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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滿眼紅名開始 第172章 鐵肩挑擔,辣手神探
隨著耿煊的點頭確認,一股肅穆的氛圍在校場中擴散開來。
“巨熊納新,現在開始!”
同樣站在高臺之上,侍立于幫主身側的羅青,幾乎是將自己周身的勁力,都調集到了肺腑喉舌之間。
張口說出的話語,在整個校場擴散激蕩。
就連校場周邊那一堆堆熊熊燃燒的篝火,似乎都受到了驚擾,扭曲出肆意張揚的形狀。
羅青知道,讓自己主持今日的巨熊納新之禮,是幫主對他的恩典。
這很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以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身份,主持巨熊幫的重大活動。
從今日開始,巨熊幫將進入一個全新的階段。
無論是他,還是洪銓,唯一能做的,就是恭敬順應。
并努力在這新階段中尋找到自己的位置,繼續發揮出自己的價值。
任何抵觸,無論是行為上,還是思想上,都是愚不可及的,都是找死!
而幫主指定自己主持這次納新之禮,這一批加入巨熊幫,必將成為“新階段”重要,甚至是核心人物的幫眾,多少都會對自己有點香火情誼。
有感于這種大勢之下,個人命運的沉浮變遷,以及這幾個月以來,際遇變化之大,之奇。
看著臺下氛圍肅穆的校場,羅青心中,也難免情緒激蕩,血脈僨張。
“第一排,受令!”羅青大聲道。
就站在第一排七人旁邊的洪銓也開口道:“受令!”
馮煜,丁福全,盛祥等七人立刻將手中巨熊幫令系于腰間。
和其他幫眾手中所持的,黃燦燦的銅令不同。
丁福全、龐文、陶白、王恒書、盛祥、谷于群六人手中所持巨熊令,乃是銀燦燦的銀色令牌。
馮煜手中所持,更是金燦燦的,用黃金鍛造而成的金令。
現在,他是除巨熊幫主“蘇瑞良”之外,唯一獲得金令之人。
銀令、金令,是在確認接納馮煜、盛祥等人入幫之后,才經羅青、洪銓等人討論而確認之事。
這也并非巨熊幫標新立異,這是許多勢力標識身份、實力、修為差異,所通用的一種方法。
也是在此事確立之后,身為“巨熊幫主”的耿煊,得到了一枚專屬于自己的純金令牌。
當馮煜、盛祥等人將各自的金令、銀令在腰間系好,羅青再次大聲道:
“拜!”
馮煜、盛祥等人一起朝耿煊大禮拜下:“幫主!”
這又是因馮煜、盛祥等人的加入,而新做出的調整。
在此前的入幫儀式中,正式受令的幫眾,需要跪拜在地向幫主見禮。
而馮煜、盛祥等人,在耿煊的主動提議下,并不需要行跪禮,只需要拜禮即可。
他的這一舉動,倒是意外的讓內心都有些長草的馮煜、盛祥等人心中安撫了不少。
至少,“蘇瑞良”并沒有輕賤他們,給與了他們尊重。
既如此,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自己做的決定,哪怕是含著淚也要繼續走下去啊。
臺上臺下,一眾“新人”“老人”心中,翻涌著的各種情緒,耿煊無暇去理會。
他的心思,已經全部集中在了“燧珠”之內。
而就在馮煜、盛祥等人朝他下拜見禮,雙方名實確定的那一刻,一段新的信息隨之浮現在腦海。
得白運四十點。
這是迄今為止,耿煊單次收獲白運最多的一回。
遠遠超出了以往歷次的白運收益。
而就在耿煊的腦海中浮出這段信息的同時,“燧珠”之內,在耿煊集中全部心力的觀察之下。
可以清楚的看見,一股有別于“紅運”、“黑運”物事出現,然后又如冰雪消融一般,迅速消失在“燧珠”內部。
而隨著這四十點白運的消融,耿煊能夠比較清晰的感覺到。
在其消失的區域周圍,“燧珠”的本質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與此同時,隨著這四十點白運的消融。
“燧珠”內,四十點黑運沉淀也隨之消散無蹤。
看著那消散不見的四十點黑運,耿煊心中,難得升起一股緊張的,有些惴惴不安,可與此同時,又有些躍躍欲試的情緒。
這時,羅青向耿煊投來問詢的目光。
耿煊給了個眼神回應。
意思是,計劃不變,一切照流程走。
于是,羅青大聲道:“請馮副幫主,丁福全堂主,龐文堂主,陶白堂主,王恒書堂主,盛祥堂主,谷于群堂主起身,上臺!”
正大禮拜下的馮煜七人聽了這話,都是齊齊一愣,紛紛抬頭向喊話的羅青以及站在一旁的“蘇瑞良”看去。
其他六人也還罷了,這忽然砸下來的堂主之位,雖然有些出人意料,但好歹還在他們的理解范疇之內。
馮煜的臉上,就盡是錯愕和震驚之色。
這就成副幫主了?!
雖然,經過這些日子近距離的了解,巨熊幫主在他眼中,不僅行事魯莽草率,不計后果。
而且,還經常性的做出一些非常抽象的,正常人根本難以理解的重大決策。
巨熊幫主都如此,那這巨熊幫就更不堪了。
壓根就是個用幾個顫巍巍的破木棍支起來的,隨時都有可能倒臺散架的草臺班子。
可現在,回旋鏢打在自己身上了。
抽象幫主的抽象決策,用在了他馮煜的身上。
在入幫的下一刻,沒有任何前戲,直接就被授予了副幫主之銜。
從今以后,除“蘇瑞良”之外,巨熊幫就他最大。
巨熊幫內方方面面的事務,他都有發言權。
而且,這些日子的相處,也讓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蘇瑞良”真的一點都不貪權愛錢。
除非必要,對于巨熊幫的實際管理,他都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就連最敏感的,與錢財相關的事務,他也只是偶爾看看賬本。
其他時候,也都是不過問的。
對于小小數十人的巨熊幫,因為幫眾來源以及入幫批次的不同,“山頭林立”,各種或明或暗的小圈子都已經有了雛形。
對此,“蘇瑞良”同樣視而不見,從不過問。
攤上這么一個抽象的幫主,這么一個看上去光鮮,內部一團亂麻的巨熊幫。
讓自己擔任副幫主,讓同出百源集的四名煉髓初期擔任堂主。
這和讓自己當真正的幫主,將整個巨熊幫送給自己,又有什么區別?!
不過就相當于多了個行事比較抽象,卻只偶爾才會插上一嘴,摻上一腳的“太上長老”鎮于幕后而已。
就在馮煜、盛祥等人心中情緒紛亂,震驚莫名之時,羅青將剛才的話再說了一遍。
馮煜、盛祥等人聽了,都忍不住向耿煊看去。
耿煊輕輕頷首。
七人這才稍稍按下心中紛亂的情緒,恭敬的應了一聲“是”,便快步向高臺上走去。
這個高臺,以他們的修為,輕輕松松就能一躍而上。
但此刻,卻沒有一個人這么做。
都規規矩矩的來到一側的臺階處,恭恭敬敬的拾級而上。
不知是意外還是巧合,在上臺階的過程中,馮煜很自然的就走到了第一位。
其余六人,都落后他一兩個身位。
待七人來到耿煊旁邊,馮煜領頭,六人跟隨,再次恭敬的向耿煊叉手見禮道:“幫主!”
耿煊輕輕點頭,而后,還特意對馮煜道:
“馮副幫主,過來,你站我旁邊。”
“是。”
馮煜應了一聲,便小碎步來到耿煊身側。
其余六名堂主則非常默契的左右三人侍立于正副幫主身側。
耿煊對神情有點恍惚的羅青道:“繼續。”
羅青點頭,神色重新變得清澈激昂起來,轉身看著高臺下,一排排整齊侍立的人群,大聲道:
“第二,第三排,受令!”
站在洪銓身后,第二排一側的謝航,第三排一側的王襞,同時將羅青的話對同排之人再次傳遞了一遍。
三十名修為都在煉骨層次之人,立刻將手中銅令系在腰間。
待他們快速做好一切,再次恭敬肅立,新的指令傳入他們耳中。
“跪!”
瞬間,三十人整齊劃一的跪拜在地,同時大聲道:“幫主!”
耿煊的注意力,在那再次增加的十點白運,以及同步消散的十點黑運之上。
受到沖擊最大的,反而是站在耿煊身側,同樣直面了三十人跪拜問候的馮副幫主。
馮煜副幫主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豪情壯志。
“幫主不貪戀權柄,不癡迷錢財,行事灑脫不羈,一心修煉。
巨熊幫剛剛建立,一切都在草創之期,這固然顯得粗糲了一些。
可這不正是大丈夫大展身手,恢弘壯志雄心的絕佳之地么?
要是如此都不能有一番作為,去哪里都不可能有更好的作為!”
這一刻,馮煜忽然感覺自己的雙肩,增加了沉甸甸的重量。
因為深具責任心的他,主動將整個巨熊幫的前途未來,壓在了他這一雙鐵肩之上。
“繼續。”
在耿煊的示意下,羅青將自己用肺腑之力發出的洪亮之音傳遍校場。
從第四排到第十排,總共一百零六名煉血境修煉者開始受令。
受令完畢之后,在一聲聲喝令傳唱之下,朝著高臺方向大禮跪拜,齊聲高喊:“幫主!”
得白運八點。
耿煊心中感慨,隨著巨熊幫實力的擴增,特別是新增了七名煉髓境強者以后,原本也能帶來不菲白運的煉骨境、煉血境,一下子“淪落”到只能湊人頭的地步。
耿煊明白,現在的巨熊幫,要想一次性再獲得數十點白運,只有大量煉髓境加入才行。
而且,新加入的那些煉髓境,要么數量勝出,要么實力勝出,不然,都不可能再一次給他四十點白運的程度。
當然,還有另一個辦法,那就是增加幫眾的數量。
沒有上限的那種,數百數千都不夠,需得數萬,數十萬,甚至是數百萬!
這是兩種發展道路的選擇。
而這第二種,被耿煊主動舍棄掉了。
這種道路,在當下的元州,根本沒有生存的土壤。
別說發展到數萬數十萬的規模。
一旦巨熊幫直屬幫眾的數量達到數千人的規模,整個元州,乃至其他八州,就將有源源不斷的壓力下來。
不過,這只是耿煊舍棄這條路的一個原因,還不是最重要的那個。
而是耿煊非常清楚,他現在要做的,不是帶著巨熊幫如滾雪球一般迅速壯大,而是給整個九州“瀉火”!
只要這郁結于九州的“火”不給瀉掉,九州亂局就將一直持續下去。
即便他有能耐帶著巨熊幫如滾雪球一般迅速發展壯大,可若是瀉掉的“火”不夠多。
那么,這“火”就必然會轉移到巨熊幫內部。
到那時,他要“瀉火”的對象,就將從九州轉移到巨熊幫內部。
刀鋒向外,轉為刀鋒向內。
如果可以,耿煊并不想走到這一步。
與其如此,還不如換一種方式,讓巨熊幫給外界“瀉火”的同時,也借外界之力,給巨熊幫“瀉火”。
彼此“幫助”,互相“磨礪”。
這不僅更輕松,更有效。
而且,在普世的情感里,這也更容易讓人接受,甚至能給人以正面的激勵。
而那種“刀鋒向內”的瀉火方式,對普世的情感是有傷害的。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功高蓋主,只能去死。
主弱臣強,取而代之。
主臣相疑,分而裂之。
下克上,上疑下。
一日百戰。
這樣的事情,在這持續五百多年的亂世之中,已經上演了太多太多。
不缺他這一例。
人心的敗壞,也有它們的一份功勞。
要是有可能,耿煊更愿意給這敗壞的世道人心注入一些美好的東西。
哪怕耿煊自己知道,這都是經他有意識的調控之后,才呈現出來的結果。
可只要展現出來的過程和結果足夠光鮮,經得起審視,那就足夠了。
耿煊心中,轉動著與現場發生一切,關聯并不大的種種念頭之時。
一百九十八名煉肉境,以及最后三十四名煉皮層次的修煉者,也都陸續受令,跪拜,正式加入了巨熊幫。
前者給耿煊帶來了六點白運。
而后者,則給耿煊帶來了一點白運。
這兩次收獲的白運,稍稍出乎了耿煊的預料之外。
不是少了。
而是多了。
按照前面三次白運收益人均驟減的趨勢,這一百九十八名煉肉境,以及三十四名煉皮境,不應該給他提供這么多白運才對。
特別是最后加入的三十四名煉皮境,人數差不多是煉肉境的六分之一,收獲的白運也剛好是其六分之一。
這也就是說。
組織人數越多,整體實力越強,后加入的幫眾,人均貢獻的白運會越少,且修為越低,降低弧度越大。
這個規律,這一刻并沒有起效。
于是,耿煊在這個總結的后面,又增加了一條。
當低修為、低實力的人均貢獻白運低到一定程度后,修為的差異便淡化了。
彼時,無論是煉皮層次,還是煉肉,甚至是煉血層次,在這龐大組織內的價值都趨于一致。
這時候,個人的修為實力成分逐漸淡化。
人本身的價值,反而因之凸顯出來。
這個世上,有很多人對“人的價值”是看低,甚至是無視的。
有許多人甚至理所當然的覺得,一頭牛,一匹馬,真的比那沒有任何身份、實力和背景加持的“人”更加貴重。
可耿煊卻不會有這般愚蠢的想法。
耿煊甚至忍不住在腦海中,做了個思想實驗。
假如有源源不斷的煉骨境,甚至煉髓境加入巨熊幫。
最開始,他們個人的修為實力,還能對規模并不甚大的巨熊幫帶來明顯的助益,也就是帶來明顯的白運增加。
實力越強,這種增加就越明顯。
可越往后,隨著加入巨熊幫的煉骨境、煉髓境源源不斷,無上限的增加。
這些煉骨境,甚至煉髓境,因個人的修為實力給這個龐大組織帶來額外助益,就變得非常非常小了,甚至可完全忽略不計。
彼時,在這個龐大組織中,他們與處于煉皮層次,甚至完全沒有修為在身的普通人,就拉平到同一個層次。
個人的修為實力,那只是他們個人的。
對這個組織而言,多他們一個不多,少他們一個不少,不會有任何影響。
他們對這組織唯一的價值,就只有“人的價值”。
煉髓境的人,與沒有修為的普通人,完全等價等值。
納新儀式結束之后,再沒有別的安排。
耿煊也沒有準備一篇慷慨激昂,鼓舞人心的演講。
此刻,天色早就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羅青,洪銓,謝航這些先入幫的老人,帶著一眾剛入幫的新人,去了方錦堂、戚明誠等人提前給他們劃撥好的營地駐扎休整。
經過剛才的儀式,巨熊幫內,所有人內心中的情緒都還沒有完全走出來,上頭的熱血也讓他們沉浸、享受這種集體的氛圍之中。
各種蠅營狗茍的心思還沒有冒頭,大家看彼此,都流露出親切、和善、喜悅的情緒。
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那種氛圍,大約和一個班級剛剛參加完校運會差不多。
在旁觀禮的方錦堂、戚明誠,以及跟在他們身側的一眾來自三通集、清源集的煉髓坐館。
在默默的目視這些巨熊幫眾遠去之后,也懷著各自的心思返回各自的營帳之內。
耿煊在領著馮煜,以及丁福全等六名新晉堂主進入營帳,再等羅青,王襞,丁勇,滕宇,洪銓,謝航等人也都到來之后,便道:
“現在,我也沒什么可說的,具體的章程,等應對完眼前戰事再說。”
說著,耿煊看向馮煜,道:
“馮副幫主,加上今天新納的三百七十五人。
若是將我也算上,咱們巨熊幫現在有正式幫眾四百五十三人。
來源復雜,心思各異,加之巨熊幫本身也是個才剛搭起來的草臺班子。
可以說,現在的巨熊幫,就是個燙手山芋,對領導者的要求是非常高的。
我打算將這個擔子交給你,不知你可敢接?”
耿煊的眼神中,露出期待的神色。
他是真的希望,馮煜能夠將這些擔子挑在肩上。
他自己,是不耐煩在這些庶務上耗費太多心思的。
而除了他,現在的巨熊幫內,有能力,有威望做到這些的,也就只有馮煜了。
對其他人來說,這個擔子會很沉。
但對曾在百源集大館主位置上坐了多年的馮煜來說,這擔子的分量也就還好。
而且,他還不是一個人。
六個煉髓堂主中,有四個都是他的人。
其中兩個,更是絕對的心腹,是愿意舍棄百源集的基業,跟著他一起逃命的交情。
另外,三十名新加入的煉骨幫眾之中,如洪銓、程輝一般,曾是百源集集市護衛出身的,同樣不在少數。
有這樣的根底,馮煜能夠很輕松的就掌控住巨熊幫的局面。
至于他這么做,相當于縱容了幫內“山頭林立”這個現實,甚至有可能被完全架空,耿煊毫不擔心。
要是馮煜真有能耐,有膽氣將他完全架空。
對耿煊來說,這又何嘗不是一個給巨熊幫“瀉火”的最好理由呢?
在不能如瘋子一般胡亂殺人的情況下,一個合情合理的殺人理由,對耿煊來說,比什么權柄錢財,地位聲望都要貴重。
馮煜認真看著耿煊,眼神沒有任何游離動搖,一臉堅定地道:
“幫主您對馮某如此信重,便是豁出這條命去,我也一定不負所托!”
耿煊擺手道:“沒這么嚴重,你盡力就好。”
馮煜卻問:“幫主,不知您可還有什么交代?”
耿煊道:
“除了幫內一應日常庶務,你還要更進一步的完善巨熊幫的組織架構。
而除了這兩點,對幫眾精神層面的教育,也不能落下。
在我心中,它的重要性甚至還在前兩點之上。”
馮煜聞言,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頓了頓,他才道:
“幫主,這第三點,您可否說得更仔細一些?”
耿煊看了看旁邊的羅青、王襞、丁勇、滕宇等人一眼,道:
“我曾經與他們強調過,一旦加入巨熊幫,過往一切,暫且不論。
可從今以后,所有惡習惡性,都必須收起來。
比如恃強凌弱,燒殺搶掠,奸淫擄掠,強買強賣……觸犯了任何一點,都要施以嚴懲!
若是在非行動期間,沾染人命,哪怕只是一個游民,在我這里,也絕不寬恕,定要他一命抵一命!”
聽到自家幫主用如此平靜的語氣說出如此“暴論”,不僅馮煜瞠目結舌。
旁邊的丁福全、盛祥等人也全都是目瞪口呆。
又來了,又來了。
幫主又玩抽象了!
沉默許久之后,馮煜才面色凝重的道:
“幫主,咱們吸納的幫眾,來源非常復雜。
還都是心性早定的成年人,一下子要約束到這個程度,不容易吧?”
耿煊搖頭道:
“我當然知道不容易,但我的決心卻不會更改。
不教而誅是為虐,我不想讓人誤以為我在故意坑害自家兄弟。
所以,道理你提前給大家講明白。
等以后若是有人觸犯了規矩,我是不會手軟的。”
“……”馮煜再次有種踩進屎坑的感覺。
許久之后,他才艱難開口道:
“……好,我會盡力去做。
不過,幫主,這樣一來,咱們巨熊幫的發展,一定會嚴重受限。
即便有人欽慕咱們巨熊幫,只要稍微了解一下這些規矩,都會避而遠之!”
耿煊道:“那豈不是正好?”
完全不懂好在哪里的馮煜只能沉默。
最后,再沒有別的話要交代,耿煊主動讓他們回去休息。
而就在他們離去之前,耿煊又對馮煜交代了一句,“你們畢竟剛入幫,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多與羅青,洪銓他們溝通。”
這明顯是提醒馮煜,不要自己一上位,就將原來的老人踢到一邊。
羅青、洪銓等人面露感激之色也就算了,馮煜臉上,也露出意外神色。
不是這番交代讓他意外,而是自家幫主前一刻才輸出了對幫眾那般嚴苛的“暴論”,現在居然能這般富有溫情,能考慮到失勢的老人。
這真是同一個人所為?
轉換還這般流暢圓潤?
不管馮煜,羅青等人,各自都懷著什么樣的心思。
等他們走后,耿煊就將這一切全都拋之腦后,心里只在琢磨一件事。
“這一次,就散出去了六十五點黑運……這劫數,究竟會以何種形式爆發呢?”
耿煊分析過,最明顯的兩處“缺口”,就是無憂宮,以及金沙幫。
而若“黑運劫數”同時在這兩處爆發,對他而言,局面就會變得非常不利。
這也是耿煊卡在今天,才將馮煜等人吸納進入巨熊幫的原因。
一方面,他想拖時間。
——若是在馮煜、盛祥等人請求入幫時,就將他們吸納進入巨熊幫,那“黑運劫數”必然早就爆發,絕對拖延不到現在。
另一方面,卻是在卡時間。
卡綠漪園這樣,被金沙幫安排在漭江沿岸,充作耳目眼線的據點,每月初一,十五向總部做常規匯報的時間。
不能說,他這種做法能夠完全將“黑運劫數”流向金沙幫的“缺口”堵住。
但至少,在有無憂宮這個更加巨大“缺口”存在的情況下,“黑運劫數”的流向,明顯會更加傾向于無憂宮方向。
這也算是這次納新的一個附屬課題。
也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嘗試。
而就在耿煊心中琢磨,這一次的“黑運劫數”會如何流動,又會以什么樣的面目呈現之時。
在元州大地的不同區域,正有一件件與耿煊有關的事情在發生著。
而其中最近的幾件,就發生在耿煊駐扎這個營地附近,以及周圍的荒野上。
夜色的荒野中,有快騎在疾馳。
他們有的來自三通集,有的來自清源集。
有的,甚至就是從耿煊一行人駐扎的營地中掠出。
另外,還有幾道身法敏捷之人,在另一側崎嶇嶙峋,溝壑縱橫,遍布藤蔓灌木的赤烏山余脈的山林之內,身形如鬼魅一般快速移動。
而他們前往的方向,無一例外,都指向了同樣駐扎在這篇荒野之中的,吳益等人的營地。
而另一處。
則發生在月露原。
一個名為新良集的集市之中,一套前鋪后屋的普通小院之內。
一名三十左右的年紀,看上去精干異常的男主人,已經雙目圓瞪,倒斃于一片血泊之中。
他身下的一片血泊,來自于他自身。
更準確的說,是他眉心一個雞蛋大小的孔洞。
鮮血順著這個巨大的孔洞汩汩流下,劃過他凝固在震驚恐懼狀態下的臉頰,將他身下的地面,洇濕一大片。
而就在他身后的屋中,一個二十多歲年紀,看上去頗有風韻的少婦,正蜷身縮在床榻一角。
一個渾身顫抖的小女孩正被他緊緊的摟在懷中,而她的另一只手,則將小女孩的嘴巴捂得死死的。
女孩緊偎在母親懷中,這是此刻唯一能讓她稍感安心的避風港。
身為母親的少婦,卻瞪大了雙眼,看著面前站著的兩個身影。
一男,一女。
男的神華內斂,女的宛如出塵仙子。
只看他們的姿容相貌,風姿氣度,都是日常生活中,尋常人根本不可能接觸到的人物。
可映照出這兩道身影的少婦眼中,她只有凄惶,恐懼,還有絕望。
但她還是聲音顫抖著道:
“我們就是一家老實本分的普通人,您……您們……”
她眼角余光瞥見了院中,丈夫的尸體,聲音卡在了那里。
席寒月眼神沒有一點波瀾,道:
“你很愛你的女兒?”
少婦沒有回答,不知如何回答。
“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她活。
你若有所隱瞞,她死!”席寒月道。
少婦眼中忽然爆閃出無盡光彩,道:“當真?您這話當真?”
對于這話,席寒月根本沒有回答,只是一臉平靜的注視著她。
看著席寒月這樣的神情,少婦的心狠狠抽了一下,趕緊道:
“您問,您問,我知道的一定統統告訴您!”
“你叫什么名字?”席寒月問。
“蘇萱兒。”少婦道。
“蘇瑞良是你什么人?”席寒月再問。
少婦聞言一怔,眼神之中,震驚,恍然,痛苦,仇恨等復雜至極的情緒,卻在她雙眼之中展露無遺。
“是他?今晚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是他給我們家招來的禍事?”少婦滿臉恨怒的道。
面對她的詢問,席寒月卻不為所動,只是道:“回答我的問題!”
看著面前冷若冰霜的“仙子”,少婦將所有的情緒都硬咽了回去,道:
“是我父親。”
說著,她趕緊道:
“我早已與他斷絕往來多年,這些年,別說見面,連一次傳書都不曾有過。
他是死是活,這些年都做了什么,我真的一概不知。”
席寒月眼中終于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冷冷道:
“你只需回答我問你的話,其他的話,不必多說。……再有下一次,我就直接斷你女兒一條腿!”
少婦聞言,一個激靈,忙道:“是。”
除了應了一聲“是”,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蘇瑞良,是個什么樣的人?”
少婦很想說,自己已經多年不曾與此人有絲毫瓜葛,根本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但此刻,在席寒月目光平靜的注視下,她想起了此人剛才給自己的警告。
她不敢再做任何解釋,只是老老實實的,將對父親蘇瑞良的印象,以及那些記憶深刻的事跡,全都不做任何修飾的講述了出來。
席寒月,與站在她旁邊的項凌,全都認認真真的聽著,中途沒有打斷過一次。
許久之后,兩人邁步從房間中走出。
出了鋪面,席寒月將手中拎著的一個陷入昏睡之中的小女孩,扔給正候在店門外的,一個相貌年紀五六十歲的老婆子,順口道:
“這丫頭性子有點野,是塊好料子,帶回去好好調教。”
“是。”老婆子接過小女孩,恭敬的應了一聲。
簡單交代了一句之后,席寒月就沒再理會此事,而是將店門外恭候的一群人遠遠的打發開,與項凌單獨走到了一邊,低聲交流起來。
此前,兩人說服定星堂,四方堂的兩位堂主,聯合發起“大殿正議”,想要將這個從康樂集冒出來的燙手山芋交托出去,壓力交給整個無憂宮來承擔。
結果,滑不留手的宮使蕭景文根本不接招,反而要他倆當眾檢討,認錯低頭。
沒奈何之下,兩人只能將這擔子繼續挑在肩上。
不過,他倆卻誰都沒有提,要親自帶隊去試試那“蘇瑞良”斤兩的意思。
便是真的試出了這“蘇瑞良”的斤兩,結果卻讓自己損失慘重,甚至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了進去。
豈不是白白便宜了蕭景文,還有那些待在元京就知道找茬挑刺的賤人們?!
不過,兩人也不是什么都沒有做。
他們發揮出無憂宮在情報收集方面的優勢,深扒蘇瑞良的身世背景。
還真讓他們有了斬獲。
他們因此知道,蘇瑞良并非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有一個外出游歷,多年未返,也沒有任何音訊傳回的弟弟。
還有一個遠嫁的,一去之后,便再無聯系的女兒。
他們首先是順著蘇瑞良弟弟這條線追查,因為相比于遠嫁時還是個女孩的女兒,他們認為蘇瑞良弟弟對他更了解一些。
只可惜,追查到最后,兩人遺憾的發現。
蘇瑞良那外出游歷的弟弟,早在多年前,就在與人爭斗中死亡。
好在,蘇瑞良女兒這條線,終于讓他們有了收獲。
此刻,席寒月、項凌二人皆是面朝西方,極目遠眺,似乎想要看到一些什么。
除了茫茫夜色,他們自然什么都沒有看出來。
但他們知道,就在他們目視的遠處,數個時辰之后,就會有一場人數超過三千人,參與煉髓數量多達三四十人的血腥戰斗。
這種規模,這種層次的戰斗,在近些年的元州,已經非常罕見了。
即便是放在常有戰斗發生的其他八州,這也是一場規模頗大,層次極高的軍事沖突了。
對于這場早在他們預判之中的戰斗,他們也不是什么都沒有做。
事實上,他們在背后做了很多事。
首先,他們調用了無憂宮在月露原和赤烏山周邊集市的全部力量。
讓他們全力去做一件事。
那就是盡一切可能將“蘇瑞良”率領玄幽鐵騎肆掠月露原的消息,以及具體詳情,阻斷在赤烏山周邊集市之外。
讓消息盡量不往月露原西側的赤烏山方向擴散。
在實在無法阻止的時候,則摻雜了大量失真的,夸張的,讓人一聽就覺得離譜不可信的消息。
他們當然不可能永遠將真正的情況阻斷在赤烏山周邊集市之外。
他們也沒打算這么做。
他們這么做的目的,只是為了誤導安樂集、百源集的判斷。
讓他們忽略掉“蘇瑞良”的存在,能夠堅定的跟在吳益身后,與三通集和清源集死磕到底。
一旦這場沖突結束,目的達成,他們自然也就撒手不管了。
來自月露原的消息,愛怎么傳,就怎么傳。
對他們來說,這場“蘇瑞良”蓄意挑起的爭端,同樣也是驗證此人成色的最好機會。
這次行動,無論吳益是成是敗,是生是死,對于在一旁瞪大眼睛觀瞧的他們來說,都是賺的。
這場沖突之后,一團迷霧的“蘇瑞良”,在他們眼中會變得更加清晰。
他們在得知前百源集大館主馮煜,帶著一群從百源集逃出來的“喪家之犬”,居然也投入到“蘇瑞良”麾下之時。
為了稍稍平衡一下雙方的力量,他們甚至還暗中狠狠幫了吳益一把。
——吳益用元京的鋪面和宅院做餌,從元京雇傭了一支強大的“雇傭兵”。那些鋪面和宅院,本來就是為了藥材合作之事,無憂宮支付給吳益的酬勞。
而這一次,吳益能夠以如此快的速度雇傭到這些人,同樣有他們在背后默默的出力推動。
若非如此,這件事吳益不可能辦得如此順利。
短短數日之內,就搞定了一切。
此刻,他們遙視著數千人血戰即將開始的方向。
項凌問:“你如何看?”
席寒月道:“現在的‘蘇瑞良’,絕對不是以前的蘇瑞良。”
關于蘇瑞良女兒這段劇情,我猶豫過,因為我擔心這成為讀者眼中的毒點。如果這段劇情我不寫出來,那么,主角可以理直氣壯的說,自己沒有連累任何人,可寫出來之后,就不行了。無論怎么洗,蘇萱兒和她的丈夫都因他而死,這似乎會成為主角的道德污點,甚至是罪孽。但幾經猶豫之后,我還是寫了出來。我也不會為蘇萱兒一家的遭遇替主角做任何辯解,他們就是被他連累了。
主角做的事,他就不可能清清白白。若用道德的角度去審判,主角渾身都充斥著骯臟和污穢。
上本書最后的總結,我闡述最初孕育這個故事的發端,就是因為去參觀“收租院”這組泥塑時,一位老阿姨在旁邊說,“地主里面也有好人”,其未盡之意,就是有些事情做得太狠,太絕,讓很多好地主蒙了冤。我當然知道地主里面有好人,就像我堅信,奴隸主里面,也絕對有天性純良,能與奴隸共情的人一樣。但這妨礙奴隸被當牲口一樣買賣,被當牲口一樣用于祭祀和殉葬嗎?所以,哪怕被說做得太狠太絕太無情,連累無辜,該做的事情,也還是要做。不然,怎么辦呢?
可若有人說,站著說話不腰疼,無辜之人就活該被牽連嗎?假若那無辜之人就是你呢?還能這么逼逼叨嗎?能坦然赴死嗎?我無言以對。
所以,我寫的是異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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