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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扶搖河山 第六百八十三章 旭日多香軟
榮國府,賈琮院。
東方天色剛亮起,院子里倩影穿梭,裙裳當風,丫鬟們開始四下走動。
有人梳扎發辮走出廂房,有人打水點爐燒熱水,有人去內院廚房催叫早點。
賈琮到了時辰醒來,不過今日是五日休朝之日,他倒不用天沒亮就趕去午門。
他剛掀開帳子下床,側榻的齡官聽到動靜,一骨碌坐起,揉了揉眼睛便下了床榻。
賈琮見她穿身淺綠薄綢小衣,里頭露出一截鵝黃繡花抹胸,眉眼如畫,睡眼迷離,惹人憐愛。
她雖是豆蔻之年,身量還未長開,但因是戲藝出身,常年吊嗓練聲,鍛體凝神,氣韻風度,天然成韻。
即便年歲稚嫩,身形挺秀窈窕,舉止秀雅嬌柔,已如二月春芽嫩枝,顯出異樣婀娜俏麗。
齡官這年紀正是嗜睡,即便已起身,依舊有些迷迷糊糊,雪白纖美的腳丫在地上劃拉半天,才找到繡花拖鞋。
她匆匆走到衣架前,取了賈琮的衣袍腰帶,圍著他一陣打轉,幫著他穿戴衣物。
賈琮看她睡眼稀松模樣,想著如果是后世,這年齡多半被家里當公主寵養,哪用天沒亮透就起來操持。
笑道:“女兒家和男子不同,你這年紀正要多睡,才好長身子,往后讓晴雯她們多值幾天,院子里人手足呢。
以后立個規矩,院子里年歲比我小的,這兩年都不許熬夜早起,省的傷了元氣。
你去床上繼續歪著,我等五兒她們過來操持。”
齡官微微嗔道:“那可不行,芷芍姐姐出門之前,特地讓我替她值夜,哪里有三爺起身,我還去睡懶覺的道理。”
賈琮笑道:“既然這樣,以后逢五之日,我不用早起上朝,你才來值夜,我晚些起身,我們都能睡得足一些。”
齡官燦然一笑,俏美盈盈,亮人眼目,輕笑說道:“三爺這個法子極好,以后都這么辦,可不許說過不算。”
她會這樣一臉樂意,因按院里常例,她本不用值夜,都是芷芍等事出有因,才會臨時拉她頂班。
那也不過十天半月時間,偶爾讓她遇上一回,尋常情形之下,她不可能逢五就來值夜……
賈琮問道:“齡官,送芷芍和岫煙去牟尼院的婆子,回來有什么話說,修善師太的舊癥好些了嗎?
齡官說道:“陳婆子回來說師太的病,一直時好時壞,前些日子三爺幫請張大夫下藥,這幾日慢慢好轉了。
因為過些日子,是修善師太六十八壽辰,芷芍姐姐和岫煙姑娘要多住幾日,陪師太過完壽辰才回來。”
齡官幫賈琮穿好衣服,便對著穿衣鏡子幫他梳頭束發。
只是她雖給賈琮值過幾次夜,因她還是新作的事情,賈琮的起居之事,她畢竟還不太捻熟。
每日她晨起之后,芷芍、晴雯等幾個手巧之人,都會進來幫賈琮梳頭束發。
今日不知什么原故,常來的晴雯竟還沒過來,賈琮問起齡官才知,昨日晴雯身子不爽利。
齡官幫著賈琮梳頭還可以,只是幫他束發冠髻有些手拙,在賈琮頭頂擺弄幾次,都沒弄到整齊合適。
賈琮被她小手在頭上蹭來劃去,因為一陣陣發癢,已忍不住笑了幾次。
此時房門推開,五兒端著銅盆熱水進來,見齡官束發的樣子,忍不住一笑。
說道:“齡官,我來幫三爺束發,你幫我去張羅早點去,三爺用過還要上衙呢。”
齡官聽了松了一口氣,小臉上神情郁悶,難免有些氣餒。
五兒笑道:“爺們的發髻和我們女兒家的不同,有些手生沒什么奇怪的,以后多弄幾次就熟了。”
齡官聽了才放下心思,展顏一笑,出了房門去準備早食。
五兒將齡官沒束好的發髻拆開,又用篦子細心梳理。
她透過穿衣鏡子,看到賈琮適意的閉上眼睛,隨自己在頭上擺弄,有些會心微微一笑。
外頭天色漸漸明亮,從窗欞上射入的明媚晨光,照在兩人身上,帶著一絲初夏的溫熱。
將兩人身影投射在暗紅的棗木地板上,相互緊貼依偎,透著一種無言的默契。
賈琮耳邊響起五兒的聲音:“三爺,昨日在二奶奶院子遇到一件事,三爺下衙晚,我還沒得空和三爺說。”
賈琮問道:“是什么事情?”
五兒說道:“昨日薛家姨太太和寶姑娘來看二奶奶,二奶奶突然問起金陵甄家的事情。
姨太太說甄家如今十分兇險,甄家大房少爺牽扯私造火槍,等同謀逆大罪,金陵都傳甄家會被朝廷問罪抄家。
二奶奶聽了這些話,臉色變得很難看,看著很關心金陵甄家的事,像是和她有什么關系似的。
但我在她身邊已經有些日子,從沒聽說二奶奶和金陵甄家有交情,這事覺得有些古怪。”
賈琮聽了五兒這話,一下睜開眼睛。
想了想說道:“聽著的確有些奇怪,二嫂嫁到神京已有些年頭,從沒聽過她和甄家有什么交情。
雖說金陵這些大族世家之間,一向都會有些世交情誼,二嫂出身金陵王家,便是這等世家大族,
但二嫂在金陵時只是未出閣的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太可能和甄家有深厚交際。
她可是個十分精明之人,說話和做事都不會毫無來由。
她會特地和姨媽打聽甄家的事,聽了甄家兇險還會這等神情,必定事出有因……”
賈琮心中仔細思量,因為他的出現,原有軌跡中許多人和事,都已經發生劇變。
所有的事情都進入一條全新的支路,讓他無法做大概準確的推斷。
對王熙鳳的異常舉動,他多少有些猜測,但光憑她關注甄家之事,信息比較單薄,一時也無法肯定……
五兒說道:“我想著三爺和甄姑娘有淵源,甄姑娘對三爺十分上心,也算很難得的。
甄家要遭難,甄姑娘這會子又回了金陵,也不知會不會遭罪,二奶奶又突然牽扯進來。
我想著三爺知道這事,萬一出些什么紕漏,心中也好有個預備。”
五兒一邊說著,麻利的幫賈琮束好發髻,插上根脂玉發簪,隨手拉了拉他肩頭衣服的皺褶。
賈琮聽了她的話,在肩上溫柔纖細手掌上握了一下,說道:“難為你細心,事事都幫我想到。
甄姑娘雖然是女流,但是頗有謀略之人,她在神京之時,就已從其他渠道知曉甄家風險。
她敢這個時候返回金陵,必定已做了防范之策,所以我倒不擔心她會吃虧。”
其實,自從甄芳青離開神京之后,賈琮便已飛羽傳書金陵曲弘秀,讓她時刻關注甄家之事。
他給曲弘秀去信,不單是讓金陵鑫春號關注事態發展,萬一甄芳青出現危機,能設法襄助。
更因為金陵鑫春號在過去一年時間,已和甄芳青有不少生意往來。
包括甄芳青去年在金陵新開的商號,專門用來販賣鑫春號造物,靠著甄家的商場人脈,一度生意興隆。
但是這家新開商號,在上個月便開始收攏生意,不再從鑫春號購入新貨,眼下處于半停頓狀態。
兩家生意來往,還有最重要一項,便是鑫春號營造的香水等造物,通過甄家海船隊銷往遠洋海外。
如今甄家面臨劇變,鑫春號和甄家的生意牽連,必須最大限度做切割和掩蓋,以免受到不必要牽連。
而這一樁事情,在賈琮那日為甄芳青送行之時,兩人便籌謀過此事。
這不單是在商言商的常規做法,更是出于兩人的曖昧淵源和私誼。
隨著鑫春號最后一筆外洋貨物,因甄家海船隊在外海失蹤,也從此杳無音信。
這件事通過各種渠道,在金陵城內飛快擴散,如今已是盡人皆知。
這也讓鑫春號因甄家海船隊,成為人員貨物損失巨大的金陵貨商,也在某種程度上和甄家做了切割。
甚至金陵鑫春號江南總店,已向甄家提出巨額索賠,并在內務府進行文牘入檔……
賈琮說道:“甄家的事情頗有風險,二嫂不像你和平兒那樣溫厚,她性子精明大膽,有些不守常規。
以往做事也常有逾矩之舉,希望她聽了姨媽的話,能心生警惕,不要做出什么不妥之事。”
賈琮又笑道:“不過有你幫我在西府看著,我也不用怎么擔心,出不來什么大事。”
五兒微笑說道:“晴雯不是常說我是管家婆,三爺盡管放心,五兒必會幫三爺做好這管家婆。”
賈琮往后一靠,枕在五兒酥挺香軟的懷中,微笑說道:“我可不單讓你做管家婆。”
賈琮之所以有這番話,是五兒已在榮慶堂向賈母行過家禮,從小陪伴服侍的大丫鬟,如今位份早已不同。
五兒俏臉粉紅,心頭亂跳,臉上生出醉人笑嫣,櫻唇微咬,忘情的將雙臂環在他頸項,將他輕輕摟在懷中。
賈琮微閉著眼睛,心中安逸自在,輕輕揉搓五兒纖巧綿軟的柔荑,沉浸在香蜜綿甜的芬芳之中。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窗外旭日漸漸明亮,直到齡官張羅好早點,來叫他們去用早食。
神京,大周宮城,乾陽宮。
盛夏如火,原本陰涼的大殿,變得有些酷熱沉悶。
因此,每日午時之前,郭霖會讓內侍在大殿周圍潑灑井水,消除積蓄的暑氣。
皇帝御案兩旁也擺上兩座黃銅冰鑒,堆滿晶瑩剔透的碎冰,散發陣陣冰涼霧氣,讓大殿中火熱飛快消退。
嘉昭帝穿著明黃薄緞常服,頭戴輕巧透氣的金翼善冠,正在凝神翻閱各類奏章。
這些奏章大多數為通政司轉呈各地官員奏章,還有部分三法司從金陵急送的復審奏報。
自那日早朝之上,各部官員彈劾金陵甄家妄行不法,務必嚴查嚴審。
嘉昭帝順水推舟當廷下旨,諭示三法司派出干員,大理寺承責主審,限期半月之內,南下復核甄世文違逆證供,按律確證定罪。
這兩日三法司核審奏報,日夜兼程,陸續快馬報回神京。
只是嘉昭帝看過這些奏報,心中卻多有失望。
雖然錦衣衛緝拿甄家管事陳榮,提取甄世文蓄意私造火器證供,經三法司復核,皆能確證其事。
但去歲震動江南的火器私造大案,深查到此,戛然而止,再無寸進。
即便以錦衣衛千戶王彰江的精明強干,除查證甄世文為火器私造主犯,此案其余疑竇,便再難突破。
不管是此次下金陵復查的大理寺正楊宏斌,還是坐鎮神京官衙大理卿韋觀繇。
他們接觸錦衣衛提供諸般證供案牘,復審火器私造大案線索始末,都能輕易發現其中關鍵蹊蹺。
甄家大房甄世文雖是火器私造案主犯,卻并不是真正的幕后主謀。
他們翻閱金陵秀椿街兇殺案文牘,還有甄世文外室玉娘丫鬟的口供。
甄世文和玉娘在夜半之時,被人入室殺死,手法利落,悄無聲息。
房內金銀財物無一遺失,絕非一般盜賊所為,顯而易見,甄世文是被人滅口。
殺人者才是金陵火槍私造大案主謀真兇,但是所有通往最終真相的線索,都已被及時斬斷。
即便王彰江、楊宏斌、韋觀繇等人都是查案緝兇的好手,對此也是一籌莫展。
所有關于此案稽查復審的疑點,都在三法司上報的奏章中詳細記述。
嘉昭帝看過三法司奏章,明了這起金陵火器私造大案,雖經多番稽查,目前只能用以定甄家之罪。
那些令他忌憚憂慮陰森覬覦,始終無法被揭開晦暗的面紗,也不知何時才能大白于天下……
嘉昭帝看過奏章,又取過御案上一本灰白色秘札,這是金陵中車司八百里快馬上報,午時剛呈送入宮。
對于大案要案,三法司明查,中車司暗訪,一貫是嘉昭帝處事之法,以免偏聽偏信,以至蒙蔽圣聽。
所以,在看過三法司奏章,他對中車司秘報也看得十分仔細。
中車司秘札記錄內容,對比三法司奏章所述,采取不同的關注方向。
對甄世文案核查之事,只是簡筆帶過,以免和三法司奏章重迭,秘札之中多記載大案周邊之情。
如朝廷圣諭下達金陵之后,甄家家主甄世嘉被革職查辦,在金陵城內引起軒然大波。
因人人認定甄家大廈將傾,抄家滅族已在眼前,許多與甄家有生意往來的商戶,紛紛切斷與甄家商貨往來。
許多與甄家有銀錢欠收的商戶,齊聚甄家各處店鋪,甚至是沖擊甄家大宅,討要抽取各類商事銀款。
甄家二房管事劉顯艱難應付,但甄家主事生意的甄芳青卻從未露面。
中車司密探在城中秘查,確認甄芳青并不在金陵城,下落不明……
嘉昭帝看到這里,心中生出疑慮,問道:“郭霖,據你所報,甄芳青十余日前就離開神京。
即便車馬腳程再如何緩慢,也早該到達金陵,怎現在都不見她的蹤跡,難道途中出了變故?
甄老太妃雖已過世,但父皇對她還念些香火之情。
如今朝廷正辦理大案,甄家罪名還未落定,她要是這當口出事,朕的臉面上也不好看。”
郭霖說道:“此事的確有些蹊蹺,金陵中車司調配不少人手,在金陵城內外尋找,皆沒有她的蹤跡。
隨她出京的甄府十余名家人,也都杳無音信,下落不明。
奴婢馬上行文金陵中車司,讓他們加大尋找力度,務必找到甄芳青的下落。”
嘉昭帝沉思片刻,說道:“如今甄家面臨劇變,甄芳青離京返家,卻在這個時候失蹤。
如果她是中途遭遇強人被害,那倒也罷了,左右不過是緝拿兇徒。
如果她是有意隱蔽蹤跡,那就是另有所圖了,老太妃這個曾孫女,雖然是女流之輩,卻不是泛泛之輩。
查找她的下落,不要光在金陵城內折騰,也要巡查神京到金陵沿途各處。
好在她雖然有些不俗,畢竟是個女流,無關大局,盡力查找就是,日后對父皇也有個交待。”
郭霖連忙應道:“奴婢遵旨。”
嘉昭帝說過此事,也就暫時放下,繼續瀏覽手中秘札。
秘札之后敘述,主事此案的大理寺正楊宏斌,擔心事態激化,生出搶奪械斗危局,傷及陪都士民安定。
以甄家為朝廷戴罪之身,名下產業有待落罪處置,商戶欠款按雙方契約處置,違約之事,一概不理等理由。
行文應天知府賈雨村,調配城內各處衙差,守護甄家門店大宅,彈壓市井商戶,護持陪都不生禍亂之事。
中車司秘札的附錄之中,詳細記載和甄家有商事糾葛的商戶名錄。
嘉昭帝隨意瀏覽之下,卻意外發現一個熟悉的名字,皇商鑫春號江南總店。
嘉昭帝話語微微清冷,問道:“賈琮為鑫春號幕后,他和甄家也有生意往來?”
郭霖心中凜然,回道:“啟稟圣上,此事金陵中車司已仔細翻查,甄賈兩家在金陵是世交,兩家常年多有往來。
上年賈琮下金陵辦理衛軍大案,因為家禮上門拜訪甄老太太,因此和甄芳青相識。
鑫春號金陵分號如今生意紅火,在金陵備受矚目,為金陵商號翹楚。
甄芳青主理甄家生意,在商言商,自然驅利行事,甄賈兩家又是世交之情。
于公于私,她有賈琮這種人脈便利,和鑫春號有生意往來,也算在情理之中。
依據內務府屬官上報,鑫春號上年登錄內務府賬目,年獲利已過三十萬兩。
本年開春,鑫春號江南總店借用甄家海船隊,將香水等造物行銷外海諸國,獲利極豐。
如果按此趨勢,本年或下年,鑫春號當能達成賈琮當初承諾,建號三年可達年獲利五十萬兩。”
嘉昭帝聽到這里,眼神微微清亮,喃喃說道:“沒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郭霖說道:“只是眼下卻出現變故,上月甄家海船隊分兩次出港,并裝載大批鑫春號商貨,照例遠銷外海諸國。
可是這次船隊出海,從此便失去了音信,至今都沒有回船消息。
甄家事發之后,金陵中車司關注到此事,特意派員查證。
之后曾上報,據沿海船戶所言,本年五月前后,海上颶風頻繁肆虐,
許多船只出海之后,沉沒罹難,甄家海船多半遭遇劫數,必定兇多吉少。
所以此次鑫春號江南總號損失慘重,才會在出現在向甄家追討銀款的名錄中。”
嘉昭帝沉吟片刻,問道:“此事多少有些湊巧,偏這時候出海罹難,金陵中車司消息是否可靠?”
郭霖回道:“啟稟圣上,金陵中車司由神京大檔頭遙領,如今金陵中車司主事之人,是入司十年上的老人。
精明強干,出事得力,是可信之人,消息絕不會有錯。
不過圣上所言極有道理,甄家罪行落定之際,甄家的船隊恰恰出事,的確顯得蹊蹺。
此事奴婢會再發行文,讓他們加大人手查訪。
不管甄家海船隊是何等結果,生死存亡都要查個確實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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