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家父李隆基 第三百一十七章 枉為宗室
廣通渠,是隋朝大匠宇文愷開鑿修建的,修成之后,因其漕運通利,關中賴之,故又稱富民渠。
那么宇文愷的水平高,還是韋堅的水平高呢?
答案顯而易見,專業的人水平高。
宇文愷就是頂級水利專家,后世稱之為城市規劃和建筑工程專家,長安和洛陽都是人家修的,而韋堅在后世的標簽,是漕運專家和聚斂之臣。
水利和漕運,聽起來是一回事,其實是兩碼事,一個是營造,一個是運輸。
營造肯定更為復雜,那么宇文愷在營造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條渠會破壞國運,影響風水呢?
肯定想過,所以既然人家修成了,那就說明不影響。
李林甫這邊的人,基本是就是穩住這個觀點,在和韋堅辯論,加上陳希烈的星象學加持,穩居上風。
韋堅這邊呢,只能是拿人家楊廣說事,意思是,隋二世而亡有兩個原因,一,修運河,二,遠征高句麗。
而修運河在前,所以他們堅持一個觀點,蒸蒸日上的隋朝,就是在修運河之后,走下坡路的。
“全都是無稽之談,廣通渠、永濟渠、通濟渠,自開鑿之后,沿用至今,”盧奐語氣非常難聽道:
“而我大唐最依賴的就是水運,你的意思,運河都有問題?我們今后不用了?”
禮部侍郎姚弈反駁道:
“隋為火德尚赤,火生土,高祖受禪得天下,順應土德,到你這里怎么成水運了?”
歷史上很多朝代,都遵循了戰國時期陰陽家鄒衍提出的《五德始終說》,以五行更替解釋了王朝興衰和歷史變遷的規律。
五行之德代表天意,賦予了封建王朝合法性。
一般來說,后繼王朝的五行之德,會克上一個朝代,比如清朝水德克明朝火德,明朝火德克元朝金德。
所以大唐的五行之德,是土,隋朝火德尚赤色,唐朝土德尚黃色。
盧奐聽到這句話,雙目一瞇,狠狠的看向姚弈這個兩面派。
他們本來都屬于宰相二代集團,而且共推盧奐為主,但是盧奐呢,往上爬的心思沒有他為國憂慮的心思重,說白了,讓人覺得沒有上進心,所以姚弈呢,轉頭親近了少陽院。
實際上,姚弈曾經也是幫盧奐出過力的,就是在牛仙客臨死之前,他們家希望牛仙客舉薦盧奐接任左相,但是牛仙客沒有答應。
如今左相之位已經被李適之搶走,姚弈恨盧奐不爭氣,讓他看不到希望,恰逢韋堅拋來橄欖枝,兩人一拍即合。
“呵呵”這時候,陳希烈冷笑一聲。
他一開口,偃月堂瞬間就安靜下來,因為他在這方面,最有話語權。
“我大唐是土德,正所謂水來土掩,應借水運而壓其勢,水運太過為流衍,江河泛濫因此而來,我大唐當今之水運充沛,無過于大江大河(長江黃河),大河泛濫每歲有之,渭水為大河之最大枝津,而廣通渠北引渭水,東入大河,這便是分其勢,避免大河流衍,而使其靜順,如此水運平氣之渠,到你們這里,就影響國運了?”
接著,他還沒完,繼續道:
“相反,水運不及謂之涸流,致使冬令不寒,閉藏之氣不足,影響了土運,那便是長夏多雨濕,化氣不足,農耕欠收,廣通渠漢代便有舊渠,歷經數百年,怎么到了你韋京尹口中,就成累贅禍患?古之先賢,不及汝一人乎?”
你是真特么能扯啊韋堅咬的后槽牙都碎了,他本來是準備了一套辯解理論的,但是很顯然,在座的這些人,只會信陳希烈,不會信他。
尤其是那個當年被尊為神童的玄學奇才李泌,也沒有吭聲,他就知道,今天斗不過了。
沒事沒事,你不是說水運平氣嗎?我現在正好在挖渠,我給你來個流衍,看你怎么說。
今天的這場辯論,參與的人非常多,都是大佬級的,而且都有玄學特長,在大唐,這個特長你必須有。
韋堅也有,但他只是本科生,而陳希烈是博導,具備權威性。
但是呢,韋堅又不能認栽,認栽就等于有了定論,于是他借口請陰陽專家實地考察廣通渠,再做定論。
李林甫肯定反對啊,但是反對也沒用,因為韋堅不接受反對。
歷史上,李林甫先后干倒了楊慎矜、李適之、韋堅、王鉷,就是因為這四個人對他有威脅,必須干,而韋堅的威脅,如今已經全面彰顯出來。
所以他在李林甫的必殺名單上,上升到了第一位
“你那套東西站不住腳,我也幫不了你,”李適之家里,韋堅今晚前來拜謁,他希望能夠獲得李適之的幫助。
因為李適之跟他有同樣的敵人。
但是李適之這個人做事,也分能做和不能做,好好的廣通渠,你改個毛啊改?舊隋那么多大匠,都不如你一個是吧?
韋堅道:“奸相當道,危及東宮,難道這不算影響國運嗎?”
“那跟廣通渠也沒有關系啊?”李適之詫異道。
韋堅道:“怎么沒有?李琩插手新豐轉運,就是沖著太子去的,奸相與佞王湊一對了,他們已經影響了運河的水運,我這是撥亂反正。”
“爭斗就是爭斗,扯運河干什么?”李適之不滿道:
“你的應對之法,消耗國力,連我都不贊成,你就不能換個法子?”
韋堅冷哼一聲:
“要有別的法子,我能這么說?交構都拿他沒辦法,我又能將他如何呢?誡宗屬制,如今就他一個人不當回事,關鍵圣人還默認了,你讓我怎么辦?水陸運輸都是我管著,如今橫插進來一個人,這運河還修不修了?”
李適之沉吟一陣后,道:
“哥奴要的是惡錢,也是為了財政,你在這個方面讓一讓,他不會揪著你不放的。”
“怎么讓啊我的左相?”韋堅裝出一副大急的模樣,拍手道:
“都什么時候了,還讓,太子夠讓著他了吧?換來的是什么?現在根本就不是惡錢的事情了,你裝什么糊涂啊。”
李適之呵呵一笑:
“這個糊涂,我還真就得裝,國事不順,你可以找我,我會幫你解決,但是其它事情,你找錯人了。”
“你支持李琩?”韋堅臉色陰沉道。
李適之還以顏色道:
“我只尊奉圣人,圣人的家事,什么時候輪到我管了?自然也輪不到你。”
“枉為宗室!”韋堅冷哼一聲,拂袖離開。
等他走后,長子李霅從后面閃出,皺眉道:
“咱們不宜得罪韋堅吧?”
“這也叫得罪嗎?那你也太看輕他了,”李適之嘆息一聲道:
“昨日議事,有裴敦復的請奏,說什么要入京呈奏轉運事宜,我總覺得不太妙,按照尋常慣例,述職就是要換職了,可是裴耀卿在中樞,裴敦復來湊什么熱鬧?還有地方安頓他?當下形勢復雜,咱們的屁股要坐正,圣人雖不過問國事,但是興慶宮距離平康坊,也就是幾里地,偃月堂還有個馮神威,圣人心里還是什么都知道的,當下我們不要跟任何人有牽扯,看他們能斗成什么樣子。”
李霅道:“虢國夫人那邊,是希望阿爺幫襯隋王的,我們袖手旁觀,這層關系可就沒有了。”
“有沒有,不單單看你怎么做,也看你怎么說,”李適之油然道:
“那個婦人好糊弄,為父這三寸不爛之舌,足以應付。”
李霅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
如今在平康坊南曲,有一件事情,被傳的挺廣,那就是楊釗與王蘇蘇的關系,據傳這兩人眼下打的火熱,楊釗一日不去南曲,王蘇蘇都是憑欄而眺,望眼欲穿。
這是有人在故意惡心李適之。
那是個妓女,李適之當年與其有過一段風花雪月,純粹是貪戀那具美好的肉體,本來沒什么的,他又不止這一個。
但是眼下,都在風傳楊釗與王蘇蘇干柴烈火,仗著貴妃撐腰,竟然睡了左相的女人。
李適之很清楚,這是背后有人在挑撥,挑撥他跟貴妃家的關系。
不然的話,楊釗哪來的膽子,明目張膽的大秀恩愛。
“什么時辰了?”李適之問道。
李霅答道:“酉時剛過,戌時一刻。”
“你去一趟楊三娘府上,就說南曲風傳的事情,為父近來很生氣,看她怎么說,”李適之道。
李霅皺眉道:“阿爺真的動氣了?一個娼妓而已。”
“糊涂!”李適之沉聲道:
“我是要讓她覺得歉疚,那個楊釗不就在她府上住著嗎?她脫不開縱容之嫌,這個婦人本性不錯,只有讓她覺得對不起我,才不會再拿李琩的事情來煩我。”
“原來如此,”李霅微笑點頭:
“兒子這就去辦。”
美女,在古代永遠都是底層的稀缺資源,她獨屬于上流社會,就算她是個妓女,也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起的。
老黃狗的夢想,是攢錢在南曲盡情的消費一回,但是如果沒有李琩,人家那邊都不接他這個客。
你挑人家,人家還挑你呢。
王蘇蘇拉閘那么多年,如今遇到楊釗也算是遇到克星了,開閘放水一泄如注,之所以如此之快被楊釗俘虜芳心。
是因為楊釗說了,將來要納她做妾,即使她人老花黃,也會養他一輩子。
這種嫖客話術,妓女一般是不信的,但是王蘇蘇信了,因為楊釗真的會這么做
楊釗妻子裴柔,歷史記載,是個娼妓。
可見人這輩子,可以干壞事,但是不能太出名,干壞事又太出名,完犢子了,史書都要抹黑你。
人家裴柔,地地道道河東裴,只是因為她們那一房一直在川蜀做官,有基本盤,所以記載人家來自四川,實際上與楊釗他們這一房弘農楊差不多,都在往四川發展,因為關中與河南,都被大宗給發展得差不多了,他們插不進手去。
本來,楊和裴就是聯姻家,再加上楊釗和裴柔這兩支又都活躍在四川,所以聯系更為緊密。
他們的老家都在蒲州,蒲州就是河東郡,也就是山西運城,河東出大姓,裴、薛、柳、衛。
裴柔的身份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大家閨秀,但是有一點確實問題不小。
楊釗總是讓人家拋頭露面,看似賢內助,實則都算是交際花了。
因為裴柔這個人,也是相當會來事,小嘴叭叭甜。
但是楊釗沒有讓裴柔經常去隋王宅伺候,維持與李琩的關系,一來,與李琩維持關系,那是楊玉瑤的事情,他不能越俎代庖,再者,隋王妃太厲害,除了有限幾人的夫人,對外女非常排斥。
所以他的老婆,經常去右相府,跟李林甫的女兒兒媳打成了一片,準確來說,她是個負責幫助丈夫討好相府的哈巴狗。
這種情況,如果楊釗地位高,或者他本人有骨子,有君子之風,那么別人不會碰他的老婆,但是楊釗巴結李林甫太過火了些,姿態越是卑微,相府的親眷越是不將他放在眼里。
這一天,裴柔依然出現在相府,剛剛幫著李岫的妻子柳氏修剪完花房內的綠植,隨后便去了老六李崿的庭院,那邊今天要給魚缸換水。
是的,巴結人,其實就是干粗活,這是唯一不用花錢的巴結方式,而且很多時候,比花了錢更有效果。
李崿中午喝了不少,正坐在庭院的樹下消散酒氣,身邊是漂亮的美婢在一旁服侍著,為他扇著扇子。
而他的妻子,眼下正在院中的那口水缸旁邊,注視著裴柔帶領著下人,將缸內纏繞在一起的睡蓮都取了出來,然后一瓢一瓢的將缸內的水都舀了出來。
人在勞動的時候,會有各種各樣的肢體動作,或彎腰,或下蹲,或俯身
而李崿所在的角度,剛好將裴柔的每一個動作都盡收眼底。
男人對女人迸發出那方面的沖動,往往一個小小的畫面就足夠了,裴柔是來打下手的,那么自然不會穿著行動不便的寬襦大裙,而是利于勞作的簡單衣飾。
眾所周知,女人在夏天,一般不會彎腰,彎腰就得抬手捂著那個地方,而大唐的女子夏衣更為開放,因為本來就是半遮的。
這下好了,李崿看的都快流鼻血了。
男人的色膽,往往取決于他的政治背景和經濟能力,這兩項越強的,基本就是色膽包天了。
這也就是為什么,越窮越沒膽。
而李崿,眼下腦子里已經在幻想著,如何制造與裴柔的獨處機會,多看幾眼,上手體驗一下即可,沒必要真的睡了,畢竟楊釗當下在自己父親那里,還挺受器重。
于是在水缸清理完畢,換上新水之后,李崿開口道:
“裴娘子平日抄錄玄經嗎?”
信道的家里都有這個習慣,男女都會抄錄道家典籍,因為無論是宮宴還是下面的宴會,大家口中經常會蹦出一些道家的語錄,這是因為大唐尊道教為國教,所以大家在私下里基本都會鉆研一些,為了就是在公眾場合,至少能知道人家說的話,來自哪本道家典籍,又在闡述什么樣的意思。
眾所周知,背書最好的方式,就是一遍一遍的寫下來,寫過的,比沒寫過的,記得更牢固。
裴柔此刻已經是額頭滲出香汗,聞言起身一笑,輕撫鬢角道:
“回郎君,次數不多,只因家中藏書較薄。”
李崿笑了笑:“幫我抄幾卷,我可以準你留些謄本。”
書籍,是價值最高的,一般不會借給人,想要獲得某種藏書,困難程度甚至比你升官還難。
別看有些人出身寒門,只要人家祖上闊過,人家有的書,你未必能有。
所以從前大臣招收幕僚,第一個要問的,就是你看過什么書,你看過的書里有他沒有看過的,他就會跟你要謄本,也就是謄抄一遍。
所以書籍這類頂級資源,也是逐漸從下往上匯聚的,其中以草稿價值最高。
碑不如帖,帖不如信,信不如稿嘛。
《孔廟三碑》、《崔敬邕墓志》,這是碑文,《山中與裴秀才迪書》這是信,《蘭亭集序》這是帖,《祭侄文稿》是草稿。
裴柔自然是痛快的答應了,不怕活太多,只怕沒活干,他和丈夫好不容從四川來到長安,自然希望能在這里站穩腳跟。
這可是長安啊。
于是忙活完院子里的事情之后,她便在一名婢女的帶領下,去了李崿的書房。
其實李崿的藏書也不多,跟楊釗屬于烏鴉一般黑。
這倒不是他沒有那個能力,而是因為他們家沒有分家,只有在分家的時候,他才能將他爹的藏書謄抄一些,而且還不是全部。
只有繼承人,才能全部繼承李林甫的遺產,那就是李岫。
李岫排行老四,三個哥哥一個夭折,一個眼睛有問題,也就是斜視眼,還有一個,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生的,野種的可能性非常大,那么自然就沒有繼承權了。
屋子里還是涼快的,裴柔靜靜的坐了一會,落了落汗,便在女婢的指引下,取出幾卷玄經,先是觀摩一遍,心里大抵有個數了,然后再抄錄。
她的字還是挺不錯的,貴族女子習字,主要是為了能看懂信、能寫信,后來逐漸發展,甚至出現了不少飽學之女子,比如上官婉兒。
也許是太過專注了,所以當李崿出現在她背后的時候,她竟然才發覺,抬頭一看,屋子里眼下只有她們兩個了。
孤男寡女獨處一室,這是有違禮數的,裴柔也心知不妙,趕忙朝門外呼喚自己的婢女,道:
“窈娘,你進來幫我壓紙。”
結果屋外沒有回應,不過裴柔反應也快,朝李崿笑了笑:
“我這婢女太過蠢笨,我去喊她進來。”
李崿微笑點頭,目光放在裴柔離去時窈窕背影上那團隆起之處。
他不著急,他喜歡這種心癢癢的感覺。
叫來婢女又能如何呢?
就這么磨磨蹭蹭半個時辰,李崿也算是大飽眼福了,望著裴柔謄抄下來的玄經,點頭道:
“竟不知娘子還有這手好字,今后說不得要有勞了。”
裴柔內心一震,猜到眼前這個王八蛋盯上她了,于是笑道:
“自是愿意為郎君效勞。”
“好了,不早了,送娘子回府,”李崿安排下人道。
裴柔婉拒之后,離開相府,返回了家中,一直等到半夜,才將丈夫等回來,于是她將自己今天的遭遇描述了一番。
“李崿是個廢物,若是換成李岫,娘子委屈一下,還算值得,”楊釗半開玩笑道。
裴柔頓時翻白眼道:“人家李四郎哪能看上我?”
“兄弟乃至親,喜好都是一樣的,李崿能看上,李岫也能,若是換成李岫,娘子定要幫為夫將他給釣住了,”楊釗笑呵呵道。
他在人前是一副模樣,在妻子面前是另一副,因為這是元配,對他知根知底,也知道他的本性如何,所以沒必要偽裝。
他們的夫妻關系,本來就很奇葩,妻子幫著丈夫維持一些社交,合情合理,但是過于拋頭露面,那就不合適了。
裴柔眼下就屬于,她幫楊釗維持的社交,楊釗自己都不維持。
夫妻倆,一個是負責巴結李林甫,一個是負責討好李林甫的家眷,分工倒也明確。
“大郎呢,睡下否?”楊釗仰天栽倒在床上,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
裴柔沒好氣道:“不知道,今天還沒見他。”
“嘖跟你說了幾次了,要視如己出,你現在就去看看吾兒,”楊釗嬉皮笑臉道。
裴柔冷哼一聲,起身道:
“還不夠視如己出嗎?我一手拉扯大的,外人誰都以為是我生的,還不夠?”
說罷,裴柔一腳踢在丈夫腿上,摔門而去。
楊釗現在有一個兒子,叫楊暄,今年七歲,不是裴柔生的,但卻是裴柔養大的,確實是當親兒子看待,除了他們夫妻倆,沒人知道這件事,都以為就是裴柔親生的。
至于到底是楊釗和誰生的,裴柔到現在都不知道,可見楊釗的嘴巴有多嚴。
但裴柔知道,絕對是親兒子,因為楊釗把他這個兒子當爹供著。
快捷鍵: 上一章("←"或者"P") 下一章("→"或者"N") 回車鍵: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