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繼續前進

籃球之黃金時代 第二章 繼續前進

“我得戒酒了。”

1998年7月的一天，在總決賽結束后沒多久，在勞資談判塵埃落定之前，在邁克爾喬丹突然宣布退役的時候，查爾斯巴克利仿佛受到了某種感召或者說刺激，他決定戒掉酒精。

喬丹一樣是巴克利的好朋友，一起進入聯盟的兩人每年夏天都會一起訓練，一起打高爾夫，一起出席各種活動，拍，拍紀錄片，參加脫口秀節目。

忽然之間，喬丹決定離開了，雖然事情早有征兆，但這個決定還是很突然。

巴克利和喬丹同樣存在強烈的競爭關系，1994年總決賽是甘vs喬的大戰之外最動人心魄的一次總決賽，巴克利燃盡了所有，還是敗給了公牛和喬丹。

在一門心思要超越阿甘之前，大部分時間同在東部的喬丹才是巴克利的第一目標，要進入總決賽就一定要跨過邁克爾。

這個性格有些討厭，卻又帶著滿滿善意的好友，就這樣要結束他的職業生涯了。

在阿甘的恐怖統治下，喬丹依舊收獲滿滿，六次總決賽，三個總冠軍，四個MVP，數不清的得分王和其它大大小小的榮譽和名場面。

在喬丹的新聞發布會后，巴克利立刻打電話給喬丹，電話里喬丹說：“我度過了一個美好的職業生涯查爾斯，我有遺憾，但已經不在乎了，人生就是這樣的。”

“你他媽的什么時候成為一個哲學家了！難怪你要退役！”巴克利在電話里嘲笑喬丹。

嘴上這么說，他的心里卻空落落的。

邁克爾退役了，離開了，既有遺憾，但更多的是收獲，一段無悔的籃球生涯。

轉頭看看自己呢？兩次總決賽，一次輸給阿甘，一次敗給喬丹，跑來跑去，始終一無所獲。

1998年2月份一場對陣湖人的比賽中，巴克利投中了致勝一擊，結果他晚上為了慶祝出去大喝了一頓，導致他缺席了第二天的訓練和背靠背的比賽。

帕特萊利派人找到他時，巴克利正在一家酒吧的包間里呼呼大睡。

萊利大發雷霆，禁賽了巴克利兩場，而巴克利根本不在乎，繼續他放蕩、不自律的生活。

1998年季后賽，他們首輪就遭到了淘汰，又是一個失敗的賽季。

他們和年輕的波士頓凱爾特人打到了搶五大戰，但德雷克斯勒在最后一戰13中1，糟糕的表現讓巴克利憤怒而沮喪，他怒斥德雷克斯勒已經完全沒有了進取精神。

而德雷克斯勒根本不在乎，他朝著巴克利伸出四個手指，然后宣布他將退役，離開NBA。

奧拉朱旺走了，德雷克斯勒退役了，他們都戴著總冠軍戒指，只有巴克利還是兩手空空。

在系列賽和蒂姆鄧肯的對抗中，巴克利被這個年輕、高大的，據說是阿甘第二的新秀完全壓制。

他的胳膊腫脹，雙腿沉重，膝蓋酸麻，身體的疲軟加重了他的沮喪情緒，從5月份開始，他一直浸泡在酒精，用醉生夢死的感受抵御人生的挫敗感。

他的體重再度飆升到接近300磅，以他的身高而言，他更適合去玩相撲，而不是留在需要來回奔跑跳躍的籃球場上。

當喬丹都選擇離開時，巴克利終于意識到自己的生涯時間不多了，或許下個賽季就是他生涯最后一個賽季，誰知道呢？

站在鏡子前，看著身材管理糟糕的自己，巴克利知道，他該戒酒，減肥，努力在休賽期恢復狀態了。

可是巴克利還有一個難題要選擇，他的19981999賽季應該在哪個球隊打球？

熱火他是待不下去了，帕特萊利這個吸血鬼，邀請你加盟的時候嘴巴說的比唱的好聽，可是一旦你在球場上狀態下滑，沒有了足夠價值，萊利就會顯露出他刻薄的嘴臉。

巴克利很后悔當初為什么要到熱火來，早知道應該去開拓者的，如果他先去開拓者，然后1996年等到阿甘回歸，自己就不算抱大腿啦。

反而可以說是“阿甘因為我才回了波特蘭！”然后和阿甘一起拿冠軍，簡直太美好。

可惜巴克利沒有料到阿甘會回歸，也沒有大牌愿意去那個地方，只能說世事難預料。

隨著開拓者1997賽季失敗，巴克利已經準備好去波特蘭幫阿甘一把。

萬萬沒想到1998賽季的開拓者會那么成功，成功到巴克利如果去波特蘭，已經不是補強了，而是去要飯。

有他沒他，能有什么區別？

巴克利雖然很渴望冠軍，但他還是想這個冠軍金杯中能有自己的含金量，而不是純粹當掛件混個戒指。

恰好這個時候，曾經在熱火的隊友奧拉朱旺向巴克利發來了邀請，希望他可以來籃網。

籃網有了大金主后，經過一個賽季的蟄伏，正要在這個夏天大鬧一場，要組超級陣容來挑戰波特蘭開拓者的統治。

巴克利在猶豫之下，眼看著皮蓬加盟，德里克哈珀加盟，米奇里奇蒙德到來，一個超級陣容隱隱成型，巴克利心動。

但有了熱火的教訓，巴克利還是猶豫。

要知道，組建熱火四巨頭時，大家都更年輕，咖位更大，還有帕特萊利這個超級教練。

結果最終還是失敗了。

而籃網這個巨頭組合，巴克利、奧拉朱旺又老了兩歲，皮蓬尚在巔峰，里奇蒙德實力不錯但星味不是很夠，不見得有德雷克斯勒強。

還有德里克哈珀等也都是生涯暮年，大家湊在一起，就能挑戰阿甘和開拓者？感覺是開玩笑。

巴克利心里清楚，他如果加盟開拓者，和開拓者簽一份老將合同，下個賽季不出意外，阿甘帶自己飛是大概率的事。

可是……他心里還是過不去那道坎兒，他又給喬丹打了電話說明了自己的猶疑，喬丹毫不留情地警告巴克利，如果你去找阿甘抱大腿，我一輩子看不起你。

喬丹的話刺激到了巴克利，終于他決定再拼一次，他在電話里說：“邁克爾，我要做到你做不到的事，在總決賽擊敗阿甘！”

吹完牛逼，巴克利先是聯系了籃網討論合同問題，接著召開發布會，正式披上了籃網的球衣。

然后巴克利和奧拉朱旺一起去往洛杉磯，近年來洛杉磯越來越受到NBA球星的歡迎，這里設施完善，氣候宜人，有大量的籃球專業人才聚集，非常適合夏天提升自我。

奧拉朱旺告訴巴克利，自己就是1992年的夏天結束朝圣后，在洛杉磯度過了一個非常有意義的夏天，他的進攻能力得到了質的提升，進入了一個新境界。

來到洛杉磯后，除了訓練之外，巴克利還去卡拉巴薩斯的一個靈修中心待了一周時間。

在這座兼具減肥功能的修道院里，巴克利一邊控制自己的體重，一邊進行瑜伽、冥想的訓練。

他的早餐是一個蘋果，午餐吃沙拉和水果，晚飯則是一碗湯。

用巴克利的話說，這里吃的不如豬，但他因此一周減掉了17磅的重量，加強了腿部的力量，和一點“至少能看見腹肌”。

巴克利自認為有了脫胎換骨的感覺，直到最后一天即將出院的時候，哈基姆奧拉朱旺來接他，給他帶了巨無霸漢堡和炸薯條！

“真主就是這么教你對待朋友的嗎？”巴克利質問奧拉朱旺，眼睛卻始終沒從那些食物上離開。

“這是牛肉漢堡。”奧拉朱旺道。

最終巴克利沒能抵抗住麥當勞的誘惑，出院的當天就吃了10個漢堡和15包炸薯條——實際這些不夠他塞牙縫的。

即使如此，巴克利還是向奧拉朱旺宣稱：“我們即將迎來一個偉大的賽季！”

奧拉朱旺笑笑沒有說話，當初巴克利剛來熱火時也是這么說的，結果怎么樣大家都看到了。

奧拉朱旺當然希望再拼一把，不然他就不會和籃網簽下那么奇怪的合同，下個賽季只拿300萬，就是為了吸引大牌自由球員加盟，組成超級球隊再度沖擊總冠軍，挑戰阿甘。

喬丹最終放棄了對阿甘的挑戰，結束了職業生涯。

奧拉朱旺可不打算就這么結束，1993年總決賽的失利像針一樣刺痛著他。

雖然1995年的總冠軍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遺憾，他也因為那一冠被人們譽為“90年代的第二中鋒”。

可是人們一直在說，奧拉朱旺是沾了甘國陽退役的光，奧拉朱旺內心深處是不服氣的。

無論他在清真寺里對著真主禱告多少次，心底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回蕩：“你應該試著在總決賽擊敗阿甘。”

這個念頭如同幽靈一般在奧拉朱旺身邊徘徊，19971998賽季他在新澤西可謂臥薪嘗膽。

他一邊比賽，一邊積蓄能量，保持狀態，他降低了自己的體重，逐漸轉型打法，減少出手，增強防守，期望著1998年夏天干一票大的。

其實，奧拉朱旺真正想聯合的人是邁克爾喬丹，這兩位1984選秀大會的狀元和探花，黃金一代的二三把交椅，應該合作去挑戰那個人的統治。

但喬丹對這種超級聯手沒有興趣，他做不到，而奧拉朱旺已經輕車熟路，一回生二回熟了。

巴克利同樣如此，這種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就顯得容易很多。

“聽說…老板想讓Magic來做我們的教練，你覺得可行嗎？”奧拉朱旺和巴克利談起了一件更為現實的問題。

籃網在迅速湊齊一套豪華陣容后，面臨的問題是找誰來駕馭這個豪華陣容。

網隊的教練是約翰卡里帕里，其實這是一個很有才華的教練，但問題是他有很大概率鎮不住隊內的一眾大佬們。

這是NBA球隊在選拔教練時一直要考慮的問題，不像大學，NBA人際關系是重點考量因素，尤其是老將多的球隊。

一個教練一旦壓不住人，球隊內部四分五裂，這個球隊就別想有好的成績。

保羅艾倫好容易湊齊了這套超級陣容，當然不想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教練把他的金錢和心血毀掉。

當巴克利和奧拉朱旺在洛杉磯進行特訓時，籃網管理層也來到洛杉磯，拜訪了湖人名宿魔術師約翰遜。

籃網從伯德和開拓者的成功上看到了模仿的可能，既然80年代黑白雙雄中的白色大鳥可以成為最佳教練，那黑色魔術師一定也可以。

不過巴克利和奧拉朱旺對此持懷疑態度，巴克利說：“麻吉不是沒做過教練，他在湖人執教了幾場，結果呢？5勝10負！一塌糊涂，我覺得他不是做教練的料子。”

“不過。”巴克利補充道：“如果他來做教練，我會尊重他，在他把事情搞砸之前。”

顯然，巴克利和奧拉朱旺對魔術師約翰遜的執教能力并不信任，這種不信任一定程度影響到了籃網管理層的決策。

他們在洛杉磯和這兩位大佬會面，商討主教練的人選，如果實在不行，就只能讓約翰卡里帕里繼續執教一年看看情況。

可是奧拉朱旺和巴克利都等不起，他們在越來越老，狀態越來越糟糕，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離開聯盟。

可能就在下一季的某一個攻防回合中，一下子扭傷、撞傷或者韌帶斷裂，一切就都完了。

這時，魔術師約翰遜那邊也傳來了消息，他給籃網管理層回了電話，表示他無意執教工作。

“很抱歉，這份工作很吸引我，但我想我無法勝任。不僅僅因為我對自己的了解，還因為我的身體健康，還有家庭等多方面因素。”

魔術師約翰遜當過一段時間的教練，他很聰明，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

伯德是伯德，約翰遜是約翰遜，在伯德的退役儀式上，魔術師約翰遜就說過，不會再有第二個拉里伯德的。

“不過，我可以給你們推薦一個合適的人選，我相信他可以做好這份工作。”

“誰？”

“里弗斯，道格里弗斯，我打賭，他會是個好教練。”

在許多方面，職業運動員的事業有很多的共同點。

與普通職業相比，職業運動員更像過著鳥類的生活。

鳥類擁有驚人的身體能力，這增強了它們對周圍世界的體驗：它們的感官，尤其是視覺，異常敏銳。

當然它們還會飛。

鳥類的生存完全依賴于它們高性能的身體，強壯的肌肉，豐滿的羽毛，輕巧空心的骨骼。

因此即使是最輕微的損傷也會使其徹底毀滅。

還有，鳥類的生命是短暫的。

職業運動員的運動生涯就和天空中的鳥兒一樣，炫目而短暫。

1998賽季結束后，邁克爾喬丹帶著他的傳奇經歷退役了。

雖然他還能打出孤膽英雄般的賽季，能夠扛著公牛殺入總決賽，但他已經很疲憊了。

他已經35歲了。

沒錯，35歲！在這個年齡，大部分普通職業的人剛剛在行業里站穩了腳跟。

而職業運動員，哪怕是最頂尖的那一批，也要開始考慮自己什么時候被淘汰了。

運動員的同齡朋友是可能是教師、會計師、泥瓦匠、律師或者醫生。

他們正值壯年，用七八年的工作經驗作為穩定長期發展的基礎，但運動員卻必須面對一個境況：他正在走下坡路。

職業球員的衰落不是漸進，而是當他感覺到自己要走下坡路時，一切會迅速的滑落，從100很快變成5，甚至0。

職業球員的生命燃燒的太早了，他們有機會在非常年輕的時候就獲得極高的評價。

在二十多歲大部分人還懵懵懂懂時，部分職業球員已經站在了自己所在領域的頂峰。

問題是，這個年紀的運動員往往不是很在意自我價值和尊嚴的東西，他們盡情享受著金錢、歡呼和豐富的生活。

等到了35歲，當大部分普通人開始在工作和生活中找到自己的領域和自我認同時，很多運動員卻要面臨這樣的境況：他正在自己的工作領域變得毫無價值。在他三十多歲的時候，他有一個正值壯年的妻子和兩個不到7歲的孩子，可他已經要被淘汰了。

絕大部分運動員在這個年齡都有過很多徒勞的嘗試，希望和歲月之神抗爭，執拗的按照年輕時的經驗去磨礪自己，結果只會越來越糟。

由此也能理解，為什么阿甘在1996年夏天要選擇復出，他幾乎擁有了一切，什么都不缺，但他還是要打籃球。

他們需要競爭，需要歡呼，需要掌聲和刺激，甚至他們也需要失敗。

連失敗都沒有的生活，你都不知道該如何重新站起來。

道格里弗斯是其中之一，1996賽季他宣布退役后，直言“當我停止比賽時，我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和傷害。”

1998年的夏天，一個機會找到了他，組建了超級陣容的新澤西籃網向他發出邀請，請他執教這支正在退役邊緣，準備奮力最后一搏的球隊。

里弗斯毫不猶豫的接下了這項極具挑戰性的任務和職位，他評價了自己的心態，說道：

“我以前說過，我非常非常具有競爭力和競爭心態，但我的目標不是要打敗其他人，我只是想前進，實現我的自我，我的才華和天分。其他人是我前進道路上的阻礙和挑戰，是我前進的阻力也是動力。當我離開球場兩年多后，一個教練的職位放在我面前，我知道，我繼續前進的動力又來了，我毫不猶豫的接下了他。”

————1999年《體育畫報》1月刊第二期，布魯斯布魯克斯撰寫《繼續前進》，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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