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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開局在陽谷縣當都頭 第306章 此非戰神在世乎?
大同城頭之上,完顏阇母正在奮勇,他其實年歲不小,卻當真披甲在前,親自操刀殺敵。
其悍勇,亦如昔日在山林里刨食的時候面對虎熊一般,動作敏捷而矯健,手上的刀,每一次揮出,都是在最好時機之下的致命一擊。
你要說這女真人打小練習過什么武藝?會得什么絕技?
其實,他們沒學過,也不會什么所謂絕技。
何以就是這般善于戰斗,無他,一次一次生死之間培養出來的敏銳而已。
說那山林,入冬則零下幾十度,草不長鶯不飛,大地全白,一口吃食著實不易,養兒育女更是艱難……
那林子里的虎,好幾百斤不算大,那林子里的熊羆亦然,至于什么狐狼之類,倒也不上臺面。
人吃的東西,就是這些猛獸吃的東西,奪的是猛獸口中之食,居的是猛獸居住之地。
許也不知多少次生死,才能長大成人,不能長大成人的,自也就死了……
所謂勇士,此時女真之人,名副其實。
也說這女真崛起的影響,遼國崛起之時,關外其實還是蠻荒之地,遼國對于關外的開發著實不大。
真正把農耕以及許多手工技術引進關外的,就是女真之大金,這些女真,也真是山林而出的女真,真正原始部落崛起。
后來有蒙元,再百年,有大明,大明時代關外也說有女真,所謂什么建州女真,又說什么滿人,先不論血統是否是完顏之類,就說那時代的關外,其實已經形成了農耕與漁獵的結合體,再也不是純漁獵部落了。
乃至滿人崛起的時候,主要靠的是種地,乃至大明曾經也幫著他們種地,愛新覺羅也從來不是山林之輩,愛新覺羅起來的時候,麾下更也多是外族之兵,有一種雜糅,所以才有所謂滿洲八旗,何為八旗?
雜糅,就是八旗,周邊能找到的所有人,能團結到一起的所有人,包括漢人,所以有了八旗。
真說滿清之兵最巔峰,更也不是滿人,依舊是山林里找來的索倫三部,鄂溫克,達斡爾,錫伯……
索倫三部之兇猛,那才是無以復加,索倫三部,人并不多,為了給滿清打仗,不知死了多少男人,幾乎到了滅族的地步……
此時蘇武面對的生女真,與后來的索倫三部,其實文化上是更接近的,生存的地區與條件也更接近,整個民族的一切,不說一模一樣,那也是相差無幾。
是真真正正山林里剛走出來的原始人!
這大同正面之城墻,數百生女真立在那里,不知多少太原兵往上在爬,久久上不去!
這種上不去,不是說打不下來,而是連在城墻上占據一塊小地方都占不住。
也是這些人,把平州張覺,一戰打崩。
其兇狠善戰,蘇武看得到,親眼在看,也是第一次看。
就看那女真勇士,面門中箭,眼睛都睜不開了,卻依舊還是冷靜模樣,還往前去撲,精準抱住一人去,靠在垛口,拼命撕咬宋兵的脖頸……
蘇武看得眉頭還看到,那人一邊撕咬當面宋兵,一邊伸手胡亂去拉,當真抓住一人披肩之甲胄,便往城墻下去跳……
一人帶著兩人,不知哪里來的大力,當真就能躍下城墻,甚至還能砸落垛口外的長梯上一人……
看得蘇武是皺眉不止……
人何以不怕死?很多原因,一些原因許是什么深仇大恨,或者重賞之下,或者就是一時熱血上涌……
也有可能是有些人就是大義凜然,赴死不懼……
還有一些人,他們天生見慣了生死,自小就在危險之中,每一次都是搏命而存,所以,他們不是不怕死,而是面對死亡的時候,更多幾分尋常的坦然……
蘇武身邊,魯達一語來:“此金人之兵,好似……”
魯達似乎也一時找不到形容的詞語,說是悍勇,悍勇者魯達見多了,這不單單是悍勇……
也不是什么無敵,只管刀槍真砍刺去了,也會流血也會死……
那該什么呢?
蘇武口中出來一個詞:“生死只道是尋常……”
“對,相公說得對!”魯達點頭。
披甲百萬之遼,輸得不冤……
蘇武又想起一件事來,有時候,許多事,都要正反去想。
想何事?
想他自己是不是出手太早了,這些女真,若是逼得太狠了,日子過不好,就能保持這份生死尋常。
是不是應該讓他們過點好日子?才能去掉這份生死尋常?
若是等他們享福享幾年,是不是就好打許多?
蘇武腦子里在想這些,口中卻是一語去:“加鼓!”
王稟與其手下的兵,自也悍勇,太原兵,著實不差。
倒也不知為何,從春秋戰國、秦漢而下,到南北朝與唐,再到如今之宋,太原與周遭之地,這個地方的兵,一直能打。
乃至北宋滅亡,太原之落幕,也是一場極為慘烈之落幕,慘烈到城內八個月,樹皮都啃光了,餓死無數,乃至食……但太原的軍民,特別要說百姓,當真就一直要干,就是要干……
這是北宋滅亡這件事里,靖康之恥這件事里,整個北國,最慘烈之處,也是整個靖康屈辱之中,最值得稱道的地方!
真說全是王稟與張孝存之功?這話極為不妥,那更是整個太原軍民之功,是他們有這么一條錚錚鐵骨!
就好似今日,太原兵在爬城,王稟已然親自在先登,這些太原兵其實并不曾經歷過多少戰爭,平常只與匪寇為戰,太行山、呂梁山之匪寇,今日,卻當真能隨王稟去前赴后繼。
死傷者,不知幾何……
反而東西兩邊攻城之人馬,關勝郝思文之輩,與當面太原兵一比,那真差了不少……
兩邊無女真,關勝郝思文之軍,卻也久久上不去……
還有蘇武之語:“再加鼓!”
今日,是蘇武第一次如此不顧人命,當真在填,填得牙關在咬,這么好的兵,想來太原也不多,大宋邊關軍事糜爛,也不只是糜爛河北,太原亦然,從官吏到錢糧,都在糜爛……
王稟到這里來的時間也不長,定也攏不得多少真正精銳強軍,這般奮勇之輩,豈能真多?
但蘇武就是把人命在填!
家國生死,民族存亡,太原兵先犧牲!
自古如此!
歷朝歷代,但凡生死存亡之戰,太原兵向來就是前線,擊匈奴也好,打突厥也罷,抵抗契丹也是,而今打女真,還是!
便是歷史之中有失敗,也失敗得慘烈無比,可昭日月!
你說大宋軍事真弱?
是弱,但其實也弱不到哪里去!
這不,太原兵就是這么悍勇!
何以大宋可亡?亡在天子,亡在貴胄,亡在這個國家的組織系統已經糜爛不堪,是大宋組織不得這些悍勇之輩!
也想歷史上,太原人在城頭死戰數月,看到天子圣旨到來讓他們投降,整個太原城里的已經餓成皮包骨的十數萬人,當時何以作想?
這個悲慘之事,不會再發生了!
蘇武忽然起身來,往將臺而下,開口大喊:“陷陣營,下馬列陣!”
蘇武知道騎兵矜貴,他這些騎兵不知花費了多少錢去。
蘇武更知道,他舍不得這些騎兵,死一個都心疼!
陷陣營指揮使、游騎將軍武松,此番不在,去河東諸多州府殺人去了。
蘇武親自來,要作甚?
他看到了邊關太原兵之兇悍,太原兵,代表了整個河東一路,山西之地!
山西之地,大概也就這一支真正雄軍了。
蘇武要讓太原兵看到他不是那等垂手高坐之輩。
蘇武也要讓太原兵第一次認識他,真正認識他!
今日,是人心!
陷陣營,兩營,一千重甲,下馬列陣極快!
蘇武重甲在身,往前去,先回頭左右掃視一番,二話不說,只有一句:“隨某上城!”
魯達早已扛著大盾站在了蘇武面前,岳飛、李成更是緊緊護在左右。
只聽身后來喊:“愿隨相公效死!”
只看那將臺之上,許多人急切不已,劉光世在說:“許先生,何以不勸一勸你家相公啊……”
許貫忠也皺眉:“將軍何以不開口去?”
一旁有姚平仲,一語說來:“我倒是喜歡蘇帥這個脾氣秉性!”
“這這……這哪里是什么脾氣秉性,不該如此也!我自以為他是去督戰,哪里知道他是要去攻城……”劉光世話語不假,頭前他真以為蘇武只是去督戰,去驅趕將士先登。
許貫忠想得又想,幽幽一語來:“許也不一定是壞事,相公所行,深意其中。”
“這有什么深意不深意的……哪里有主帥真去爬墻的?萬一……我說萬一……我等如何是好?”劉光世擔憂不已。
許貫忠也在皺眉,他也擔心那萬一,卻也更知道,這件事深意大概在哪里。
此河東一路之軍心也!
何以見得?
就看蘇武帶著一千京東陷陣之士快步而去,已然馬上就要到城下。
那王稟已然站在云梯車上高喊:“兄弟們,且看蘇帥,蘇帥親自助我等來了!”
何以見得蘇帥來了?
大纛來了!
眾多還未上去的太原兵,當真轉頭去看,蘇帥真來了!
蘇帥是誰啊?
倒是聽說過,極為了得之人物,江南剿賊什么的,收復燕云,近日也聽說他滅亡黨項……
黨項豈能不是河東幾代死仇?太原兵,以前也與黨項戰,大戰許多,麟州之類,近些年少了……
都是聽說……不曾見過,反正就聽說蘇帥極為悍勇善戰善謀。
回頭去看,他真來爬墻?
真來助我太原兵爬墻?
當是不會吧……
所謂朝堂高官,樞密院直學士,所謂大帥主帥,哪里有親自爬墻的?聞所未聞,先輩的口中都不曾聽聞……
真來了!
王總管還在大喊:“兄弟們,蘇帥親自來助,我等更當奮力才是!不要讓蘇帥恥笑我等!”
這話在喊,撕心裂肺在喊,便真有用,左右之兵,當真往那云梯上不斷去爬……
蘇帥說到就到,數百女真,他還真不信了,便是他們天大的本事,今日也不可能守住這座城池!
只要女真盡喪,金軍其他兵馬,蘇武已然不放在眼中。
此番是第一次與真正女真交手,就得勝,就得一戰而勝,就是不能有什么拉鋸反復。
蘇武親自來,魯達前面頂著大木盾往云梯車而登,岳飛搶一步在前,蘇武再上,李成就在蘇武身后,身后更有陷陣無數!
抬頭去看,車內其實很黑,魯達的大盾把車上頂端的出口光亮遮得嚴嚴實實,只管奮力去爬。
光亮一來,魯達已然先從出口躍出上了城墻,岳飛也去,蘇武再來。
如同鐵塔一般的魯達,木盾依舊在手,只管奮力把木盾往人群去推去頂去撞,瞬間撞出一片城上空地……
無數兵器也砸得魯達身上火光四濺,魯達只管把頭埋在巨大的木盾之后,左右再撞,口中呼喊:“相公來殺!”
蘇武來殺,沒什么招式,就是左右兩個骨朵,往前去砸!
當面一個女真,被魯達推得趔趄一步,蘇武骨朵就來,打砸而去正中鐵盔,那女真當真昏懵軟倒。
蘇武往前,連連去砸,第一次殺女真,女真也是肉體凡胎,也是會死,也并不能以一敵百……
岳飛更是一柄巨大的斧頭,往前去劈砍,倒也不知為何,岳飛挑了一柄斧頭來,好似劈柴軍中劈柴用的。
李成長槍不斷去捅!
皆是鐵甲,皆是火花打砸,噼里啪啦四處在響,蘇武也頻頻受得擊打,好在就是身板子硬,更也護得住要害,倒也顯不出什么強弱來,只管是亂戰在起,打砸來去。
魯達當真就是蘇武最堅實的護盾,他手中大木盾一直都在,他也不去殺什么人,最多用木盾砸打一下倒地之人,他就做一件事,把蘇武護在身側。
便是勇力,日夜打熬、頓頓飽食之勇力,左邊去撞,右邊去撞,給蘇武撞出無數的空間來……
王稟跟著上來了,京東陷陣與太原兵雜在一起不斷前赴后繼,都在上城。
王稟在呼:
卻也只有他一人在呼,眾人生死在戰,來不及去呼,卻是眾人都看得到!
那將臺之上,眾人提心吊膽在看,劉光世焦急不已:“竟是上去了,哥哥啊!可要護住自己啊!”
許貫忠只管來說:“魯將軍護得住,岳校尉也護得住,無事無事……”
許貫忠話語在說,豈不也是自我安慰?
他知道,自家相公,是要用這個機會,把河東軍心收在麾下,軍漢何以收心,一來同生共死,二來慕強,愿意跟隨強者,三來,錢糧待遇。
今日,主帥來援,并不坐視太原兵死戰,同死先登,來日,太原兵就知道蘇帥看他們,不存在什么嫡系與旁支。
也知道這位主帥,值得信任,不論什么情況,必不會拋棄同僚。
三來,今日,太原兵當真見一回蘇帥之勇武,這般主帥,不追隨之,還能隨何人去?
來日,再待這些太原兵知道蘇帥錢糧待遇與封賞的手筆,太原兵何以不歸心?
河東之地,州府也多,真說兵馬,并州太原而已!
有此太原兵,就有河東一路!
吳用此時正去做的事,才不會在河東之內,有什么反噬與后果!
亂世,兵馬才是重中之重!
嗯?真到亂世了?
許貫忠一時也有恍惚,好好的大宋,好似陡然間,一瞬間,真到了亂世,毫無預兆,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竟是真入亂世了!
一時之間,許貫忠不知是喜是悲……
再看城頭,自家相公正在廝殺,當真在城頭上站定了。
許貫忠大喜,便也知道,城破不遠,當真生女真不過數百,殺盡則止!
許貫忠更也看得出來,這些所謂女真,他雖然第一次見到,卻也知道,不殺盡,他們也不會降!
今日大開眼界,女真,當真悍勇!
不免還想,這般女真,還有數萬之多……這是何等之大敵?
想到這里,許貫忠不免又是皺眉,與這般強軍為敵,環看而去,且不說勝敗,眼前之兵馬,不知要死多少去……
不免又抬頭去看,還是看那蘇相公,真想與女真勝敗之事,只能去看那蘇相公了,許只有他,能與這般女真強軍周旋,那可是數萬女真之騎,數十萬馬蹄……
深想去,蘇帥好似不是臨時決定要先登的,應當……可能……大概早已想定此番要先登……
且尋的機會極好,是那太原兵死戰許久之后不曾登上去的時候,是那城頭女真人也打得有些疲憊、死傷不少的時候……
此時此刻,敵軍戰力在衰,太原兵也是戰得艱難,蘇帥往前先登……
越想,許貫忠越是放心不少,蘇帥善謀,謀事,謀人心……
只管是一旁的劉光世,腳步左右在動,一時看一眼城頭,一時又不去看了,似也不敢看……
便是真怕,怕兩樣,一樣真是蘇武個人安危,第二樣,若真是蘇武出得什么差錯去,牽一發動全身,是戰局之亂,更是那前程……
又看了一眼城頭的劉光世,便松一口氣去,不去看了,這口氣又頂起來了,頂不住了,又看一眼去,又松一口氣去。
劉光世便是來來去去如此……
姚平仲自是一直盯著看,口中不斷有語:“蘇帥好樣的……蘇帥悍勇!唉……若是早知蘇帥是去登城,我自也當請軍令同行!此時豈不也在城頭戰得痛快?”
韓世忠來一語:“可惜……”
一旁還有梁紅玉在韓世忠身后,一語說來:“韓郎,以為只聽說相公勇武,此番隨軍,都只看到相公運籌帷幄,謀戰而成,還想呢……是不是傳言多少有些夸大其詞,也想相公當真是那學士模樣,今日一見,卻知昔日聽說之語,一分不差,甚至還未說盡……”
韓世忠悶聲來言:“那能作假?只是此番不該如此,便是點我去先登就是,相公何必親自去……”
“許相公是見久久不克,所以一時心急,自就奮勇去了!”梁紅玉如此來說。
蘇武何以提前不說?
唯有許貫忠知道,便是蘇武若提前說了,那就去不成了,這么多悍勇之輩在側,哪個拉拽不住他?
便是抗命的死罪,眾人也會把蘇武拉在當場走脫不得。
卻是城頭那邊不喊,萬余騎兵皆在觀戰,陡然喊起來了:
本還不能同聲,喊得幾聲去,已然是異口同聲在起,一時間,萬余人同喊,聲音激蕩寰宇。
那蘇相公在城頭之上,廝殺不斷,陡然莫名也覺得周身熱血直往頭頂去涌,揮舞起骨朵來,更是覺得渾身有天神附力!
倒也奇怪!
蘇武自己都沒料到此番陡然上陣,會帶來這種效果!
喊聲不斷,一直高呼,不知多少騎士把長長的騎槍高舉頭頂!
蘇武越發有力,骨朵砸去,火花四濺,骨骼碎裂!
便是戰場之上,太原兵也好,蒲東兵也罷,個個入耳,看得到的,看不到的,誰人都知,那位蘇帥正在大殺四方!
將臺之上,韓世忠已然起步,走去何處?
走去那一排巨大的牛皮大鼓,言語無有,從一旁拿起備用的鼓槌,上前一擠,擠走一個正在擂鼓的軍漢,他雙手就揮:“我來為相公擂鼓!”
梁紅玉一聲嬌喝:“我也來!”
如此一來,那姚平仲轉頭也去,那自是鼓聲大作。
還有那劉光世皺眉之語:“哎呀,你們就別跟著添亂了……”
哪里有人理會劉光世?只管是鼓聲大起,韓世忠肌肉虬結的手臂,那著實有力,大鼓之聲,更是低沉轟鳴,震得人好似心臟都隨之在跳。
只問城頭女真如何?
一人,身材低矮,壯碩非常,身披甲胄兩層,往魯達大盾飛身撞去,也把魯達撞得一個趔趄往后,他自也重重倒地,只管是諸般重器打砸在身,他卻還能爬起來,往前在沖,雙手無兵,只去抱住魯達手上的大盾……
他似想把大盾奪來,或者是想把大盾打落,他甚至也未想要擊殺何人,便是只要這大盾一落,當面這個宋人蠻漢,自也就不能左右沖撞了……
蘇武骨朵不斷擊打在這人身上,他自不管不顧,抱住大盾,拼命去奪,乃至跳起來雙手雙腳去抱!
果然,魯達大盾脫手而去,那大盾隨著那女真人一起落地,魯達氣怒在身,上腳就跺,身上已然叮當作響,魯達也是不管不顧,一腳跺去,跺在木盾上,木盾壓在那女真人身上,那女真自也爬不起來……
魯達低頭去撿,撿到什么就是什么,便是一個圓頭錘,矮身就坐,一通打砸……
蘇武連忙往前,岳飛更在往前,周遭將士,京東者有,太原者也有,已然不知往前多少番了,此時更是前赴后繼……
是亂局,容不得某個人如何大殺四方,齊心協力,就只容得前赴后繼,乃至踩著同袍尸首往前去……
這是鏖戰,得一直戰得昏天黑地,戰到一方不可再戰。
蘇武在這里,確保鏖戰宋軍戰到最后,他沒時間在此圍城,也沒時間一次又一次再來爬,更不想一次又一次了,軍心士氣也要在此番與女真的初戰奠定。
此番,就得一次破城!
“隨某往前!”蘇武在喊!
只問,哪一次大戰鼎定,不是蘇武親自在前?是靠旁人沖殺而得?
唯有打進興慶府,那已然是穩壓必勝之局,蘇武不曾先登,但漠南之戰,蘇武豈能不是身先士卒?
卻是軍將難死?自古如此,哪怕軍將大敗,常常能以身免,亦或者兵敗,軍將總是最后才死,乃至李廣那般還會被活捉,何也?
一來,軍將甲胄更精良,二來,左右心腹親信護衛得力。
也好比此時,無了魯達大盾,蘇武左右,個個都在往蘇武更前去奔。
只要蘇武向前,他們就更向前去!
只要蘇武不膽怯,他們便更不膽怯!
此,便也是有時候軍將悍勇得勝之道理所在。
連那老王稟都在喊:“沖過去,沖上去!”
數百女真,此時此刻,已然不剩多少,卻也依舊死戰不退。
也不知哪個是完顏阇母,也不知完顏阇母是活著還是死了……
只管拼殺不斷,終有落幕之時……
女真喪盡,其余之兵,奚人漢人契丹人,豈還能站得住城頭?
蘇武上城,選的就是女真人去戰!
落幕了……
殘陽如血,蘇武站在垛口之上,大氣粗喘,俯瞰大同城南,俯瞰數萬兵馬……
所有人也都在看他,城下城上,都在看他。
許死傷無數,許數百女真城頭上在守,不知一人一命換得幾個宋軍……
但蘇相公站在那里,殘陽剪影之下,顯得格外威武無當!
京東軍在看,太原軍在看,蒲東軍在看……
看得人入了神去!這回倒是不喊了,無人再喊相公威武。
鼓聲也落,劉光世自也看得到那殘陽下的剪影,小小一個,卻是無比高大,與那大同雄城一般的高大!
不,比那雄城還要高大威武!
劉光世一語說來:“我這哥哥,如此雄城,如此悍勇之敵,一戰而破,此非戰神在世乎?”
許貫忠一口氣松去,小聲接話:“是啊,戰神不過如此!大宋之戰神!”
那城頭之上,蘇相公歇過力氣來,大手一揮,喊得一語:“發賞,頭前說定,一個女真人頭二百貫,發!此番陣亡,發……三百貫撫恤!”
蘇相公豁得出去,給錢,錢對蘇武而言來言,毫無用處,不過就是一堆金銀銅而已,只有一用,發賞發撫恤!
蘇相公在下城,路過很多軍漢,滿臉血污之軍漢。
蘇武都會左右致意。
軍漢們拱手在禮,京東口音,太原口音。
“拜見相公!”
王稟跟在身旁在走,還左右去說:“相公此番之悍勇無當,更勝昔日!直教我太原軍漢,人人側目!”
蘇武看了王稟,沒有言語,只有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意味深長什么?
不免許還是某一件事,我將來要去清君側,你去不去?
王稟心知肚明,面色稍顯尷尬,卻迎著蘇武的目光,并未當真躲避,許他還有一些顧慮,屬于這個時代的人應該有的顧慮……
但有些事,不能想,不能深想……若是萬一……只說萬一,萬一,來日朝廷有令,讓他王稟與蘇武對戰……
只問,如何是好?
卻聽蘇武爽朗一笑:“王總管也是越發善戰了,今日可不比昔日剿方臘賊,這女真可比方臘難打得多,王總管更也悍勇!”
王稟點頭來:“吾輩自當奮死!”
“回營!”蘇武大手一揮,腳步快走,卻是忽然問了一語:“王總管,你守此大同城!”
“得令!”王稟心中一松,此令不改,可見蘇相公,胸懷廣大,教人敬佩!
東京!
女真大軍不斷渡河而來,坐船的,走橋的……
騎兵五萬,馬匹十幾萬,步卒竟也有數萬,至少五六萬,也不都是步卒,其中帶著的奴隸不少,乃至許多就是剛剛投降不久的宋軍,奴隸跟著主人,已然就伴隨在旁而來……
乃至還有不少步卒與一些騎兵,坐鎮在大名府為后方……
此來,糧草之物,車架之類,更是數之不盡,不知搬空了多少河北城池……
烏泱泱而來,便是巨大的東京城,在這般場面之下,陡然也并不顯得如何巨大了……
李綱站在城頭之上,一時也是頭皮發麻不止,他沒見過,幾輩子都沒見過……
也有那不少汴京城內的官員上城樓來觀敵,一時觀去,早已手腳發涼,面如死灰。
城頭上的軍漢,膽小的,已然兩股戰戰,也有一些膽大的,也在張弓搭箭,乃至把那小鐵炮里去塞火藥……
東京城頭,有那一種小鐵炮,甲仗庫里搬出來的,不大,手臂粗細,威力也不大,火藥也并不如何好用,但足夠響,且也能殺人,只是繁瑣得緊……
城樓之內,眾多官員都去看李綱。
都也來問:“李侍郎,可當真能阻敵軍入城?”
頭皮發麻的李綱,能說什么?只管去說:“諸位不看看這護城河多寬,這城墻多高,竟當真被敵人嚇住了?那馬蹄能飛不成?”
“唉……是啊是啊……”眾人需要安慰。
“你們且下去吧,萬一敵人發矢,誤傷了可不好,我自把城池守住就是!”李綱趕人走,便也后悔,不該讓這些人來看。
眾人當真回頭就下,這里待著看著,著實讓人心驚肉跳。
李綱,自也硬著頭皮繼續盯著,也四處去再看看各處城防之事,不免也還要四處去鼓動軍心士氣。
城外,完顏宗望自也到了,完顏宗翰也趕來了。
眾多兄弟自也在商議……
完顏宗望在驚嘆:“此城,當真大,大到超出了以往任何想象,著實不親眼來見,想象不到世間還有這般大城!”
“是啊,只道傳言不真,多有夸大,親眼見之,才知其貌!聽說里面城墻幾道,內外皆有,想來也是不假……”完顏宗翰也言。
鄉下人進城,雖然是貶義之語,此番,著實就是如此。
護城河之寬,城墻之高,自也超出了想象……
完顏宗翰在問兄長:“接下來怎么辦?”
完顏宗望也在皺眉,他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要說攻城,自也還要等著軍械來造,倒也不知該造多少軍械,該造多大尺寸……
還有那護城河,著實難辦……
也看城頭上,鐵甲熠熠,數之不盡,頭前已然繞過一圈去,到處都是甲胄在城,豈能不教人皺眉?
也是李綱之謀,哪怕軍漢不多,湊個數也要把人湊到城墻上去站著,站個誓死抵抗的模樣出來……
也猜女真人此時,心中怕也不定,深入大宋這么遠,天下勤王在來,西北強軍在趕,女真人也當慌亂……
李綱所想,自也不差,完顏宗望是真看到了這座百萬之城,卻也糾結不已,猶豫不斷……
兄弟們都看著他,也在問怎么辦?
這里可是大宋皇帝所在,再怎么說,興許也該有一兩支悍勇之軍在城內,護城河就如此寬闊,城墻一道一道,外城、內城、皇城,還有諸般甕城……
完顏宗望又問宗翰:“那京東之軍,當真善戰有勇?”
完顏宗翰不言,卻真點頭。
完顏宗望想來想去,忽然說道:“且待我再想想……”
實在不行,撤軍也無甚不可,且想想……
卻是完顏宗望在想,李綱硬著頭皮在城頭。
皇城之內,垂拱大殿之上,又是鬧哄哄一團在說。
“陛下,女真之軍,當真雄壯,無邊無際之多,便是馬匹,也是數之不盡……”
“是啊,陛下,以我城內之軍,怕是不可力敵啊……”
“李綱……那李綱雖然悍勇,當是悍勇……準備也多,但我城內之兵,皆是從未上過戰陣之兵,那女真乃是百戰之兵……此番……”
“陛下,還當再議良策,若是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此為上策也!兵法也是如此所云……”
“對,兵法之道也……不戰而屈人之兵……”
天子趙桓,坐在高臺,那自也是焦頭爛額,他雖未去城頭,也差宮中內侍往城頭看了幾番,甚至連日在看,女真大軍是越聚越多,豈能不知眼前朝臣所言不假?
“那你們說,怎么辦?怎么不戰而屈人之兵?”趙桓有某種畏難之心,這種情況,著實讓人想要逃避,沒跑出城去,就是他此時最大的勇敢了。
“陛下,白相公也說過,那李綱不也說嗎?女真此來,不外乎錢糧而已,亦如昔日突厥大軍臨長安,等的就是會盟和談,當派人出城去談啊……只要退兵去,條件自也好說,亦如昔日昔日賞賜遼與西夏,賞錢而已,只待來日,自能報此大仇,亦如李唐,而今我大宋已然有漢唐之色,來日,定可有如大唐一般,把那突厥頡利可汗擒拿入朝拜見天子請罪!”
“是極,再怎么樣,當遣使問問去,問總比不問要好……”
“興許一問之下,此事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此時此刻,眾人七嘴八舌都在出言,倒是白時中、張邦昌、李邦彥幾位主事之人不言了……
天子自也點頭:“那就先遣人去問問,若真是錢糧之事,便也可免得生靈涂炭!”
“好好好,速速遣使!”
遣誰呢?自也不是在場諸位,只管趕緊去找,找個義士,有膽氣愿意出城去的人。
京中,義士還是有的……
這邊派人出城去。
那邊完顏宗望正在想,只聽得有城內使者來了,便是心中一想,開口一語:“不必帶到大帳來,就說我等不與他和談,和談我等也不信他,不過是宋人拖沓之策,如此緩兵之計,豈能騙得了我女真人?告訴他們,若是當真要談,那就讓他們派一個親王來,再加一個宰相,如此,我等才信他們宋人。如若不然,兩日之內,定攻城池!”
自有人去回復城內來的宋人使者。
卻是軍帳之內,完顏宗弼也問:“兄長如此,那宋人何以能應允?怕是萬萬不能!”
完顏宗望擺擺手去:“無妨,試一試,我也知道他們不可能應允,若是不應,再想辦法,沒得辦法了,那就退了吧,已然打到這里了,咱們退回黃河北邊,先穩住局勢,看看能不能把河北保在手中。”
眾人便也點頭。
卻是完顏宗翰來了一語:“萬一宋人要是同意了呢?”
完顏宗望便道:“那再好不過,那說明這城池之內,也是人心惶惶,許兵力空虛,自開價碼去,錢糧之物,那就好說了……便是白得白賺……”
完顏宗望何其善謀?本來就是空手套白狼的局勢,就是極限施壓看看,這番施壓之后,有了結果,一切了然。
宋人真是奇怪,是個迭加態,一會兒悍勇,一會兒懦弱,也看這城池之內的人,到底是哪個態……
許有可能真是懦弱之態,亦如完顏希尹所言,虎狼養久了,也會變成羊,這座城池里的人,自是多羊而少虎狼,也看城池里,是羊說了算,還是虎狼說了算……
(兄弟們,雖晚,但萬字!不說疲憊了,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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