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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看仙傾 第404章 該叫日月換新天了
“方大人,匡誠和木菁這兩人該如何處理?”
“道不同,只能讓他們永遠閉口。”
“可他們不過是凡俗之流,關在牢中誰也見不到,不會影響我們的大事。”
“青云天下有無數功虧一簣之事,都是死于婦人之仁。”
賀靖元聽后沉默,而后輕輕點頭,腳下的步子未停,只是不再言語。
不多時,兩人便走入了大夏皇宮之中。
深邃的夜色之下,冰雨簌簌而落,在半空中便凝結成細密的、鋒利的冰晶,打在宮殿的琉璃瓦上,發出連綿不絕的、清脆又刺耳的“沙沙”聲。
宮闕的飛檐翹角在昏暗中顯出沉默而堅硬的輪廓,雨水沿著檐角匯聚成串,尚未完全滴落,便已凍成一根根長短不一的冰凌。
這畫面像為這座巨大的宮殿掛上了一副水晶的簾櫛,森然,又了無生氣。
彼時的兩人走過漫長的甬道上,逐漸進入了深宮,早先便在此等候的御前侍人見狀迎了上去,向兩人微微鞠躬。
“見過方大人,見過賀大人。”
“陳公公,陛下頭疼的毛病最近好些了么?”
“好些了,很久之前就不疼了。”
御前侍人聽到賀靖元的問話,笑瞇瞇地說著。
年輕的大夏天子一直都有頭痛的毛病,自登基后就沒有休止過,嚴重的時候甚至寢食難安。
像賀靖元這種老臣都知道此事,所以進宮時總要問上一句,似乎都已經成了習慣似的。
說話之間,漢白玉道就走到了盡頭,再往前就是高高的石階,連接著皇帝寢宮前的露臺。
此時的大夏天子正站在露臺上,看著方若明和賀靖元的到來輕輕轉眸。
“人抓到了?”
“抓到了,只是我這位同鄉比我想象之中要更加固執一些。”
方若明一邊說著話一邊走向露臺,語氣之中帶著些許的惋惜。
皇帝聽后微微一嘆:“普通人確實很難能夠理解我們的苦心,更容易覺得我們是沾滿血污的劊子手,但天下事豈是非黑即白那么簡單的,不過好在事情馬上就成功了,方兄將握住天下權柄,盛世便要來臨了,等到那時,他們會明白的一切的。”
方若明點了點頭:“任惡業加身,我亦往之。”
“對了,我聽說你去了耕陽城,在那里殺了一些方家人?沒事吧。”
“沒事,是我阿妹給自己尋了門親事,乃是耕陽城一關姓,與方家為姻親關系,我以家里人的身份陪同前去見面,卻沒想到過了那么多年,那些世家仍舊沒有半分長進。”
“忍了這么多年,你終歸還是有些忍不住了。”
“往事歷歷在目,再好的修為都很難忍得住。”
賀靖元就在后面站著,聽到兩人的對話忍不住稍稍抬頭。
方若明以前的事他是知道一些的,據說在加入鎮北軍之前,他也曾隱姓埋名地到過仙宗修行。
但因為沒有家世背景,又偏偏天賦卓絕,所以備受打壓和欺辱,和季憂的經歷極為相似。
也是從那之后,他開始對仙宗及世家門人仇恨不已。
“以前需要忍是怕大家暴露,現在宣泄一下也無大礙,只要處理的妥善就好了。”
“這點你大可以放心,關家被嚇破了膽,而仙宗反應向來遲緩,不會有人發現。”
“那就好。”皇帝點了點頭。
“先賢圣地的事情如何了?”方若明忽然發問,“開啟圣地的日子可曾定下?”
“今日丹宗來訊,先賢圣地還剩最后三道裂縫,開啟圣地的日子也被定在了下個月的月圓之日,說起此事來,有件事還挺有意思的。”
“哦?”
皇帝似乎回意到了什么,輕輕揚起嘴角:“五大仙宗眼下互相都不信任,倒是主動提出了由鎮北軍守住圣地核心,而他們鎮守四方的建議,到是與我們的想法不謀而合了。”
“這就是得道者,天助之。”方若明用深沉的目光看向遠處,“努力這么多年,也該叫這日月換新天了,屆時方某一定不會忘記大家的努力與幫扶。”
“如此便好。”
“寒夜風涼,陛下身子本就不好,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稍微做些準備。”
皇帝輕咳了兩聲:“那我就不送了,今日找你本就是為了見一面,問問方家之事,有些話就留到功成之后再說吧。”
方若明聽后點了點頭,而后邁步走下了漢白玉階。
目送他走遠之后,一直站在兩人身后的賀靖元看向了皇帝,似是有話要說,但猶豫許久都未開口。
皇帝見狀看向他:“賀大人可還有什么要說的?”
“是我那兩個司仙監的官員,不知陛下要將他們如何處置?”
“方大人沒有說么?”
賀靖元沉默一瞬后抬起頭:“方大人說要把他們殺掉。”
皇帝聞聲轉過頭來:“改了年號的那個冬日是我們計劃正式開始的時候,那日我把你們聚到一起時便說過,他的命令就等同于我的命令,你為何還要再問我一次?”
“我只是覺得他們不過是凡俗之輩,關起來就好了,著實沒有殺掉的必要。”
“我很好奇,匡誠在牢中對你們說了什么,竟讓你今夜忽然開始猶豫?”
“陛下言重,我們做的是福匯萬民的大業,卑職從未有過任何的猶疑,只是我們難道真的要把一切都交給方大人?”
皇帝將身子轉了過來:“原來你猶疑的不是我們做的事,是他這個人。”
賀靖元思索許久后開口:“陛下,匡誠在牢中曾問過一個問題,若我們真的是為了萬民不得已沾滿鮮血,那新世界秩序建立后,我們是否該為死去的百姓償命,卑職被問住了,而方大人的回應與我所想的不同。”
“若明兄是有赤子之心的,也有著開萬世太平之志,是我見過最為通明之人,況且全族氣運也只有他的肉身能夠承受,事到關頭你不該猶疑,反而更該堅定不移。”
賀靖元聽后躬身:“陛下,我明白了。”
皇帝放眼望向遙遠的深空:“他們兩個都是不錯的臣子,若不是因為今日之事,大業完成之后他們是可以被重用的,即便現在已無法用了,也記得讓他們走的痛快些。”
“卑職知道了。”
“去吧。”
賀靖元點了點頭,而后邁步走下了漢白玉道。
無盡的黑暗與細密如織的細雨下,露臺之上只剩下了皇帝一人。
但他并未因為體弱多病而立即回到寢宮,而是仍舊保持著與先前相同的姿勢,望向無垠的深空。
突然,大夏皇帝毫無預兆地揮手砸了砸自己的腦袋。
“別吵了,安靜些!”
春雨連下了數日,直到三月初七。
魏蕊打著油紙傘越過了永安大街,朝著尼山的方向走去,表情中帶著惶恐與不安。
很快,她就來到了天書院的山門之前,但卻被大陣所阻攔,無法入內。
看守山門大陣的掌事院弟子見到他,微微躬身:“魏姑娘,請問您來天書院所為何事?”
“我想找曹教習。”
“曹教習?哦,您是說曹長老?”
魏蕊立刻點頭:“對,我找他有事要說,煩請這位公子幫我通傳。”
那位掌事院弟子聽后不由得面露難色:“先賢圣地開啟在即,妖族虎視眈眈,曹長老和長老閣的一眾長老都隨殿主前往中州了,我也無法聯系到他們。”
“那正心仙子呢?”
“她也去了,還有三殿親傳,班陽舒師兄,他們都去了中州。”
聽到這句話,魏蕊不禁捏住了袖口。
她今日來此不是為了別的,只是因為她已有十日未曾見到匡誠了。
先開始的時候,司仙監說他是被派去南方執行公務了,可時間一長她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因為匡誠不管哪次離京,都會寫信告訴自己,即便是任務緊急也會托人捎口信的。
想到這些,她立刻就去了木菁的家中,想確認匡誠到底是不是去執行公務了,具體又是在南方的何處。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木菁也不不見了。
她的妹妹木秀也曾去司仙監問過,而木秀得到的答案和魏蕊所得到的是一樣。
因為之前有過怎么找匡誠都找不到,后來才知道他是被仙宗抓走了的經歷,所以此刻的她滿心都是不安,才想要找曹教習幫忙,不曾想卻剛好趕上所有人都不在盛京的情況。
思索許久,魏蕊從尼山神道匆匆離去,打算再去別的地方打聽打聽。
可就在此時,她遇到了同樣從長街上匆匆而來的木秀。
“魏小姐,出事了。”
“秀秀姑娘,怎么了?”
“跟我來。”
魏蕊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木秀拉進了一條巷子。
兩人左拐右拐,最后在一處偏僻的死胡同里駐足。
魏蕊本就十分忐忑,見其停步不由得立刻追問:“秀秀姑娘,到底出什么事了,有你哥的消息了?”
木秀面色蒼白地看著她,喘息幾聲后張口:“城中茶棚的一個伙計說我哥消失之前見過一個人,是無慮商號的伙計王九。”
“王九?”
“對,可問題是王九第二日就被人發現溺死在了南城的曲河之中……”
木菁和無慮商號是沒關系的,有關系的是他的情郎,而無慮商號的伙計只負責賣糧,沒事根本不會去司仙監找一個官員。
一念及此,魏蕊的臉色瞬間蒼白,一種不好的預感開始縈繞在了她的心頭。
但此時此刻,根本沒有人會關心這樣的小事,因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中州。
隨著月圓之日的日期漸漸逼近,無數修仙者都在仙宗的帶領下從四面八方趕到了日升城,以先賢圣地為中心,將周圍幾十里都封鎖的水泄不通。
其中,天書院是自在、長生、不欲殿主壓陣,另外三宗則全都是無疆境以上的大能到場。
至于靈劍山,他們則是派出了所有族老,甚至還有鑒主的駕輦一同出現。
事關族群與氣運,這場面的規模要遠超過天道會,甚至和當初天下征討千年世家有了一拼。
而這樣的異動自然也引起了云州邊境的妖族守衛軍的注意,于是無數線報開始向著云州腹地連傳。
“人族修仙者將先賢圣地周圍圍住了?”
“回殿下,據說中州四周周圍的官道已全部停運,西北方向更是有無數強者氣息。”
云州北部,新建成的妖帝城如同匍匐的巨獸,帶著雄獅般凜冽的氣勢
妖皇子府邸中,聚集于此的鱗牙毛爪羽五族族長聚集在此,聽到前線妖將的匯報后輕輕皺眉。
他們在上個月就已經集結了大軍,花費許久制定了夜襲中州的計劃,打算以最短的速度占據中州西南,控制住丹宗,開圣地,奪氣運,可直到此時他們才意識到,人族原來早有準備。
看來當初的盛京之行,他們雖說是查清楚了有關于先賢圣地與人族氣運之事,但也很有可能暴露了覬覦之心。
“人族早有準備的情況之下,想要奪取人族氣運就只能正面交鋒了,傷亡也許會十分慘重。”
“正面交鋒也未必能如期地深入腹地,又如何能像計劃中那樣控制住那些可以打開圣地的丹師?”
“還有圣器,也是個威脅啊。”
議事廳中,來自五族的大人物開始議論紛紛。
妖皇子夜寒此時正端坐于此間,聽到議論聲后輕聲開口輕輕凝眉。
其實他心中也清楚,與人族正面交鋒和趁其不備夜襲之間的差別太大,難度也是天差地別,各族要有所猶疑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抬眸看向那報信的妖將:“可觀察到那些強者氣息都來自于誰?”
“有部分已確認身份,這是名單,請殿下過目。”
那名妖將從袖中取出信箋,而后遞到了夜寒的手中。
細細查看過后,夜寒神色凝重地將其按在桌面:“諸位,根據信中所言,人族幾乎派出了半數以上的強者,形式對我們不算有利,但我覺得我妖族為此時機已等待千年,絕對不可以輕易放棄。”
鱗族族長聞聲開口:“皇子所言極是,好的機會很難再有了,何況我們妖族并不弱于人族,當年是天道不公才讓我們遠走雪域,這次的我們,總不能因為自己的膽怯而再讓族人再被風雪埋沒千年。”
“其實云州與半塊北境已足夠我們族人生活,冒如此大風險,當真值得么?”
“那是因為人族在上次的內亂之中元氣大傷,且族群內部互起猜忌,暫時無力抵御我族與妖族的聯軍,可待他們修養過來,你們當真以為他們能與我們友好共鄰?別忘了,云州是他們最依賴的靈石產地,等他們將人族氣運修復,再得天道垂青,戰事仍舊無法避免,而我們或許連如今的機會都不再有。”
“可是人族的圣器仍舊是邁不過的威脅。”
聽到爭論之聲的夜寒忽然拍了拍桌子:“關于圣器之事,請各族放心,我們在無盡風雪之間準備了那么多年,不會忘記這件事,關于圣器,父皇自有辦法。”
聽到此話,眾人對視一眼后直起了腰身:“既然如此,我妖族無懼!”
“好,我要的就是諸位的這句話。”
“那么殿下,我們何時出發?”
“我明日一早就會入宮,奏請父皇盡早發兵,畢竟人族若是準備充分,我們或許會花費更多的時間在交戰上,先發制人是最好的結果。”
夜寒說完之后看向羽族族長:“乾叔,有件事還要麻煩你。”
“請殿下吩咐。”
“父皇下令之后,我族大軍將直接動身朝東南而去,沿玉衡山脈進軍中州,期間有大部分時間會將后背會露向蠻族,這點不可不防,這幾日還要勞煩族內將士盯緊幽州。”
羽族族長聞言點頭:“謹遵皇子御令。”
夜寒說罷深吸一口氣:“各位,戰場之上生死無常,交代戰士們,我們是為了種族的生存才浴血而戰的,即便身死,我妖帝一脈也絕對不會虧欠他們的家人,族人也將永遠會在族地供奉他們的英靈,生生世世傳唱。”
“妖帝陛下萬歲。”
“去吧,讓他們都各自回家,去陪陪家人吧。”
聽到此話,五族族長起身,拱手之間離開了皇子府。
送走了所有人,夜寒更換了一件白衫,而后離開了府門,朝著妖帝城的南側而去。
戰事要開始了,生死之間是不論身份尊卑的,出征前陪陪家人免得留下遺憾,這是他們妖族戰士的傳統,他自然也不例外。
父皇與母后自然是不需要他擔心的,而他唯一擔心的就只剩下了自己的妹妹,所以他此間出門也是為了開戰之前再和妹妹見一見。
此時,妖帝城中已經頗有風雨欲起之勢,原本喧囂的巨城此刻被一種無形的肅殺籠罩。
寬闊如廣場的街道上,不再有往日的車水馬龍,取而代之的是來自五族旌旗迎風翻滾,如同涌動的潮水,就連沿街的普通百姓都像是一張繃緊的重弓,只待那一聲令下,萬箭齊發。
唯一沒有受此氛圍影響的,只有立于妖帝城南側的一幢白色小樓。
這是妖族公主封陽的醫館,與她在雪域的那座十分相似,連其中的布局也是一樣的。
彼時的她正在為一位毛族的稚童治療咳嗽的病癥,動作和語氣都如往常一般溫柔而和善。
只是不知為何,她的眼底卻深藏著一絲不由外人察覺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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