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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啼月

作者:其聲喵喵然  分類: 仙俠 | 修真文明 | 其聲喵喵然 | 劍宗外門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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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宗外門 第201章 啼月

蘇厲有些忌憚,卻并未做出其他什么出格的舉動。

這女娃的來歷他清楚,是那洞淵宗修士的靈寵化形。

然而他并不清楚那修士派她來此作甚。

不破陣,也不動手,只是蹲在那里盯著看,不讓自己殺了那兩人。

“哼,等少山君殺了那修士。”蘇厲神色陰狠:“你也不過是一下酒物罷了。”

慶谷的天空被陰云籠罩,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恐懼如瘟疫般蔓延,有人癱軟在地,有人抱頭蜷縮,哭嚎聲此起彼伏。

然而很快,他們便將扭曲的面孔,轉向了那個瘦小的身影。

“是她!就是這個喪門星和那畜生引來的禍事!”

赤膊漢子雙目充血,手中的柴刀因握得太緊而顫抖。

他的吼聲像是一點火苗,燒掉了這群鄉民最后的理智。

幾名青壯和農婦緊隨其后,揮舞著鋤頭與鐮刀,口中噴濺著唾沫,說著許多惡毒的話語。

總結起來,就一個念頭。

那就是殺了她。

“殺了她!那妖鴉就是跟著她回來的!”

鞠露儀正在運功為劉新成療傷,本就修為低下的她哪里有心神去做什么反抗。

劉新成怒喝一聲:“你們都瘋了嗎?!”

然而這些鄉民對劉新成的話置若罔聞,絕望已經蔓延,他們只想在臨死之前,把這個罪魁禍首的災星殺死。

只見那赤膊漢子左手掐向鞠露儀的喉嚨,右手柴刀破風而來。

一片青翠欲滴的青葉憑空浮現,輕飄飄地劃過赤膊漢子的脖頸。

他的動作驟然凝固,柴刀當啷墜地,頭顱卻緩緩傾斜,最終滾落在塵土中。

噴涌的鮮血濺了周圍人滿臉,瘋魔的嘶吼戛然而止。

只見小禾仍舊蹲在那里,青金色的蛇眸隨意瞥了一眼那些鄉民,便又回過頭,直勾勾地盯著蘇厲。

所有人的心中一陣顫動,噤若寒蟬。

她不是那仙師的靈寵么?

為何殺起人來,如此狠辣!

難道真的是天要亡慶谷!?

蘇厲想的卻不是這些,這女娃殺了一個村民,回頭少山君責問起來,自己也很頭疼。

不過,還沒有等他苦惱多久,遠處的谷口,一道少年的身影,緩步走出。

看見這道身影,蘇厲瞪大了雙眼,有些不可置信。

隨即一抹恐懼涌上心頭:“怎么會是你!?少山君呢?!”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谷中虎妖的咆哮與刀劍碰撞的轟鳴之聲,已經停止了很久了。

鄉民們望向宋宴,一股瘋狂的生的希望,從心底里升起來。

可回想起那女娃的殘忍手段,又不敢上前去。

“少山君?”

宋宴隨手捏起一粒妖丹:“你是說它嗎?”

原來他叫少山君。

蘇厲怔怔地盯著那枚妖丹,意志已經在了崩潰的邊緣。

“這……這怎么可能?!”

他忽然跳起來:“少山君妖力無匹,便是煉氣十層的修士,也要死在他的掌下!”

“你,你……”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戲!?”

那虎妖死了,他蘇厲還活得了嗎?

看著蘇厲那狀若瘋癲的模樣,宋宴一句話也懶得跟他多說。

他甚至不想去管顧這一谷的爛糟事兒。

往谷外走去。

“慢著!放我離開,我是玄元宗的弟子!你們可要掂量掂量……”

聽聞此話,宋宴腳步頓止。

他沉默著看向小禾,隨意地做了一個來回抹脖子的動作。

隨后轉過身,一指劍氣,點在了困陣陣眼上破去了困陣,神色漠然地向谷外走去。

“嘻嘻嘻……”

小禾捂嘴笑起來。

“你……”

在蘇厲驚恐萬分的目光之中,漫天青葉飛刀,鋪天蓋地地將他淹沒。

離開慶谷的宋宴,帶上了玄厄拜靈覆面。

微微抬眸望向天空,那細小而凝煉的痕跡,竟然隨處可見。

循著玄厄拜靈所見的劍道痕跡,緩步穿行于荒草蔓生的山徑。

一路蜿蜒,直至群山深處。

約莫半個時辰后,他停在一處被藤蘿半掩的狹谷入口前。

谷中霧氣氤氳,隱約傳來溪水滲過巖縫的滴答聲。

撥開垂落的枯藤,眼前豁然現出一方不過十丈見方,狹小荒僻的幽谷。

四壁陡峭如刀削,谷底鋪滿灰白色的碎石,中央孤零零立著一座傾頹的屋宅。

那屋宅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荒廢,茅草屋頂塌了大半,露出幾根朽黑的梁木。

屋前一株枯樹,樹下插著一柄劍。

這飛劍長約莫四尺許,通體黑紫,劍身薄如蟬翼,在月光下泛著幽冷之色。

忽然。

一道黑紫色的劍氣從劍身上緩緩涌出,在劍柄的最上方凝聚。

竟然化作一只烏鴉的模樣。

它飛起來,落在枯樹的枝頭,一雙古怪的血色眼眸死死的盯著宋宴。

與他在慶谷時見到的哪一只,一般無二。

它叫了一聲,卻比在慶谷的時候,小聲了許多。

隨后,它又消散了。

宋宴并未急著去取劍,而是邁步上前,輕輕推開了那破落的屋宅。

屋內陳設簡樸得近乎肅穆,一張柏木方桌居中擺放,一張床榻。

桌上物件排列得齊齊整整,簡直如同祭器。

一個最普通的乾坤袋,幾個普通的陶土碗碟。

別無他物。

目光側移,只見床榻上,坐著一具森白骸骨。

“這位前輩……竟在這種地方坐化么?”

此處的靈氣不算濃郁,并不適合作為洞府修煉。

而且荒僻狹窄,也不適合靜養。

宋宴沉默片刻,走上前去,卻發現這木桌上,刻著幾個小字。

“余白陶,庸才劍修。室中所遺,后來者盡可取之。”

“勿祭。”

這位前輩,名叫白陶。

宋宴聽說過,慶谷這個地方,白這個姓的確是大姓。

“也是慶谷之人么……”

宋宴將屋內的乾坤袋收起,隨后催使靈力,那前輩的骸骨被移出。

又在屋外尋了一處清凈之地,劍氣掘土為墓,將它好生安葬了。

隨意切了一枚齊整的石碑,立在墓前。

“既得見前輩遺骨,便算有緣吧。”

宋宴取出三炷香點燃,插在墳前,躬身一拜。

前輩灑脫,言無需祭奠,但既然有這段緣分,就這樣走了,的確過意不去。

邁步走向院外那株枯樹,黑紫色的古劍靜靜插在樹下。

虛一指,古劍緩緩浮空,懸在身前。

一抹劍氣由宋宴的掌心鉆出,從劍柄處開始,向劍尖處涌動,將附著于劍身上的塵土青苔,一一除去。

這柄劍上沒有刻名字。

掌心的劍氣愈發磅礴地涌動,順勢將這柄劍祭煉成了自己的法器。

果不其然,飛劍在被祭煉完成的一剎那,劍光一閃,進入了兩儀珠內。

從此前祭麟君的情況來看,繼承上古劍修前輩們的記憶,并不需要多長時間。

于是宋宴也并未猶豫,在周遭布下了簡易的防護陣之后,原地盤坐,神念進入了兩儀界內。

只見充斥著黑白的天地之間,那柄飛劍落在了劍道之種一側。

墨色匯聚,凝作一只烏鴉的模樣,停落在飛劍頂端。

這烏鴉栩栩如生,鳥頭歪了歪,似乎是在打量著此方小世界。

直到看見宋宴的神念化形,它怪叫了一聲:“嘎啊!”

只見烏鴉撲閃著翅膀,帶著陣陣散落的鴉羽,朝宋宴飛來。

化作一團墨色,涌入了眉心之中。

兩儀界內風云變幻,但一反常態的是,這一次,宋宴卻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只是昏昏沉沉,困倦睡去。

嘎啊——

嘎啊——

好吵。什么鳥在叫?

好痛。渾身都好痛……

視線搖搖晃晃,從空中落下,撞上了一堆布滿輕霜的枝杈。

拼盡全力,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嘎啊——

到底是什么鳥這么吵!真是吵死了!

原來是我自己。

我是一只烏鴉。

之前被不知道哪家挨千刀的小孩兒用彈弓打傷了,跌跌撞撞飛到了這個沒人的山嶺。

這里這樣荒僻,應該沒有人吧,能夠休養一陣子,把傷養好。

嗯,把傷養好了回去啄瞎那群小逼崽子的狗眼。

不對!這里怎么還有人!?

冬日的月夜,樹枝間覆著些霜雪,烏鴉在枝杈間本就站得有些搖擺。

猛然望見樹下那持劍揮舞的少年,烏鴉一驚,鳥足一個不穩,跌落下來。

吾命休矣!

然而,想象之中摔落地面,粉身碎骨的劇痛并未傳來。

反倒是被一股溫暖的感覺包圍了。

烏鴉睜開眼,望見了少年那張稚氣未脫的臉。

烏鴉本能地掙扎起來,在少年的懷中撲騰翅膀,鴉羽掃過少年的臉頰下巴。

“哎,別動別動。”

撲騰了半天,確實也是累了。

烏鴉就這樣被少年提溜著進了一旁的山間小屋,鳥爪時不時抽搐一下,體現不屈的精神。

該不會要被燉了吧。

聽說人類什么都吃啊……

令烏鴉沒有想到的是,少年從屋內取出了一個小藥箱,嘴里自言自語。

“還好你是落在我這,否則這天寒地凍的,怕是鳥命難保。”

“給人治傷的傷藥,對鳥兒有用嗎?”

“應該也是有的吧。”

木屋簡陋,一床一桌一爐而已。

少年生起火,用溫水洗凈烏鴉翅膀上的傷口。骨頭斷了,他找來細木條固定,又撕下衣角包扎。

烏鴉沒有再掙扎,只是偶爾發出低沉的鳴叫,像是在忍受疼痛。

“嗯……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的了。”

少年將它放在爐火旁的草墊上,自己則坐在桌前擦拭長劍。

第二日一早,天還未亮,少年便被一陣窸窣聲喚醒。

烏鴉站在桌沿,正用喙梳理羽毛,受傷的翅膀垂著,但精神明顯好了許多。

見他醒來,烏鴉歪頭看他,突然“嘎啊”地叫了一聲。

仿佛在感謝他。

日子如流水。

烏鴉的傷漸漸痊愈,卻始終沒有離開的意思。

少年練劍時,它就站在附近的樹枝上觀看;他打坐時,它便安靜地蹲在肩頭;偶爾他離開山谷換些米面吃食,回來也總能看到烏鴉在廬前等候。

“你倒是賴上我了。”

少年隨手向烏鴉丟了一粒野果,它靈巧地接住,抱在懷中啄食。

吃完之后,嘎嘎叫了兩聲,落在他的肩頭。

“我叫白陶。”少年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的神色:“你算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某日黃昏時分,白陶一如往常,在崖邊習練劍法。

劍勢如虹,卷起滿地落葉。忽然,他發現烏鴉不在常待的枝頭。

收劍四顧,卻見它站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隨著他的劍招左右搖擺,像是在模仿。

白陶有些愕然,他故意放慢動作,烏鴉果然跟著比劃。

“你也想學劍術?”白陶上下打量著它:“可你沒手怎么學啊?”

烏鴉不滿地叫了一聲,振翅飛到他頭頂,邦邦啄起了劍柄。

對于烏鴉來說,學不會也沒什么要緊的。

到時候能回去找那幾個小孩兒報仇,就已經足夠了。

冬去春來,白陶好像已經習慣了身邊有只聒噪的烏鴉。

某一年夏天,少年要離開這里了。

“傻鳥,我要走了。”

白陶說:“你自由了。”

他背上行囊走出草廬,沒敢回頭。

山路蜿蜒,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忽聽身后振翅聲。

只見烏鴉落在他肩頭,銜著一朵小小的野花。

白陶這小子果真福緣匪淺,竟然讓仙人看中,點化修行。

毫無疑問,這是沾了烏鴉大爺的光。

烏鴉大爺天賦異稟,跟著白陶一同聽聽仙人講經,看看劍術修行,每日餐霞飲露,想來也已經成了鴉中仙人。

聽他們自稱是什么……劍修?

那烏鴉大爺,便是鴉劍仙了。

白陶小子的師門為他鍛造了一柄飛劍,黑紫黑紫,跟烏鴉的羽毛差不多。

他給這柄劍取了個文縐縐的名字。

啼月。

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從此,修仙界中出現了一個古怪的劍修,他沉默寡言,不善交談。

身邊卻總有一只烏鴉停在肩頭。

他們一起走過很多地方,江南煙雨,塞北風沙,烏鴉始終相伴。

直到某一天,白陶回了山門。

卻發現,除了自己之外,所有的師兄師姐,所有的長老掌門,包括自己的師傅,都消失不見了。

他們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但白陶的修為還太淺了,所以讓他留在這里,把宗門那點兒微末的傳承,保留下去。

一轉眼。

又只剩他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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