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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風物志 第111章 帶飛
風吹殘云,遠處戰場上的尸體還未拾掇干凈,一大隊人馬從西面趕來,趕到了紹荊關。
為首的是個中年男子,并未披甲,穿的是一身布衣,頜下三縷長須,面容清瘦。
他騎的是一頭似馬非馬、似鹿非鹿的座騎,頭上有盤虬的犄角,四條腿又瘦又長,通體鮮紅。這是驪獸,耐力極佳,速度也快,即使是再崎嶇的山路,奔跑起來,坐在它背上也像是如履平地一般,只是驪獸性格高傲,輕易不能被馴服。
布衣男子也沒有韁繩,驪獸像是懂他心意一般,奔到紹荊關前便停下,眼看關門不開,它竟是啐了一口。
相比于座騎的高傲,布衣男子反而顯得很謙和,向城頭守軍喊道:“顧元帥可在?還請通報,屈濟之救援來遲,還請見諒。”
他姿態謙卑,仿佛官位不高。
但在他身后的兵馬,卻幾乎全是異人,有渾身肌肉都壯碩如山的,有整個頭都是一張血盆大口的,有細得像麻桿一樣但隨著光線變化而時隱時顯的……這些異人個個神情桀驁不馴,但看向屈濟之時,眼神中卻很服氣。
這一隊異人兵馬過來,早有眺人遠遠望到,并把消息遞給了顧北溟。
對此,顧北溟很重視。
雖然紹荊關一戰,屈濟之沒有在瑞軍進攻前帶著異人軍隊及時趕到,但顧北溟知道那是因為他們被拖住了,能夠在今日趕到已是超出他的預期。
“沒想到屈公如此熱忱,顧某怠慢了啊。”
顧北溟故作驚嘆狀,當即讓顧繼澤、顧經年隨他一起出關去迎。
然而,一回頭,他卻發現顧經年并不在顧繼澤身邊。
“十一呢?”
“他說有兩個朋友要接,先行離去了。”顧繼澤應道。
顧北溟當即皺眉,不悅道:“這小子,我行我素,一點不守規矩。”
“父親,十一弟畢竟從未在軍中待過,情有可原。”
“走吧,莫讓屈公久等了。”
離紹荊關十數里的少陘山上,裴念與張小芳抬頭看著天空,只見一道人影漸漸在天空顯現,揮舞著火翅,緩緩落在她們身前。
空氣熾熱了些。
顧經年凌空而立,道:“瑞軍暫敗,退了數里,我們可以入關了。”
裴念回頭東望,只見大漠無垠,遠處的長河與天色交融。
這一入紹荊關,她便離開故土,成了叛國去家之人了。
“走吧。”
裴念走近顧經年,忍著他的熾熱,背過身,讓他環住自己的腰。
張小芳見狀,愣了一下。
“來。”裴念道:“他帶我們飛過去。”
“我……能行嗎?他抱得動嗎?萬一掉下去了?”
“不會的。”
張小芳還是有些扭捏。
她這兩日已經漸漸信了顧經年就是阿丑,但還是不習慣。她熟悉親近的終究是那個丑陋的、讓她覺得相處自在的阿丑,而眼前的顧經年哪怕就是阿丑,那也是他的另一個階段,易容也好,被通緝也罷,都是那般的俊朗、耀眼……還有兩只翅膀。
總之,她相處得沒那么自在。
不自在是一回事,現在身處這個高山之上,想要不飛走也不可能了,為難著,張小芳還是走向顧經年。
“好燙。”
她把頭發扎起來,背過身,感覺到顧經年攬住了她的腰。心中頗為抗拒,只好與自己說“這是阿丑,這是阿丑”。
下一刻,腳步離開了地面,她頓時緊張了起來,雙手一下就捉住顧經年那環在她腰上的手臂。
他們飛起來了。
一開始很熱,那一對火翅散發出的炙熱氣息讓她覺得自己要被烤焦了,很快,顧經年調整了方向,讓她與裴念面對著前方。
越飛越高,風越來越大,拂過他們的臉龐,終于吹散了那炙熱的氣息,溫度變得舒服起來。
“啊!”
張小芳終于忍不住大聲叫了出來。
可因為飛得太高,風很快將她的聲音吹散,沒有人能聽到,讓她覺得天地廣闊,全屬于她一個人。
她感到無比的自由。
顧經年忽然晃了一下,像是要抱不住她,她嚇了一跳,身子一顫,幾乎魂飛魄散,連忙緊緊地拽著他。
待感到背部貼到了他的身體,才頓覺安心。這種極致驚嚇過后的安心,卻又帶給了她從未有過的喜悅。
原來這就是飛翔的感覺。
“呼——”
顧經年越飛越快,越飛越快。
張小芳想喊他慢些,可他并不理會。
直到忽然“嗖”地一聲,有一桿標槍從斜上方飛過,她艱難地回過頭一看,再次吃了一驚。
兩個長得像雞又像人的東西,撲騰著五彩斑斕的翅膀正在向他們追來,嘴里還哇哇大叫著什么,不時從身后拔出一根標槍投擲。
顧經年臉色絲毫未變,開始上下左右騰挪閃躲,有時裴念已被抱到了左邊,張小芳的一雙腿還在右邊。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看到了前方的關城,有雍軍士座跨著飛禽走獸來接應,驅趕了追在他們身后的怪物。
就在張小芳松一口氣的時候,裴念忽然大喝了一聲。
“小心!”
破風聲響,但根本看不見有東西飛來。
裴念猛地一推顧經年,他們在天空翻過身。
一支冰箭這才顯現出來,恰好與斜刺來的一根標桿相撞,竟是瞬間冰出了一面冰墻來。
來不及看是誰射出這種箭,就在顧經年側身之際,裴念已脫離了他的手,摔了下去。
張小芳大驚失色,下一刻,耳畔就是烈烈風聲。
“啊!”
顧經年正在以可怕的迅速向地面撞去。
那下面是一片亂石嶙峋的山崗。眼看裴念就要摔死在山崗之上。
顧經年想要救她,但似乎要直接撞上去了。
就是這眨眼的一剎那,顧經年一把摟起了裴念。
手臂重重擦在亂石上磨過,露出了白骨,可他終于是帶著裴念飛起,飛過了這片亂石崗。
他們重新飛起,落在了關城上,周圍是士卒們的歡呼。
張小芳感到環在腰間的那只手已經松開。
她回頭看去,見顧經年背上的火翅已經熄了下去。
可她心里對于這次飛翔的特殊記憶卻是難以磨滅,不由暗想到,要不是她是個配不上顧經年的鄉野村姑,換作旁的姑娘,由他這般帶著飛一次,真的很容易喜歡上他吧?
轉頭向裴念看去,卻見裴念臉色平淡,似乎并沒有對顧經年有特別的悸動……然后,張小芳才想起來,他們本來就是一對情侶。
此事說來也奇怪,作為這些日子最親近顧經年與裴念的人,張小芳常常會忘了這兩人間的關系。
“十一!”
顧經年才落地,顧繼澤就匆匆趕了過來,開口準備說正事,卻見了一旁的裴念,于是一抱拳,道:“想必這位就是裴姑娘?”
“是。”
“你舍身相救我十一弟,這份恩情,顧家不會忘。”顧繼澤笑了笑,一拍顧經年的肩,又道:“他往后若有對不住你的地方,我首先不同意。”
裴念不知如何回答,遂只是略略點頭。
見狀,張小芳不由暗忖,就是自己這個村姑在這種情況下也知道該應一句“多謝兄長”之類的話,這位裴姑娘還真是天生冷臉。
略作寒暄,顧繼澤便對顧經年道:“隨我去見屈公。”
“那是誰?”
“屈公你都不知?”顧繼澤有些訝異,道:“他是雍國名臣,官任散騎常侍、東宮司業,此次雍國大軍東征,他任行軍司馬,統籌軍需事務,你莫看他官職不高,卻隨侍天子左右,與太子感情深厚。他在雍國名望很重,當年雍國一改封禁異人的國策,讓異人與凡人共存,便是他一力主張,使雍國軍力大增,因此雍軍中的異人將領絕大多數對他心服口服。”
說到這里,顧繼澤猶覺難以用語言形容出屈濟之在雍國的地位。
顧經年卻已有了大致的感受,道:“他是儲相?”
“是,但又不僅是儲相。”顧繼澤道:“親自到居塞城說服父親歸順雍國的人是他,東征主帥的人選原本定的旁人,是他一力舉薦,才讓父親不受監督,全權統兵。父親說過,他平生所見官員,最有能力促使中州一統者便是屈濟之。”
“哦。”
“你本該與父親一起去迎他的,一會過去,務必好好解釋一番。”
“為何?”
顧繼澤微微一滯,無奈道:“要在雍國為你謀前程,屈濟之這種天子近臣的一句話,有極大的作用。”
“我并不想謀前程。”顧經年隨口答道。
他這次來雍國,只有兩個目的,一是聯絡到同伴,做好去沃野的準備;二是把顧北溟捉回瑞國,換回顧采薇母女。莫說屈濟之這種雍國官員,就是雍國天子在他面前,他也無意應對。
但顧繼澤一定要拉他去赴宴,也只好過去。
甫一入宴,坐在顧北溟身旁案子上的中年男子便站起身來,以頗為親切友好的目光看向顧經年,含笑點頭。
“元帥有麒麟兒啊……哦,失言了,顧十一公子果然是人中龍鳳。”
只這一個“鳳”字,可見他對顧經年的事跡已十分了解。
“鄙人屈濟之。”
屈濟之接著便自報了家門,看向裴念,若有深意地道:“裴緝事想必聽說過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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