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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風物志 第169章 兄妹(三)
顧宅。
裴念、殷婉晴原本是打算等顧經年撞破了趙伯衡在煉化異能,便帶人趕到御醫院坐實此事,但從結果看來,他們大概是被趙伯衡耍了一回。
“顯然,趙伯衡知道我們想要找他的麻煩,故意引我們查到御醫院,借此事讓我們知難而退。”
“罷了,人沒事便好。”殷婉晴起身,“那我便告辭了。”
“留下用飯吧。”裴念道:“近來成業侯府的飯菜十分不錯。”
她后面這句話微帶著些調侃之意,因鳳娘自從掌了顧家的錢財,總讓雍京城各大酒樓燒了菜送來,餐餐都是色香味俱全,家中眾人吃得甚是歡喜。
裴念既然留客,殷婉晴也就大大方方地留下用飯。
可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有飯菜送來,一問之下,才知是鳳娘把錢都花得差不多了,今日便沒在酒樓訂膳食。
末了,是張小芳燒了一桌子的家常菜端上來。
眾人吃罷,皆夸她廚藝了得。借著這氣氛,裴念便隨口提出張小芳更善持家,由她管著家事比鳳娘適合。
“不不不。”張小芳一聽,嚇了一跳,連忙擺手,“我是窮慣了,只會攢小錢,可不懂管大錢。”
鳳娘雖喜歡亂花錢,其實心底不太在意這些事,便道:“便由你管著又何妨,但有一條,那些賠錢貨們的衣食住行往后也歸你管。”
她是這般算的,顧經年的俸祿食邑也不算多,花起來束手束腳,把那些賠錢貨甩給一個靠譜的人,其實她還是賺的。
張小芳愣了愣,轉頭看向顧經年,見他點點頭,心中微微一喜,便應道:“那……好啊。”
眾人都笑了笑,其樂融融。
若無紛爭,他們這般住在雍國,卻比在瑞國時要自在些。
忽然,前院有動靜傳來,不多時,衛儷、趙伯衡就趕到了。
“原來公主也在。”一到大堂,趙伯衡連忙向殷婉晴執了一禮,“臣失禮了。”
“我微服讀書,非以公主身份出宮,不必多禮。”殷婉晴道:“但越國公主擅離居所,只怕有違規矩。”
衛儷并不理會,目光掃過眾人,落在了張小芳臉上,就再沒移開過。
“怎么了?”
旁人皆感奇怪,不知堂堂越國公主為何會如此失態。
唯有顧經年神色平靜,早已猜到了有可能會有此結果。
之后,裴念、殷婉晴猜到是怎么回事,對視一眼,都道這實在是太巧了。
張小芳終于被看得有些慌了,求助地看向顧經年,道:“公子,這……”
顧經年這才迎向了衛儷的目光,道:“公主,你確定了嗎?”
“是,我非常確定。”
衛儷有許多話想對張小芳說,卻是欲言又止,最終回答了顧經年的問題,選擇由他來替自己說。
顧經年于是看向張小芳,道:“她有可能是你的娘親。”
“什么?”張小芳根本不信,“我有爹娘。”
“他們救了你,照顧你,我很感激。”衛儷道:“但,你是我的女兒。”
趙伯衡站在她身后,見狀,不由嘆息了一聲,認為衛儷還是太著急了,這般直說,恐怕只會嚇到張小芳。
果然,張小芳當即握住了顧經年的衣袖,身子微微后縮,對衛儷擺出了抗拒的姿態。
“真的!”衛儷能讀懂她在想什么,急道:“我真是你娘親……”
事實證明,對于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哪怕有讀心術,也未必有用。
張小芳只顧搖頭,道:“不。”
至此時,她甚至不知道衛儷是誰。
“我是你娘親,是越國公主,你是我的女兒,你其實名叫衛語詩……”
“不,別說了。”
顧經年示意鳳娘把張小芳先帶下去,道:“公主,你我再談談如何?”
衛儷急著母女相認,卻也看出張小芳極為依賴顧經年,只好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了庭院中的無人處。
顧經年也不怕被人偷聽,開門見山,道:“公主知道我想問什么。”
“不錯。”
衛儷知道顧經年想問她孩子的父親是誰,道:“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得替我告訴她,我真是她娘親。”
“好。”
之后是漫長的沉默。
等到衛儷開口,還是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道:“她沒有父親,她是越國的血脈,我是她唯一的父母。”
“我知道。”顧經年道,“我不會讓任何人逼她認父。”
衛儷低下頭,眼眸中有微光閃動,略作思忖,給了回答。
“我只能告訴你,當年誰強占了我。”
“嗯。”
“你沒有猜錯。”
衛儷一字一句,吐出了一個人名。
“顧北溟。”
顧經年良久無言。
反而是衛儷笑了笑,道:“你也知道,在軍中這種事很常見,他是得勝的將軍,我是她的女俘。”
她似乎已經完全看開了。
顧經年釋然一笑,道:“我會保護好這個妹妹。”
也許是冥冥之中注定,在他最危難之時,他的同父異母的妹妹救了他。
而他所有兄弟姐妹之中,他們倆的身世最像。
總之,這件事對顧經年而言,是有預料且可接受的。
數日后,閱微學堂。
堂上在講課的是俞末嫻,她如往日那般拿書卷念著,見一向最認真聽講的張小芳坐在那發著呆,雙目無神。
俞末嫻遂過去,輕輕用書卷拍了拍張小芳的肩,低聲道:“一會來找我。”
于是,課后兩人便走在學堂后院的長廊上,談心了幾句。
“近來有煩惱?”
“回先生,是。”
俞末嫻失笑,道:“你便當我是朋友,若有心事,可與我傾訴。”
“可是先生是用來敬重的……”
“沒聽說過嗎?”俞末嫻道:“有一個詞,叫亦師亦友。”
張小芳雖心事重重,聞言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因她感受到了與俞末嫻相處時的輕松自在。
兩人又聊了幾句,她還真就不自覺地把心事說了出來。
“就是發生了一樁我從沒想過,也很難接受的事,比如我從小到大就叫張小芳,忽然發現原來我不叫這個名字,該用另一個名字。”
張小芳說了很多,俞末嫻只是靜靜地聽著,只說了一句話就解決了她的第一個困擾。
“重要的不是你過去是誰,而是往后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人。”
“先生?”
張小芳一愣。
她其實并沒有把事情說透,但俞末嫻就像是完全了解所有經過。
想必先生就是聰明吧。
不論如何,這句話讓張小芳釋然了許多。
“還有別的煩惱嗎?”俞末嫻又問道。
“就是……”
張小芳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沒說出來。
這幾天,她想了很久,確定自己是喜歡顧經年的。
雖然以前她也很確定自己不會與他在一起,但總歸還是保留著一絲希望,或者說是努力向他靠近直到能與他并肩的期待。
可當身世被揭開,連這希望也湮滅了。
那天,她聽到顧經年對她說出那一句“你是我妹妹”時,很明顯地感覺到心里缺了一塊。
“想必是關于男女之情的。”俞末嫻笑了笑,若有深意地道:“你要知道,人這一輩子很長,你覺得忘不掉之人有一天也許會忘掉,當下有緣無分的兩人也許有朝一日能長相廝守。”
這句并沒有安慰到張小芳,她與顧經年已注定是有緣無分了。
她遂決定把這份見不得人的情愫藏起來,永遠埋在心底。
俞末嫻見了她的神情,那若有深意的眼神中浮出了然之色,隨口撿了些她自己年輕時的舊事說了,總之也是有過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
張小芳聽罷,不由問道:“先生說的那人,是誰呢?”
“他啊,你也見過。”
俞末嫻隨口答了一句,擺擺手,道:“不提他了,男女之間,有時能幫對方成就自我,已是足矣。”
末了,她坦然一笑。
“重要的是,后來我漸漸不想這些,告訴自己該向前走。”
張小芳看在眼里,便明白了該怎么做。
那就向前走吧,阿丑已經變成了更好的顧經年,她也要變成一個更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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