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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義非唐 第474章 爭奪代北
“嗶嗶——”
乾符元年八月中旬,在北方大旱,李國昌父子眾叛親離的時候,諸如荊襄、江南等處卻遭遇暴雨。
漢水多條支流水位上漲,沖垮堤壩,形成洪流向下游沖去。
數以百計的快馬不斷吹響木哨,通知漢水兩岸村莊撤往內陸。
只是人力如何能與自然抗衡,哪怕快馬口吐白沫,漢水的洪峰卻依舊沖向了下游。
黎明時分,位于漢水中游的襄陽城遭遇洪峰過境,還未來得及進行夯土包磚的襄陽城,在洪峰的沖擊下,城墻被洪峰沖垮。
無數舟船與斷裂的樹木順著黃濁洪水沖入城內,里坊的坊墻被沖垮,所有百姓只能爬上自家屋頂,爬上城墻。
洪峰過境之下,襄陽城的馬道擠滿了避難的百姓與官吏兵卒,而洪水之中更是漂浮著無數浮腫的尸體……
“八月癸卯,漢水溢,襄城堤潰,廬舍蕩盡,溺民稼。”
“丙午,魏博六州及汴、滑二州蝗起,民多流亡,藩鎮閉糴以自保。”
“癸丑,都督破胡率軍破石嶺關,崔鉉獻忻、代二州而降。”
九月初二,伴隨著多份奏表送抵劉繼隆案頭,劉繼隆只能皺著眉一份份將其翻閱,唯有看到最后一份奏表才略微舒展了眉頭。
他緩緩抬起頭來,只見堂內除了高進達、張延暉、羅隱和陸龜蒙等人外,還有剛剛抵達洛陽的王式、鄭畋、李商隱三人。
“北邊大旱,遭魏博波及了汴州和滑州,二州恐怕今年顆粒無收。”
“魏博節度使韓君雄采買六州糧食而自保,使得百姓無糧可買,只能南逃。”
“滑州境內涌入三萬多饑民,且饑民還在不斷涌入,可將諸鎮起運五十六萬石糧食留在汴州與滑州,平抑糧價。”
“漢水洪峰波及襄州、郢州,不過郢州在高千里手中,我軍只需要將襄州六萬災民安置好,再調糧食平抑糧價便可。”
高進達稟報著蝗災與洪災的詳細情況和處理結果,劉繼隆對此則是詢問道:“諸鎮起運的五十六萬石糧食,分別是哪幾鎮起運的?”
對于這個問題,高進達躬身道:“高駢起運二十萬石,朱全忠起運五萬石,宋威起運五萬石,徐州曾元裕起運十萬石,淮南康承訓起運十萬石,昭義盧匡起運三萬石,義昌盧簡方起運三萬石……”
五十六萬石,這看似很多,但相比較諸鎮昔年起運給朝廷的錢糧來說,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不過夏稅向來不多,主要看的還是秋稅。
“五十六萬石,運抵河南境內,應該能有四十余萬石。”
“憑借這批糧食,應該能讓南逃滑州的饑民安置下來了。”
鄭畋鮮少出謀劃策,不過面對河南、河北的災情,他還是主動向劉繼隆開口,并繼續說道:
“眼下有七鎮起運錢糧,而浙東董昌、天平張思泰、魏博韓君雄、義武侯固、成德王景崇、盧龍張允伸等鎮則未曾傳來消息。”
“盧龍兩次起運錢糧,尚可理解,但成德、魏博、天平就不同了。”
“某以為,可在大軍北上攻下大同后,東進占據義武,掣肘成德、盧龍二鎮。”
鄭畋見識過漢軍的軍力,所以才敢提出這個建議,若是換做昔日的大唐,鄭畋還真不敢提出這種建議。
畢竟置兵義武,相當于在盧龍、成德之間埋了個釘子,很容易造成沖突。
若是以朝廷的實力,恐怕無力和兩鎮開戰。
不過漢軍不同,漢軍二十八萬兵力可都是實打實的盡數披甲,根本不懼河朔三鎮。
“義武是肯定要收回的,王景崇那邊,可暫時調撥些錢糧為他安撫成德牙將。”
劉繼隆肯定了鄭畋的建議,王式見狀則是主動道:
“高千里吞并江西、福建二鎮,接下來恐怕就是要對江東的宋威,浙東的董昌動兵了。”
“宋威、董昌,二人兵馬加起來也不過七八萬之數,而高千里麾下兵馬恐怕不下十五萬。”
“若是高千里真的討平江東江浙,再依靠郢州等江北諸州,東進將淮南掌握手中,那高千里必然是殿下阻礙。”
“不若趁高千里尚未反應過來,等討平大同、義武后,立即出兵將高千里手中江北八州盡數收復?”
王式的想法,就是將高駢在江北的勢力一掃而空,但劉繼隆卻不是這么想的。
他更希望能在江北決戰,這樣能減輕漢軍的補給壓力,且一旦在江北重創高駢,漢軍橫掃江南的速度還將更快。
反正淮南已經被黃巢、王仙芝這些人霍霍爛了,再爛也爛不到哪去,但江南不同。
由于黃巢并未在長江以南流竄太久,所以江南受到的兵災還在可控范圍內,整個長江以南的人口情況,要比歷史上好很多。
興許也正是因為如此,高駢才會幻想南北割據,重現南北朝局面。
“不必擔心高駢的事情,宋威和董昌敢于先天下而斗,這說明二人實力不弱。”
“即便高駢真的出兵占據了江東兩浙,我們也能出兵將徐泗收復,依托徐泗錢糧將南邊的淮南收復。”
劉繼隆對王式說著,眾人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畢竟曾元裕和康承訓的態度,眾人基本都看在眼里,二人根本沒有割據的想法,只想著將麾下賣個好價錢。
“曾元裕與康承訓雖有意投降朝廷,可他們麾下之人恐怕不會樂意。”
對于劉繼隆的解釋,王式隱隱不安道:“臣出鎮過徐泗與淮南,知道他們的秉性。”
“關東諸鎮,皆以從軍為榮,許多都將、列校、隊長更是世襲罔替。”
“諸如忠武、宣武、義成等鎮的兵卒,之所以能聽從殿下敕令,放下兵器而轉耕種,主要還是三鎮老卒都在隴西、隴東兩次戰事中被殿下俘虜發配去了西域。”
“三鎮后續招募的兵卒,雖然也十分跋扈,但大部分都是從農夫招募而來,只要給他們均分田地,他們自然能老老實實耕種,但其余諸鎮就不同了。”
“齊魯兩淮及河北等地,雖然也出兵參加了關西幾場戰事,但老卒死傷不多。”
“這些老卒大部分都世襲罔替,根本不會種地,哪怕殿下分田給他們,他們也拾不起鋤頭來耕種,到最后只會為禍鄉里。”
“殿下均分田地的政令,百姓與普通的州兵興許會高興,但這些跋扈的牙兵恐怕不會接受,除非殿下您能給每個牙兵都送出富貴……”
王式將他眼里關東諸鎮最難處理的情況給說了出來,而這也是安史之亂后留下的頑疾。
想要根治這種頑疾,要么就是學趙匡,給予他們足夠的富貴,要么就是學朱溫,一夕盡誅八千家。
當然,除了這兩種手段外,還有第三種手段,那就是劉繼隆此前的手段,將所有牙兵正面擊敗,誅殺惡首,并將隊伍打散,舉家發配邊疆。
相比較前二者,劉繼隆自然更中意自己的辦法,畢竟移民實邊是他眼里同化邊疆民族,擴充疆域的最好手段。
不提尚未收復的云南及安南、遼東之地,單說眼下的西域,盡管劉繼隆已經遷徙不少人口過去,但西域的漢人人口依舊在十五萬左右。
這個數量,勉強算是恢復到了漢人在西域鼎盛時的情況,但距離徹底漢化西域還遠遠不夠。
眼下漢人在西域的生存空間,差不多已經囊括了東天山南北和南疆的龜茲、焉耆二地。
不過更西邊的疏勒(喀什)、伊麗水(伊犁)及碎葉川地區,此刻都還被回鶻、葛邏祿人占據。
即便想要遷徙人口過去,也是十分不容易的,難度不亞于從河西遷徙漢人到龜茲。
不過難度即便再大,只要肯下功夫,始終能將漢人足跡擴散過去。
河朔、河北及齊魯、兩淮等鎮牙將牙兵,就是劉繼隆日后移民實邊的主力。
思緒落下,劉繼隆對王式頷首道:“關東牙將牙兵的頑疾,吾心里早有準備,亦十分清楚。”
“此前河中、陜虢、河陽等鎮牙兵作亂,吾未曾手軟,悉數鎮壓發配。”
“若諸鎮牙將牙兵亦是如此,那吾只能手段照舊……”
“殿下英明。”王式毫不吝嗇的夸贊起了劉繼隆。
相比較只喜歡招撫妥協的李忱、李漼,劉繼隆這種態度才是解決安史之亂以來牙將牙兵跋扈的態度。
見王式這么說,高進達也主動上前開口道:
“殿下,安撫河南受災饑民,尚用不了四十余萬石糧食,不若將部分糧食囤積糧倉,等待大軍北征結束后,籌謀東進?”
“此前我軍無法東進,一是糧草短缺,二是人力不足。”
“如今二州再次遭遇災情,百姓無法耕種,屆時只能以工代賑。”
“既然要以工代賑,何不直接出兵東進,討平天平、義昌?”
“殿下,臣亦是如此覺得。”羅隱、陸龜蒙二人紛紛站出聲援。
劉繼隆聞言頷首,心中也算了算時間。
他之所以沒有立即出兵,除了因為中原破敗,無法提供人口和充足的民夫外,還有就是擔心官吏數量跟不上。
如今的官員,基本都是隴右十五所大學畢業的學子,為了趕進度,劉繼隆甚至都免去了下鄉、參軍這兩個環節。
饒是如此,隴右每年能提供的官員數量,基本也就在三到四千不等,而吏員數量則是在八千到一萬不等。
這數量自然很多,但架不住劉繼隆東征南討的速度太快。
從咸通七年算起,到如今不過六年時間,劉繼隆已經從偏居隴右,成為坐擁八道的存在。
大唐擁有官員三萬,吏員十萬之多,但許多官員的職責繁雜,所以劉繼隆將其細分,所需官員數量也自然變多。
加上都察院每年查出許多官吏貪腐,繼而懲處發配,所以每年實際新增官員不過三千五六百人罷了。
如今劉繼隆治下朝廷,有官員二萬,吏員六萬。
官員數量是差不多了,但吏員數量還不夠。
想到這里,劉繼隆深吸口氣道:“算算時間,距離隴右學子畢業也不過三個多月時間,若是東進討平天平、義昌,時間上倒也來得及。”
“現在先從關西抽調一千五百名官員,五千名吏員前往河東,準備將河東、大同、義武接手治理。”
“等待北邊戰事安定,再從新畢業學子中抽調一千官員及三千吏員東進天平、義昌。”
“此外,待秋收到來,河中、河陽、陜虢等處秋糧,盡數運往滑、汴二州。”
“三鎮若是缺糧,再從關中轉搬而去,令斛斯光、陳靖崇整頓兵馬,得令出兵。”
“是!”堂內眾人紛紛躬身作揖,劉繼隆見狀頷首,眾人則是先后退出漢王府,各自忙碌去了。
在洛陽熱火朝天的同時,北征的安破胡則是在接受崔鉉投降后,出兵接管了忻、代二州,并派兵押送崔鉉及其麾下牙將、官吏南下。
牙將被擒,其麾下牙兵自然不服,忻代二州諸縣,亂兵四起,安破胡則是派兵不斷鎮壓。
“嘩啦……”
一桶河水被人潑在雁門縣衙的臺階上,將上面的血跡沖刷大半。
這樣的血跡,幾乎在縣內任意街道上都能看到。
除此之外,那些被亂兵放火焚毀的屋舍也剛剛被澆滅大火,不少百姓被征募為民夫,此刻正在將街道上河東亂兵的尸體搬上馬車,卸下甲胄和戰襖,將他們光溜溜的尸體堆積起來,駕車運往城外焚毀。
甲胄被上交,而殘破的戰襖則是被這些雁門縣的民夫瓜分。
一件戰襖,即便再怎么殘破,也能賣出數十錢,足夠買糧吃兩日了。
干瘦的民夫們,高高興興的驅使馬車向城外移動,馬車上那些光溜溜的尸體,則是隨著馬車移動而不斷搖晃,血液一滴滴的流下……
“咳咳!”
縣衙內,安破胡咳嗽著坐在主位上,王重榮則是坐在左首位,對安破胡作揖道:
“都督,河東諸州縣都已經收復,亂兵也被鎮壓,眼下我軍尚有三萬兵馬在雁門駐扎,是時候派快馬通知曹都督東進了。”
“不急。”安破胡沉著將其安撫,繼而詢問道:“各縣亂兵都鎮壓了?俘虜了多少?我軍在后方還有多少兵馬?”
王重榮見他詢問,頓時也來了興致,嘲笑道:“這河東的牙兵倒是跋扈,可惜都是軟腳兵。”
“五千多人作亂,被殺七百多人就投降了,我軍陣歿不到二百人,后方還有一萬兵馬,以及四千多傷兵。”
“這么說,陣歿了五千多?”安破胡皺眉,見王重榮點頭,不免嘆氣道:
“如今的兵卒,比起昔年的老卒,著實有些……”
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能搖搖頭。
反倒是王重榮見他如此,不免解釋道:“河東關隘難以攻打,弟兄們大多都陣歿在攻城之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陣歿五千四百余人,便擊破了擁兵五萬的河東鎮,這已經是不世之功了。”
安破胡搖搖頭:“話雖如此,但其中一萬五千都是新卒,余下三萬五千還有上萬兵馬投降,這功績比起殿下而言,還是差了許多。”
王重榮聞言心里無奈,若是安破胡將他標榜劉繼隆,那這戰績自然差了些。
畢竟劉繼隆出戰以來,除了當初朔方之役的戰果不太好看,其它幾場戰役的戰果都十分亮眼。
王重榮不知道說什么,好在這時衙門外突然出現了一名別將,并大步朝著衙門走來。
“朱大郎,急匆匆作甚?”
見到來人,王重榮急忙招呼起來,而這個子高大的黑塔別將則是走入衙門,對二人作揖。
“別將朱玫,參見都督、使君……”
“發生何事?”安破胡見朱玫急匆匆走來,頓時便皺起了眉。
朱玫本是邠寧軍中列校,后來與漢軍交戰投降,在降兵之中表現出色,故此被免去發配西域的罪刑,并被招募入伍。
此后幾場大戰,朱玫跟隨安破胡不斷建功,歷時三年才得以擢升為別將。
“都督,代北內亂,吐谷渾及沙陀酋長赫連鐸、白義誠、米海萬、李友金等人獻出朔州。”
“叛臣李國昌、李克用率兵馬萬余,據守云州、蔚州。”
朱玫帶來的消息太過驚人,原本還勢如破竹的大同軍,轉瞬間便四分五裂了,這是誰都想不到的。
“是否是詐降?”王重榮忙不迭開口,朱玫卻連忙道:
“末將已經派出快馬出關,往朔州搜尋而去。”
王重榮聞言看向安破胡,安破胡則是沉思片刻,隨后才看向朱玫:“這群投降的人,可有什么條件?”
“有!”朱玫頷首稟告道:“赫連鐸希望能接任大同防御使,其余三人則是要求朝廷準許他們前往勝州、豐州、代州、忻州駐牧。”
自唐初到如今,朝廷十分喜歡將歸順的部落安置在沿邊州縣,代北便充斥著多個民族。
李國昌父子能拉出那么多兵馬,也主要依靠韃靼和代北諸部。
現在代北諸部不支持他們,他們實力自然被削弱不少,這令安破胡喜出望外。
“他們的條件,某需要奏表殿下才能定奪,不過你可以他們,即便不成,也少不了他們的富貴。”
安破胡對朱玫交代著,隨后又看向王重榮:“代州民夫充足,我軍尚有三萬精銳。”
“可派快馬告知曹都督率軍東進云州,九月初十,我軍于云州匯合。”
“是!”王重榮頷首應下,隨即安破胡便下達軍令,而朱玫也派快馬將大軍明日接收朔州的消息送往了雁門關外的馬邑。
赫連鐸等人得知消息,倒是沒有表現出什么不滿,而是本本分分的等到翌日漢軍出關。
自雁門關到馬邑,不過三十里地,對于漢軍來說,一個上午便能走完。
安破胡留兵一萬駐守雁門關、樓煩關和代州,自己親率五千馬步兵和一萬五千步卒北上。
為了防止遭遇詐降,他沒有調遣太多民夫,而是只征調五千民夫為兵卒駕車,馱運甲胄和一個月的糧草。
在接近馬邑不足五里后,安破胡令三軍著甲,漸漸靠近馬邑。
“這就是漢軍?”
“盡數著甲,好大的氣魄!”
“此兵馬如此強盛,李國昌父子拿什么打贏?”
“看來你我投降,果然是上策。”
馬邑城外,赫連鐸等人率領八千多胡兵列陣,但為了表示誠意,這些胡兵都沒有著甲。
其中許多胡兵,因為常年接觸的都是河東等處州兵,原本還有些跋扈。
不過當他們感受到漢軍的實力后,立馬便乖順了下來。
在他們的注視下,兩萬漢軍如長龍走來,在抵達馬邑城外后開始結陣。
朱玫策馬,在兩軍注視下來到赫連鐸等人面前,于馬背上作揖:“某家都督與使君便在陣中,請諸位前往。”
赫連鐸、白義誠、米海萬、李友金等人面面相覷,最后還是赫連鐸咬牙道:“好!”
他們四人沒有帶護衛,就這樣跟隨朱玫往漢軍陣中走去。
畢竟以漢軍展現的實力,哪怕他們這邊都披上甲胄,恐怕也不是漢軍對手。
五人不緊不慢的策馬進入漢軍陣中,但當他們近距離觀察漢軍兵卒后,赫連鐸等人氣勢便不由得低了下來。
漢軍的裝備和精銳程度,遠超他們想象,也難怪擁兵五萬的崔鉉會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敗亡了。
“都督、使君!”
當朱玫駐馬作揖,赫連鐸等人才回過神來,連忙對安破胡、王重榮作揖行禮。
安破胡頷首,王重榮則是充當安破胡嘴替道:“汝等條件,某家都督已經看過,并奏表送往了朝廷。”
“駐牧之事倒是簡單,不過接替大同防御使的事情恐怕并不容易。”
“如汝等所見,我軍軍力強盛,在河東尚有四萬多兵馬沒有調遣北上。”
“此外,關內尚有三萬兵馬可調動,其中關內道的曹都督已經親率上萬兵馬往勝州而來,不日便與我軍匯合,攻打云蔚二州。”
“不過汝等放心,漢王殿下仁厚,即便無法接替大同防御使之職,殿下也會擢授汝及汝等官職的。”
赫連鐸的心情,隨著王重榮的話而起伏,但最終還是平穩落地了。
只要不是無用功,其它的安排他都能接受,尤其是看過漢軍實力后,他更加肯定了這種想法。
“李國昌與李克用父子,眼下還有多少兵馬?”
王重榮詢問四人,赫連鐸見狀連忙表現道:“騎兵最多不過七千,步卒頂多一萬,披甲者最多不過一萬五。”
赫連鐸的話,讓王重榮大概了解了李國昌父子的實力。
他將目光看向了安破胡,安破胡頷首道:“諸位有功,今日某設宴宴請諸位,諸位的富貴,某也會想辦法落實,不必擔憂。”
“大軍進城!”朱玫見狀連忙吩咐三軍,而漢軍也在哨聲和令旗的指揮下,沉著有序的進入了馬邑城。
他們入城后,沒有騷擾百姓,而是接管了城防,隨后安靜駐守城樓、箭樓之中。
漢軍的到來,讓馬邑城內的百姓直接感受到了軍隊與軍隊的不同。
在漢軍的監督下,原本肆意妄為的諸胡兵馬都老實本分了許多,馬邑城內治安肉眼可見的變好。
正因如此,不少百姓甚至主動獻出糧食給漢軍。
面對他們的好意,漢軍兵卒則是出錢將糧食買下。
赫連鐸等人將這些情況看在眼里,心里安心的同時,又不免擔心漢軍軍法太過嚴苛,于是連忙下令約束部下,避免撞在漢軍刀口上。
是夜,安破胡在馬邑縣衙宴請赫連鐸等人,而王重榮也派出了快馬去通知曹茂東進。
在他們載歌載舞的同時,剛剛疾馳趕到云州云中縣的李克用則是氣勢洶洶的沖入了衙門中。
“狗鼠的家伙,早就不該用他們,背信棄義的胡雜!!”
李克用還未走入衙門,他的罵聲便已經傳入了其中。
衙門內的李國昌、蓋寓、康君立及薛志勤等人看向院內,果然見到李克用帶著周德威走入院中,臉上表情暴戾。
“崔鉉這廝兵敗投降,赫連鐸這些賊人又獻出了朔州,恐怕三五日后,安破胡便要東進了。”
李國昌擔憂的看著走入正堂的李克用,李克用也不坐下,直接拔高聲音道:“讓他們來!”
“這安破胡名聲不顯,漢軍之中除了劉繼隆,某誰人都不懼!”
“便是劉繼隆親自領兵前來,某亦有能力與他周旋!”
李克用的話,使得蓋寓忍不住在心底嘆了口氣。
如果他們真的像李克用說的那么做,那最后的結果恐怕不是被趕往漠南,就是被全殲于此。
為了不讓局勢變得更差,蓋寓站出來作揖道:“節帥,我軍兵馬只剩一萬六千余,其中還有四千余人無甲。”
“此外,我軍擄掠而來的錢糧,雖然可以維持二州所需兩年之用,但劉繼隆麾下兵強馬壯。”
“我們即便擊敗了安破胡,劉繼隆也能不斷調遣兵馬將領前來圍剿我軍,更何況盧龍的張允伸幾次向劉繼隆表態,顯然是想要得到劉繼隆承諾。”
“若是劉繼隆以此讓張允伸出兵攻打我們,我們又能撐到什么時候?”
“不若趁機名義上臣服劉繼隆,等到劉繼隆東進攻打河淮的時候,我們再積蓄力量,起兵南下也不遲。”
蓋寓算是幾人中,稍微有些大局觀的人,但正因如此,其它幾個人都不認可他的建議,而周德威太過年輕,還沒有在這種場面開口的資格。
“臣服?某寧死不降!”
李克用反應最為強烈,而薛志勤也皺眉道:“安破胡大勝而來,恐怕不會受降。”
“沒錯。”康君立也反對道:“劉繼隆自起勢以來,除了準許吐蕃臣屬外,未曾見到他準許任何中原藩鎮臣屬。”
“臣屬之事,不過是一廂情愿罷了。”
“我等即便不敵,哪怕撤往漠南,也比卑躬屈膝要好!”
蓋寓無奈,只能將目光轉向李國昌,但李國昌還未開口,光憑臉色便讓蓋寓的計劃破產了。
“劉繼隆不過亂臣賊子,某身為大唐宗室,怎可臣屬他?”
“此事莫要再提,某倒要看看他們能親率多少兵馬前來,能否討平某父子!”
“阿爸明鑒!”李克用果斷作揖,而李國昌則是擺手道:
“某乏了,都退下好好休息,等待幾日后大戰吧!”
“是!”眾人紛紛應下,繼而離開衙門,只有蓋寓憂心忡忡,留在衙門連夜當差。
他先敕令諸縣加固城池,又將各類物資盡量運往云中,并繼續下令將十余萬百姓遷往云中后方的牛皮、清塞、天成等處關隘石堡。
李國昌和李克用二人此刻身心都在備戰上,對于這些事情,他們并未過多詢問,只以為蓋寓是準備將這些百姓安置此處屯墾。
三日時間很快過去,當快馬疾馳沖入前套平原,在大青山與黃河之間的前套平原中,作為昔日安北都護府治所的定襄城,可謂格外顯眼。
原本人口稀少的定襄,經過關內道受災百姓移民實邊,不僅許多廢棄的水利工程得到修葺,就連城墻都修成了夯土包磚的堅固城墻。
定襄城外耕地足有數萬畝,再往外便是一望無垠的草原。
田間作物已經金黃,百姓們正埋頭秋收。
這些百姓說不上富態,但比起河東、代北的百姓,他們可謂安康。
快馬匆匆看了眼這些百姓,隨后便沖入了定襄城內,不多時便將軍碟帶到了衙門之中。
此刻的衙門內,昔年稚嫩的曹茂,如今已經蓄有胡須,長相不算出眾,勝在威嚴,眼神更是十分銳利。
盡管黠戛斯被漢軍打得不敢南下,并在漠北分裂,但漠南之地還是有不少部落會鋌而走險的南下。
這些南下入寇的部落,多則數千人,少則百余人。
曹茂這幾年在這種治安戰的磨煉下,漸漸也懂得了不少事情,雖不敢說能媲美那些名將,但他也有自己的手段。
“距離初十還有五日,時間倒是足夠了。”
曹茂一邊說著,一邊奮筆疾書,不多時便將新的軍碟寫好遞出。
快馬接過軍碟,作揖后便快步離開了衙門。
快馬走后不久,兩名都尉便領著幾名別將走入了衙門,他們的年齡在二三十歲之間,在軍中可謂年輕。
這些年輕的將領,大多都是被調到關內道,從防御韃靼等部治安戰開始熟悉戰爭的隴右將門子弟。
耿明之子的耿瓛,陳靖崇之子陳炳文,以及竇斌、竇敬崇、斛斯光等子嗣都在關內道鍛煉。
他們歷練已經有三年了,曹茂準備帶著他們參加收復大同的戰事,為他們鋪路的同時,也為償還昔年被陳靖崇等人照顧的恩情。
“點齊兵馬,明日卯時拔營出發,大軍攜帶半個月的糧草就足夠,無需征募民夫,到了云州后,自然會有河東道為我軍補給。”
“末將領命!!”
曹茂軍令傳達,眾人便紛紛激動作揖,火急火燎的離開了衙門。
翌日卯時,曹茂率五千精騎與五千馬步兵往云州不緊不慢的趕去。
四百多里道路,五日時間,每日行軍八十里就足夠,對于他們來說并不困難。
三天時間過去,曹茂并未遭遇任何阻礙,直到第四日的午后,他才在昔年廢棄的武周城北部,發現了大同軍的塘騎。
大同軍的塘騎發現他們后,果斷向云中逃去,曹茂卻并未下令追擊,而是算了算兩者距離。
“我軍距離云中還有四十余里,今日不必著急,此役我軍主要負責截擊,等安都督主力抵達再東進也不遲。”
曹茂話音落下,隨即吩咐:“安營扎寨,塘騎放出三十里,云中方向放出四十里,要及時反應,防備被偷襲。”
跟隨劉繼隆突襲別人多了,曹茂對于被突襲這點,自然防備較重。
在他扎營的同時,安破胡也已經率軍北上,來到了云中南部五十余里外的地方扎營。
安破胡派出的塘騎與大同軍的塘騎也接觸并交戰起來,很快云中城內的李國昌父子便知道了漢軍準備以南北兩路夾擊的方式來斷絕他們出逃的后路。
“若是南北被斷絕,我們就只能鋌而走險的走盧龍軍駐扎的懷安撤出漠南了。”
李國昌得知消息后,不免有些焦慮,堂內眾人也是憂心忡忡。
對此,李克用卻忍不住道:“兩路大軍夾擊又如何?”
“他們兵馬不過兩三萬,最多也不過四萬。”
“他們既然要兩路夾擊,那單獨一路最多不過兩萬兵馬,而我軍雖然只有一萬多人,但個個馬術嫻熟。”
說到此處,李克用朝李國昌作揖:“阿爸,某愿意提領七千騎兵,任他兩路來,某自攻一路去!”
“且殺敗一軍,再殺敗另一軍,屆時危機自然而解!”
李克用這話沒問題,但漢軍畢竟數量更多,且李國昌始終有些畏懼漢軍,所以不免找補道:“他們兵馬太多,你只領七千騎兵,恐怕不是對手……”
面對李國昌的勸阻,李克用也是來了脾氣,不免拔高聲音道:“此兵非劉繼隆所領,某有何不是對手?”
“某現在就提兵殺出,定讓他們討不得好,好叫那劉繼隆知曉某厲害!”
不等李國昌阻止,李克用便轉身走向堂外,對周德威招呼:“陽五,點齊軍中騎兵,北門等待!”
“是!”周德威不假思索應下,先一步走出衙門,急忙調遣兵馬去了。
待他二人離去,李國昌起身來回渡步,繼而說道:
“若是事不可為,也只有走懷安撤往漠南了。”
蓋寓眼見李國昌終于松口,不免松了口氣贊頌道:“節帥高見,某這就去安排。”
“嗯、去吧……”李國昌點點頭,吩咐蓋寓準備后路。
半個時辰后,李克用東拼西湊才湊足的七千騎兵在城北列陣。
七千騎兵列陣,其中排頭是一千五百鴉兒軍及周德威、康君立等將領。
面對這烏泱泱的騎兵,李克用持槊高呼:“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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