不自在。”
王夫人被賈母說破心思,臉色有些訕然,說道:“媳婦只是隨口一說,并不是有所指……”
賈母說道:“今時不同往日,他不是當初寄養二房的庶子,如今身負雙爵,皇命欽定的兩府家主。
即便我這個做祖母的,都要給他留些體面,他這人滿腦子都是功名做官的事,尋常不愛管后宅家長里短。
自從二房搬去東路院,寶玉一直就留在我身邊,也沒見他多說一句閑話。
現在他會拉下臉說這些難聽話語,仔細想來早就有些前因,也怪你最近做事有些魯莽。”
王夫人有些委屈,說道:“老太太,我跟老爺搬去東路院,日常都在院子里,謹言慎行,哪里還敢魯莽。”
賈母說道:“就說前些日子,你實在不該把三丫頭打成那樣,我聽說敷了十日膏藥,到如今都沒好結實。
家里人都是知道,當初琮哥兒還在東路院,三丫頭就和他要好,如今人還住在東府,他們姊妹比旁人更親近。
你急赤白臉把三丫頭打了,這不是讓他沒臉,他那個性子豈能不給三丫頭出頭的。
你是他的長輩,他也不能拿你怎么樣,生生都把氣都撒在我的寶玉身上,這又何苦來哉。
原本我想著他看中寵愛三丫頭,心中又對政兒十分敬重。
二房有了這兩樁,即便我以后蹬了腿,他也絕對不會虧待二房,我的寶玉一輩子都能過安生。
可你偏偏就把三丫頭打了,把大房和二房一樁牽扯給傷了。
我聽兩府走動的丫鬟告訴,三丫頭傷了手掌以來,琮哥兒每日都去陪伴,連敷藥傷口的事都親自動手。
你這做嫡母的卻沒去看一眼,說些好話哄哄,兩相比較,三丫頭對他還不更死心塌地的。
白白養了這么大的女兒,以后你讓她還怎么向著二房。”
王夫人聽了賈母的話,心中有些發涼,既覺賈母說的有些道理,但心中又不服氣。
原先她默許探春長住東府,打的也是和賈母差不多的算盤。
但那次她訓斥探春,這死丫頭為維護那小子,連小命都可以不要,她就氣不打一處來,下手就沒了輕重……
賈母見一番話語,將媳婦也敲打了一陣,便見好就收。
說道:“琮哥兒的心思可深得很,不然能這點年紀,就如此出頭冒尖。
他對襲人說這些冷厲之言,就是想襲人回來傳話,鼓動風波,讓你沒臉,給三丫頭出氣。
好在襲人有些分寸,回來竟沒提這話茬,據你剛才所說,麝月竟也是通透之人,真是不錯的丫頭。
你也不要總看重那些虛名兒,有些話只要截住話頭,沒惹出事情,就當是沒說過,各人安生過日子罷了。”
王夫人聽了賈母的話,心中不禁有些郁悶,那兩個丫頭欺瞞主子,到了老太太嘴里,居然還是有見識的?
說道:“老太太,照你這話的意思,寶玉成親之后,豈不真要搬出榮國府?
我本想著老太太就疼了寶玉一個,寶玉成親之后,該讓小兩口好好孝順,這才是個孝道正理。”
賈母說道:“琮哥兒話雖不好聽,但道理挑不出毛病,到那時我也不好勉強,不然傳到外頭不好聽。”
王夫人聽了賈母的話,心中一陣冰冷憋屈,自己掙扎折騰來回,難道二房還是這等難堪結局看……
賈母又說道:“雖然家門禮數是這個道理,但是世上的事總有別情,我最疼愛寶玉,自然想他將來過得體面。
如今鳳丫頭生下孩子,正是個極好的時機,她生的是丫頭,但也是賈家長房嫡長女。
如今璉兒又不在家,按照家里的老規矩,這孩子我自然幫鳳丫頭一起養著。
寶玉年底就要成親,那夏家姑娘美貌動人,看著就是宜生養的身段,入門一年半載,二房多半就要添丁進口。
我既然鳳丫頭的孩子養了,自然不好厚此薄彼,寶玉的兒子自然也要教養,到時候可真熱鬧了。”
王夫人一聽這話,眼睛頓時明亮起來,心中一下就懂了賈母的意思,心想到底還是老太太高明。
按照家門禮數,寶玉成親之后,身邊有了妻房女眷,里外便有了說法,不得不搬出榮國府。
但是將來我的寶玉生下子嗣,老太太接到身邊教養,那可是天經地義之事。
因老太太是超品誥命國公夫人,教養家中子嗣,便是給孩子背書榮耀,這在大周豪門是尋常之舉。
即便林丫頭是外家孫女,還不是被老太太養了許多年。
自己寶玉生下可是二房正根嫡孫,老太太血脈相連的嫡傳曾孫,未至舞象之年,自可光明正大在榮國府教養。
這在宗法家門禮數,都是能說通之事。
寶玉的兒子在榮國府教養,寶玉夫妻自要在西府常來常往,賈家二房終究和正溯斷不了干系……
王夫人笑道:“還是老太太慈愛,寶玉能得到老太太寵愛,當真是天大的福分。”
賈母笑道:“我是上了年紀的人,最在意的事情,就是兄弟友愛,家門順遂,祖業興旺。
兩房的小孫輩我都疼愛教養,下一輩血脈也能和睦相連,將來我百年之后,寶玉也能過安生日子。”
王夫人滿臉笑容:“還是老太太人老多智,想的當真周到。”
賈母又笑道:“如今其他小事,沒必要虛耗精神,唯獨寶玉成親之后,早些養兒誕女。
才是二房最要緊的大事,你的心思也該多放在上面。”
王夫人被賈母一頓話,敲頓大棒又丟顆棗,雖然依舊有些于愿不足,但心里多了妥帖倚仗。
她又和賈母嘮嗑了些閑話,便又去寶玉房里走動。
畢竟王夫人本就是來看兒子,這一日遇上王熙鳳分娩,又出了秋紋傳話這檔子事,已經耽擱了許久時間。
榮國府,寶玉院。
秋紋給王夫人遞了小話,得了王夫人的贊許囑咐,自以多了份倚仗,心滿意足的回到院子。
看到麝月依舊冷著臉,襲人和彩云也神情不快,似乎滿懷心事,總之都沒好臉色給自己。
她心中愈發有些不服,想到方才自己和太太說話,太太對襲人麝月欺瞞主子,顯得十分惱怒。
這兩個死丫頭馬上就要吃掛落,居然還給自己臉色看,當真不知死活了。
等到她們被太太責罰,在二爺房里失了勢頭,就該輪到自己得意,說不得太太還會把自己給了二爺……
正當秋紋有些躊躇滿志,見王夫人走入院子,不禁心中一喜,連忙迎了上去。
王夫人似乎沒空搭理她,徑直進了寶玉房間。
正見寶玉靠在床上,拿著一本閑書在翻閱,一臉疲乏之色,連眼圈都有些發黑。
王夫人見兒子這等模樣,不禁臉色一變,心疼的說道:“寶玉,你臉色怎么這等難看?”
昨晚寶玉好不容易得了時機,可以和進院子許久,讓他興趣盎然的彩云共度巫山,心中有些樂不可支。
那彩云向賈母敬過茶禮,自然也知此乃早晚之事,雖有些天然的抗拒,但多半也是半推半就。
入房就被寶玉糾纏不放,沒多少功夫就被寶玉扒光衣服。
只是寶玉來勢洶洶,一番猥褻之后,始終無法入港成事。
彩云雖是未經人事的黃花丫頭,但也明白自己這位爺是個不行的。
兩人拉扯磨蹭小半夜,彩云都快被折騰的睡著,寶玉依然抓耳撓腮毫無所成。
可憐彩云水靈光溜的大姑娘,和寶玉糾纏同床大半夜,最后都快睡死過去,居然還毫發無損……
一直挨到天微微發亮,無計可施的寶玉才掩耳盜鈴,胡亂抱著彩云睡去。
只是他滿腔洶涌心火,無處宣泄而去,那里能真正睡得安穩,倒是彩云睡的頗為踏實,讓人哭笑不得。
寶玉如此折騰一夜,自然精神疲倦,那里會有好臉色。
他見王夫人問起,想起自己尷尬廢物之事,他這等自詡清白之人,那里會有臉去說。
只能胡亂推脫話語應付,但王夫人是老練婦人,那里能被他隨意糊弄過去。
她又詢問了兒子幾句,見寶玉神情難堪,言語躲閃,始終不說實話。
王夫人心中疑惑,出了寶玉房間,便把襲人叫到偏房問話。
問道:“襲人,寶玉已一向氣色康健,從沒有像今日這等模樣,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襲人有些支支吾吾,想到早上彩云的話語,只是事情難以啟齒,猶豫是否開口。
王夫人見襲人不像往日那樣應對柔順,口齒清晰,不僅言語頓挫,而且臉色羞紅,神色很是古怪。
她知道兒子過舞象之年,房里又剛進了女人,王夫人是老練婦人,一下子便聯想到事情。
問道:“昨夜是那個給寶玉值夜,是你還是彩云?”
襲人連忙說道:“是彩云值夜。”
王夫人臉色生出怒氣,說道:“是不是彩云這丫頭沒分寸,伺候寶玉不知節制,才鬧得他這等模樣!”
襲人聽了這話,臉色劇變,知道這事怎么也瞞不住了。
即便自己不說,只要太太回頭去問彩云,她本就是太太身邊丫鬟,必定會全盤托出。
到那時自己反要擔上欺騙太太的罪責,還不如現在自己說了,更加清爽不出后患。
說道:“太太,二爺身子有些不妥,因我還年輕,不懂這些事情,原先就有些起疑,但心中也不肯定。
昨晚是彩云和二爺第一次同房,她早上出來說起二爺房闈之狀,我才明白二爺身子真出了事情。
本想去和太太稟告,剛巧太太就過來了。”
王夫人也是過來婦人,聽到襲人這番話,一下就猜到七八分,臉色頓時大變!
襲人連忙走到王夫人耳邊,一陣低語敘述,將寶玉床笫異樣告知王夫人。
王夫人臉色瞬間蒼白,雖坐在圈椅之上,整個人依舊一陣天旋地轉。
她是個過來婦人,雖從沒遇過這種事,但內宅婦人房中私語,自然有該有的見識。
按著襲人的說法,兒子分明得了不舉之癥,這可是要斷子絕孫的……
王夫人想到方才在王熙鳳院里,心里還恥笑鳳姐折騰半天,只生出個丫頭片子。
還想著兒媳夏金桂身姿動人,可宜生養,寶玉成親之后,必為二房添丁進口,在大房跟前風光得意。
剛才在榮慶堂和賈母說道,兩人還商量著寶玉有了子嗣,二房和榮國府的牽扯就斷不了。
如今這一切都成了天大的笑話,自己寶玉得了這股毛病,那里還有會什么子嗣!
寶玉就要和夏姑娘成親,小夫妻一上床榻,便什么都瞞不住,這場親事也會變成丑事,夏家豈會善罷甘休……
王夫人想到的事情,還遠不至于此,要是寶玉的毛病傳揚開來,不僅他們母子沒臉做人。
將來寶玉無所出,環兒倒傳下子嗣,趙姨娘都會爬到自己這主母頭上,這可怎么得了。
要老太太得知此事,即便她原本再寵愛寶玉,只怕從此也會疏遠。
那個老人家會痛惜無法傳承血脈的子孫,更不用說以后拉扯二房得勢,甚至染指大房財貨爵位……
王夫人心中一切的野望,都基于寶玉在賈家得寵立足,可兒子要是形同凈身,這一切就都成了泡影。
她想到這些可怕后患,整個人微微發抖,渾身一陣發寒,就像是掉進冰窟窿一般。
她幾乎不用多加思索,便決意死死瞞住此事,絕不能讓外人得知分毫。
問道:“此事除了你和彩云之外,還有沒有對外人說起!”
襲人見王夫人臉色狠厲,心里不禁害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王夫人能想到的事情,她自然也能想到……
連忙說道:“太太放心,我和彩云知道輕重,絕沒有對外人透露半句。”
王夫人微松一口氣,神色嚴厲說道:“這事關系寶玉一輩子名聲,你和彩云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能透露半句!
如果走漏了風聲,壞了寶玉和二房的體面,大家都不用活了!”
襲人嚇得臉色慘白,對著王夫人賭咒發誓,絕對不泄露半分。
兩人正商量如何給寶玉尋找大夫,設法醫治寶玉的毛病,突然聽到外頭有些動靜。
王夫人臉色一變,襲人連忙開門去看,見偏房外走廊空蕩蕩的,并沒有人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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