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典獄長

籃球之黃金時代 第三十七章 典獄長

（本來艾佛森這一段是要一口氣寫完的，我不喜歡一場比賽拖太多章節。但這兩天右耳根處神經痛，很影響寫作狀態，寫幾下就疼寫幾下就疼。止疼藥吃了效果也不明顯，時不時要用冰袋敷才能舒服點，但一敷冰袋就沒法寫了，所以進度拖慢了，見諒。）

艾佛森在面對甘國陽時說的是實話，他確實不喜歡甘國陽。

沒有一個人可以被所有人喜歡，甘國陽也不例外。

往往一個人受到的喜愛越多，他受到的非議和誹謗也越多。

尤其是競技體育領域，每一個贏家的腳下，都踩著許許多多的失敗者。

每一次勝利歡笑的場景背后，必然有一些人為了失利痛苦流涕，徹夜難眠。

這些失敗、眼淚都會化為憎惡和仇恨的長矛，射向高高在上的勝利者。

甘國陽這些年贏的太多，拿的冠軍也太多，加上他中國人的身份，反對他的人已經形成了不小的氣候。

現在不是1982年，1984年，那時候人人都愛這個初出茅廬，身份神秘的中國小子，他像一個奇跡照亮籃壇。

現在是1997年，奇跡小子的身份被安到了阿倫艾佛森的身上，對于很多球迷而言，他同樣有著神秘的色彩，而且他的膚色和經歷，能引起更多黑人青少年的共鳴。

出生在弗吉尼亞州漢普頓的艾佛森從小就是邁克爾喬丹的球迷，很多街頭出身的黑人小孩都視喬丹為偶像，渴望有一天能像飛人一樣打球。

既然視喬丹為偶像，自然就會把阿甘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在類似艾佛森這樣的黑人青少年中，阿甘從來都是他們的幻想對手。

他們渴望有一天站在籃球場上，終結阿甘的籃球神話，最好是在總決賽。

艾佛森不像等那么久，常規賽他就想給阿甘一個下馬威。

正好上一場艾佛森在自己的偶像喬丹面前完成了精彩的進球，還拿下37分。

這導致艾佛森的自信心極度膨脹，于是這一場挑戰幻想中的對手，NBA的舊王，他決定下達戰書。

賽前艾佛森和隊中的老將討論過這件事，德里克科爾曼在聽到艾佛森的想法后連連搖頭道：“你一定是瘋了阿倫，一定是瘋了，勸你不要這么做，千萬不要。”

隊中最老的球員是邁克爾凱奇，他曾經在西雅圖超音速效力，在超音速vs開拓者的對抗中身處第一線。

身高6尺9的他經常客串到中鋒位置，對于和阿甘對抗的滋味如何，凱奇再清楚不過。

他聽到艾佛森不知天高地厚的要向阿甘宣戰，連連勸阻道：“阿倫，我們知道你很厲害，你是個天才，就連邁克爾有些時候都無法阻止你。但你要知道，邁克爾只是人間的戰神，而桑尼是地獄的魔鬼，他是真正的魔鬼。這不是文學上的修辭，而是一個事實，他真的是個魔鬼，他會摧毀你，給你留下可怕的陰影。”

“桑尼會抓住你心理和技巧上的每一個漏洞，將它撕扯開來，往里面灌辣椒水。遇到阿甘，遠離他，正常的去比賽就可以了阿倫，他不是不可擊敗的。阿甘法則你沒看過嗎？保持常態，努力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凱奇循循善誘，苦口婆心。

他已經進入職業生涯末期，在76人屬于更衣室領袖那種，每場上個十幾分鐘，主要作用是傳授經驗，穩定軍心。

但老將的話，年輕人總是不肯聽的。

艾佛森不僅和隊友說他要向阿甘下戰書，還和自己的朋友打賭，今晚他要在阿甘頭上拿至少10分。

艾佛森有很多朋友，都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在艾佛森尚未成名時他們就“歃血為盟”，以后誰一旦在體育或者說唱領域揚名立萬、日進斗金，絕對不能忘了貧賤時的朋友，要同富貴。

這些朋友和艾弗森一樣，都喜歡邁克爾喬丹，討厭阿甘，支持艾佛森在比賽中教訓一下七冠王。

艾佛森沒有想太多，他將老將的話置若罔聞，心想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就是說幾句垃圾話唄？

再再不濟，吃兩個帽，被噴幾句，或者今晚發揮不佳，被阿甘嘲諷，這都沒什么的。

上一場對陣喬丹，喬丹的那張大嘴艾佛森都扛過來了，他不信阿甘能搞出什么花樣來。

這些老將真是越打越沒種，像德里克科爾曼這種和自己一樣是狀元，現在都混成什么樣了？

籃網把他給甩了，今年剛29歲，體重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上漲，狀態在不受控制的下滑。

靠著天賦，每場比賽還能混個十幾分，但在場上的作用，尤其是防守端實在是差勁。

至于凱奇，35歲快要退役的人了，也沒正兒八經拿過什么成就，在76人只是倚老賣老而已。

在艾佛森看來，他們都是實力不行才被阿甘打怕的，或者為了掩蓋自己的無能而吹噓那個壓過他們的王。

艾佛森是個性格桀驁不馴的人，這是這個年齡段的年輕人最常見的特點，所以在比賽開始前，他毫不猶豫的朝甘國陽下了戰書。

可是當甘國陽輕飄飄的說出“我聞到了面包的芳香”時，艾佛森埋藏在記憶深處的黑暗片段如閃靈一般穿過大腦，引得他頭皮一陣陣發麻。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動彈不得，感到呼吸急促，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如果沙奎爾奧尼爾知曉艾佛森的這種感受，一定會跳出來大喊“我也是這樣，我經歷過我理解你！”

當然，這一瞬間非常短暫，艾佛森立刻緩過神來投入到比賽中，其他人沒有看出任何異樣。

艾佛森將目光投向站在中圈準備跳球的甘國陽，他的眼睛不知道盯著那里，沒有看裁判手里的球，也沒有看和他跳球的斯科特威廉姆斯。

他仿佛在發呆，又仿佛一直在盯著自己——盯著阿倫艾佛森。

像一只猛獸在草叢中盯住了獵物。

艾佛森聽說過，阿甘在防守時是不用眼睛的。

也就是說，你無法通過觀察他的眼神來判斷他的防守腳步和下一步動作。

他好像什么都沒在看，又好像什么都看著，這會給對手極大的心理壓力。

比賽開始了，裁判將球拋向半空，甘國陽還是率先觸碰皮球，開拓者展開第一次進攻。

甘國陽出來給隊友做掩護，簡單的兩次擋拆，開拓者就獲得了得分機會，里德爾接球切入籃下上籃得手。

NBA戰績不佳的弱隊普遍特點就是防守糟糕，76人也不例外。

論進攻他們天賦并不差，除了艾佛森之外，他們還有狀元德里克科爾曼，有北卡明星杰里斯塔克豪斯，有胖頭魚克萊倫斯威瑟斯彭，他們都是很有進攻才華的球員。

但他們缺少有力的防守，缺少紀律，各自為戰，把精力都放在了進攻、投籃、得分上，而不愿在防守中太費心力。

開局失掉兩分，76人立刻轉頭開始進攻，阿倫艾佛森運球過半場，在巨人如林的NBA賽場他看起來很瘦小。

面對甘國陽這種強壯的內線，他給人感覺一下子就會被沖散架，但他沒有，他一直堅持和生存了下來。

主防艾佛森的是同樣不高且瘦的范埃克塞爾，范瘋子和艾佛森對位時都顯得高大不少。

開局艾佛森沒有著急直接發動進攻，他試圖去組織，去和隊友配合，慢慢尋找比賽感覺。

除了賽前阿甘的那句話外，還有一個原因讓艾佛森謹慎，就是他來自于喬治城，這也是他痛恨阿甘的原因之一。

喬治城盛產優秀的內線，但這些巨人無一例外被阿甘打壓，甚至冷嘲熱諷，從尤因到穆托姆博再到莫寧。

而且阿甘一直對湯普森培養球員的方式嗤之以鼻，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表示，湯普森培養的都是一些沒有靈魂的僵尸。

其實艾佛森內心深處還是頗為認同這點的，他在喬治城度過兩個學年后，湯普森希望他一直讀到大四畢業。

因為尤因、穆托姆博、莫寧等都是讀完四年才離開大學進入NBA，湯普森認為艾佛森不能例外，他應該接受完喬治城的教育。

但艾佛森不想再等了，有很多人等著他進聯盟賺錢，那些高中生已經開始簽千萬美元的大合同，他已經讀了兩年，有什么理由再等下去？

至于喬治城的傳統？去他媽的傳統。

于是，艾佛森不聽湯普森勸告，執意參加NBA選秀。

雖然離開了喬治城，但喬治城和湯普森還是給他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他剛強，倔強，對待比賽認真投入，充滿激情的同時也會去思考和觀察。

幾個回合下來，開拓者的防守果然如賽前會議說的那樣，內實外虛。

三分線附近可以自由自在的穿梭，但一旦靠近三秒區，就會遭到強有力的阻攔。

阿甘像幽靈一樣游蕩在三秒區附近，他沒有封蓋，卻在用走位提前預判著76人球員的意圖。

艾佛森觀察到了，他耐心等待著機會，他幾次持球從籃下穿過，最后都沒有出手，而是選擇傳給隊友。

可科爾曼、威瑟斯彭的手像在冰箱里凍過一樣，中距離、三分都投不進，往里沖好像不敢。

開拓者的反擊打得很犀利，他們很快就取得了領先，6：2，開拓者占據優勢。

科爾曼試圖在側翼接球轉身強打，但在PJ布朗的防守下，打板投籃竟然連筐都沒碰。

甘國陽抓下籃板球傳給范埃克塞爾打反擊，范埃克塞爾過半場一個長傳想給里德爾。

沒想到艾佛森高高躍起，在中路將球斷了下來，范埃克塞爾顯然低估了艾佛森的彈跳和臂展。

截殺成功后，76人轉守為攻，開拓者陣型不穩，艾佛森知道機會來了。

他快速運球來到三分線附近，面對防守他的AC格林，一個速度極快的變向，輕松將格林過掉！

格林甚至沒來得及反應，艾佛森已經從正面突入了三秒區，就當艾佛森要進行下一步動作時，一個陰影覆蓋了過來。

是甘國陽，他從側面移動過來，然后下手將艾佛森手里的球給點掉。

AC格林轉身將球控制住，把球交給甘國陽，艾佛森想反斷。

結果甘國陽把球控制住，在艾佛森面前耍了一次背后運球一次胯下運球，接著依靠強壯的身體甩脫了艾佛森的糾纏。

“謝特……”艾佛森忍不住罵道，他想真的是見鬼了。

為什么剛剛自己突破時，手里的球會被阿甘點掉？他從哪里冒出來的？

作為一個小個子控衛，艾佛森的控球技巧是非常好的，護球能力也很強。

他重心低速度快，同等級的小后衛想要斷他的球都千難萬難，更何況一個中鋒？

但阿甘就是做到了，這讓艾佛森越發的警惕，他有很不好的感覺。

隨后，甘國陽用一個簡樸的擋拆后底角中距離跳投拿下兩分，改寫比分為8：2。

艾佛森不信邪，他沒有叫暫停，失分后他運球繼續朝著前場狂奔，甘國陽已經到籃下退防了。

艾佛森再度一個漂亮的變向從右側過掉了范埃克塞爾，持球突破，阿甘又貼了上來。

防守距離恰到好處，艾佛森發現不管是自己上籃還是傳球，似乎都沒有什么把握，難道又穿底線繞一圈？

艾佛森決定加速，穿過底線后上反籃！

結果，甘國陽似乎預判到了他的舉動，一步上前封蓋干擾。

雖然沒有蓋帽，卻擾亂了艾佛森的上籃，沒有命中，甘國陽抓下籃板。

長傳到前場，里德爾利用速度沖擊，上籃不中，但跟上的AC格林補籃得手，10：2。

76人主教練叫了暫停，艾佛森在為剛剛的兩次進攻失敗而困惑，甘國陽從身邊路過，問道：“阿倫，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聞到面包的芳香了嗎？”

“你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別說這些鬼話了阿甘。”艾佛森搖頭，拒絕回答。

甘國陽笑了笑，沒再說什么，回了客隊的替補席。

而艾佛森有些失神，不是為了進攻不利，而是為了面包。

其他人聽到這句話可能不會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有艾佛森清楚，因為他曾經在紐波特紐斯市農場度過四個月的監禁生涯，在那里他的主要勞改工作是在面包房里烤面包。

1993年，阿倫艾佛森差點因為一場保齡球館的斗毆事件前途盡毀。

他被指證在一場斗毆沖突中打傷了一名無辜女士的臉，還將椅子砸向人群。

被捕后艾佛森遭到審判，法院判他罪名成立，并用一個令人感到奇怪的古老罪名“反虐待罪”判處他有期徒刑15年，緩刑10年，要在農場改造5年。

這項罪名設立的本意是不允許白人農場主虐待自己的黑奴，到了1993年它被用來宣判一個打人的黑人去農場繼續勞動。

判決引起了很大爭議，很多人為艾佛森奔走，艾佛森自己也在獄中向州長、法官寫信，希望重新審理此案。

在重審前，艾佛森結結實實的在農場度過了四個月的勞改生活，每天勞動烤面包，然后接受典獄長比利佩恩的訓管。

生活中桀驁不馴的艾佛森在監獄里卻非常乖巧，在比利佩恩面前他服服帖帖，不敢有任何違逆，哪怕佩恩當面訓斥他為黑鬼，他也只是點頭稱是。

因為艾佛森知道，當你身處監獄，反抗只會招致更大的不幸，他必須隱忍，不斷寫信讓自己脫罪，才能不被毀掉，才能繼續他的籃球或者橄欖球明星生涯。

這是艾佛森最不愿意提及的一段歷史，他從不和外人談起他在監獄中的經歷，不談及他的乖巧馴服。

因為這是他人格尊嚴中的污點，是他驕傲中的傷痛，是他想要忘記和掩埋的東西。

他不明白，阿甘從哪里得知自己在農場烤面包的，他到底還知道些什么？這家伙是FBI嗎？

難道他賽前為了打壓自己，專門調查過我的背景？

回到替補席，教練的布置艾佛森一句沒聽進去，腦子里都是胡思亂想。

他突然感覺鼻子癢癢的，好像真的聞到了面包的芬芳，甘典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