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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風物志 第185章 遞信
顧經年醒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求顧繼澤在提供給顧北溟的飲食里下藥,以確保顧北溟始終虛弱,不會脫離控制。
對此,顧繼澤有些不忍,問道:“有這個必要嗎?”
“父親這些年也不知煉化了多少技能,難保不會掙脫束縛。”
顧經年費了半身的血,好不容易擒住了顧北溟,不想功虧一簣,不僅下了藥,還親自去關押顧北溟的牢房看了,多加了一道鎖。
如此,他稍放心了些,顧不上休養,當即就去聯絡開平司。
聯絡的辦法倒也十分樸素,他點燃火翅,又往東飛了五百余里,到了如今雍、瑞兩國交界處,朝著一片軍營落了下去。
半年前,顧經年西逃時,瑞國邊境上許多士卒每日仰頭看著天空,希望能立下擒拿顧經年的大功,時過境遷,如今他們早已忘了此事,每日辛勞之后都疲倦到恨不得立即入睡,懶得抬頭看天空一眼。
是夜,一個小小的士卒躺在草料堆上,呆呆地看著天空,想念著遙遠的家鄉,偷偷落淚。
忽然,他看到天空中有一顆流星劃過,卻不像流星一閃而逝,而是直接落到了軍營當中。
他站起身來,往流星落下的方向跑去,見到一個背上帶著流火雙翼的身影站在草料場的無人處。
“哇!你……你會飛?”
顧經年轉過身來,顯出他張沒有血色的臉,打量著眼前瘦弱的士卒,道:“你多大了就來打仗?”
“十四了。”
小士卒答著,一邊抻長了脖子,好奇地看著顧經年,臉上的淚痕未干,眼神里已充滿了無盡的好奇。
顧經年道:“我要見左驍騎將軍婁明達。”
這是開平司讓他完成差事之后聯絡的人,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這么快完成差事,甚至繞過了韓有信,因此并沒有交代具體的聯絡辦法。
以至于,形成了一個有些尷尬的局面。
“啊?”
小士卒愣了一愣,面露茫然。
顧經年道:“告訴婁明達,顧十一想要見他。”
“婁……明達?”小士卒撓了撓頭,“將軍?”
他顯然不認得什么將軍,于是提議帶顧經年去找他的隊正。
顧經年同意了,且看營地里到處都是篝火,便熄了火翅,以免太引人注目。
兩人走出草料場,很快就遇到幾個士卒。
一個粗大軍漢正坐在月光下摳指甲縫,想必就是那小士卒的隊正,聽到“左驍騎將軍婁明達”也是一臉茫然,遂將此事又往上稟報上去。
最后,他們驚動了負責營地的將領,對方對顧經年飛進了他的營地很是生氣,下令將他捉起來。
至于發現了顧經年的小士卒與隊正,遇到細作不攔,反而配合細作,也以通敵之罪處置。
“通通通……我通敵了?”
小士卒眼看被包圍了起來,嚇得大哭不已,哭得把懷里的十文錢掉在了地上,還連忙伏身去撿,邊撿邊哭。
他小小年紀被捉來當兵,也就存下了這點錢,看得與性命一樣重。
弓弦被拉開,咯吱作響,隨時能取走他不值錢的性命。
正在這時,遠處響起一聲高呼。
“婁將軍來了!”
這片營地的主將聞言,大感驚訝,連忙親自去迎,殷勤道:“末將見過婁將軍。”
“滾開!”
婁明達身披一身銀甲,威風凜凜,踹開攔路的將領,徑直走向顧經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就是顧十一?”
“不錯。”顧經年道。
“公子隨我來吧。”婁明達很客氣。
顧經年點點頭,隨著婁明達往外走。
走了一段路之后,回頭看去,見方才那個小士卒已被他的將軍召到了身旁,稱贊了幾句。
小士卒撓著頭,靦腆而笑,而周圍的士卒們則紛紛流露出艷羨之色。
因遇到顧經年,他的命運似乎被改變了。
大帳中燈火通明,幾個穿著戎裝的美人端著酒菜入內。
婁明達帶著顧經年回來后,并不急著談話,而是命人設了筵席,頗為體貼地要讓他嘗嘗家鄉的味道。
一盤佳肴被擺在顧經年面前的矮幾上。
“藕香肉,公子請用。”
顧經年目光看去,見那端菜的美人臉龐還帶著稚氣,不由問道:“你多大了?”
“回公子,奴家十四了。”
與方才那小士卒一般大。
出走半年再回來,已能更明顯地感受到瑞國腐朽沒落的一面。
婁明達見他們對談,哈哈大笑,道:“顧公子若是喜歡,將她贈與公子便是。”
顧經年道:“我不是為此事來的。”
“我知道。”婁明達屏退左右,道:“不瞞你,我還有一個身份,是開平司南衙提司,半年前便奉命在此等侯公子消息。但我確實沒想到,你這么快就回來了。”
“嫌太快了?”
“喜出望外,意外之喜。”婁明達道:“你果真帶回了顧北溟?”
“不錯。”顧經年不碰案幾上的菜,道:“如何交換我阿姐她們?”
“這是一點準備的時間也不給啊。”婁明達撫須感慨著,又道:“令姐現今還在汋京城,我可請閔鎮撫使親自帶她們來,只是……倘若顧公子騙我,使得閔鎮撫使白跑一趟,我可擔不起責任啊。”
顧經年不認為他們有什么需要準備的,淡淡道:“自然不會騙你。”
“那好。”婁明達撫須道:“那便請顧公子等候數日,我們這就安排。”
“盡快。”顧經年道,“我不敢保證能控制住我父親太久。”
“放心,我這就傳信給閔鎮撫使。”
安頓了顧經年,婁明達招過一名親兵,吩咐道:“我要寫信回京,五十七號。”
“是,末將這就帶信使來。”
不一會兒,那親兵就帶來了一個外貌奇特的異類來,它有一張人臉,面容卻是個幼童,身上長滿了五顏六色的羽毛,像人也像鳥兒。
這是一種名為馥窎的異人,生來就母子同心,哪怕相隔千里,也能感受到對方的喜怒哀樂。
“將軍,信使五十七來了。”
婁明達正伏案寫著什么,聞言抬起頭來,將寫好的紙遞了過去,道:“按這內容遞信,當著我的面遞。”
“是。”
親兵接過信紙,展開來,只見那上面畫著一個馥窎的身體,在身體的不同部位上,婁明達已寫了上了不同的數字以及工具。
比如,在小腹的左下位置寫著“一”與“尖錐”,在右腳上寫著“二”“大斧”。
一個擺滿刑具的架子被搬來,親兵拿起一把尖錐,一手捉過那小馥窎的頭發,一刀扎進馥窎的小腹。
“啊!”
“啊!”
深夜,相隔數千里外的汋京城,某間暗房里忽然響起了慘叫聲。
幾個差役瞬間從睡夢中躍起。
“邊關傳信了!”
“是五十七,快記錄!”
火把的光亮照過一間又一間的牢籠,每個牢籠里都關著一個長著老嫗面容,身體有羽毛的馥窎。
其中一個馥窎捂著小腹,發出了凄厲的慘叫。
叫聲回蕩在黑夜中,讓人能夠感受到她對兒子的無比心疼。
下一刻,慘叫聲愈響,她摔在地上,抱著腳不停地打滾。
“快記錄,先是小腹,再是腿……”
“鄒老來了。”
一個身材矮小的灰發老者從外面趕了進來,問道:“遞信的是幾號?”
“五十七。”
“居然。”
灰發老者身子一顫,愈發重視,親自趕到了牢籠前觀察著正在慘叫的馥窎。
他往日飼養這些馥窎時有多溫柔細心,今日便顯得有多絕情。
那些痛苦映在他的一雙老眼中,激不起任何漣漪,他看到的只有傳遞來的訊息。
“差事完成,速至陶陵城……”
“居然。”鄒老喃喃道:“居然這么快就完成了?”
慘叫聲戛然而止。
那與兒子同心的五十七號馥窎忽然不再慘叫了,臉上顯出悲傷之色,與一個牽掛兒子的尋常婦人別無二致。
鄒老看著她,道:“你兒子……不痛了嗎?”
“嘭!”
牢籠晃蕩著。
馥窎猛烈地向前一撞,撞死在了鄒老的面前,她的兒子已經活活痛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但沒關系,需要他們母子傳遞的消息已經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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