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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風物志 第218章 黑手
一個穿著官袍的身影走進連州城的官署。
守在門外的小吏連忙上前,喚道:“裴都尉。”
裴念不知正在想著什么出神,聞言才抬起頭來,問道:“何事?”
“裴都尉助殿下賑災,出謀劃策,恩澤百姓,今日上午,有百姓特意送了些土產來,以報裴都尉救命之恩。”
“使不得,送回去吧。”
“人已經走了,可送不回去了。裴都尉收下便是,看著也不是甚值錢物件。”
裴念這才接過那小吏遞來的菜籃,只見里面是十幾個雞蛋,入手沉甸甸的,這讓她感到莫名的欣慰。
這些日子為官賑災,她常常忘了自己在雍國還是在瑞國之事。只知道大旱波及了十四州百姓,每天睜開眼便是想著如何賑濟。
可顧經年回來了,這樣的日子大概也得結束了。
細作是不能繼續當了,她父親還在瑞國,她也不能真的叛國投敵,恐怕只能離開此地,潛逃回瑞國。
也沒什么遺憾的,作為尋常人,她已盡力做到了能力所及的最好。
走之前,她已交割了公事。雖是瑞國的細作,可她當雍國的官時,做得也著實盡責。
最后一件事,她打算與顧經年道別。
作為一起到雍國的同伴,顧經年最后沒能救出他的阿姐,她也替他感到遺憾。
走到了衙署內堂前,裴念被攔了下來。
“裴都尉請留步,殿下此時正忙,恐怕不能見你。”
“那我在院外等候吧。”
“請。”
裴念知道顧經年正在與殷景亙談話,便在庭內坐下,將那一籃雞蛋放在石桌上。
她許久沒這般清閑過了。
天氣依舊干燥炙熱,陽光照在了那一籃雞蛋上。
忽然,裴念瞇了瞇眼,看到了讓她有些訝異的一幕。
只見有一顆雞蛋發出“嗒”的一聲輕響,自己裂開了,一只長得很丑的奇怪小雞從里面鉆出來,眼睛都還沒睜開,就搖搖晃晃走向裴念,張開嘴,發出兩聲難聽的聲音。
裴念看到了小雞嘴里有一卷紙條,不動聲色地拿下。
她目光環顧,四下無人,于是展開了那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十余個字,字跡娟秀,顯然是女子手書,顯是極擅長書法的女子。
但,這些字根本不成字句,讓人看不懂。
“肯儂圓古最膽法雖?”
裴念在心中念了一句,先是疑惑,忽然茅塞頓開。
這分明是顧經年與顧采薇獨創的秘密語言,除了他們姐弟倆,就只有她會,而這句話的內容是“我未死,你不可沖動”。
顧采薇竟是未死?
那么,這信便是開平司寄來的了。
正在此時,更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只剛孵出來的小雞,竟是開口說話了。
“裴緝事,我是開平司的。”
裴念吃了一驚,四下看了一眼。
“放心吧。”那丑陋的雛雞道,“這里是雍國太子公務所在,他設了縞布,沒人能聽到我們說話。”
裴念問道:“你是什么東西?”
“我是開平司派來給你們分派任務的。”
“你為何能說人話?”
裴念近年來漸漸見多了煉術,但這樣的奇事她也是第一次見,想必是開平司新鉆研出來的。
“那裴緝事就不必管了。”雛雞隱隱有些得意,“你只需將信交給顧經年,讓他知道顧采薇未死,不可使他脫離了開平司的掌控。”
裴念不由疑惑,道:“你們怎知顧經年回來了?他今日剛至,你們便派來任務,雍國還有別的眼線不成?”
雛雞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不知別的。”
裴念問道:“顧采薇又是怎么回事?”
“裴緝事,你現在有了多問的毛病啊。”
雛雞說著,走到石桌邊,探頭往下看了一眼,揮著可憐的小翅膀躍到石凳上,又從石凳上躍下,搖搖晃晃地跑向旁邊的花圃。
“告辭,我們還會再見的。”
裴念握著那紙條,半晌無語。
又等了一會,顧經年與殷景亙從內堂出來,裴念上前,先是向殷景亙執了一禮,方才看向顧經年。
“你們先說會話。”殷景亙道,“我還有事要辦。”
“是。”
庭中很快只剩下三人,因為顧經年沒有支開纓搖。
裴念道:“你終于找到她了。”
“是啊,你呢?想好何去何從了?”
“我有封信給你看。”裴念把方才收到的紙條遞了過去。
她有些擔心顧經年會認為這是她仿造的,因她并沒有把顧經年教她秘密語言之事上報給開平司,開平司也沒想到這一點。
沒想到,顧經年看過信,并沒有太多的懷疑,只問道:“你們想要如何?繼續利用我?”
裴念道:“暫時而言,只讓你不可沖動行事。”
“好。”顧經年道,“我暫時不會揭發你的身份,但我有個條件,我要親眼見阿姐一面。半個月內,我見不到她,你與韓有信便陪葬吧。”
聞言,裴念隱隱感到,顧經年從連羲山回來之后,有了些許不同。
那邊,纓搖走到了石桌邊,見桌上有一個蛋殼,不由疑惑,喃喃自語道:“這蛋是熟的嗎?”
她拿起一顆蛋,敲在石桌上,蛋液很快就流了出來。
“呀。”
纓搖連忙用手一拂,竟是在蛋液流到石桌上之前就把它烤熟了。
拿著這烤熟的蛋正想還給裴念,纓搖忽感覺到什么,回頭往花圃中瞧去,“咦”了一聲。
雛雞駭然至極,連忙往花圃深處鉆去。
然而。
“過來。”
纓搖只是輕喝了一句,雛雞竟是不由自主地退了回來。
它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許是內心對于百鳥之王鳳凰的天然服從,總之是匍匐到了她面前。
“你是什么東西?”
“我……我是籠人煉化出來的傳信雞。”
那邊,顧經年見狀,也走了過來,讓纓搖問了幾個問題。
“為何說我阿姐還活著?具體是怎么回事?”
“這事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那你是怎知我回到連州了?”
“是籠主說的,你還沒死,近日就會回來。”
顧經年聽了,心中猜測,龍敏芝知道他沒事,無非就兩個可能。
要么,黃虎落在龍敏芝手上,感應到了他還沒死;要么,劉玉川與他們是一伙的,若如此,他們的目標實則是那一對沃民。
“和好了?”
當殷景亙再見到顧經年與裴念,道:“此前我便看出來了,你們兩個鬧了別扭,既然和好了,別耽誤正事,談談那個深淵。”
顧經年沒有向殷景亙揭發裴念的身份,只細說了自己遇到劉玉川的那個深淵。
末了,他道:“要恢復熙河,以人力開鑿改道,幾乎不可能。此事,殿下該召白雨澤等人前來商議。”
“你還不知道啊。”殷景亙嘆息道,“白將軍已經過世了。”
“什么?何時死的?”
顧經年確實詫異,白雨澤實力之強,他是親自感受過的,那樣一個人物,竟是悄無聲息地就死了。
殷景亙道:“就在你們出發往連羲山的同時,白將軍也帶人從另一個方向探查大旱原因,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我也是前幾日方知他的死訊。”
顧經年問道:“他怎么死的?”
“說來你恐怕不信。”殷景亙眼神凝重,緩緩開口道:“他是……被淹死的。”
“怎么可能?”
“若非親眼見到,我也不信……隨我來吧。”
殷景亙起身,帶著顧經年等人出了衙署,到了連州城內一口由兵士守著的井。
周圍有許多挑著桶的百姓正在排隊打水,算是城中少有的熱鬧之處。
殷景亙走到井邊,探頭往下看了一眼。
“這是我到連州之后,打的第一百一十九口井,是第七口出水的井,水最多,但出水的那天,有人在井里發現了一具尸體,打撈上來,才發現是白將軍。”
顧經年問道:“這井通向哪里?”
“哪里都不通,該是有人殺了白將軍,將他的尸體送回來。奇怪的是,他的心沒有了,渾身的血也被抽干了。”
聽到這里,顧經年腦海中驀然想起了一個身影,在萬丈深淵之中、壯闊的瀑布之下盤膝而坐的劉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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