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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甲九重 第二百九十八章 那件事
他自己也不清楚躺在地下的四人到底何時能夠完全清醒過來。
若完全是昏迷的狀態,那恐怕還不如選擇現在清醒著的人,頭腦便是不指望了,卻也還能多個眼色。
丟掉一條手臂的那人,以他的經驗來看,是很容易清醒過來的人,至少還能夠成為一點點的助力。
身體健全的人確實能夠幫助他去做一些事情,但他們具體何時醒來,是一個需要去賭的事情。
看著對面三人的動作,尤其是那兩名護衛緊緊盯著他的眼神,以及馬車上那名護衛還有些戲謔的神態,實在是不容許他將選擇的時間拖得太長,以免對面三人丟掉耐心。
既然不能夠細細來選,便是意味著他即刻就要做出決定,至少也要開始進行選擇,哪怕選擇的這個過程可能要拖長一些。
他要先做出選擇的動作,讓對面三人能夠稍微安心一些,穩住對面三人的心神。
現在的他,雖說是即刻便要選擇,卻也還是沒有下定決心。
他還在考慮用人的問題。
躺在地上的四人之中,與主心骨關系最好的一個,便是那個看上去皮膚最白也是最年輕的那個。
他年紀不大,要比旁邊那些中年或者快到中年的男人們年輕上不少。
他名叫小路,算是整個隊里跟主心骨關系最要好的之一。
當然,另一個關系最要好的,便是他那個老大。
在沒出散布謠言那檔子事之前,主心骨可以說跟他老大的關系是最最要好的,連躺在地上的那個小路也是遠比不上的。
也正是因為那次的謠言事件開始,才讓主心骨對他們老大有些寒了心,但他卻是一直隱忍不發。
而今日的爆發,這是一點點的怨氣積累所致,并非一件事造成。
現在,他們隊伍的老大已經不在了。
按理來說,整個隊伍里,剩下的這些人中,主心骨跟小路的感情應當是最好的,這一點毫無疑問。
既然跟小路的感情最好,那主心骨為何會猶豫到此種程度,直接將他選了,然后再挑一人,其糾結程度便是會減少一些。
但主心骨依舊沒有將那小路給立刻選了。
這其中,主心骨自然也是有著他自己的考慮。小路并不是躺在地上被限制了行動能力的那人真正的名字。
他真正的名字,甚至是姓氏,連他自己也是不甚清楚。
他這名字的由來,跟他隊伍中死去的那名老大還有著十分直接的關系。
他老大丶小路跟主心骨的經歷,倒是有些相像,來到他們隊伍中的原因,也是有些相似。他們兩人都是被他們老大撿回來的。
主心骨是在一個道路泥濘的雨天,當時主心骨的樣子,讓他老大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便把他帶回了「家里」。
而小路是一個孤兒,是睡在一條無人的小路上時被他老大碰見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他長年在外面飄蕩著,有活的時候,就去幫人家乾乾活,賺口飯吃;沒有活的時候,他也就只能將就著,日子得過且過。
兩人都是在落魄的時候被他們的老大帶回去的,也是自打被他們老大帶回去以后,便都是跟著他們老大做事,劫了祁州大大小小的很多戶人家。
初時,他們剛入隊伍之時,劫的還都是那些惡貫滿盈的人。
甚至還會去幫一些生活過不下去的窮苦人家的老人和小孩。
可很快,待他們兩人回過神來,他們便知道那只不過是假象而已,那樣做,只是為了先穩住他們兩人的把戲,想先拉他兩人入伙罷了。
他們后來了解到,似乎在每一人入隊伍以后,都是有著這樣的流程。但很快,他們不是裝不下去了,而是不愿意再將那種狀態維持下去,不裝了而已。
只要干過一次,便是脫離不了,若是干過幾次,便算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既然已經都在同一條船上,既然已經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便是有一個算一個,一個都跑不掉,后悔也是來不及了。
要先帶他們去做些讓他們能夠接受的壞事,然后再一點點突破他們的底線,去做那些在他們一開始并不能接受的事情。
后來,次數越來越多,事情越干越大,不管是勉強接受還是真的能夠接受,結果他們卻是接受了這樣的事情。
他們的原則丶底線也正在一點點被突破,被降低。
有的人接受程度會好一些,頂多也就是干幾票那種劫富濟貧的事情,便會帶他們去干「正事」。
而有的人接受能力差一些,也是道德底線相對高一些的人,例如主心骨跟小路兩個人。
他們兩個人算是對這種事情接受能力較弱的兩人。很多勉強的事情,他們都是看在其老大的面子上,他們沒得選。
已經在同一條船上了,又算是對他們有著知遇之恩,雖然心里擰巴,他們也是不會去多計較什麼。
他們的老大,就這樣,帶著這支隊伍做的事情也是越來越大,甚至開始劫起了一些聲名在外的好人,開始對一些經常搭粥棚施粥的一類愛做善事的大戶進行打劫。
由于小路是一個孤兒,對于這些事情,他的接受程度反而是要好上一些。
雖然對一些女子打劫之時,他有些下不了手,但他也沒有通融過誰,更是沒有放過哪個人。
若不是他老大將他撿回去,他不知道他現在過的會是什麼樣的日子。
是不是還睡在那條小路上,有活的時候就去干幾天活,混口飯吃;沒活的時候就等著將錢花個精光,然后等著,餓著,凍著。
所以他很討厭冬天這種寒冷的季節,只喜歡一些氣候適宜的日子,能夠讓他的日子更加好過一些。
而主心骨若是沒有被他老大帶回去,他會過上的日子,卻是說不上要比現在好還是比現在差。
他有著聰明的大腦,腦袋中有著不少的計謀,策略。
雖然謀略這些東西他都沒有聽說過,但卻是像他與生俱來的一種能力一般,遇到一件事情,很快就有應對之策,能夠想出一些可行的法子去解決。
剛進隊伍之時,主心骨還是沒有什麼話語權的。
他提出的一些想法丶建議,基本都不會被大家采用。
后來,他老大覺得在遇到了很多險事之時,突然便是想起了主心骨的那些想法。
他覺得若是按照主心骨所說的那樣,可能事情不會變得那麼糟糕。
所以,他老大便是有意地考驗了幾次主心骨,覺得主心骨這人不僅是點子多,做事穩當,除此之外,他還對他這個老大有著感激的心思,是個知恩圖報之人。
他老大覺得主心骨可用,便是逐漸將一些事情交給了主心骨。
由于事情越做越多,隊伍變得越來越好,主心骨真正成為了隊伍里的核心人物。
得到重用并逐漸將地位穩固下來以后,主心骨便是提出了一條讓他們整支隊伍非常難以接受的紀律。
便是不得碰女人。
無論是被他們劫了的女人,還是青樓里的女人,總之一句話,任何女人都碰不得。
這條一提出來,他們整支隊伍便是炸了鍋,就連他們老大也是有些不理解,覺得他這種做法有些太嚴格了。
但即便是這樣,他老大也是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反而在面上對他的工作十分地支持。
因為那個時候,他老大很需要主心骨的幫助。也是那段時間,主心骨跟他老大有過一段時間相處愉快的日子。
不像是后來那般他老大對主心骨惶恐,不滿,提防。
也許人心真的會變得讓自己丶讓別人都不認識。
從最初兩人之間的憐惜丶感激,到后來的重用丶愉悅相處,再到后來的害怕丶不滿丶寒心丶積攢怒氣,到了最后,卻都有了將對方做掉的心思。
主心骨是真的那麼做了,他老大只是還沒有機會去做。
人心難測,可能從一開始,兩人的不同選擇便是造成了這樣的下場。
主心骨自打自己在隊里站穩腳跟,便提出了那條任何人都不得觸碰的,那條不能夠碰女人的紅線。
他之所以一刀斬斷,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在主心骨剛進隊伍不久時,他見過一個正處于青春年華的女子被一名隊友狠狠地糟蹋過,他卻是無力去幫。
聽著那女子不斷地哀嚎丶慘叫,他卻沒有那個實力去改變些什麼,他恨自己的那種面對想要改變的事情之時的無力感。
那名隊友也算是他們隊中的老人了,要比他去隊里的時間早上不少,主心骨是無論如何也動不得他的。
在那女子奄奄一息之時,他救了那女子的一命。
那日,下著雪。
他跟那幾個比自己資格老的人上報說那女子已經沒了氣息,便是他有意給那女子留一條活路。
那天,他冒著風雪,獨自一人將那女子拉去了一處小醫館。
他學著那些人,扮作歹徒的樣子,威脅大夫幫女子治病。
錢,他不是沒有。
但那種情況下,僅是給錢,容易被醫館里的人說漏嘴。
所以他必須要給醫館里的人上些手段,進行好一番的威脅,才有可能將此事瞞住。
在那以后,他再沒有機會去看過那名女子。
只記得當時醫館里的大夫說:「這女子若是性情堅韌,是有可能醒過來的。她本身撐著一口氣不散,想必是還有求生的希望。」
從隊里拉女子去醫館的一路上,他聽見那女子口中呢喃著些什麼,話音斷斷續續,卻是一路不停。
他不知道當時那女子是否還有意識。
其實,那天他上報了女子的情況之后,事情自然是落到了他的頭上不假。
但這種事情,只要是隊里出了人命,不管是女子還是男子,都是由兩人結伴送去亂葬崗。
那天,他確實是使了一些手段,讓跟他一同前去亂葬崗送人的那名隊員,在離開「家里」半數路程之后,便是因為嚴重拉肚子,一點路都走不得。
主心骨自然也是十分「善解人意」的將事情攬在他自己身上。
而拉肚子的那人,因為獨自行動這事壞了隊里的規矩,也怕是回去受些懲罰,也就將此事瞞了下來,沒有上報。
這事也便是稀里糊涂的,被主心骨給辦成了。主心骨自己覺得,明明他自己不是一個好人,卻是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在意那個女子。
現在想來,那時興許是因為他剛進入隊伍的時間還算不得久,心性還沒有完全被改變。
放到現在來說,大大小小的事情他見過了不少,若是再遇到同樣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會有如之前那般的感受。
但這件事情確實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重重的一筆,讓他記憶猶新。
而那名隊友,那個糟蹋女子的隊友,自然也便是沒有什麼好下場。
在主心骨走到隊伍核心位置之后,雖然那名隊員一改往日的態度,對主心骨的態度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甚至變得有些狗腿,但主心骨卻是沒有猶豫。他用了一計,很自然地將那名隊友處理掉了。
而表面上看起來卻是跟他主心骨沒有任何的關系。
那名隊友是因為隊里的事情,他自己做事失誤,造成了自己的慘劇。
其實這一切都是有推動的人。
看似失誤,卻也不是失誤,一起都是有跡可循。
那名隊友這件事情,是主心骨推動的。拉肚子那名隊友,也是主心骨提前設計的。
其實走到現在,他也是有些看不清楚自己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為何而活。
也許那件事對他產生了如此深刻的印象,便是因為那時的他還有初心。
然而現在,他也已經找不到原先的自己了,那個之前的自己,也許在被他老大撿回的一刻,便是逐漸從這個世上消散而去了。
那算是他心中的一處陰影,他總是強迫自己不去想丶不去回憶,可那些陰霾就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正因如此,他才要逆著眾人的心思,不顧隊友的反對,堅決下了這樣一條嚴格的紀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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