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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沒有人比孫權更懂射虎,沒有人比孫權更懂占卜

作者:狗腳朕.  分類: 歷史 | 秦漢三國 | 狗腳朕. | 三國:王業不偏安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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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王業不偏安 第292章 沒有人比孫權更懂射虎,沒有人比孫權更懂占卜

江陵。

雖是戰時,但誰都曉得,此次漢吳之戰,又或者說第二次夷陵之戰必是曠日持久,緊繃著一根弦日日提心吊膽毫無意義,且于軍心士氣而言有害無益。

便是在夷陵城下圍城的漢軍,前幾日都在進行種種如樗蒲、投壺、蹴鞠、互市之類的活動,更不要說遠離夷陵前線的江陵。

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該樂樂。

孫權早就聽聞油江口,也即赤壁之戰后劉備統治荊南四郡的臨時治所公安有虎。

昨日莫名煩悶非常,卻又因道路封鎖無法探知夷陵消息,便命車下虎士安排射虎車,去油江口尋虎,以排解這種消極情緒。

沒有人比孫權更懂打虎。

利用發情雌虎的糞便與尿液,那頭盤踞在油江口西北密林深處數年有余,食人無數的雄虎,不消半個時辰便迎著東南風尋到了孫權。

見著那披著虎皮、散發濃郁雌虎氣味的射虎車,雄虎勃然大怒,兇性大發,前來犯車。

孫權高立車中,卻不射虎,而以長矛擊虎為樂。

待那頭雄虎被孫權玩弄得遍體鱗傷,孫權盡興忘憂后,才終于命車下虎士弓弩齊發,射得虎斃車下。

正如劉禪關中獲鹿,孫權往油江口射虎,自然也是一種有著強烈政治隱喻的行為。

既然得虎,那么便不能不與江陵一眾文武將校宴飲盡歡。

宴席之間,孫權的解煩督陳脩按諸文武將校的資歷、功績及與孫權的親近程度,先后賜下虎皮、虎骨、虎鞭、虎肉諸物。

席間之人,儒有上大將軍陸遜,有孫權登基時替孫權寫告天祭文的行領軍胡綜,有侍中是儀,有中書典校郎呂壹。

武有徐盛、丁奉、留贊、賀達、宋謙諸將。

再下面,諸葛謹之子諸葛恪,步騭之子步闡,陸遜之子陸延,周瑜之子周列于尾席。

其間,以周最長,娶孫策之女為妻,為興業都尉,領兵千人駐守油江口,列席靠前。

美酒佳肉,鐘鳴鼎食。

畢竟大吳天子在此,節衣縮食是不存在的,天命本就飽受質疑,要是連最基本的體面都沒有了,所謂的天子威儀便也徹底沒了。

劉禪沒有這種煩惱。

酒過數巡,眾臣盡歡。

呃…至少表面上是這么回事。

但孫權當了這么多年君主,又如何看不出席間文武將校強顏歡笑下的深深隱憂?

吃喝玩樂,終究還是屬于那些無知短視的愚兵黔首。

巫縣、秭歸一月盡失。

宗室鎮將孫韶,外姓重臣潘璋、潘濬,盡皆死國,周魴、孫奐杳無音信,不知生死。

車騎將軍右都督朱然,眼下又困于夷陵。

至于左右將軍諸葛謹、步騭,去年便已敗軍被俘,據說如今已齊至長安,成為了諸葛亮的座上客。

勢頹至此,任誰都要患得患失,擔憂孫權的大吳、以及自己與自己家族的前途的。

“若得太史令吳范在此,西線事何至于此?”見眾臣無言許久,孫權忽然嘆了一聲,打破了這場宴席略顯詭異的氣氛。

陸遜、是儀、胡綜等同氣連枝的儒臣面面相覷。

徐盛、丁奉、留贊諸將,卻又是另一種想法。

荊楚好巫鬼,江南尚術數。

巫鬼是流行于下層的低級法術。

而所謂術數,便是在高層間很是流行的望氣、觀星之類的高級道家術法了。

吳軍每逢戰事,孫權必請精通術數之士預先占卜吉兇,而其中術數最為精妙者,便是這位大吳天子口中的太史令吳范。

吳范已死。

諸將聽得出來,這位居于主座略有愁眉的大吳天子,是真的在嘆恨軍中沒有像吳范這樣精于望氣觀星、占卜吉兇之士相隨。

不止孫權,徐盛、丁奉、留贊諸將對吳范都很是推崇。

當年,他被薦舉為有道之士,前往洛陽,但因漢末世亂不能成行,恰逢孫權崛起東南,便投身效力,每當有災禍或祥瑞,他雖未親見,卻能依據術數推斷,并向孫權陳述情況,大多應驗,因此名聲顯赫。

孫權討伐黃祖。

吳范勸阻:今年出兵不利,不如明年。明年是戊子年,荊州劉表將身死國亡。

孫權不悅,仍出兵征討黃祖,果然不能攻克。

而到了第二年,大軍西征,剛行進到尋陽,吳范觀星望氣,親至孫權船上祝賀,催軍急進。

軍隊一到江夏,便擊敗黃祖,黃祖趁夜逃走。

孫權擔心擒之不能,便當眾問吳范,吳范曰:未遠,必生禽祖。

至五更天,果然擒獲黃祖。

而劉表竟然去世,荊州分割。

至壬辰年,吳范又稟告:歲在甲午,備當得蜀。

呂岱從蜀還,言劉備部眾離落,死亡且半,取蜀必不能克。

孫權質疑吳范,吳范答:臣所言者天道也,而岱所見者人事耳,人事何能及天道?

最后劉備果然得蜀。

孫權、呂蒙策劃偷襲荊州,與親近大臣商議,眾議不能,孫權遂當眾問吳范,吳范曰能。

后關羽兵敗,退守麥城,遣使向吳人請降,孫權問吳范:關羽當降否?

吳范于是望氣觀星,曰:羽有走氣,言降詐耳。

孫權遂派潘璋小路攔截,偵察的斥候回報,言關羽已去。

吳范再望氣曰:雖去不免。

孫權問其期。

吳范曰:明日日中。

孫權立刻設置測日影的木表,并放下漏壺計時。

日中不至,權問其故。

吳范曰:時尚未正中也。

頃之,有風動帷,吳范拊手而贊曰:羽至矣。

須臾,外稱萬歲,傳言得羽。

后孫權成為大魏吳王,吳范說:

據風氣而觀,魏人表面交好,其實有謀,宜為之備。

劉備于西陵部署重兵,吳范說:

后將和親。

最終,吳范所言全中。

凡此種種,赫然使得這位道法術數大師,成為了大吳三軍將士眼中的風向標。

言出法隨了屬于是。

可惜這位太史令前年死了。

在他生前,闞澤、殷禮等江東名儒善士,曾再三屈尊向他求學,吳范保密不言。

孫權亦曾多次向他咨詢請教,欲學此等神秘術法,吳范仍舊保密,不肯把道法的核心要領告訴孫權,孫權因此生怨。

先時,這位大師說江南有王氣,孫權當封王。

孫權說若真如此,要給他封候,等最后真的成了大魏吳王,吳范當眾問孫權記不記得此事,孫權打了個哈哈,當眾賜他列侯綬帶。

而這位道法大師死前還不安生,要最后展示一把自己道法的神奇,告訴孫權:

至尊某日將喪軍師。

孫權大為疑惑問:孤無軍師,焉得喪之?

大師答曰:至尊凡出軍臨敵,皆須臣言而后行,是以臣乃陛下之軍師也。

至所言之日,果卒。

孫權追思,命荊、揚、交三州向他舉薦通曉術數如吳范者。

若證明確實道法高深,則封舉薦之人為千戶侯。

最終無有所得。

而孫權眼下嘆恨:若得太史令吳范在此,西線事何至于此?,實在有種曹操赤壁大敗嘆郭嘉,倘奉孝在,不使孤至此之感了。

只是郭嘉多少還為曹操出過謀劃過策,道法大師吳范,卻全憑借自己言出法隨的道法術數,由是也能窺見江南之人對祥瑞、讖緯、巫蠱、術數之法的推崇。

便是吳縣世族顧、陸、張三家的家學傳承,都有《周易》,族人深諳天文術數,陰陽卜筮。

曾經的黃巾太平道,如今的張魯五斗米道,先后成為了江表之地最熱門的學術之一。

江表許多豪強子弟在取字時,已開始摒棄能代表儒家之德的孝悌忠信,禮義仁勇,而是取了個現下看來有些不倫不類,卻蘊含天師道道韻的“之”字。

回到眼下,大吳天子何以要突然在分虎之席上,突然提到得道高人吳范,也就不言而喻了。

而果不其然,在眾臣一陣詭異的默然不知何言后,坐姿有些恣肆無態的大吳天子,突然看向那位坐于末席之上,自吳范死后,江表之地最有影響力的觀星大師。

這位道法大師每當有水旱災害或寇匪作亂,他都能提前預測日期,無不應驗。

孫輔覺得奇異,任命他為軍師。

軍中將士無不敬奉,喚為神明。

“太史丞精通太乙,能望天星之變推演天下之事,窮天象之要妙,術算不下吳范。

“不妨替朕算一算,眼下漢吳戰事再起,氣運于吳何如?”

太乙之術,乃是如今最高層次的預測學之一,與奇門遁甲、六壬神課合稱三式。

主要功能是占測天象、國運,也能斷災,如水旱、兵災、瘟疫,還能占測歷史大勢變遷。

因能測定王朝氣運與天道規律,被視為帝王之學。

先前孫權將稱帝,便是這位精通太乙道術的劉惇為孫權觀星望氣。

在眾人矚目下,劉惇站起身來,動作有些遲緩,先是向御座上的孫權深深一揖,而后微仰起頭。

其人身在屋室之中,眼下更是白日青天,自是無法觀星的,他卻眉頭微蹙,手指在袖中掐算,臉上浮現困惑與敬畏混雜之色,沉默許久。

孫權并不催促,只緊握酒杯,目光灼灼盯在劉惇臉上。

席間,徐盛、丁奉、留贊諸將,在大吳接連失利的壓抑下,也不由得全部屏息凝神,等待這位精通太乙之術的太史丞推演論斷。

陸遜垂眸,目不轉睛盯著案上孫權所賜虎骨,無喜無憂,而步闡、諸葛恪這兩個降將之子,則是一臉悲憤中帶著幾分忐忑。

終于,劉惇似乎完成了推演,收回望向屋頂的目光,再次面向孫權深作一揖:

“陛下,臣…近來夜觀星象,確有所見。”

他頓了頓,似在斟詞酌句,又似在回憶近日星象之變。

“紫微垣帝星穩坐中宮。

“其光雖為薄云所掩,然根基未動。

“只是…帝星側畔,客星犯境,光芒雖不甚熾,卻隱隱有侵擾主位之勢。

“尤在南方井、鬼二宿分野,有星孛突現,其色赤紅,自西掃東,乃兵戈大起,強賓壓主之象。”

強賓壓主?

孫權若有所思。

強賓自然便是劉禪。

但不論如何,主星仍在其位。

不及細思,劉惇繼續出言:

“而最令臣不解者,在于北斗。

“璇璣玉衡,乃制衡四方之樞。

“今斗柄所指,雖依四時之序偏向東南,然其勺口之內,天樞、天璇二星光芒大盛,竟壓其余五星,隱含殺伐之意……

“而勺口所向,非南,非東。

“卻是隱隱指向北隅。”

“直指北隅?這是何意?太史丞不妨與朕明言。”孫權好奇心已經被撩撥了起來。

就連陸遜也抬起頭,想看看這劉惇能講出什么花來。

只見劉惇正色道:

“綜合諸般星象氣運,臣反復推演,此次吳蜀之爭,星移斗轉,牽動天下氣運。

“其最終顯現,乃是……乃是天子自南伐北,真命天子得勝之兆。”

“天子自南伐北?”孫權身體微微前傾,眼中疑惑更甚幾分。

“蜀在西南,朕在東南,唯曹魏在北。

“自南伐北…自南伐北…太史丞之意,莫非此次吳蜀之戰,曹魏會插手其中,不使蜀人逞兇得勢。

“而朕將揮師北上,趁魏蜀交戰之時,克敵制勝?”

孫權聽來,這自南伐北得勝的真命天子,自然是他大吳皇帝,倘曹魏當真介入其中,與蜀相爭,他大吳最終能揮師北上,收取襄樊,確也算是頗為理想的局面了。

劉惇面對孫權帶著期盼的追問,并未直接肯定,再次垂首避開孫權灼熱的目光,道:

“陛下,天象所示,乃王朝氣運流轉之大勢。

“星孛起于南而指于北,斗柄勺口亦是北傾,皆指此番變局,自南伐北之機已顯。”

就在這時,劉惇頓了頓,旋即風輕云淡道:

“臣聞,劉備起于幽州。”

此言一出,席間先是片刻寂靜,旋即俱是面面相覷,又一個個恍然大悟之態。

“然也!”孫權撫掌而笑,臉上郁色真真切切散了許多,“劉玄德生于幽燕,正是北地!豎子劉禪雖生于荊楚,長于西蜀,溯其本源,仍是北人無疑!”

“太史丞深明天心,朕心甚慰!

“來,諸卿,且與朕滿飲此杯!

“祝我大吳王師,早日克蜀制勝!”

“賀陛下!”

“祝大吳!”

席間眾人無論內心作何想法,此刻皆齊聲應和,舉杯共飲,氣氛一時間詭異地熱烈起來。

太史丞劉惇從容坐回席間,面不改色。

孫權贏了也就罷了,倘若孫權輸了,今日之斷流傳后世,后世之人也能為他辯護,說他是為在孫權手底活命,不得已來了個劉備劉禪生于幽燕的說辭。

而一旦劉禪此戰得勝,那他這番天子自南伐北,真命天子得勝的預言,能不流傳千古,在蜀漢那邊史書上記上一筆?

眾人滿飲之后,孫權忽又看向劉惇身側的太史郎趙達,思索一二后問道:

“太史郎精通九宮一算,能究天地微旨,應機立成。

“今日既論及天命氣運,卿不妨就以這油江口的虎骨,再為朕推算一番,朕登此大位,御極天下,當有幾年祚運?”

聞得此言,室中眾人目光瞬間聚于趙達身上。

趙達愣了愣,先是抬眼靜靜看了孫權片刻,隨后稱唯,默默將案幾上孫權賞賜的虎骨一一拾起,在掌中掂量了一下,眉頭微蹙。

似是覺得這些算籌尚不足以承載帝王氣運之重,他側身向身旁的劉惇無聲伸出一手。

都是神棍,誰不知道誰,劉惇當即會意,將自己案上那副更為粗壯些的虎骨也推了過去。

趙達將兩副虎骨并置于案,不再看任何人,整個人沉浸入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雙手以一種獨特的韻律撥動排列案上虎骨,時橫時縱,勾勒九宮。

室中一時寂靜下來。

徐盛、丁奉諸將屏息凝神,陸遜也將心思從適才劉惇真命天子自南伐北的說辭中抽離,關注趙達那裝神弄鬼的表演。

竟是過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趙達撥弄虎骨的手指才驀然停下,盯著最終定格的骨陣,又沉吟片刻,似在解讀其中蘊含的天機。

在眾人已快有些不耐煩之際,他才終于抬頭,面向孫權:

“回稟陛下。

“臣依九宮演算,循數理推究。

“昔前漢高祖皇帝,建元紀年,歷一紀有余,合十二年,今陛下坐斷東南,開吳稱尊,據臣推算,陛下御宇之年,當倍之。”

“倍之?”孫權一喜。

十二年倍之,便是二十四年。

他如今四十有七,再享國二十四年,壽數便是七十有一了。

能活到七十歲,且穩坐帝位如此之久的君王,豈不謂鳳毛麟角?

“哈哈哈!好!好一個倍之!”孫權撫掌大笑,猛地舉起剛剛斟滿的酒觴,“太史郎神算!朕當與諸卿共享此祚,永鎮大吳!”

御座之下一眾文武,無論心中是否真的信服這術數之言,此刻見孫權如此開懷,豈敢怠慢?

“陛下萬歲!”

“天佑大吳!”

黃昏。

室中眾人興盡離席。

除解煩督陳脩外,唯余陸遜、是儀、胡綜三人留于官寺。

孫權這才對著陸遜問道:

“伯言,軍中諸將多有求戰,欲解夷陵之圍者,不知伯言心中是何計較?”

陸遜思索再三,終于徐徐出言:

“陛下,欲斷當下形勢,當以三者析之,一曰天時,一曰地利,一曰人和。

“人和。

“一曰兵力。

“我大吳如今集結于江陵的兵力,已五萬有余,另五萬在北提防曹魏,義封在西陵仍手握八千。

“蜀人處處分兵,料蜀軍東寇之卒不過四萬上下。

“以我大吳六萬對蜀人四萬,則我大吳兵力勝之多矣。

“二論地利、天時。

“我大吳已完全退出了巫峽高山峻嶺地帶,將兵力難以展開的數百里山地留給了蜀軍,此一利也。

“西陵、江陵水面開闊,水流平緩,更適合我大吳水師大船作戰,而不適合蜀軍小船作戰,則我大吳水戰又有一利,此二利也。

“蜀人糧道千里,江水暴虐。

“而我大吳糧道不過三百里,江水平緩,此三利也。

“至于天時。

“如今已近三月,江水已漲,一旦四月入夏,雨水大降,江水更是暴漲,四五丈不止,如是則大江天險終成。

“屆時,必是蜀人糧道先難以為繼,正如當年劉備。

“西陵城中糧草足撐至秋收,我大吳若能守到夏末秋初,則蜀人糧草已盡,可不戰而自退也。”

孫權微微蹙眉。

不論剛才他如何相信所謂術數,卻也清楚,打仗只能靠韜略糧草,真刀真槍。

而如陸遜所言,似乎所有的天時地利人和都在大吳這邊。

可真若如此,西線戰事又怎會傾頹至此?!

陸遜這時候才變了語氣,道:

“陛下,臣適才言,人和一曰兵力。

“我大吳如今之所以嚴防江陵,避戰不爭,便在人和之二者,曰人心士氣。

“蜀人連戰連捷,銳氣正盛,求勝心切。

“我大吳必欲勝之,除暫避蜀人鋒芒別無他選,惟伺其懈怠之時,再集中兵力,尋機破敵,一如當年與劉備猇亭一戰。”

孫權聽到此處,終是頷首。

言及此處,陸遜嘆了一氣,道:

“必要之時,就連夷陵亦可棄守,陛下可密令義封,倘若事不可濟,輒棄守夷陵。”

“棄守夷陵?”孫權瞠目結舌,登時露出不悅不解之色。

陸遜似是未能察覺孫權臉上不悅,繼續道:

“沒錯,棄守夷陵。

“只是…臣料想蜀軍亦不會在此刻急攻夷陵,縱是急攻,亦不會在兩月內便到事不可濟的程度。

“趁這兩個月時間,陛下當于江陵重新布置江防,穩三軍士氣,以逸待勞。

“一旦進入盛夏,酷暑時節,暑氣逼人,蜀人不勝其苦,斗志必然渙散松懈,便失其勢,此亦天時。

“屆時,蜀人天時、地利、人和盡失,便該由我大吳向蜀人攪動反攻之勢了。”

當年夷陵一戰,正是因為天氣過分炎熱,到了連蜀人都難以抵抗的程度,才逼得劉備命水軍舍舟轉移到陸地上,把軍營設于深山密林里,依傍溪澗,屯兵休整。

本來是準備等待到秋后天涼,再重新發動進攻,結果被陸遜趁機燒了一把大火。

陸遜不再出言。

孫權亦是斟酌損益。

江陵城。

徐盛、丁奉、賀達諸將結絆而出,欲往城外大營而去,卻是在江陵城門內里不遠處,見到了一個萬萬不該在此地出現的人物。

倉皇狼狽的朱然。

“車騎將軍?!”徐盛猛地一愣,霎時汗流浹背。

而徐盛身周聞聲見狀的文武將校,無不心中大駭。

適才為孫權占卜天命的劉惇、趙達二人霎時面面相覷,趕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腳底抹了油似地迅速從一眾文武縫隙間溜走。

“江陵防務,朕便全權交給伯言了,至于義封那邊,朕這幾日會密遣死士往赴西陵,西陵能守便守,一旦事若不濟……我等便遣一別部往西陵接應義封。”

陸遜與是儀、胡綜三人留下與孫權繼續聊了些什么,直到小半個時辰后才結伴而行,次第走出官寺,與孫權一一道別。

然而剛剛走出大門,在前三人卻是不約而同俱是一驚。

只見已經結伴離開有半個時辰左右的留贊、徐盛、丁奉、賀達諸將俱是驚惶而返。

“怎么了?”陸遜第一個問道,心里已是莫名咯噔一下,陡然生出一種極壞的預感。

“上大將軍!”

“不好了!夷陵!夷陵沒了!”

徐盛大步上前,聲音已然發顫。

而到了此時,陸遜才第一個發現,朱然、朱績、駱秀幾人灰頭土臉,狼狽不堪,此刻正跪在官寺外的大街之上。

陸遜身后。

孫權聞此,朝前挪了幾步,來到陸遜身旁,望著大街上狼狽不堪、跪地伏首泣聲不止的朱然朱義封,兩股終于戰戰,眼前再次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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