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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風物志 第127章 天賦
到了雍京數日,殷譽成總算帶著顧經年去覲見皇帝。
從坐上馬車開始,他就在長吁短嘆,最后問了顧經年一句。
“義弟,你可知我在愁什么?”
“在愁什么?”
“女人心,海底針啊。”殷譽成感慨道。
顯然,他與鳳娘之間的進展不太順利。
顧經年依舊有些不太相信一個雍國親王會這般終日為一個女子牽腸掛肚、不務正業,懷疑殷譽成的表象之下是否還藏著另一面。
因此,當殷譽成又準備侃侃而談時,他試著引導話題,問道:“信王是蓋世英雄,本領高超,又何必去猜女子的心思?”
“這就是我的體貼之處。”
話題沒有如顧經年所愿引向“本領”,殷譽成細細地描述他對鳳娘如何費心,許久,顧經年才找到機會,問起他為何能操控風。
殷譽成正要說話,忽然聽了這問題,反應過來,道:“義弟兩次探問,想必是擔心我煉化異類吧?”
顧經年被戳破了心思,只沉吟了片刻,竟是直率地答道:“是,我在瑞國,屢受煉師迫害,難免多慮,信王見諒。”
“我理解。”殷譽成爽然一笑,道:“你可放心,我這一身天賦絕非煉化而來,瑞國那些小人伎倆,我大雍不屑為之。”
他依舊沒告訴顧經年他的異能是怎么來的,可用了“天賦”二字。
顧經年遂追問道:“莫非,大雍皇族也是異人?”
“哈哈,若有機緣,你自會知曉。”
說話間,馬車已到了雍國宮城。
雍京沒有城墻,而宮城卻很高,墻面刷成了紅色,卻能從偶爾出現的斑駁之處看出紅漆下的墻體是黑色的。
宮城也是由黑釹石砌成,能遏制異人飛天遁地、呼風喚雨之能。
這讓顧經年開始懷疑自己方才的判斷。
若雍國皇族是能控風的異人,為何要建如此對自己不利的宮墻?
他隨著殷譽成入宮,到了雍國天子起居的勤政殿外等候。
兩人站了一會,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緩步走來。
殷譽成回頭看了一眼,低聲向顧經年道:“那是太子的兒子,昭王殷景亙。”
這是他難得在鳳娘之外的事情上談興甚高,繼續道:“太子是我的三哥,之所以能力壓我大哥二哥入主東宮,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我父皇很喜歡殷景亙,當年立太子時曾親口與內侍說過‘選賢孫’。”
到這里,殷譽成沒有在話語上表露出他對殷景亙的態度,可語氣淡淡的,可見兩人之間交情并不深。
此前他奉命東巡,宣慰邊境,一度懷疑是東宮這對父子設計支開他,圖謀不軌。
殷景亙漸漸走近了。
平心而論,他長得并不算英俊,但身材高大壯實,臉型方正,五官端正,目光堅定而坦然,皮膚是健康的麥色,渾身上下沒有一絲一毫的猥瑣畏縮之氣,讓人一看就知道此人可以信任。
他穿著也并不華麗,不需要依靠任何外物的襯托,他自身就有一種仰然卓拔的氣質。
到了殷譽成面前,殷景亙一揖手,喚了聲“八叔”,彼此一點頭也就走開了,不作任何無用的客套寒暄,只在轉身時看了顧經年一眼,微微頷首。他走到另一邊,站在那兒等候著召見,眉宇微蹙,顯出些思忖之色。
三人沉默著等了好一會兒,終于,有內侍從殿中出來,召他們進去。
殷景亙抬了抬手,請殷譽成先走,殷譽成謙讓了一下,殷景亙便不客氣,當先入殿。
顧經年走在最后,目光看去,只見殿上還坐著幾人,包括屈濟之也在,上首的御榻上坐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自然就是雍國皇帝。
在瑞國發生了那么多大事,顧經年也不曾見過瑞國皇帝,沒想到如今在雍國卻是輕易得見天顏。
雍帝名為殷括,時年七十九歲,可看起來頭發花白而稀疏,臉上布滿了皺紋與老年斑,雙目渾濁,甚至透著一股病態。
這與顧經年根據兩國的戰勢對雍帝產生的印象大不相同,他本以為雍帝是一個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暴君,強大、專橫、剛腹自用。
顧經年跟著殷譽成行了禮,殷括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
沒有虛偽的贊譽,這個老邁的雍國皇帝直接問道:“年輕人,你父親歸順大雍之事,你是怎么看的?”
“父皇,顧家棄暗投……”
殷譽成認為這是既定之事,沒什么好問的,擔心他父皇涼了順臣之心,當即開口,卻馬上被殷括抬手止住。
那雙老眼依舊渾濁,擺手之間卻有讓天地為之一靜的氣勢。
顧經年略略沉吟,認為瞞騙殷括沒有意義,遂誠實答道:“回稟陛下,其實我一開始什么都沒想,只覺得父親不顧家小,實在薄情寡義。”
殿中諸人聞言,目光紛紛向他看來。
殷譽成沒想到他會這般回答,目露驚訝,又要開口解釋。
“好誠實的年輕人。”殷括卻是點頭夸贊了一句,道:“也有膽氣,敢坦率回答朕的問題。既然如此,你為何尋父?”
“不敢瞞陛下,是因為瑞國待不下去了。”
“夸你實誠,你未免也太實誠了些。”
殷括半敲打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算是完成了對顧經年的考校。
作為日理萬機的皇帝,對一個質子這種程度的關心已經夠了,接著便開始賜官、恩賞,為了表示對顧家的重視,直接給顧經年任了六品的太子勛衛,雖是并無實權的散職,卻也足夠恩遇,還封了昭武尉的勛職,多領一份俸祿。
除此之外,還在京中頗好的地段賜了一座四進的宅院,另有仆婢、護衛數十人,既是照料顧經年的起居,也是對顧家質子的監視。
顧經年一邊準備行禮領旨謝恩,一邊把目光瞥向了坐在右列上首的男子,判斷那就是雍國太子殷譽和。
鳳娘說過,落霞查到帶走纓搖的神秘人可能與太子有關,今日得見其人,卻不知如何接近對方,好好查一查。
他想著這些,賞賜他的旨意卻還沒完,后面還跟了一句讓他有些意外的話。
“賜同進士出身,進閱微學堂讀書。”
顧經年微感錯愕,沒想到自己都當上散官了還得要去讀書,他此行是來找纓搖的,無心上學,明面上依舊謝恩應下。
反倒是殷譽成覺得這賞賜薄了,他曾與顧經年許諾過要為他謀爵的,遂開口道:“父皇,顧經年在邊境兩次救過我的命,應當重賞才對……”
“父皇。”太子殷譽和出列,打斷了殷譽成的話,道:“兒臣查到,襲擊八弟的應該是稽人逆賊糜勝的余孽,為首的是糜勝的女婿關天澤,雖是疥癬之疾,卻不可不除,請容兒臣問八弟與顧經年幾個問題。”
殷括點頭,略一揮手,示意允了。
殷譽和就在御前問了幾個關于關天澤等人的問題,殷譽成回答得有些敷衍,估計是看這位太子三哥不太順眼。
顧經年卻還記得答應過關天澤要救出糜勝,加之還想借機接觸東宮,打探纓搖的下落,因此回答得很仔細,甚至遇到某些問題還主動說回去后可以畫一張圖。
如此誠懇細致的做事態度,終于使得殷景亙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這位皇孫入殿之后就一直站在那不吭聲,還是初次有了動作。
說完此事,便有內侍端著旨意過來交給顧經年,示意他告退。
早有官員按耐不住了,出列彈劾殷譽成,不禁嚷道:“信王終日沉迷于瑞國民女,險些為逆賊所擄。”
“你說話注意點,何謂瑞國民女?我大雍皇族婚娶從來不論出身,不計俗異貴賤,還輪不到你對本王指指點點!”
顧經年邊退下邊聽著,心中對這雍國習俗不由有些疑惑,暗忖若是如此,如何維持天家威嚴、籠絡國中權貴?
“夠了,休再爭這些無謂之事!”
出言喝止殿中爭議的竟是殷景亙。
他出列,向殷括行了一禮,道:“陛下,西南十四州大旱已半年,以前朝廷因東進而將異人盡數調東邊路,現旱情已近半年,懇請陛下允臣率人前往降雨……”
顧經年刻意放緩了步伐,在離開大殿之前,聽到了殷景亙說的是“降雨”而不是“賑災”。
換言之,這個皇孫竟是有把握讓十四州之地降雨,當然,聽他話語里的意思,這對于雍國也是需要以舉國之力辦的事。
之前顧經年在瑞國也見過降雨的神通,但通常都只是一片云對著一小塊地方,與殷景亙說的范圍差了不知多少倍。
離開宮城的一路上,顧經年都在想著今日的見聞,把一些細節反復回想。
雍國皇族的異能不是來自煉化,而是天賦;殷景亙想親自帶人降雨,或許也與殷譽成一樣,有控風之能;另外,雍國皇族婚嫁不論出身俗異貴賤。
當這些線索在腦海中串起來之后,顧經年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殷譽成那所謂的“天賦”,莫非是殷家世代與異人成親生子所遺傳下來的,若如此他對鳳娘是出于真心,還是看出了鳳娘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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