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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災信使 第85章 唯有是我
「你不該救她的。」中年人淡淡說道。
我知道,宴青心想。
雖然暴力可以解決很多問題,但很多問題是沒法只靠暴力解決的。像安翠花這件事,幫她趕走健婦家丁只是第一步,而更重要的一步是該如何安置她——如果只幫她解決眼前的困境然后就措手不管,那只不過是推遲她被李家抓住的時間罷了。
幫她贖身?然后她又被賣了呢?
給她錢逃跑?她一個孤女攜帶錢財去其他地方,下場說不定還不如老老實實進李家算了。
所以宴青在了解情況后才沒有立即出手,因為他可以救她一時,卻沒法救她一世。
如果操作不好,他甚至可能害了她一生。
若不是安翠花最后抓住‘鼠和尚’的腳,求到他頭上,宴青最后還真未必會出手。
不過想是這么想,宴青可不是別人說什么就認的性格,直接搬出大道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救?你只是害了她。」中年人說道:「你這禿驢或許以為自己在日行一善,卻不知道只是將安翠花推進深淵。你以為她爹是隨便找個牙人,看哪家出價高就賣給哪家嗎?」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牙人都是官府管理,而奴婢買賣更是需要經過嚴格審核。梁國唯有望族可以蓄奴,但也不是所有望族都能買奴婢,只有信譽好的望族才能優先買到奴婢,信譽不好的望族或許幾十年都不會有新奴婢。」
「何為信譽好?何為信譽不好?」
「每年奴婢的死亡數量。」中年人說出一個駭人聽聞的數據:「無論是病死、打死還是老死,死得越多,信譽越差。如果某家去年死亡數量超過五個,哪怕牙人有奴婢,也不可以賣給這個家族。」
「尚寶丞李崇信李家,是信譽優等的家族,平均每年只死一個奴婢。安翠花能進李家,哪怕生活苦點,但至少能有幾十年的溫飽。你現在幫她打退家丁,必然引起李家上下不快,到時候安翠花落到他們手中,必然討不了好。」
宴青沉默片刻,回應道:「我可以幫她逃到外地——」
「逃?除非她逃到周國齊國,否則她在戶籍上永遠都是逃奴身份。」中年人搖搖頭:「戶帶每年都要更新,而且必須去戶籍當地的官府。李家已經從她父親手里買下她,由牙人見證,登記在官府名冊里,一年后她要么作為逃奴到官府自首,要么作為黑戶活在梁國——大和尚,你覺得她能作為黑戶活下去?」
「更何況,她舍得她的父親嗎?」中年人看向安翠花:「別看是她爹賣了她,但她小時候死了娘,從小跟父親相依為命,她爹也不是一直那么壞,偶爾也有溫情的時候,如果不是這次被人設局賭輸了錢,也未必會賣女。」
「當她爹被李家追債,求到她頭上的時候,你覺得她能袖手旁觀?」
安翠花看向中年人的眼睛滿是驚恐,渾身發抖,仿佛在看一頭怪物:「你,你怎么這么了解我家……」
她說著說著像是忽然沒了力氣,松開了抓住‘鼠和尚’衣袖的手,低著頭說道:「他說得對,師父,對不起,是翠花麻煩你了……我,我還是去李家吧……」
「不。」
‘鼠和尚’伸手攔住她,沉聲說道:「我會想辦法的。」
「我本以為大和尚你只是個愚蠢的好人,沒想到是一個不愿認錯的偽善者。」中年人搖搖頭:「你若是真為她好,就應該帶著她一起去李家道歉。你拖得越久,她的未來會越慘淡。」
「她的困境并非現在造成,而是由她的出身、她的家庭、她的人脈、她的容貌決定。你或許以為為奴為婢很可憐,但這已經是最適合她的身份。即便你想讓她走得更高一點,她的眼界、教育、本能、家庭都會將她拉回屬于她的位置。」
「天行有常,各司其職,你憑什么覺得你能改變別人的人生?」
「我不確定,」宴青回道:「但愿意試試。」
中年人不再言語,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直接轉身離開。但從他轉身轉得那么用力來看,他應該是很不悅的。
宴青也沒理會這個陌生人,看著瑟瑟縮縮宛如小兔子的安翠花,心想該拜托誰來安置她。
是的,宴青在梁國其實也很有人脈,下有千宮雨,上有界遠韶、商心淚,隨便哪個大小姐都能解決這個小小的問題。只是一旦聯系她們,勢必會暴露‘鼠和尚’和‘江十’的聯系,而宴青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現在梁國肯定很多人都在搜查‘江十’的線索,一旦‘鼠和尚’出現在他們的眼中……
唉,想想就麻煩。
但話都說出口了,宴青也沒咽回去的打算,看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過他無論做什么,都得先解決那兩個盯梢的家丁,不然很容易泄漏自身的情報……
宴青轉了一下視角,發現那兩個家丁不見了。似乎注意到他在尋找家丁的蹤跡,安翠花小聲說道:「師父,我剛剛看到那人跟家丁說了幾句,然后家丁就離開了。」
那個中年人?
宴青眨眨眼睛,不知為何,他突然有點想笑,隨手拿起旁邊的柿餅咬了一口。
還挺好吃。
不遠處突然響起劇烈的爆鳴聲,震得屏幕都動起來了!
宴青移高視角,看見一個火人在屋頂奔跑。
真的是火人,渾身火焰纏繞劇烈燃燒,而且溫度極為驚人,遠遠望過去都能看見空氣被扭曲了!
但很快宴青就知道他錯了,因為不是一個,而是六個火人!他們從六個方向沖過來,像是六頭泥頭車沖鋒,而他們瞄準的目標,赫然就是剛剛跟宴青搭話的中年人!
中年人不見絲毫慌亂,而是立刻朝著反方向奔跑,試圖逃離他們的合圍。
地面突然大面積塌陷,宴青在煙塵中看見下面有人埋伏,這個地點赫然早就被挖成陷阱,就等目標走進來掉進坑!
與此同時,周圍看似驚呆的路人街坊,此時立刻拿出各種罐子往坑里扔,那晃蕩的聲音再加上準備沖過去的火人,宴青立刻意識到罐子里的恐怕全是火油。
坑、火油、火人!
接二連三,毫無破綻!
即便宴青曾經策劃過火燒安國寺這種‘壯舉’,但跟面前這套完美無缺的連招比起來,他的計劃都顯得太過稚嫩了。要知道這些火人可不是他捏的小號,到底是多大的利益,多大的仇恨,才能驅使那么多人拼著烈焰加身的痛苦,也要與中年人同歸于盡?
不知道雙方是誰,不知道雙方恩怨,更不知道有沒有好處,那么要插手嗎?
靠近‘鼠和尚’這邊的火人,忽然被一腳踢中腦袋,雖然沒有任何傷害,但帶來的動能還是令他趔趄了一下。即便有藥物加持,但火焰還是燒得他疼痛萬分,意識模糊,發現面前有個和尚擋路,他立刻撲上去,希望對方也體驗一下他的痛苦!
剛交手,宴青就察覺出對方氣血雄厚,鼠和尚一擊居然不能擊飛,即便不是信使也必然是久經磨練的武人。不過宴青也不是為了打贏對方,他只是想拖延對方片刻,阻止‘六火人大陣’合圍完成。
啪啪啪轟!
罐子碎裂的聲音、火焰爆燃的聲音、瓦礫崩塌的聲音同時爆發,大地劇烈震動宛如地龍翻身,足以體現坑洞里的爆炸有那么多恐怖。
但因為合圍沒有成功,中年人還是成功從滾滾濃煙里逃出來,他身上浮現出一層薄薄的屏障,赫然是宴青最為熟悉的護心鏡屏障,此時七重鏡面已經破掉六重,他差一點就因為防御信物爆掉而葬身火海!
看見‘鼠和尚’在攔截火人,中年人沒有任何言語,一腳就將火人踢飛,示意‘鼠和尚’跟上他,兩人沿著大街狂奔,周圍滿是人群慌亂的尖叫聲。
「結束了?」
「我猜還沒有。」
中年人話音剛落,他們兩人的地面瞬間塌陷。就當宴青以為這又是一次火人圍攻時,他發現坑洞里居然還有一條斜面滑梯,‘鼠和尚’和中年人直接沿著斜面不停滑落,中年人試圖穩住身體,但斜面全是沙子,根本無法固定身體!
滑落將近十幾秒,他們才到通道底部,而且一落地就有許多瓶瓶罐罐破碎的聲音,顯然是他們滑下來時撞碎的。
通道底部一片黑暗,高度似乎只有一人高,宴青沒法跳起來。
「是火油。」中年人說道:「這里面全是火油,你我身上也沾滿火油。剛剛只是試探,這里才是他們準備的致命陷阱。」
只能進無法出的斜面滑梯,堆積在底部的火油,這里確實是絕殺陷阱,宴青都不知道該怎么跑。
死定了。
「會有火人下來嗎?」宴青問道。
「火人活不了這么久,而且他們有更簡單的選擇。」
咕嚕嚕,他們抬起頭,看見有東西沿著斜面滑落,而且非常明亮——是火把!
當火把快要接近的時候,中年人那邊響起拔劍的聲音,將火把釘在沙土里,因為氧氣不足很快就熄滅了。
「為什么來救我?」中年人問道。
「看見你使開那兩個家丁,以為你是個好人唄。」宴青感嘆道:「別說了,我已經后悔了,我可沒想到會死。」
「這就是教訓,大和尚。天行有常,干涉他人因果,就會承受難以想象的反噬。」
「這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沒有你我一樣能逃掉,沒有你我一樣活不下來。你的善意,毫無意義。」
「那你為什么使開那兩個家丁?」
「只是好奇罷了,正如我好奇你為什么會救安翠花。我一直都在看著,大和尚你之前并沒有出手的打算,直到安翠花抓住你的腳,是凡心動了?」
「我只是希望有別人能救她。」宴青回答道:「一個在江南城有權有勢,能為安翠花安排工作,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拯救她的一生。但直到她找上我之前,都沒有這樣的人。」
「那就只能是我,唯有是我了。」
短暫的沉默后,又有一根火把掉下來,中年人再次刺進沙堆,說道:「假如能活著出去,我滿足你一個要求。」
「兩個吧。」
「其中一個是安置安翠花,另一個是什么?」
「幫我上炷香,不要在那些充滿銅臭味的寺廟,要在一個接納窮人的寺廟里上香,向菩薩祈求一個賣柿餅的老大爺的兒媳生產平安。」
黑暗之中,中年人似乎對宴青這個要求頗為驚訝,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答道:
「好。」
黑暗中,中年人扔了把劍過來,此時斜面通道已經出現了許多亮光,顯然上面的人扔了許多火把下來。
「雖然不是信物,但也是好劍,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出幾分力。」
此時火把接近,宴青眼明手快刺過去,借助火把的亮光,他看到‘鼠和尚’手里的劍確實名貴,劍刃冷冽,雕紋玄妙,甚至……還有點眼熟。
他忍不住問道:「好劍,叫什么名字?」
中年人回道:「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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