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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玄怪錄 第八十一章 當伴郎
十一月的江南已經入冬,陰沉的天空飄著飯粒似的雪花。西風一吹,路上的行人紛紛縮起了脖子,抄起了手。
一匹大青騾鼻子噴著熱氣,從北面健步行來。
騾子背上坐了一對青年男女,還有一只貍花貓端坐在騾子頭上,派頭十足地望著前方。
這自然是離開訪仙鄉的任元和阿瑤一行。
任元打聽得知,長興縣在曲阿縣南邊兩百里的太湖西濱。
要是由著赤豹跑,半天它就能跑到,但因為師姐的病,他們只能白天趕路。
而大白天的,顯然不能騎著只豹子招搖過市。這里不是訪仙鄉,肯定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任元用障眼符把赤豹偽裝成普通的牲口,用正常的速度趕路。他甚至每天都會給赤豹改變模樣,前天是馬,昨天是驢。
今天赤豹就成了騾子,并被勒令一天只能走六十里。所以太陽還沒落山,任元看到前頭不遠有個莊子,就說今天不走了。
“再走一陣子吧,天還早呢。”花貍貓建議道。
任元搖搖頭道:“沒必要。咱們已經進了吳興郡,距離長興縣城還有四十里,歇一宿,明天中午入城正合適。”
“行,聽你的。”花貍貓倒是從善如流,這家伙有點窩里橫,在不熟悉的地方相當謹慎。
任元便牽著‘騾子’,準備到那莊子上買點活雞活鴨什么的晚上用。
其實他們的行李吃食,大部分都放在千里船上,但任元沒法把活物帶上船,所以只能現買現用。
來到近前,任元發現這會兒天還亮著呢,莊門卻早早就關了。
但他必須得弄到活物,不然今晚就麻煩了,所以還是叩響了那包鐵大木門上的銅環。
便有莊丁從墻上探出頭來,沒好氣的問道:“干啥?!”
“抱歉,打擾了。”任元也不著惱,溫聲道:“我們是過路的,想跟莊上買幾只活雞活鴨,可否行個方便?”
“不方便……”莊丁話沒說完,手里便多了一小串銅錢。
“實在是我們莊里有事……”他一掂量沉甸甸的錢串子,這才放緩神色道:“唉,你等著吧,我給你弄兩只雞去。”
“多謝。”任元點頭道謝。
誰知等來等去,天都擦黑了,卻不見那人回來。
“阿元,不會是被那人耍了吧?”花貍貓焦躁道。
“不至于,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任元搖搖頭。“這是他們家門口,鬧出動靜來,吃不了兜著走。”
果然沒多會兒,莊上緊閉的大門敞開了。
那家丁引著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出來,指著任元道:“就是這位小哥。”
見那管家上下打量自己,任元奇怪問道:“怎么,賣雞之前還要先驗人嗎?”
“哈哈哈,小哥誤會了。”管家忙笑容滿面地解釋道:“是我們莊主請小哥入內奉茶。”
“太客氣了吧?我只是買只雞而已……”任元推辭道。
“哎,來者是客嘛。這路面上不太平,天馬上就黑了,二位今晚就住在莊里吧。再者,我們莊主還有事要求小哥,請務必入內一敘。”管家卻拉著他不撒手了,又朝莊丁遞個眼色。那莊丁便將活雞活鴨各一對,掛在了騾子背上。
任元看一眼師姐,阿瑤戴著個斗笠,頭也不抬,顯然已經快等不及了。這下也不好再磨嘰了,便答應道:“好吧,不過我阿姐不太舒服了,勞煩趕緊安排一間客房,讓她先休息。”
“好說好說。”管家對阿瑤沒有任何興趣,便吩咐莊丁趕緊領她去客房。
任元便請管家稍候,自己先安頓好師姐再說。
“不急不急。”管家笑著點點頭。
~~
客房中。
任元先殺雞放血,給師姐解了燃眉之急。
隨著時間的推移,師姐對鮮血的需求也越來越大,之前一碗血就夠,現在得兩碗了。
這讓師姐的心情非常糟糕,眼見著一天天消沉下去。今天任元和花貍貓逗了她半天,總共也沒說十句話……
不過師姐此時還是開口道:“這個地方有點令我歡喜。”
任元和花貍貓對視一眼,卻不喜反憂。因為阿瑤已經開始表現出對陽光和生命的排斥,對黑暗和死亡的偏好了。
“我也覺得這家怪怪的,尤其那管家看我的眼神,勾起了我一些不好的回憶。”任元點點頭。
“那咱們走吧。”師姐道:“我看他們都毫無修行,攔不住你的。”
“哎,來都來了。”任元卻搖頭笑道:“先看看他們要搞什么名堂再說吧。”
“你又不怕節外生枝了?”阿瑤問道。
“有師姐在,我有什么好怕的?”任元便笑道:“我在明處,你在暗處保護我就是。”
花貍貓跟任元配合慣了,瞬間就明白,他這是在給懷疑人生的師姐找自信,便馬上附和道:“我們出來行走江湖,應當除暴安良,哪能遇事就縮頭?”
師姐卻搖搖頭道:“我現在什么法術都不會,怕是保護不了阿元。”
任元便笑道:“師姐就算暫時不能用法術,但現在刀槍不入,力大無窮,速度驚人,感覺敏銳,一個能打我三個,怎么可能保護不了我?”
“哦,好吧。”阿瑤雖然覺得這贊美怪怪的,但還是答應下來。
~~
任元這才出來客房,跟著管家往內宅走去。
便見宅子里到處掛起了白燈籠,廊下也垂著白紗,還到處撐著白幔,跟在辦喪禮似的。
不過任元已非初來乍到,知道這鬼氣森森的年代,就流行把昏禮當喪禮辦,連結婚穿的衣服都是白的。
所以看到沒人披麻戴孝,便知道這家應該不是辦喪事。
待走到近前,看清燈籠上的‘喜’字時,任元方確定問道:“這是剛辦過喜事?”
“不是,是今晚要辦喜事。”便聽正房廊下有人答道。
說話的是個胖乎乎,滿臉笑容的員外,他沖任元抱拳笑道:“鄙人武康沈氏第十六代孫,忝為沈家莊莊主。”
“原來是沈莊主。”任元便也禮貌回禮道:“我叫任元。”
這年月人們開口就會自報家門,不自報的只有兩種情況,一是名滿天下,無需自報;二是祖上十八代也沒出過一個人物,沒什么可報的。
顯然任元不可能是前一種。
一般來說,人們的態度都明顯轉冷,這沈莊主卻是二般,看上去反而更高興了。
他熱情地招待了任元,又問起任元家里的情況。
當聽說任元父母雙亡,與姐姐相依為命時,沈莊主嘴角都壓不住了。
“哎呀,小兄弟真是太可憐了。”沈莊主趕緊揉揉臉道:“如蒙不棄,以后就留在我莊上吧。”
“多謝好意,但我們還有要事在身。”任元謝絕道:“聽管家說莊主有事找我?”
“是啊,小哥也看見了,今日家中招婿。奈何男儐相忽然病了,”沈莊主便滿臉懇求道:“按照習俗,我們莊上的人是不能給女婿當儐相的,正急得團團轉,老天爺就把小哥送過來了。”
說著他直起身子,拱手連連道:“求小哥務必救救急,當個伴郎吧!”
“啊?”任元沒想到居然是這么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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