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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王業不偏安 第197章 不滅之火(上)
趙云令下。
漢軍戰鼓雷動。
漢軍甲士聞鼓而進。
由于戰場左憑山,右臨江,空間僅有一里不到,本就不算寬闊,又為了躲避吳軍水師的箭矢,更是被壓縮到了兩百余步,狹窄逼仄之極。
漢水之上。
掩護吳軍北營側翼的百余戰艦。
皆落錨系纜,距岸十步有余。
四五千吳軍步卒擐甲持戈,在岸上嚴陣以待,掩護舟師。
負責督統這四五千步卒的平西將軍留贊留正明,此刻披頭散發,仰頭叫天。
須臾,復以會稽土民呼天請神之語,抗音高歌。
其人自為將以來,戰必如此。
左右親軍部曲,無不應聲而和。
歌罷乃戰,士氣激昂。
其后破敵搴旗,無有不克。
不知是不是請神儀式每戰轍勝的心理暗示,總之留贊高歌一曲后,不論岸上或是船上,聽到神曲的吳軍將士全部振奮了起來。
未幾,腿腳因少時與黃巾交戰負傷得疾的留贊,一瘸一拐回到步騭所在的龍頭首艦上。
到了此時,漢吳雙方的前軍已戰在一起。
戰鼓聲、喊殺聲一時俱起。
吳軍寨前雖有鹿角、壕溝、土壁等不算太簡陋的防御工事,但漢軍將卒士氣盛極,絲毫不因這些防御工事而有所退卻。
凌晨休息之時,隨軍工匠已經搭建起六座井闌。
填壕車、偏廂車數十架,這時候也全被推到了戰線前方。
看著比望樓、箭塔還要高出丈余的百尺井闌拔地而起,從來沒有攻下過哪怕一座城池的吳軍,終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而當百尺井闌趨至近前,井闌上火箭如雨而下之時。
對漢吳開戰沒有做好心理建設的吳軍,才對這支剛剛奪下關中,給家中送回錢帛糧米數以萬計的漢軍到底多強有了真切的實感。
六座井闌密集一處。
井闌上,幾點火光搖曳。
不過須臾,原本零星縹緲的火光忽而連綿亮起一大片,密若繁星。
未及吳軍反應,便已拋灑而下。
又不過須臾,井闌上火光再度亮起,再度拋下。
守線吳軍難以理解,何以漢軍的火矢仿佛不要錢似的不住傾泄,接連不斷,一息未停。
木制的望樓、箭塔、鹿角等防御工事很快被火矢點燃。
吳軍防線百余步后,居中指揮的奮威將軍孫恭見前方火起,凝目望了十余息后終于破口大罵:
“望樓上那些人干什么吃的,怎么還不滅火!”
一語罵罷,其人高高一腳踹在傳令親兵大腿上:“愣著做甚!趕緊讓他們滅火!”
傳令兵一個趔趄后往前奔去。
孫恭看著傳令的親兵歪七扭八的步態,氣更不打一處來,往地上啐了一口后罵罵咧咧:
“這次帶來的人,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棗!”
他不是蠢笨如豬之輩,雖然漢軍的不宣而戰著實讓他猝不及防,但防務諸事卻是沒有絲毫松懈,當然也對火攻有所防備。
望樓箭塔上都安有滑輪,以麻繩系吊桶于塔下,塔下備水,一旦遭遇火攻,便能以水滅之。
著實沒想到,千叮嚀萬囑咐,臨陣之時這些狗東西還能亂了陣腳!
作為此間守將,孫恭命令既然已經吩咐下達,便沒有將目光繼續停留在那幾座被火點燃的工事上。
而是轉身登上身側瞭望塔,居高臨下俯視整片戰場。
由于戰場太過逼仄狹窄,漢軍將士幾可謂見首不見尾。
但最前方的漢軍將旗,他昨日已經見過。
漢征東將軍高翔。
前后左右還有幾面將旗。
上書陽、馬、閻、鄧諸字。
正是名號將軍,或者說雜號將軍陽群、馬玉、閻芝、鄧銅諸將。
由于戰事剛啟,吳軍戰線維持得還算可以。
如果不是那幾座突然拔地而起的百尺井闌,還有吳軍那些被點燃的防御工事,孫恭倒以為,漢軍未必能討得了好。
這座營壘營造了半月有余,雖然營造之時沒有太用心賣力,但以常理而言,守住幾日絕無問題。
畢竟此間地狹,且左憑山,右依水,相當于左右兩翼全都可以登高臨下,給漢軍以火力壓制。
見漢軍未能寸進,孫恭召來傳令兵,就前線僵持的局勢發布了幾條可有可無的軍令。
又扭身看向漢水,盯著步字將旗看了少頃,見步騭、留贊那邊沒有什么動作,面色略有些不悅。
等他再度將目光收回,整個人卻是被沖天的火光照得猛地一滯。
就在他驚疑憤怒時,剛剛沖往前線命箭塔上守卒滅火的傳令兵,氣喘吁吁回到了孫恭望樓腳下。
“怎么回事?怎么火還越燒越大了?!”孫恭憤怒中帶著不解,對著那傳令兵喝問。
“奮威將軍!”
“井闌上的蜀賊往箭塔、鹿角上投了膏油之物,用水非但撲不滅,反而讓火越燃越旺!”
“膏油?!”孫恭用力皺眉。
“蜀賊果然有備而來。”周魴族子周條言道。
“不過無妨,膏油何等珍貴,蜀賊不將之用于水上焚我戰船,卻用來燒幾座箭塔,無甚大用…想來是蜀賊并無戰船之故。”
這年頭,火攻之法用的材料,大多還是草木,輔以魚膏,桐油,硫黃等助燃之物。
但魚膏要捕肥魚熬煮,桐油要采集成熟的桐子晾曬、剝殼、壓榨,極難大量獲取,珍貴之極。
用來對付望樓、鹿角這些簡單工事,確實稱得上是浪費。
“難怪蜀寇火矢如此之多。”孫恭哼了一下。
不足半刻鐘時間,在六座井闌,數百名強弓手的火矢壓制下,吳軍戰線最中間的六座望樓、箭塔,及箭塔前的鹿角盡皆被火矢點燃。
火勢之盛,光可燭天。
鹿角背后的吳軍無不退卻。
望樓箭塔上的吳軍守卒見火撲之不滅,俱是惶恐大亂,或直接被火矢射死在高處,或是縱身一躍,摔了個七葷八素,不死也殘。
孫恭、周條諸吳將見狀,趁漢軍將士沒有突破防線時,迅速遣精銳甲士補到了前線。
坐鎮漢軍前線的征東將軍高翔登高而望,召來親衛吩咐了幾句,而后靜靜審視戰場。
未幾,偏廂車、填壕車接連奔赴戰場最前線。
偏廂車對敵一側的擋板,開有射孔,三名弓弩手躲在車廂內,透過射孔對吳軍射擊。
孫恭沒有見過這東西,因視線遇到阻礙,也望不見偏廂車上到底藏有幾個漢軍。
看著吳軍將士不斷被弓弩射殺卻對偏廂車內的漢軍無可奈何,孫恭一怒之下直接從望樓上下來,率領親軍百余沖到了最前線。
“別躲在后面,給老子沖!”孫恭大手一揮,二百精銳甲士從陣線缺口沖出,直往偏廂車奔去。
一路上,不斷有吳軍銳士被偏廂車箭孔中射出的箭矢射倒射斃,哀嚎慘叫連連。
當吳軍士卒終于沖至偏廂車前,與守護在偏廂車左右的漢軍甲士握刀持矛而戰之時。
手握狼牙棒、金瓜錘等長柄重兵的漢軍甲士,突然自偏廂車后猝不及防暴起暴喝,手中重兵猛揮,打了吳軍一個措手不及,抽得吳軍腦漿子血漿子一時俱出。
這批吳軍倒也不孬,即使偏廂車上的漢軍有居高臨下的優勢,仍舊死戰不退,與漢廝殺。
但幾乎半刻鐘不到的時間,這批還算有種的吳軍就已死傷過半,開始不斷退卻。
孫恭心腹司馬亦就此陣亡。
交戰不過兩刻多鐘,孫恭、周條等吳將就已被漢軍層出不窮的手段打得有些發懵,不知當如何應付。
就在此時,一名傳令兵帶著步騭的軍令沖到了孫恭身側:
“奮威將軍,右將軍吩咐,速以火攻焚他戰車!”
孫恭聽到步騭之令,這才終于恍然,原來自己鉆了牛角尖。
于是趕忙命人回營,帶來膏油干草等燃火之物。
又募來敢死百余,各攜膏油干草若干。
最后在四五百雜兵的掩護下往漢軍偏廂車、百尺井闌沖去。
然而再次出乎了孫恭的意料,這五六百人莫說是縱火,根本就連一點火光都沒激起。
見此形勢,孫恭驚愕無狀。
這也怪不得他,他距漢軍偏廂車仍然太遠,看不清偏廂車的構造。
偏廂車三面鋪設雙層甲板,雙層甲板之間以沙土填充,甲板外再蒙一層浸濕的牛皮氈,不論是刀槍箭矢還是膏油火攻,全能防護,更不要說偏廂車上下左右都有甲士護衛,簡直就是移動的堡壘。
在吳軍銳士再次失敗。
而孫恭、周條等大將面對漢軍,再也做不出什么像樣的應對后,頂在井闌、偏廂車前的吳軍士卒,士氣全線崩潰。
即使是簡陋的填壕車,在沒有正經打過幾場陣地戰的吳軍將士眼中也變成了不得了的猛獸。
吳軍不斷退卻。
“兄弟們,跟我沖!”殄寇將軍陽群遠遠望見吳軍破綻,當機立斷率領親軍銳士百余沖進吳軍當中,破陣如銳。
這一聲“跟我沖”,頓時激起了漢軍的血氣與殺氣。
“——殺吳狗!”
“——為關公報仇!”
“——為馮大督報仇!”
“——為先帝,為大漢雪恨!”
喊打喊殺之聲山崩海嘯而來。
后排的漢軍將士自陽群撕開的缺口沖入吳陣。
似有雄羆百萬。
暴虎馮河,死而無悔。
孫恭見狀,驚恐而撤。
剛剛移至前線不足半刻鐘的主將將旗,此刻竟然倒卷后奔?!
孫恭一撤,吳軍形勢急轉直下。
吳軍士卒見之,無不嘩然大恐。
抱頭鼠竄者,膽裂之不暇。
局面瞬間變得混亂無比,自相推搡踐踏者無數。
陽群率親軍精銳沖入吳軍陣中,目光在戰場上四處搜尋,迅速尋到了一面吳軍將旗。
“隨我來!”陽群振臂高呼。
呼罷大步前沖,追向吳軍潰卒,趨近后大手一抓,一把揪住一個正倉皇逃竄的吳人。
也不管其人是屁滾尿流還是求爺爺告奶奶,手中猛一用力,環首刀在其人脖梗上一抹,便如同殺雞一般將之宰割,丟棄,追逐。
其帳下親軍與敢死精銳亦是囂叫著緊隨其后。
漢軍的悍勇,層出不窮的破陣手段,孫恭為首的將軍大旗倒卷等種種因素共同作用,即使仍有少許吳軍將校高聲疾呼,指揮士卒頂上前去,卻也沒有多少士卒再聽其指令。
這種情況下,比的就是誰跑得更快了,只要我跑得比別人更快,死的人就不是我,沒有人愿意給別人當替死鬼。
陽群所統部眾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迅速扎入了吳軍腹心,很快追到了吳軍將旗前。
“狗賊,哪里走!”陽群目眥欲裂,對著將旗所在暴喝一聲,其后如離弦之箭般沖了過去。
頂在陽群當前的周魴族子周條根本抵擋不住漢軍猛烈的攻勢,須臾便敗下陣來。
想要逃走,卻逃無可逃,最后在驚恐駭然中跪地求饒,誰知陽群根本不為所動,親斬其人首級,一雙不能瞑目
陽群親軍督又奪得周條將旗。
吳軍愈發大駭。
閻芝、鄧銅、馬玉諸漢將,見斬將搴旗之功盡為陽群所奪,一時間遺恨非常,痛罵那么好的位置怎么就被陽群那廝占了去。
陽群不斷深入。
在深入百余步后,漢軍左右兩翼已全是奪路而逃的吳軍。
所謂奪路而走,就是對身前逃得慢的自己人拔刀相向了。
吳人沒有膽子砍漢軍,但砍自己人多少還是有些戰斗力。
陽群見狀,自忖繼續深入恐有后路被亂兵抄斷之虞。
這才一聲令下后停止深入,分向左右擴大優勢。
不多時,閻芝、鄧銅、馬玉諸漢將也率眾越過了鹿角、壕溝、土壁等工事,突破了吳軍的第一道防線,與吳軍戰在了一起。
漢軍高歌猛進。
吳軍節節敗退。
漢水之上。
吳右將軍步騭看著這一幕,神情復雜之至。
即使到了現在,他都還有些不敢置信。
在他的臆想里,漢軍或許會以討西城為由強渡漢水,等吳軍先動手之后再動手,卻是沒想到,漢軍竟然會不宣而戰。
更沒想到,孫恭、周條諸將,及他們所統諸軍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留贊上前:“右將軍,我去中軍抵擋蜀軍!”
步騭搖頭:“現在不是時候。”
“何時才是時候?難道要等孫恭他們全部敗軍才是時候嗎?!”留贊不解喝道。
步騭再次朝漢吳二軍看了片刻,復又看向這位披頭散發,鷙猛壯烈的平西將軍,道:
“正明勿憂,我自有定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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