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7【娘娘】

重啟人生 0027【娘娘】

老板正在安裝調試鍋蓋。

這種衛星天線，甚至能接收到國外電視臺。17

嚴格來講屬于非法行為，但沒有誰會跟農民計較。29

因為，執法成本過高。11

就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又有個農婦氣喘吁吁跑來：“我老幾（丈夫）在浙省打工，欠條被他拿走了……”

“拿走了”估計是托詞，這家多半把欠條弄丟了。

陳貴良也不廢話，掏出從游戲工作室順來的印泥：“沒得事。劉大嬢你寫個收條就可以，在場的長輩也都是證人，我把你家的連本帶利全部還清。”14

立即有村民吹捧道：“貴良跟他爸一樣耿直。敞亮得很，肯定有大出息！”

只要你成功了，身邊就全是好人。19

你會感覺這個世界很美好。

“好說，好說。”

陳貴良連拆三盒紅塔山，給陸續趕來看熱鬧的男人們都散上。

外婆也拿出外孫買的烘蛋糕，見到婦女兒童就發。

香煙和蛋糕開路，贊譽聲不絕于耳。

陳貴良面帶微笑默默觀察，他好像在看一出現實版的滑稽戲。29

“小伙子，鍋蓋天線調好了，可以收幾十個電視臺。”老板從屋里鉆出來。

陳貴良適時遞給老板一根煙，又對外公他們說：“家公，家婆，幺舅，我就先走了，還有一臺彩電在路邊上。”1

“我送你回去。”外公說道。

陳貴良道：“不用，我坐三輪車。彩電買回來了，你們去看電視嘛。”

外公、外婆和小舅，在看熱鬧村民的簇擁下，一直把陳貴良送到村道邊，看著他坐進三輪車的車斗。

西南地區的村落，東幾戶西幾戶零星散居，不似平原地帶那樣相對集中。6

陳貴良的父母雖是同村人，但兩家相距還挺遠的。14

他坐著三輪車，繼續顛簸一陣，總算回到了自己家。

同樣的戲碼，再度上演。

根本不用陳貴良上門還債，那些債主聽到消息很快就跑來。甚至就連隔壁村的債主，都坐著摩托或自行車趕至。

上山砍柴的奶奶，也有鄰居主動幫忙報信，背著一大捆柴禾快步回家。

“娘娘，我爸發財了，過年就能回來。”陳貴良笑道。30

奶奶顯得異常平靜：“賬還清了就好。”

她以前是地主家的小姐，不但讀過私塾，還上過新式學堂。34

她屬于寡婦再嫁，當時帶著剛滿周歲的孩子——陳貴良的父親。4

也就是說，陳貴良的父親，只是爺爺的繼子。26

不顧左鄰右舍的恭維，奶奶自顧自去堆放柴禾，仿佛身邊發生的一切與她無關。

爺爺、二叔、二嬸也趕來了。

二嬸顯得特別熱情，破天荒的幫著奶奶做家務。1

陳貴良笑笑不說話。

“貴良，聽說你爸發財了？”二叔陳興民由衷高興。

陳貴良掏出一盒紅塔山，笑著給二叔整盒扔過去。

陳興民探手接住，塞進褲兜里說：“好煙。”

叔侄倆就站那兒聊起來，時不時應付村民和債主。

陳貴良只愿跟二叔閑聊，卻懶得看爺爺和二嬸一眼。

重生之前，就連爺爺的葬禮，陳貴良都假托有事不去參加。

繼子繼孫，在某些人眼里，不算是真正的兒孫。27

關系比外人還惡劣。

沒有恩情，只有仇恨，被區別對待得太過分了。18

當然，小輩之間的關系還不錯，陳貴良和堂弟、表妹們玩得很好。5

他的父親、二叔、姑姑，三兄妹之間也感情極深。因為二叔和姑姑，就是他父親帶大的，真正的長兄如父。6

“貴良，聽說你爸賺了幾十萬？”二嬸手里拿著柴禾，故意繞到這邊來問。

陳貴良道：“是啊。”

二嬸立即說：“貴榮（堂弟）的成績不好，明年就要中考了。我打算讓他去讀一中，到時候怕是要交擇校費，能不能找你爸借一萬塊錢？”13

陳貴良看向陳興民：“二叔，你要借錢嗎？只要你開口，我就去想辦法。”2

“不借，”陳興民連連搖頭，“貴榮能考上哪個學校就讀哪個，沒得必要交擇校費去讀好學校。”9

二嬸立即惡狠狠瞪著丈夫，夫妻倆今晚估計要打架，二叔往往是被動挨打的一方。

一個耙耳朵，一個母老虎。10

“貴良，我先走了。”陳興民不愿再看老婆在這里丟人現眼。

陳貴良揮手道：“二叔慢走。”

二嬸見借不到錢，瞬間就不裝了。她把手里的柴禾扔下就走，甚至都不愿抱去幾米之外放好。6

爺爺站在門口，一直想找機會說話。

但陳貴良都沒正眼看他。

爺爺站了一會兒，只能轉身離去，還順走檐下一把鋤頭。

陳貴良提醒：“那是我家的。”

“我借來用用。”爺爺扛著鋤頭走了。3

陳貴良譏諷道：“記得還回來啊。我爸媽留在家里的東西，債主們都看不上的，這幾年快被你搬空了。”13

陳貴良的父親和二叔分家時，爺爺奶奶也跟著兩個兒子分居。4

甚至在分家之后，陳貴良家里每年還得給爺爺交糧。不交糧爺爺就鬧，鬧到村主任那里說大兒子不孝。12

重生回來，陳貴良不再恨誰，但也別想讓他喜歡誰。2

他永遠記得小學三年級的春節，自己和堂弟、表妹一起玩耍，去茶館找正在打牌的爺爺要錢買零食。

堂弟和表妹各得到5毛錢，他賴著不走也想要。4

爺爺當著全茶館打牌的人，狠狠給了他一耳光，并呵斥道：“滾遠點，不要禍費老子！”101

……

天色漸暗，看熱鬧的人陸續離開。

賣彩電的老板，也早就開著三輪車走了。

家里只剩陳貴良和奶奶。6

從陳貴良回家到現在，奶奶僅說了一句話，此刻又默默地去煮飯。

陳貴良跟著走進廚房，想要說點什么，卻不知如何開口。

他看了看水缸，便轉身去拿水桶，到百十米外的水井挑水。

一挑接一挑，直至把水缸給灌滿。

“飯好了。”奶奶終于說話。

陳貴良連忙去端飯菜，祖孫倆在堂屋圍桌坐下，新買的彩電播放著電視劇。1

兩菜一湯，肉菜是油渣。9

奶奶很節儉，只有陳貴良回家，她才會燒一個葷菜。

所謂的葷菜，要么是油渣，要么是槽頭肉。8

而且，這還是讀了高中之后的待遇。初中那會兒頓頓素菜，逢年過節才能見葷。5

所以陳貴良讀初中的時候，曾經有一個偉大夢想：每個月都能吃一頓肉！14

陳貴良走到電視機前：“娘娘，這里是開關。”

奶奶說：“我曉得，以前用過電視機。”

陳貴良讀小學的時候，家里就有一臺黑白電視機，后來被憤怒的債主給搬走了。

“這個不一樣，可以用遙控器開關電視。”

陳貴良把遙控器拿來：“這個鍵就是開關。這里是換臺，這里調音量……”

奶奶認真聽著。

她的記性很好，農村吃大鍋飯的時候，奶奶還在生產隊做過記分員。10

記分員是非常吃香的職業，能給隊員和家屬爭取更多工分。但奶奶從不徇私，做事一板一眼，搞得隊員和家人都埋怨她。10

“房頂上那個鍋蓋，叫衛星天線，可以調衛星頻道，”陳貴良說，“賣電視的已經調好了，最好別去亂動。如果刮大風吹歪了天線，有些電視臺收不到，你等我放假回來再調。”

奶奶說道：“你教我嘛。”2

陳貴良也不吃飯了，手把手的教奶奶怎樣調衛星天線。

不到十分鐘，奶奶就完全掌握。3

她自己調來調去，接著又開始換臺，換著換著停下來。

這個臺正在播放川劇。

奶奶一邊盯著電視，一邊慢悠悠吃飯。

她吃飯的樣子特別優雅，小口小口細嚼慢咽，仿佛還是幾十年前那個地主家的小姐。30

“改詞了？”奶奶自言自語。3

陳貴良說：“電視里的川劇，可能是修改過的，跟以前你聽的不一樣。把唱詞念白，改得更符合時代。一些不文明的內容，也會刪除修改。”15

奶奶評價道：“改得不好。”1

陳貴良逗她開心：“等我以后有錢了，就養一個戲班子，讓娘娘負責審查唱詞。”33

“那我等著嘛。”奶奶展露笑容。2

在陳貴良的眼里，奶奶笑起來比邊關月還好看，他從小到大就沒見奶奶笑過幾次。19

祖孫倆坐在堂屋聊著天，奶奶看電視看到很晚。1

夜間，陳貴良睡得迷迷糊糊，仿佛聽到有人在低聲唱戲。4

“紅杏花送來滿園香，孤獨不覺換韶光。自從鄭郎把京上，相思一日九回腸……”92

看樣子，奶奶以后會對戲曲少女邊關月有好印象啊，小邊的正宮位又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