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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風物志 第116章 刺殺對象
從居塞城西邊的城墻往外看去,只見道路崎嶇,地勢崄峻。
過去的數十年間,居塞城都是防備著西面的雍軍,那一帶不知埋葬了多少雍人的骸骨,如今城池易手,大量的勞役們正在擴修著道路。
一桿大旗緩緩而來,旗桿下策馬而來的是個相貌堂堂的四旬男子。
他是當今雍國皇帝的八弟,信王殷譽成,此番西行,是代雍天子宣慰剛歸附雍國的子民,安撫新擴張之地百姓的情緒。
隊伍行到居塞城之前,迎接的人們已經等候在那里,殷譽成抬了抬手,勒住了韁繩。
呂茂修一向是以顧家家將自居,對顧經年很恭敬客氣,對雍國皇親卻不放在眼里,并沒有出城迎接。
迎接的隊伍為首者是屈濟之,上前行了一禮。
“見過信王。”
“哈哈,屈公不要多禮。”
殷譽成下了馬,扶起屈濟之,轉頭看去,見今日屈濟之騎了一匹馬前來迎接,便笑問道:“屈公怎沒騎陛下賜的驪獸?”
這其實沒什么好問的,屈濟之沒騎驪獸,自然是不想搶了殷譽成的風頭。
可這問題一旦問出來了,就很難回答了。
屈濟之微微一滯,揣摩著殷譽成的心思,末了,咬了咬牙,道:“因為……名駒配英雄,下官想把驪獸贈與信王。”
殷譽成沒有馬上回答,目光深深地看了屈濟之一眼。
過了好一會兒,他哈哈大笑起來,擺手道:“不必,不必,我不過是隨口一問,君子不奪人之美,屈公不可如此,否則我以后都不敢亂開玩笑了。”
他絕不是為了開玩笑才那么說,更多是為試探屈濟之。
或許他也覺得屈濟之的謙和包容是種假像,想要戳破了看看,可惜這次沒能試探出來。
兩人又客套了一番,殷譽成堅決不接受驪獸,此事才告一段落。
屈濟之接著引見了顧經年。
殷譽成表現得非常驚喜,連夸了顧經年好幾句“少年英杰”,態度十分親熱,讓顧經年與他并肩而行,邊進城邊談。
今日裴念雖沒來,屈濟之還是說了裴念為情劫獄,與顧經年私奔一事。殷譽成很是感慨。
“世間最難得是有情人啊,你得此佳人,務必要好好珍惜,莫辜負了人家。”
“是。”顧經年沒話可說,干巴巴地應道:“我必不負念娘。”
殷譽成看起來也是個很重感情之人,又圍繞著“真情可貴”的話題說了好一會,末了眉毛一挑,臉上洋溢著喜色,道:“也與你說一件喜事,很快,我也要成親了,哈哈哈哈。”
說到最后,他竟是抑制不住地笑起來,完全拋掉了方才的城府。
顧經年很詫異,因看殷譽成這個年紀也不像是還沒成親,心想也許是發妻早亡之類的。但堂堂一國親王,何以會因為成親而高興成這樣子?
不僅是顧經年,就連屈濟之都詫異了。
可他們也不能問殷譽成為何會像傻子一樣樂,都沒就此事追問。
“哈哈,你們怎么不問我?”
殷譽成卻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
此時他們已進了居塞城,他不先問軍情、民生,反而對自己的婚事侃侃而談起來。
“也不怕你笑話,我十六歲便娶妻,十年前我發妻過世時,我發誓平生不再娶,可兩個月前,我遇到了這個女子,第一眼見她,我就知道我非她不娶。”
“恭喜信王。”濟屈之有些尷尬,引著殷譽城去見那披著盔甲大步迎過來的呂茂修。
“末將職責在身,未能出城迎接信王,還請恕罪。”
“無妨無妨。”殷譽成笑道:“呂將軍守城要緊,我正在與他們說我要成親之事。”
“哦?如此,恭喜信王了。”
于是,殷譽成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呂茂修對他的怠慢,繼續說著私事。
顧經年不由心想,若這個信王是一個只知談情說愛的廢物,韓有信就不會讓自己刺殺他了。
再想到殷譽成才下馬就對屈濟之的試探,可見其人并非沒有誠府,此時表現出來的或許有一半是真的,可同時也可能是故意讓人放低對他的戒心。
“你們不知道,我這位新王妃可是很高傲的,為了娶她,我費盡了心思,可她怎么都不肯答應嫁我,甚至正眼都不看我。”
“竟是如此?”呂茂修敷衍著,道:“信王請,末將為你準備了接風宴。”
“是啊。”殷譽成很感慨,“我平生不知被多少女子仰慕,唯獨她,不愛我的權勢地位、相貌才華,總是像一座冰山,她還罵我、趕我,可我偏偏放不下她。”
“信王請上座。”
“唉,你們是不知道我的心情,直到我將要出發來居塞城,再次去見她,說這一去兇險,不知何時才能歸來,她才終于答應嫁給我。”
“哦?這位奇女子是因為信王東巡才愿嫁?”呂茂修不想說話,隨口復述,轉頭吩咐道:“開宴吧。”
殷譽成道:“我當時才知道,雖然她看起來冷冰冰的,可她心里原來有我。她甚至還想陪我一起來。經年你說,我這位紅顏知己,比你的裴姑娘如何啊?”
顧經年正想著怎么刺殺了殷譽成,聞言,隨口道:“真奇女子也。”
“哈哈哈,不錯,她是個奇女子,不僅如此,她真的美極了,待我大婚之日,你來喝一杯喜酒,我保證你一見她眼睛都要挪不開。”
顧經年道:“世間竟有如此美人。”
屈濟之終于有些好奇,問道:“信王把她帶在身邊?”
“沒有,她本是要與我一道來的,可她妹妹生病了,不能遠行,她放心不下,只好留在京中。唉,我離京已有半月,對她甚是想念,如隔三秋啊。”
說罷,殷譽成舉起酒杯,與眾人共飲了一杯,終于不再說他的心上人,把話題轉回了正事之上。
顧經年覺得殷譽成挺無趣的,若非得了開平司的刺殺命令,他大概會懶得與之來往,此時卻只能繼續在這乏悶的酒宴上待著。
殷譽成卻很喜歡他,時不時就要與他說幾句話,還說他們是一類人,從長相到性格都十分相像。
“你我連志向都一樣,我亦無意于仕途功名,只想做個富貴閑人,與心中所愛比翼雙飛。”
“是。”顧經年心里根本不這么想,嘴上應道:“我也是。”
“雅致。”殷譽成與他遙碰了一杯,又道:“我們一樣,不是俗人,不是俗人,哈哈。”
這句話他說了兩遍,也不知是否有一語雙關之意。
或許,他也是個異人?
好不容易捱到了酒宴結束,趁著殷譽成有七分醉態,顧經年主動稱要送他去歇著。
殷譽成四十多歲的人了,喝了酒后一點都不穩重,攬著顧經年的肩,揮退旁人,開口滿是酒氣地道:“我與你一見如故,當結為異姓兄弟!”
顧經年全然不覺得與殷譽成的交情有到這個份上,相反,這種過分的自來熟只讓他想要疏遠對方。
為了刺殺,他才沒有推開他,只是道:“信王,這只怕不妥。”
“妥的。你不知道,我好久沒有與人聊得這么開心了,我好想她,這份思念無從訴說……來人,拿黃酒來!”
顧經年愈發看不上殷譽成這種人,手里卻還是被塞了一杯黃酒。
“來!飲了這杯,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兄弟,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殷譽成自己一飲而盡,也不管顧經年喝了沒喝,拍了拍他的肩,朗笑道:“好兄弟!”
折騰了一通,終于,顧經年把殷譽成送回了處住。
幾個護衛想從他手里接過人,他卻是道:“信王想與我秉燭夜談。”
殷譽成也不記得自己說沒說過,嚷道:“我要與義弟抵足而談!”
可算是單獨把殷譽成扶進了臥房,顧經年原本沒打算今夜就動手,見時機這么好,心想著也許能殺了他,再給自己捅上一刀,假裝屋里原本就藏有刺客……該如何布置一番呢?
他把殷譽成往榻上一推,轉身開始打量著這屋子,思忖著刺殺之事。
哪怕明夜過來,也該先熟悉環境。
下一刻,顧經年的手腕卻是被一把捉住,且殷譽成力氣極大,根本不容他掙脫,他不由心下一驚,暗忖自己難道是露餡了。
轉過頭看去,卻見殷譽成還閉著眼已然熟睡了,竟是睡夢中也有一股蠻勁。
接著,這老男人也不知夢了什么,喃喃了一聲。
兩個字落入顧經年耳中,他不由愣了愣。
“鳳娘。”
“你說什么?”顧經年問道。
殷譽成深情款款地道:“我好想你,鳳娘。”
殺意在顧經年眼中浮現,須臾又散去。
漸漸地,刺殺殷譽成的念頭從顧經年腦中消逝,他開始思考,韓有信的刺殺命令是為了兩國的軍情大事,還是為了讓他能得到鳳娘的消息進而尋找到纓搖?
“你要娶的人,是鳳娘?”顧經年低聲問道。
睡夢中的殷譽成聞言,嘴角勾起了笑容。
顧經年見他睡熟,喃喃道:“好,我會去參加你的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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