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紅樓之扶搖河山 第六百六十一章 冠蓋盛京華
神京,漢正街。
這條街道處在神京南北中軸線,是大周宮城途徑貢院、禮部的必經官道。
街面比神京城尋常道路,都要寬闊上許多,路面鋪設整齊青色條石,經過無數歲月磨礪,閃動古舊的毫光,透著凝重渾厚的氣息。
漢正街是神京城中軸路段,街道兩旁酒樓、茶館、旅店、瓦子戲院、秦樓楚館等林立,日常行人熙熙攘攘,十分熱鬧繁華。
但自宮中傳出皇帝圣旨,賜今科一甲進士御街夸官之榮,禁軍快馬便向各官衙傳信。
鎮安府和五城兵馬司的衙役兵丁,就對整條街道進行清理戒備。
畢竟參與御街夸官的進士,多達三百余人,聲勢不小,茲事體大,不容有虞。
今日漢正街街面空曠,行人希少,以往擁堵路面的車馬,那些游動的攤販,都被官府事先疏導清理。
街道兩頭都由鎮安府衙役把守,至午時之前,不許車馬再進入街面。
巳時過半,陽光明媚,初夏炎炎,雖日頭還未至中天,卻已有幾分燥熱。
但街道兩邊已聚居許多行人,男女老幼,攜兒帶女,擁擠推搡,議論紛紛,眼神不斷往街道那頭張望。
那些較寬敞的府邸門庭之前,還早靠邊停靠些精致車馬,看其樣子都出自官宦豪門,車簾微微掀開,釵光粉面,若隱若現。
這些華麗馬車或是靠街停放,并不影響道路通暢,或是早早入街等候,官府也并沒去驅趕。
其中一輛馬車里,一個容顏清秀的小丫鬟,掀開車簾,神情興奮欣喜,對著車外饒有興致看了一會兒。
轉頭對同車的一個姑娘說道:“小姐,四公子可不是一甲進士,你說他不會騎馬,那混在這么多進士中間,可不好認哦。”
那姑娘十六七歲模樣,相貌秀麗清雅,透著一股書卷氣息,衣飾雖不華麗鮮艷,但用料做工考究,看著像出身官宦富貴之門。
她抿嘴一笑,說道:“我可不是來看小弟的,要看他我不會回家看嗎,還坐著馬車上街看他,美得他呢。”
那小丫鬟笑道:“那小姐就是來看狀元郎的,那可是正經的天下第一,活脫脫文曲星下凡嘞,我敢說來瞧熱鬧的人,八成都是來看他的。”
那姑娘不屑的一笑,說道:“我雖是在家里悶氣,才出來逛的,不過也沒這么無聊,來瞧什么狀元,他有什么好瞧的,不過運氣好點罷了。”
那丫鬟心中迷惑,小姐不是常說,文無第一,自然是第一的狀元才稀罕,大熱頭底下怪熱的,不來瞧狀元出來干嘛?
她心中迷惑,卻見自己小姐從車廂拿出一個卷軸,小心翼翼的展開,臉帶笑容的仔細看起來。
雖然艷陽高照,流火燥熱,似乎無法阻擋人們的熱情。
在普通市井百姓眼中,進士都是學富五金,高官得做的卓絕之輩,尋常都不容易見到。
神京中人在天子腳下過活,對三年一次春闈大比,自然比其他外鄉人,更加熟絡和見多識廣。
他們人人都知道,在本鄉本縣之地,舉人老爺都已是高高在上的人物。
但每次神京春闈大比,進京趕考的舉人老爺卻有數千數之多,其中卻只有極少數能中得進士,可見進士比舉人不知金貴多少。
而三名一甲進士,卻是進士之中優中選優,人上之人,在市井小民眼中,那可是真格的文曲星下凡,人世間了不起的貴人。
更不用說市井杜撰,向來喜愛夸大其詞,引人矚目,將一甲進士渲染過度,皆言不僅才高八斗,人物風貌更是人中龍鳳。
尋常之人見到這等稀罕,憑白也能沾惹些文華貴氣,何樂不為。
因此,官府開始清場戒嚴沿途道路,一甲進士御街考官的消息,飛快不脛而走,但凡聽到風聲,又有空閑之人,都趕來目睹進士夸官的風采。
即便那些豪門大戶,官宦門庭,有豆蔻初開的千金,讀過詩歌,情思郁郁,傾慕文華,也找各種理由,驅車出游,見見狀元郎的風采……
漢正街兩側的腳店、酒肆、茶樓、館閣更是在半個時辰內,客人爆滿。
那些店鋪二樓臨街的雅間,更是座無虛席,即便店家翻了幾倍價錢,依舊有愛看熱鬧不差錢的豪客,一擲百金搶先預定。
在漢正街的中間位置,有一家叫雅仕居的女客茶樓。
自從當年賈琮和曲泓秀,為給鑫春號招攬生意,鑫春街開了第一家女客茶樓,極受大戶女眷的追捧。
從那個時候開始,這種奇怪的新式茶樓,便開始在神京城風行。
漢正街這家女客茶樓,不過是眾多效仿者中的一位,整間茶樓從掌柜到伙計,甚至門口的兩名粗壯的護衛,全部都是女子。
但是日常會來這種女客茶樓,大都是神京城內商賈大戶的女眷。
因商賈大戶相比官宦門第,女眷禮數不會太森嚴,甚至像夏太太那樣的人物,即便是寡居,也會常出門在外料理生意。
而像賈家這等世勛官宦門第,即便是湘云這樣大方爽氣的女子,也是每日大門不邁,只和家中和姊妹相處,絕不會來這等女客茶樓閑逛。
就像方才馬車中的少女,便是官宦子弟,即便在家無聊悶氣,偷偷出去游玩,也只在自家馬車呆著,卻不會去女客茶樓歇腳。
今日辰時將盡,城中傳出進士御街夸官消息,雅仕居的生意在半個時辰內就火爆起來。
平時大都在家消閑的商賈大戶女眷,竟不約而同到店里聚談喝茶,喝茶不過托詞,想看游街進士風采卻是真的。
反正茶客和老板都是女人,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誰也不會說誰的閑話。
雅仕居二樓臨街雅室,在過去一個時辰里,變得十分緊俏,被那些有錢的富商太太千金,爭相預訂。
原本二樓靠左邊那間,是店里臨街位置最好,布置最華麗的雅室。
這間雅室早前就被人預定,之后卻被人用三倍的價格搶訂,著實讓老板娘和客人吃驚不小。
半個時辰前,一位小姐容貌出眾的小姐,帶著一個丫鬟,進了這間雅室,還留了兩個健婦守門,排場來頭不小。
雅室之內,靠窗的桌子上擺著上等香茶,還有各種上等蜜餞和時令水果,但夏姑娘卻碰都不碰,一雙眼睛打量窗外。
寶蟾也趴在窗口張望,但卻有些興致乏乏,神情有些無聊。
對她來說進士公有什么好瞧的,中個進士而已,也值得上大街騎馬顯擺,不過幾個書呆子罷了,哪里有寶玉那樣有趣……
就在這時,樓下街道兩邊出現一絲喧嘩,有人嚷道:“你們看啊,路口那邊出現官牌了,進士老爺過來游街啦!”
街道兩邊的人群開始出現騷動,如同瞬間涌動的波瀾,起伏不定起來,維守街面的鎮安府衙役,手舉哨棍奮力阻擋涌動的人潮……
街道兩邊店鋪、二樓雅間窗口、瓦子楚館挑臺,凡是高處的地方,都有人臉探出,遠遠張望路口的動靜.
而且這些張望臉孔,竟以女子居多……
稍重禮數的富家女子,戴著帷帽淺露,遮蔽容顏,翹首張望;稍許豪邁的瓦子館歌舞伎,或素面向天,或濃妝艷抹,任由春風當面。
夏姑娘透過雅室窗戶,看到這一幕幕,秀眉微蹙,嘴里不服氣的嘟囔幾句,也聽不清說什么,之后也開始向街口張望。
漢正街口,奉旨御街夸官的隊伍,正浩浩蕩蕩走來。
隊伍的前頭是數十位大漢將軍,手持肅靜回避牌,威風赫赫,高舉五色繡龍旗幡,迎風招展,盡顯皇家煌煌氣派。
儀仗大漢將軍之后,是二十幾個宮中內侍樂師,笙簫鑼鼓相和交奏,或雄渾磅礴,或悠揚流暢,氣韻宏大非凡。
一甲狀元張文旭、榜眼賈琮、探花陳啟瑞皆騎高頭駿馬,三名禁軍為其牽馬執蹬,走在隊伍前列。
身后三百進士隊列整齊,穿著樣式相同進士禮服,步行跟隨,雖不至于行動劃一,但舉手投足,皆顯氣度儼然,聲勢浩大,引起圍觀路人陣陣喝彩。
因為一甲進士御街夸官,代表的是皇家體面,為了彰顯榮耀官威,一甲三人所騎大宛駿馬,都是宮中御馬監精挑,每一匹皆高大健壯,神駿異常。
原本一甲三人駿馬得坐,比起那三百步行進士,應該更顯威風八面。
只是狀元張文旭、探花陳啟瑞都是典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出門只坐車馬,都不會騎馬,更不用說這種神駿高大的軍馬。
兩人騎在馬鞍上渾身不自在,雖然駿馬只是緩行,但兩人還是覺得顛簸的頭暈。
即便有禁軍衛士為他們牽馬,他們雙手依然緊緊拽著馬鞍,似乎生怕會掉下馬來。
御馬監為了彰顯御街夸官的氣勢,挑了三匹過于雄壯高大的駿馬,似乎有些適得其反。
讓今科狀元、探花游街之時,沒有彰顯得中一甲進士,該有的意氣風發和燦爛得意,倒顯出幾分戰戰兢兢……
但凡良馬名駒,都頗具靈性,騎者如精通騎術,馬匹自然會俯首帖耳。
如果騎者是個生手,馬兒就會感知出來,變得不安躁動,難以駕馭。
張文旭和陳啟瑞所騎駿馬,便是這等形狀,雖有禁軍衛士牽馬約束,那馬兒噴氣搖頭,走得多了幾多騷動。
這讓兩位滿腹詩書的大才子,精神一直十分緊張,原本光彩奪目的御街夸官,變得有些愈發漫長,淪為某種煎熬……
反觀三人居中的賈琮,出身武勛之門,在遼東之時,曾得過艾麗指點騎術,跨馬沖陣,斬將殺敵,騎術頗為精湛,騎馬自然不在話下。
那馬兒似乎也感覺遇到熟手,行動頗為俯首帖耳。
賈琮只是單手虛牽韁繩,雙腿微夾馬腹,那馬走得安靜平順,如履平地,恍若人馬合一,有種說不出的協調。
給賈琮牽馬的禁軍,行走十分輕松,根本不用操一點心,反觀自己兩個同伴,牽馬行走,就像牽著兩匹蠢驢逛街,頗為吃力。
他心中不由暗自感嘆,威遠伯不愧是戰陣之將,這騎術嫻熟了得,哪像那兩個書生,屁股碰到馬鞍,就變成了軟腳蝦……
等到御街夸官的隊伍,首尾都進入漢正街,兩旁圍觀百姓不時發出贊嘆喝彩,場面十分熱鬧。
隨行三百進士,個個昂首挺胸,臉帶微笑,與有榮焉,各自覺得也是光耀無邊。
只是,圍觀無數百姓,他們的目光只從三百進士掠過,最終都匯聚到一處,那三名乘騎駿馬的一甲進士身上。
對于普羅百姓而言,王圖偉業,勛貴高官,離他們太過遙遠。
只有這些曾和他們同為平民,靠著詩書舉業,科考登第,平步青云之人。
才是他們熟悉而仰慕的對象,是他們平庸生命之中,可以觸摸到的光亮。
所有人都看著馬上一甲三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交頭接耳,贊嘆羨慕之情,溢于言表。
“王兄,狀元張文旭,在青州雖是有名氣的才子,但閡于一地,難見天下之大,原以為入得神京,會泯然眾人,想不到居然能大魁天下。”
“那是人家洪福齊天,旁人是羨慕不來的。”
“王兄,張文旭貴為狀元,本該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你看他神情緊張,臉色萎靡,難道這等要緊時候,竟身犯隱疾不成?”
“噗呲,陳兄真是眼力不行,他哪里是身犯隱疾,我看他是只會苦讀詩書,四體不勤,六藝不全,根本不會騎馬,才這幅狼狽樣子……”
“二姐,你看那狀元郎生得多俊俏,天下竟有長得如此得意之人,你看他騎馬的樣子,可真是神氣,就像仙人下凡一樣。”
“小妹,不是我說你,早讓你多識字讀書,就知一天到晚貪玩,也沒個見識,古來左者為尊,左邊第一人,進士帽上插兩羽麟花,才是狀元郎。”
“啊,那個臉色臭臭的才是狀元郎,你看他那敗興的樣子,就像隔壁陳家媳婦,一天到晚哭喪臉,看著都不喜性。”
“小妹,你不是來看狀元的嗎,說話也沒個章法,他是狀元就成,你管他臉臭不臭……”
“媳婦兒,狀元郎看著臉色不自在,弓著身子,皺著眉頭,死抓馬鞍不放,倒像是肚子疼,不會是吃多了饃鬧肚子。”
“呸,你真是個窮酸命,只要肚子庝,就是吃饃撐的,進士公能像你這等倒霉,人家吃飯怎么可能吃饃,就算吃不上干飯,最少也要喝白米粥……”
“媳婦說的有理,進士公難能吃饃,不過這狀元看著實在不大氣,倒是探花郎生得壯實,看著順眼。”
“你總算說對了一句話,榜眼長得太俊,容易招惹野女人,就那探花看著順眼,長得敦實體面,下地干活一定是把手……”
雅仕居二樓雅室之中,夏姑娘倚在窗口,遠遠看著進士御街夸官而來。
賈琮正居于一甲三人正中,騎著高頭大馬,一身嶄新妥帖的進士禮袍,緩緩而來,神情從容,風姿絕世。
夏姑娘看得心花怒放,說道:“寶蟾,你瞧琮哥兒多得意,男兒在世就該像他這般。
你說他生得好看,讀書厲害,怎么連騎馬都這么順眼,像個威風八面的大將軍,渾身上下透著貴氣,就算宮城里的皇子王孫,只怕都沒他這氣概……”
寶蟾聽自己姑娘又嘮叨賈琮,聽著有些悶氣,一雙眼睛往街上亂瞟。
說道:“姑娘,虧我們花了大價錢,訂了雅室來看進士游街,我還以為有多好看,多稀罕呢,其實挺沒意思。
那個狀元郎臉色發青,就像快馬上摔下來一樣,那個探花是個黑胖子,還是姑娘說的對,終歸還是賈琮最好看。”
夏姑娘得意一笑,說道:“你總算說了句像樣的話,這兩個貨色看著礙眼,就他們這等樣子,也配和琮哥兒一起做一甲進士。
不過讓他們陪琮哥兒一起游街,倒也是個好處,顯得琮哥兒愈發體面了。”
御街夸官的隊伍,快要經過漢正街中段,日頭已漸爬高,陽光越發耀眼火熱。
賈琮等三位一甲進士,因為都是騎馬而行,雖說有些挨曬,但畢竟體力輕松。
不像隨行的三百進士,自午門出宮之后,都是步行而來,倒不是朝廷過于苛刻,實在沒有怎么多馬匹供他們使用……
因此走過一半漢正街,賈琮等三名一甲進士,不過是被陽光熏得額頭微汗。
那三百進士卻已個個腰軟腿酸,有人還拿進士袍袖扇風取涼,舉止禮儀微微有些紊亂。
此時,那停靠在路邊的馬車,車簾被掀開,露出方才那位姑娘的秀麗臉龐。
她看向騎馬而行的一甲三人,最終目光停留賈琮身上,看得頗為仔細。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將手上的卷軸小心放在一邊,取出袖中的手帕,靈巧的打了一個花結。
當她再次掀開車簾,剛巧賈琮騎馬從前而過,那姑娘微微探出身子。
對著賈琮說道:“夏日炎炎,長街乏乏,榜眼郎請拭汗。”
嗓音清脆悅耳,猶如珠落玉盤,話音未落,她便笑著將手中帕子,向著賈琮扔去。
那手帕原本輕盈如絮,絕對是扔不得遠,但那姑娘心思靈巧,事先將帕子打了花結,凝聚重量,高高拋起,在空中靈巧翻滾,正好落在賈琮馬前。
賈琮自小習武,身手遠較常人靈活,微微曲身一撈,就將那帕子穩穩接到手中。
那是一條精致的湖藍色繡花手帕,一看便是女子貼身之物。
賈琮轉頭看去,見那姑娘正望向這里,容顏秀麗,秋水雙眸,亮如點漆,清朗無垢,大大方方,并沒普通女兒的扭捏靦腆。
賈琮笑道:“多謝姑娘的手帕。”
說著順手拿著手帕,擦拭了一下額頭汗水,圍觀的百姓發出善意的哄笑,那姑娘也不介意,微笑放下車簾不再露面。
只是御街夸官隊伍不能停駐,賈琮不便將手帕還給那姑娘,只好順手塞進懷中。
街對面雅仕女居二樓雅室,夏姑娘正好臨窗看到這一幕,氣得臉色發紅,罵道:“那里來的騷蹄子,竟然當街招惹琮哥兒,真不要臉!”
請:m.xvipxs.net
快捷鍵: 上一章("←"或者"P") 下一章("→"或者"N") 回車鍵: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