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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風物志 第237章 反吞
“嘭!嘭!”
兩聲悶響,任雙飛直接將顧經年、纓搖擊倒在地。
他們本就耗盡了精力,受此重擊,更是虛弱,體內便不斷有血被逼出來凝結成丹。
任雙飛早便意識到在這個爐里,需要憑借體力與精力才能撐得更久,故而他醒了之后一直在裝睡,保存體力,等到估計顧經年與纓搖消耗到實力不如他了,加上擔心真的不出去,方才起身。
現在,他只需要吞服下煉化了這兩人得到的藥丸,便可破開裂縫離開,自是大喜。
他正準備再次動手重擊二人,加快他們被煉化的速度,但身形未動,他便意識到了另一件事情,開口道:“孟前輩,且不急著控制我。”
孟小婆惱道:“你想害死我們所有人。”
任雙飛道:“現在要想出去,只有讓我獲得他們的修為,打破這爐子,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孟小婆略一猶豫,只道:“快。”
任雙飛大喜,立即引爐火燒向顧經年、纓搖、胡靜楠三人。
三人中,唯有胡靜楠還有行動能力,見狀立即避開,身影如蝴蝶般飛舞著在爐中閃避,僅看到一點殘影。
顧經年則很快被烈火吞噬。
他是不怕火的,可身上的血液卻被一股熱氣逼出體外。
不必等到渾身血液流干,他必死無疑。
身邊的纓搖也是同樣的情況,甚至比他還更糟些。
雖然纓搖如今實力很強大,也說過要保護顧經年,可她終究不諳世事,實則還是該由顧經年來保護她。
顧經年沒做到。
他躺倒在這里,想到自己不僅沒保護好纓搖,也沒救出顧采薇母女,還有那些信任他、將身家性命托付給他的同伴。
歸根結底,他還是太弱了。
他一輩子都被當成藥材,想要對抗這種命運,但僅憑滿腔的憤怒以及一身反骨,顯然是對抗不了的。
弱肉強食的世道中,吃草的就是容易被吃肉的給吞食……
任雙飛顯然是個吃肉的,眼神里只有對變強的渴望。
他從不去想什么仁義道德、自我拘束,只有不擇手段地捕食,然后活得隨心所欲。
“成了?”任雙飛喃喃道,“爐內爐外的火一起燒,我就不信還煉不成。”
他沒有留意到,因為太過專注地對付顧經年與纓搖,同時也害怕自己被困在這爐里出不去,最后被劉玉川煉化了,心里也焦急地想著“快點,再快點”,可他越焦急,額頭上越像冒汗一般在不停冒著血珠。
奇怪的是,火都燒得那么旺了,顧經年與纓搖冒了那么多血,卻沒有像紅蜘蛛那般變輕、與丹藥分離。
忽然。
火焰中響起一聲吼叫。
任雙飛一喜,以為是顧經年終于要被煉成了。
然而,下一刻,火中卻沖出一人來,直接撲向了任雙飛。
這人皮膚已經被燒穿,露出了里面焦黑的骨肉,顯得分外可怖,只能依稀辨認出是顧經年。
顧經年也沒有用任何的異能,以最笨拙、最本能的方式,撲向任雙飛。
任雙飛遂噴出更猛烈的火焰,將他推得向后退,可很快,顧經年又撲了過來。
這一刻,因為他太過兇狠猙獰,任雙飛本就因為被困爐中而焦急,不由有了片刻的錯愕。
再加上任雙飛習慣于使用異能,眼看猛火沒能推開顧經年,那僵尸惡鬼般的身形逼近,他竟忘了可以用手腳功夫。
自從有了異能,他已很久沒有憑借力氣與人打架了。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顧經年已像狼一樣撲到任雙飛身上,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這點攻擊并不能對任雙飛造成實質的傷害,他連拍出兩掌,猛擊在顧經年身上,震碎了顧經年的五臟六腑,可卻沒把顧經年從身上推開。
任雙飛不得不懷疑,顧經年是否已經死了,此時撲上來的是某種尸體復活后的怪物。
這種猜想并非沒有根據。
因為,他感到顧經年正在用力地吸吮著他的血。
那種血液被抽走、流淌進別人嘴巴的感受十分奇異。
“定住他!”任雙飛喊道,提醒孟小婆幫他。
他一喊,身體便被顧經年推到壁爐上,發出“滋——”的聲音。
混亂之中,他甚至顧不上轉過頭看孟小婆發生了什么,為何到現在沒有動作。
直到現在他才反應過來,這時候異能不如肉搏簡單有效,奮力去推顧經年,可竟有了一種失血過多的暈眩感。
顧經年實在是非常拼命地在吸他的血。
就像任雙飛想要掠奪顧經年與纓搖的能力,此時此刻,顧經年以同樣強烈,甚至是更強烈的侵略性,反過來掠奪著他。
“嘭!”
又是一聲大響,任雙飛凝聚起全身力氣,終于打飛了顧經年。
然而,他發現自己無法使用異能了,仿佛渾血的精力被抽走了一般。
身體中有某種很沉重的東西在往下落,同時還有一股力量從爐頂傳來,把他的身體往上吸。
于是,體內的那股重力與身體開始分離開來。
一滴豆大的血滴從任雙飛心口溢出來。
這滴血與之前從他毛孔中流出的細碎晶粒不同,若說毛孔中的細碎晶粒像是雜質,這滴血則是像刨除了雜質之后純凈的珍珠。
任雙飛知道,那是自己的畢生修為。
他不相信,更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他怎么能比顧經年更快被煉成丹?接著,他便想到了自己吞下的那顆果子。
那根本不是提高修為的果子,而是催化他被煉化成丹。
他只能趁著那滴血還沒有凝固,努力將它吸回去。
正努力時,他余光中瞥見一個身影,正在向他爬過來。
顧經年也很狼狽,身上的皮肉都被燒破,匍匐在地上爬著,骨頭在炙熱的爐壁上劃過,像是一只遍體鱗傷的野狗。
可他慢慢爬著,漸漸還是爬到了任雙飛下面,艱難地支起身,伸手去拿任雙飛凝結出的那滴血。
“滾!”
任雙飛怒吼道,但聲音沙啞,極為無力。
顧經年自是不會聽他的,那只露出了骨頭的手一點點往上,離那滴將要凝固的血越來越近。
“別碰我,你不是反對這樣嗎?”
任雙飛憤怒地質問了一句,以他對顧經年的了解,顧經年素來不與煉師為伍。
他曾經還嘲笑過顧經年的堅持,但現在,卻因為顧經年將要變成與他們一樣的人而感到了強烈的憤怒,以及巨大的惶恐。
越是驚恐慌張,他越是無法阻止那顆血滴一點點地變大、凝結。
終于,顧經年那根只剩下骨頭的食指輕輕動了一下,觸到了他心口的血滴。
像是瓜熟蒂落,那血滴一碰就掉了下來,落在地上,顧經年遂在地上尋找。
見狀,任雙飛忙勸道:“你不能這么做。”
顧經年不為所動,依舊在尋找著那顆血滴。
任雙飛遂苦口婆心地又道:“你不想變成像我們這樣的人吧?你這么做就沒有回頭路了,想想你的堅持,你一直堅持不與我們為伍的……”
說到一半,他愣了一下,因為顧經年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帶著不屑與嘲諷。
更多的,卻是一種近乎邪惡的殘忍。
只一眼,任雙飛便被震住了,而這一眼之后,顧經年輕蔑一笑,低下頭去,自顧自地尋找那顆血滴。
如任雙飛所言,他一直都在躲避、對抗煉師對他的迫害,因為厭惡他們,所以他排斥他們的所做所為,以免自己有朝一日變成他們那樣的人。
然而,這種堅持似乎被視為軟弱,讓他們覺得他更好欺負了。
時至今日,他近乎支離破碎,在乎之人置身于危險之中,他終于明白一個道理。
自我束縛的道德得不到任何尊重,世人只會敬畏強者,屈服于鮮血與暴力。
那好。
他成全他們。
只剩下骨頭的手指終于摸到了那顆藥丸,顧經年撿起它,這一次,他沒有任何猶豫,將藥丸放里了嘴里。
從今以后,他也可以煉化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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