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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風物志 第164章 失蹤
白家別院,夜宴之上,一只燭火正搖搖晃晃,似被微風吹動。
可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堂中并沒有風,別的燭火也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搖晃,除了顧經年面前不遠處的那一只。
顧經年抿著酒,眼眸低垂,看似正在宴席中百無聊賴,實則正在試著控制眼前的火。
但不論他如何耗費心力,那燭火就像一只不聽話的貓,只偶爾瞥他一眼,絕大部分時候只是趴在那兒,理都不理他一下。
“成業侯?”
直到殷婉晴再次喚了顧經年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一枚紅色的藥丸被遞了過來。
“你聞聞。”殷婉晴道:“我聞過了,確實包含了不少藥材。”
顧經年于是也聞了聞,除了一股藥味,就只聞到殷婉晴指尖淡淡的墨水氣味。
他搖了搖頭以示自己聞不出,干脆向白雨澤直接問道:“白公,這藥丸里除了藥材,沒有別的了?”
白雨澤撫須道:“不錯,但具體配比,卻不好告知,恕罪。”
他看向了顧經年面前的燭火,微微一笑,又道:“成業侯若有需要,我送成業侯一匣。”
顧經年也不客氣,應道:“如此,多謝了。”
今日這趟白家別院之行,實則有些出乎顧經年的意料。
他原本以為所謂的“練習”是假,而“煉化”是真,可親自接觸下來,這種觀念已經被改變了。
異能雖然是天生的,卻可以通過后天的練習而增強。
就連他也找到了方法。
當夜,眾人就宿在了白家別院。
顧經年與裴念自然而然地往一間屋子走去之時,白府下人卻是賠笑道:“敝宅客房有限,只能騰出兩間,還請幾位分男女入住,莫怪。”
此前從對面山頭遠眺過來,這片別院分明占地廣闊,但既然主人說客房少,他們也沒辦法。
于是,裴念與殷婉晴住在一間;顧經年則與游彥、郝胖水住在一間。
“成業侯,你可愿賭服輸?”游彥一進屋子就忍不住問道:“日落之前你并未燒掉那片樹林,你輸給我了。”
“是。”
“郝胖水,你聽到了,他輸了。”
“聽到了。”
郝胖水卻有些沒精打采,沒了往常那種傲慢。
三人各自躺下,沉默著,都無話可說。
游彥覺得這氣氛難受得很,翻來覆去睡不著,轉念一想,也只有這一次了,往后不可能再與顧經年同寢,忍了下來。
他正要睡著之際,敲門聲卻響起。
白既道:“成業侯,可睡了?聊一聊如何?”
一直安安靜靜的顧經年于是起身,走了出去。
兩人在庭院中走著,白既道:“裴姑娘是個很好的女子,信王威脅她離開你,她卻對你矢志不渝,你莫辜負她。”
“好。”
“就這樣?你未免太敷衍了。”
顧經年道:“白兄,你救了裴念,我很感激,但你管得未免太寬了。”
“我只是覺得你太不珍視她。”
“會這么說,可見你不懂她。”顧經年道:“他不是需要被捧在手里護著的女子。”
白既一愣,喃喃道:“我當然知道,我當時救起她,本以為她死了,可在那樣的烈風與激流之下,她竟那般堅韌,我從未見過那樣的女子。”
“那是你見得少了,多見見就好。”顧經年道,“裴念不適合你。”
氣氛沉默下來。
過了半晌,為了徹底讓白既死心,顧經年又補了一句。
“我很快要和她成親了,到時來喝杯喜酒。”
白既張了張嘴,末了,只艱難地吐出了一個字。
“好。”
“早些睡吧。”
“還有件事。”白既道:“我送她的玉簪子,明日你拿來還給我吧……那是,我娘留給我的。”
“好。”
次日,天色未亮,顧經年睡得正沉,就被人推醒了。
“起來吧。”游彥道。
“為何這么早?”
“我們還得坐飛車回閱微學堂,快點,一會趕不上了。”
顧經年無奈,只好起身。
他昨夜睡得很晚,又打了個哈欠。
也許是水火不容,他與游彥、郝胖水待在一起就不自在,好在不會有下一次。
出了門,顧經年特意繞到裴念的屋子處,敲了敲門,問道:“梳洗好了?”
“進來吧。”殷婉晴打開了門。
顧經年便入內,見裴念正在綰頭發,過去,把她的玉簪子拔了下來。
“做什么?”
“白既讓你還給他。”顧經年道:“此事,我替你解決了。”
“多謝了。”裴念淡淡道。
她用手捉著發髻,四下一看,卻是沒找到適合的代替。
“用這個吧。”顧經年遞過一支木簪。
說是簪子,其實只是一截樹枝,削得一頭尖一頭粗,難得的是打磨得十分光滑,尾上還雕了個簡單的花樣。
“這是什么?”
“木簪。”
“我是問雕的是什么?”
“雕。”
“什么?”
裴念正不解,顧經年附到她耳邊,小聲道:“蠱雕。”
“沒看出來。”
“看不出來才好。”
裴念輕嗤了一聲,把那木簪插在頭上。
她確實是懷念以前穿著開平司那繡著蠱雕的錦袍的日子了。
腳步聲漸遠,玉簪子被留在了桌案上。
從裴念的視角,她不知道白既的心意是由何而起,只覺得突然且莫名其妙,內心其實十分警惕。
終于卸下了玉簪子之后,她趁殷婉晴去洗漱,找了個機會,悄悄地用秘密語言對顧經年道:“其實那是竊玉,我一開始便知道。”
身在開平司,她自然認識竊玉。
“那你還戴著?”顧經年道。
裴念眼神警惕,道:“我擔心他懷疑我的身份。”
“不是。”
“否則他為何給我一塊竊玉?”
“他喜歡你。”
裴念搖了搖頭,道:“不可能的。他能喜歡我什么?還這般快。”
顧經年道:“男人就是很容易喜歡上一個女人。”
“我不漂亮,他……”
“他就是喜歡你。”顧經年道:“若是他懷疑你,會用更自然的方法把竊玉放在你身上。”
裴念不想再討論此事,道:“走吧。”
顧經年道:“所以那天……”
“走。”
幾人登上了飛車,徑直飛往了閱微學堂。
才落在學堂外,已有不少女弟子圍了上來,喊道:“成業侯!”
游彥當即站上前,抬手輕拂過他那藍色的長發,微微一笑,道:“昨日,我已與顧經年比試過了,他輸給了我!”
然而,并沒有意料之中的驚嘆。
那些女弟子紛紛繞開他,圍向了顧經年。
“成業侯,聽聞昨日白大將軍舉泳江之水,與你大戰于黍山,是真的嗎?”
不等顧經年回答,自有人又說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城郊有人遠遠看到了,黍山熾焰沖天,泳江漫天大水,水火相戰,霧氣環繞了整個東郊!”
“都說水能克火,成業侯以一敵四,幾乎不受相生相克之規律,好生了得!”
游彥只好重新擠回顧經年身邊,向她們問道:“你們如何看到的?!”
“自然是京和塔開天眼看到的。”
“那你們也該看到,我與顧經年約定……”
“走開啦!”
游彥話音未了,已被擠到了一旁。
吵吵鬧鬧,顧經年終于是擠過人群,回到了致識堂。
有不少視他為英雄人物的女弟子見他竟然還在學蒙學,大為失望,終于主動走掉了。
可等到上課之時,顧經年卻發現,張小芳還沒有來。
此事卻怪,張小芳往日最喜歡上課,風雨不輟。
今日首先講課的又是俞末嫻,她換了一身更漂亮的衣服,講起課來卻是更無聊了。
課罷,依舊不見張小芳來,顧經年干脆離開閱微學堂,自回了顧宅尋找。
顧宅中,炎二正對著老黑的手噴火,燒得老黑呲牙咧嘴,之后,老黑手一攤,展開一個燒煮了的蛋來。
“可以吃了。”
顧經年有心與炎二、火伯交流,但還是先問道:“可見到了張小芳?”
“沒有。”
顧經年便去找了鳳娘。
鳳娘正不太高興,嗔道:“她不是跟你們一起嗎?昨夜都沒回來。”
“她昨夜沒回來?”
“怎么?你昨夜單獨與裴念出去了?”
“看看她去了何處。”
鳳娘于是招過了許多鳥兒詢問,末了,柳眉微微一蹙,道:“她被人帶走了。”
“誰?”
“一個老者。”
“帶到了何處?”
“不知,老者周圍的鳥兒被驅走了。”
顧經年轉身就要走,心中卻很疑惑。
那么普普通通的一個小女子,誰會將她帶走?沖自己來的嗎?
“對了,還有一事。”鳳娘道:“與衛儷有關。”
“什么?”
“她師兄回來了。”
“趙伯衡?”
“是。”
顧經年點點頭,道:“我去找殷景亙。”
他腳步匆匆,走到院門處時,迎面忽然聞到一陣淡淡的香味。
有什么掠過他的臉頰,像是蛛絲,但又不是蛛絲,因為十分順滑。
輕微的窸窸窣窣聲響起,顧經年腳邊的幾片落葉忽然碎了。
他疑惑起來,問道:“高長竿?”
等了幾息,卻不見高長竿出現。
“怎么?”鳳娘問道。
“沒事。”
顧經年急著找張小方,遂繼續往外走去。
他出了顧宅,快步走了十余步,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
本以為有人跟蹤,此時看去,身后毫無可疑跡象。
大概是他太多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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