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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風物志 第139章 奪人所好
鐘聲響過,旁人都已回到了各自的講堂。
唯有顧經年與殷婉晴還踱步在那庭院茂密的草木間。
殷婉晴從各種可疑的蛛絲馬跡說起,顧經年則逐個狡辯。末了,殷婉晴終于忍不住戳了顧經年一句。
“你每夜與裴念用怪話嘀咕,真當我聽不懂嗎?”
這句話一出,顧經年眼神一凝,驚訝之色稍縱即逝。
接著,他平靜地笑了笑,實話實說道:“那是我小時候與阿姐自創的語言,后來與裴念在一起,也就教她了。”
“那你阿姐呢?”
“被瑞廷害了。”
殷婉晴默然了一會,道:“其實我聽不懂,方才是詐你的。”
“我與裴念只是睡前說些情話罷了,也沒想到會有人偷聽。”
“那就好。”
談到這里,原本很直率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隱瞞。
殷婉晴意識到自己一時嘴快,提醒了顧經年她能聽得懂一點那秘密語言。
她剛才過于真誠了。
還是太過年輕,被顧經年看似誠懇的態度騙出了實話。
顧經年則感受到了他與裴念有可能會因為之前的不謹慎而暴露。
兩人各懷心思,沉默地又走了一段。
“還沒到嗎?”顧經年終于問道。
“啊?”
殷婉晴抬起頭,環顧四看,眼神中露出了些許茫然之色。
“這邊我也沒來過,我還從沒去過明德堂之外的講堂。”
鐘聲響起之前,裴念已出了明德堂。
因為有人前來找她。
那是個氣質清雅的中年仆從,竟能夠進到閱微學堂來找人,身份自是不一般。
“裴姑娘,我家主人想請你過去一趟。”
裴念并沒問對方主人是誰,點點頭也就隨他走了,出門上了馬車,一路往東,直到進了一座庭院。
下了車,裴念看向那正坐在樹下飲酒的男子,道:“信王。”
殷譽成端著酒杯飲了一口,道:“我聽說,你是瑞國細作。”
裴念不由詫異。
她沒想到最早揭穿她身份的竟是殷譽成,不確定對方是否在試探,鎮定下來,問道:“不知信王何處聽說?”
“你不必管。”殷譽成道:“我給你兩個選擇,馬上離開雍國或死在我手里。”
裴念道:“信王不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我已經給了你活命機會。”
隨著這句話,殷譽成語氣轉冷,眼神中有了肅殺之氣。
裴念回頭看了一眼,她身后已出現了兩道執刀的身影,隨時準備對她出手。
她不相信自己的偽裝真就被殷譽成看出來,問道:“信王莫非因為想把女兒嫁給顧經年,故而逼我走?”
殷譽成抿著酒,沒有給出回答,眼珠稍抬,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殺氣畢露。
這讓裴念感到很荒唐。
她從一開始就討厭這個滿口情愛的雍國親王,現在,她還有那么多大事沒辦,卻要因這種可笑的理由被他趕出雍國,甚至殺掉。
“好!”
感受到再僵持下去,對方馬上就要動手,裴念果斷開口,道:“我走。”
她答應得這么爽快,反而讓殷譽成有些訝異。
“我以為你對顧經年一往情深,這么快就惜身保命了?”
裴念閉上眼。
她擠不出眼淚來,可還是露出了凄愴悲傷的表情。
“我死不足惜,可我死于你手,顧郎知道后必為我報仇,他已背叛瑞國,若再為雍國所不容,則天下之大,無處可去。”
聞言,殷譽成深受感觸,一飲而盡杯中酒,道:“你用情至深,我懂的。”
“你不懂,也不配懂。”裴念譏笑,“休用你那自我沉醉的所謂深情與我相比。”
“那是你感受不到我對鳳娘的情意。好了,閑話少敘,留封信給顧經年吧。”
說話間,有人端上了小桌案,上面擺著筆墨。
殷譽成道:“承認你一直以來騙了他,實則你是瑞國細作,救他只是奉命行事,為了潛入雍國。如今你露了破綻,不愿連累他,便自行離開。”
一番話,裴念聽得心中冷笑,臉上卻還得擺出凄涼無奈之色,提筆便依殷譽成心意寫下。
末了,她將筆一擱,那中年仆從便道:“裴姑娘,隨我來。”
裴念隨他穿過庭院,前方便是馬廄。
“來時乘的飛車,騎馬卻要……”
裴念話音未落,那中年仆從已從袖子里拔出一柄匕首,徑直捅向她。
“噗。”
電光石火的剎那,裴念卻并非毫無防備,而是早有預料,一側身躲過捉住對方的手腕,反手將那匕首捅進中年仆從的脖子里。
“殺了她!”
庭院中有身影倏然撲向裴念。
裴念不敢戀戰,就地一滾,沖入馬廄,翻上一匹駿馬,割開系馬繩,撥馬就跑。
“咴!”
馬嘶聲中,兩個人面鳥身的鳧徯撲了過來,鋒利地抓向她。
“虎——”
匕首揮過,鳧徯一聲尖叫。
裴念割下一只利爪,一手抱著馬脖子,翻身躲在馬腹下,避過了另一個鳧徯。
與此同時,她看到殷譽成已站上高樓,正對著她揚起雙手。
“殷譽成!我救過你的命!”
裴念喝叱了一句。
殷譽成聞言,反而殺意愈盛,雙手愈發用力。
風起。
裴念連忙以匕首刺在馬屁股上,駿馬一聲長嘶,拼了命地狂奔,沖向遠處的河流。
在她身后,越來越多飛鳥、獵狗般的異人異獸追了過來,而在之后某一刻,它們紛紛尖叫著,往兩旁散開。
一道風刃終于破空而來。
“呼——”
風刃劃過,奔騰的駿馬徑直被切成了兩瓣,那馬蹄還在向前邁動。
裴念的身體飛起,像風中飄落的殘葉一般,墜入河流。
殷譽成微微皺眉,過了片刻,又揮出一道風刃,轟然掠過那流淌的河面。
無數水霧揚起,河水與河中的一切都被風刃切成了細碎的霧氣,一直蔓延到數十步開外。
漫天的霧氣中出現了幾抹紅色的血霧。
那是幾艘小船上的漁夫,以及裴念。
殷譽成放下手,臉色略有些疲倦。
可當他見到殷淑,臉上浮起了笑意,一如往日的溫和。
“爹,辦成了?”
“你爹出手,還有辦不成的事嗎?”
殷淑大喜,難得乖巧地拉過殷譽成的胳膊,道:“爹真好。”
“先說好,等我與鳳娘成了婚,再談你與顧經年的婚事。”
殷淑只乖巧了片刻,很快就不依了,蹙眉道:“可萬一遇到國喪,不得耽誤……”
“閉嘴!”
殷譽成少見地嚴厲起來,道:“此事不可再提,聽到了沒有?”
“哦。”
殷淑不服氣地應了一聲,暗忖誰不知道皇祖父已經老邁了。
其實,連殷淑都覺得殷譽成的一些想法很荒唐,當今雍帝殷括看起來就很難等到殷譽成再生下一個兒子,還把皇位傳給他。
正想著,殷譽成輕輕拍了拍殷淑的肩,低聲道:“放心吧,不會有國喪,我之所以敢東巡,便是放心父皇。”
“嗯,女兒知錯,皇祖父一定會長壽安康。”
話雖如此,殷淑依舊不明白。
殷譽成卻沒有就此事多說,而是十分神秘地笑了笑。
他與他父皇之間的秘密,暫時還不可言說。
致識堂上講的蒙學內容張小芳聽得津津有味,顧經年卻很昏昏欲睡。
終于捱到了下課,張小芳四下一看,等旁人都走了,才與顧經年一起出了學堂。
到了老槐樹下,他們依然比裴念早。
“明德堂是不是比我們遠很多啊?”張小芳有些向往。
“是啊。”
顧經年抬頭一看,只見一封信掛在槐樹枝上。
他一伸手,將它摘了下來。
拆開來,他正在看著,那邊,殷婉晴走了過來,站到了他們面前。
“裴念呢?她下午不在學堂。”
顧經年沒有馬上回答。
他很快就認出了裴念的筆跡,也知她不可能主動留下這么一封信,畢竟兩人都是瑞國細作。
裴念是被逼著寫信的,能這么做的只有殷譽成。顧經年一眼就看出前因后果,不免感到深深的擔憂。
但他沒有在殷婉晴面前表現出這種擔憂,抬起頭,眼中滿是詫異。
“她……居然真是細作?”
“什么?”
顧經年于是把信遞給了殷婉晴。
殷婉晴迅速看了一遍,先是問道:“你們倆在詐我?”
“沒有。”
“那就只有兩種可能。”殷婉晴揚了揚手中的信,“要么,這是真的。”
她知道的真相更少,需要假設的情況自然就更多。
而顧經年正在等她來引導,心中很焦急,卻還得保持耐心。
“還有一種可能?”
“你想不到嗎?”殷婉晴終于道:“或者,有人逼走了她。”
這很考驗顧經年的分寸,演得不好,讓人看出他早知裴念是細作,演得過了則顯得假。
他略作思忖,遲疑著,問道:“殷淑?”
殷婉晴看著他,問道:“你覺得,哪種可能性更大。”
顧經年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很堅定地道:“我信她隨我到雍國是出于我們之間的情意。”
“好。”
殷婉晴沒看出這個答案的破綻,點了點頭,道:“那我們就去找她。”
“你有辦法?”
顧經年表現出依賴,這里是雍國,殷婉晴這個太子之女自然能調動更多資源。
他正可見識東宮的實力,借機接觸。
殷婉晴點點頭,走了兩步,立即就意識到了顧經年的心思,道:“我們兵分兩路,裴念不見了,你第一時間該去找殷譽成才對,他是你義兄,也是你在雍京最大的靠山。”
“好。”
“你信我嗎?”殷婉晴道:“我與裴念是同窗好友,我會找到她。”
“當然。”
“那你與殷譽成說了什么,務必告訴我。”
顧經年點點頭,從這句話意識到,東宮在殷譽成身邊沒有眼線。
那,他或許可以找機會殺了殷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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