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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年代從1977開始 第173章 調查啟動,毒燕窩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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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劉干事,”錢進考慮過后做出了決定,“東西,我收下了。”
劉大柱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
“不過,”錢進緊接著的話像一盆冷水澆下,“這不是收你們的禮。”
“實話告訴你們,這東西恐怕有問題,作為咱市供銷總社外商辦主任我得弄清楚,弄清楚這貼著中央供銷總社標簽的‘珍品’,到底是個什么來路。”
他目光掃過兩人瞬間僵住的臉:“突擊隊的事,按規定辦。該推薦推薦,該審查審查。”
“但這有個前提,劉干事,您是咱泰山路的人嗎?我們勞動突擊隊的全名可是泰山路勞動突擊隊!”
劉干事努力的辯解:“孩子他媽其實是泰山路的……”
錢進問道:“那你兒子的戶口呢?在泰山路嗎?”
劉干事不說話了。
錢進只好恭請他出門。
送走失魂落魄的兩人,客廳里安靜下來。
魏清歡看著丈夫緊鎖的眉頭和桌上那個刺眼的紅盒子,輕輕嘆了口氣:“真要留下?這燙手山芋……”
“燙手,才更要拿穩。”錢進用官腔回了一句,然后沖媳婦擠擠眼,示意對方不必擔心。
哥有數!
他回到書房坐到書桌前,拉開了那盞綠色罩子臺燈的開關。
頓時,昏黃的光暈立刻照亮了桌面上一小片區域,將那血紅的紙盒映襯得更加詭異。
他小心地打開盒子,里面鋪著廉價的黃色縐紋紙,托著幾盞干枯、顏色呈暗紅褐色的盞狀物。
這就是所謂的血燕窩了。
燕窩邊緣顏色并不均勻,有的地方顏色深得像凝固的淤血,有的地方則淺淡發灰。
他拿起一盞,入手輕飄,對著燈光細看,那紅色像是浮在表面,內部紋理模糊不清,透光性極差。
他湊近深深嗅了一下,一股難以形容的、混雜著微腥、土腥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氨水的刺鼻氣味鉆入鼻腔,絕不同于他記憶中任何優質干貨應有的清潤氣息。
“媳婦兒你幫我找找,看有沒有夾帶什么單據、說明。”錢進一邊仔細查看燕窩本身,一邊吩咐。
魏清歡依言翻找盒子內外,只在一層縐紋紙下發現一張折迭的小紙片,上面是油印的、同樣中英文混雜的“食用說明”,字跡模糊,英文部分語法都有問題。
錢進找生產廠家、出廠時間這些硬性標準。
毫無所得。
“看來是‘三無產品’的高級版了。”
錢進冷笑一聲,小心地掰下極小一片碎屑,放進書桌抽屜里一個空的小藥瓶。
他需要更多的證據,不僅僅是包裝和外觀。
直覺告訴他,這盒“血燕”如同一個精心設計的迷宮入口,而迷宮深處,可能盤踞著難以想象的怪物。
他現在是英雄,需要打怪才能升級。
所以面對強大的怪物,他毫不畏懼,反而期待能打出多少經驗值來。
供銷總社的資料室對錢進這樣的業務骨干是敞開的。
年初八,外商辦依舊忙碌如戰場,錢進卻利用午休和工作間隙,一頭扎進了資料室那散發著陳舊紙張和油墨味道的幽靜空間。
他首先調閱了近半年來所有與“燕窩”、“馬來西亞”、“滋補品進口”相關的供銷系統內部簡報、調撥通知單復印件。
手指滑過一行行鉛字,他看的很仔細,然而一無所獲。
供銷總社層面近期根本沒有組織過任何大規模的馬來西亞燕窩進口。
劉大柱口中所謂的“中央供銷總社引進”、“紅頭文件調撥”,純屬子虛烏有!
那份調撥文件,要么是偽造,要么是基層供銷系統內部有人膽大包天地在玩李代桃僵的把戲。
這讓錢進警惕又生氣。
現在的供銷系統可是國之命脈,沒有經歷過計劃經濟時代的人不能了解供銷社對人民生活來說多重要。
結果,竟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的亂搞?
他想起那粗劣的包裝、矛盾的標簽、荒謬的傳說……
這一切都指向一個蓄謀已久的騙局,而供銷社的信譽和國家的外匯,很可能正被架在火上烤!
資料室提供的國內信息線索到此中斷。
錢進琢磨了一下,很快明白自己要撕開這騙局的口子,必須跳出內部信息的窠臼。
要從外部下手了。
外貿局和僑聯這兩頭應該可以幫他提供一些東西。
他仔細考慮后,決定從僑聯入手。
因為他想找的東西是外面的報紙。
僑聯與海外聯系緊密,能幫他搞到這些東西。
于是晚上下了班,他騎著摩托車來到市僑聯辦公室,找到了相熟的一位姓陳的副主任。
副主任全名是陳友男,是南洋歸僑,消息靈通。
“陳主任,幫個忙。”錢進開門見山,遞上一支煙,“最近留意過馬來西亞那邊關于燕窩,特別是‘血燕’的新聞嗎?”
“或者,有沒路子能搞到近期那邊的報紙?”
陳友男接過煙點燃,煙霧繚繞中瞇起眼:“什么事驚動你錢進這位后起之秀了?血燕?這東西最近兩年在南洋搞的挺熱,真假難辨啊。”
“你要碰血燕?”
錢進搖頭,把自己遇到的情況講給他聽。
陳友男認真起來:“哎喲,是從你們單位中央那一級下的批文?那確實是大事。”
他沉吟了一下:“這方面倒是有渠道能打聽,你先等我一下,我打個電話。”
陳友男的人脈很厲害。
兩個越洋電話打出去便得到了相關信息:“馬來西亞確實有一批所謂的血燕窩出問題了,具體內容說不清楚,但是港島的《華僑日報》有專題報道。”
“這樣,我幫你搞一份報道這件事的報紙,不過得等幾天,托人從南邊帶過來,你急不急?”
“急!”錢進用力點頭,“關系到可能危害群眾健康、擾亂供銷市場的大問題!”
陳友男揶揄他:“也關系到你立功的大問題。”
錢進兩手一攤:“我在乎這個呢?對我來說,按部就班、步步為營的進步是最好的……”
“跟你靚仔開玩笑啦。”陳友男彈掉煙蒂,“既然著急,我幫你想辦法加快搞來報紙。”
他又打了兩個電話,最后說:“我找人給你帶過來,明天有港島的朋友飛首都,他可以帶過來報紙來,但要送到咱這里,最快也得后天。”
錢進欣喜若狂。
這老哥太給力了!
初十下午,一個牛皮紙文件袋悄然放到了錢進的辦公桌上。
他強壓住心跳,等下班回到書房,才在臺燈下小心翼翼地打開。
里面是幾張折迭整齊、散發著油墨和遙遠海洋氣息的報紙,繁體豎排,日期都是近一個月的港島《華僑日報》。
他快速翻動著,紙張發出沙沙的輕響。
社會新聞版、經濟版、副刊……
最后一則位于經濟版的專題報道像燒紅的烙鐵燙了他的眼睛:
《驚爆!市面“血燕”多為染色毒燕窩,大馬出口商涉造假被捕》
就是這個!
專題報道首先引用了一篇吉隆坡報訊:
馬來西亞燕窩出口商“萬隆記”日前因涉嫌大規模生產、銷售化學染色假“血燕”窩,被當地衛生及貿易部門聯合查處。
據悉,該商行以白燕窩為原料,長期使用劣質工業染料及高濃度亞硝酸鹽進行染色熏制,偽造“血燕”特有紅色,牟取暴利……
其產品主要銷往港臺及部分東南亞地區……
執法人員在窩點查獲大量染色劑及半成品,化驗結果顯示,所謂“血燕”亞硝酸鹽含量嚴重超標,長期食用恐中毒并引發身體癌變……
該商行負責人林某等已被警方拘捕,涉案貨品正被追繳。衛生部門呼吁市民切勿迷信“血燕”滋補奇效,謹防上當……
這篇報訊非常詳細,錢進仔細看了兩遍才往下繼續看。
下面內容是搭配的黑白照片:
倉庫里堆積如山的燕窩盒子,包裝風格與錢進書桌上那盒不太一樣。
但包裝這東西處理起來最簡單了。
錢進一拍桌子,他估計進入國內市場的這批所謂高檔珍品血燕窩就是馬來西亞這批被查處的假貨。
還不止是假貨。
不光是以次充好。
它是投毒!
上綱上線一下,這是針對中國消費者的謀財害命!
不管是劉大柱說的還是這包裝上寫的,都是中央供銷總社引進的馬來西亞珍品,可珍品源頭竟然是一個已被查封、用毒藥染色的黑窩點。
那問題就來了。
這毒燕窩是怎么繞過監管,披上“正規進口”的外衣,流入國內,甚至流到了一個個領導干部手里的?
不過這事倒是有個好處。
不坑老百姓啊!
來源大概有數了,錢進接下來還需要對這個血燕窩進行實際檢驗。
燕窩在國內有著源遠流長的飲用文化,屬于珍貴中藥材行列,所以他這兩天打聽了,要想知道一款燕窩品質,那得去找中藥師掌眼。
海濱市有藥材公司,屬于供銷總社下屬單位。
錢進一個電話打出去,就打聽到了一位很有威望的退休老藥師周秉昆。
周老出身當地百年老號“宏濟堂”,解放前就是鼎鼎有名的中醫大家,他在健康調理方面是大拿,所以很了解各類補品、中藥珍品。
現在老爺子在工作上退休了,但平時帶徒弟。
他家在一條安靜巷子里,從門口到屋子里都彌漫著濃郁的藥香。
錢進帶了一本民國出版的中藥材大辭典當禮物登門。
這是他在商城找到的盜版書。
正版價值幾十萬!
不過他估計老爺子手里沒有正版書,這樣盜版書只是紙張上跟正版書有區別,內容區別不大,沒什么問題。
周老本來在給幾個中年人講課,聽聞錢進身份和來意后,便趕緊招呼錢進進書房。
等錢進再把禮物拿出來,老爺子摘掉老花鏡將書放到眼前仔細看,很激動的拿著巴掌拍桌子:
“是這本書,是這本書,我當初進宏濟堂做學徒,師傅最早就是拿著這本書給我們小子們長見識……”
“多少年嘍、多少年嘍,沒想到我老頭快要入土了,又看到故書了……”
重禮當前,老爺子自然是賣力幫忙。
他聽完錢進的講述,臉色變得異常凝重:
“那錢主任把血燕窩拿出來給我看看,您是為國為民的熱忱心思,老夫沒說的,肯定要竭盡所能為您效力!”
錢進展示出血燕窩。
老爺子立刻起身凈手,取來一套專用的白瓷盤、鑷子、放大鏡,打開了臺燈。
他將那盞暗紅褐色的血燕輕輕放入白瓷盤中,用鑷子小心翼翼地撥動、翻轉,對著光線反復觀察紋理和透光性。
又用特制的細針,輕輕挑開邊緣一點結構,放在放大鏡下細看。
整個過程,周老一言不發。
房間里只有他沉穩的呼吸聲和瓷器偶爾發出的輕微碰撞聲。
良久,老爺子放下放大鏡,又打開另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點無色液體在盤中,用鑷子夾住血燕盞的一個小角,輕輕將其一部分浸入水中。
慢慢的,那清澈的水液邊緣,竟泛起一圈淡淡的、詭異的粉紅色!
周老眉頭頓時擰成了疙瘩。
錢進心里有數了,問道:“老爺子,您這是用了什么神奇藥水?”
“不是藥水,”老頭哈哈一笑,“哪有那么多神奇藥水?我這是蒸餾水!”
“不過你說蒸餾水是藥水也沒問題,早年間哪有這種毫無雜質的水呢?只有這種水用來檢驗一些東西,它才最精準啊!”
他示意錢進靠近,然后用鑷子夾起那泡濕的部分,湊近鼻端,深深地、緩慢地吸了一口氣。
隨即,他使勁搖了搖頭:“錢主任,你的眼光沒有問題,這東西用我們中醫業內話來說,是大兇之物!”
他指著盤中那盞血燕,繼續搖頭:“你看這紅色,死板僵硬,毫無天然礦物暈染該有的深淺過渡和靈動感,就像是……”
他頓了頓,似乎在找一個貼切的比喻,最終吐出兩個帶著寒氣的字,“油漆!”
“那我為什么要說它應該有天然礦物暈染色澤呢?錢主任,這血燕窩怎么來的?別信上面寫的傳聞,這是鬼扯、這是說瞎話!”
“據我所知血燕窩多產于石灰巖洞穴,燕窩接觸含鐵、錳等礦物質的巖壁后氧化變色,形成了橙紅至褐紅色澤。”
“這點我可以提供證明,因為我曾經去閩南血燕窩出產現場考察學習過,越靠近洞穴深處、越是高溫高濕環境,血燕窩的紅色越深。”
錢進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么回事。”
周老點點頭:“還有這個血燕窩透光極差,紋理被這紅色糊住了,天然血燕不該這樣渾濁,尤其是這氣味……”
為了保證答案準確性,他又聞了聞,臉上浮現出強烈的厭惡:
“正常的燕窩,無論白燕血燕,干品只有淡淡的蛋白質腥氣,若有若無。可這個呢?”
他指著水盤里那圈粉紅和浸濕的部分,“腥氣刺鼻,里面混著一股子悶捂發酵的霉腐味,還有、還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像化學藥水似的嗆!”
“剛才那水色變紅,更是鐵證,我告訴你,錢主任,天然血燕,泡發后水只會微微帶一點點黃,絕對不可能褪下這種紅色。”
“這顏色依我看是染上去的,而且這褪色的速度和暈染的樣子,絕不是植物染料,十有八九是一種工業染料!”
錢進鼓掌。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老爺子的話跟報紙上的報道信息是重合的。
周老拿起桌上的小鑷子,輕輕敲了敲那暗紅的盞身,聲音沉悶:“硬度也不對,被化學東西腌過,泡發后肯定容易散碎。”
“還有那股子刺鼻的怪味……錢主任,我老頭子把話撂這兒,這東西,百分之百是人為染色的,用的還絕不是好路數的材料。”
“我為什么說它是大兇之物?因為在我眼里這東西它不是補品,是慢性的毒藥!”
錢進陰沉著臉點頭。
他把血燕窩的來歷、報紙報道內容告訴了老爺子。
老爺子經歷過舊社會的毒打和建國后前二十年的斗爭教育,思想很敏感。
他說:“這種東西不是賣給老百姓的,是賣給領導干部的,說不準還是高級干部之間送禮饋贈。”
“那么你要小心,這可能是一條指向明確、觸目驚心的投毒鏈條!”
錢進聽到這話傻眼了:“這么嚴重嗎?”
周老認真的說:“小同志啊,階級斗爭的殘酷性只有親身經歷者才明白。”
“你知道我們這些中醫師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是干嘛的嗎?我們是毒師!”
“為什么我在建國后得到了黨和組織的重用?因為我在40年到45年,連續多年對駐海濱的一些小鬼子海軍軍官進行連續投毒工作。”
“我當時用的手段就類似這個,”他拍了拍血燕窩,“不過我那時候都是用植物和礦物提取毒素來投毒!”
錢進感激的說:“周老您給我了一個新的懷疑方向,多謝。”
“情況緊急,我必須立刻上報!”
他要出門,老醫師攔住他:“我給你出一份鑒定報告,然后現在都講究科學。”
“你也去市人民醫院檢驗科送檢一下,這個事好辦……”
他出去吆喝一嗓子,一位氣質溫和的中年男子進來:“師傅,什么事?”
周老把情況做了說明,將一份血燕窩交給他:“你送去你們醫院檢驗科做詳細的化驗工作,要快!要結果精確!”
中年人點頭。
錢進跟他握手才知道,這竟然是市人民醫院中醫科的主任。
是個大人物。
他趕緊交換了聯系方式。
這都是很有用的人脈。
中醫科主任更趕緊接了他的聯系方式。
這可是太有用的人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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