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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詭 234、五火七禽扇
“瘟癀派呂岳,與其座下首徒李奇,因何名居封神榜上,成為神明?”
周昌沒有回答周士信的問題,反而向對方問了一句。
“自然是因為祖師和李奇的修行夠了,能為封神大榜所感,如此肉身一消,神位自生,順勢掌持一道,成為神明。”周士信如是答道。
“還不夠詳細。”周昌搖搖頭,向老人問道,“是誰消去了他們師徒的肉身?”
老人聞聲沉吟片刻,忽一抬頭,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注視著周昌,遲疑著道:“你是說……五火七禽扇?”
“對。”
周昌點頭:“我從李奇真靈中知悉,彼時清源道德真君借五火七禽扇于座下弟子楊任。
“楊任以此扇焚滅呂岳師徒聯合布下的瘟疫大陣,呂岳、李奇就此肉身被五火七禽扇焚成灰燼,唯留真靈,投入封神大榜之上。
而道鬼李奇如今在找尋的第三道燈火,也與‘五火七禽扇’有關。”
能位列封神榜上的神明,絕大多數在恐怖劫數中消去了肉身,獨留真靈,掌持神位。
名列封神榜上,成為神明,固然可喜可賀,但那些在恐怖劫數中得以存身的存在,更加隱秘而強大,那是李奇這般層次的神明,都無法想象的另一種層次。
甚至可以說,封神榜上的絕大多數神明,若有選擇,寧愿不要這神位,也必定會選擇保全己身。
封神榜上的神明業位,只要掌持,即能永恒不朽。
然而,名列封神榜上,也未嘗不是一種陰毒的詛
譬如今下,封神榜上神明,大都被道鬼寄生,已然土崩瓦解了。
“李奇真靈,莫非知道那道與‘五火七禽扇’有關的燈火下落?”周士信訝然問道。
作為瘟癀派弟子,對于‘五火七禽扇’的威名,他久聞此扇威名,深知這把扇子天然壓制瘟癀派諸法,有蕩除邪穢之能。
但此扇的淵源來歷、具體效用是甚么、今時由誰持有?
這種種問題,周士信卻一概不知。
連周昌從李奇真靈之中,也只探知到此扇與此處礦區中的第三盞燈火有關。
但此扇的具體信息,他也毫不清楚。
“李奇真靈并不知道第三盞燈火具體位置。”周昌答道,“他只是因被五火七禽扇一扇燒死,是以經年久困于與一個與此扇相關的噩夢中。
“噩夢做得久了,他竟也領會到了一縷五火七禽扇的真意。
“他的真靈中銘記,若能得一肉殼,煉出‘病癆身’,他自覺能憑病癆身,引來五火七禽扇的那縷真意,通燒臟腑內外,在真意焚燒肉殼的同時,他也能借這縷五火七禽扇的真意,找到與之相涉的第三盞燈火下落。”
“病癆身……”周士信眼皮跳了跳,忽而笑道,“我先前與你說過,瘟癀派也有一個修煉肉身的法門……
“這個法門,就是你所說的病癆身了。
“修成病癆身,可以守自身勢弱而迎合劫數勢強,用此法來躲避劫難。
“及至病危之時,甚至可能引來‘鬼郎中’,祛己身之病,證求全身,由弱勢逆反為強勢,鎮壓劫數。
“我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孩時,師長就教了我這‘病癆身
“以至于我自幼就身患怪病,長至青年的時候,因為體弱多病,都沒能結婚娶妻,體會不到那種事情的妙處,經驗累積下來,反倒對于治療男人不能房事之癥,有了諸多獨到見解。
“那你豈不是光棍中的光棍?”周昌一時吃驚。
就連王慶那樣光棍,雖然因為家境貧困,沒能討到老婆,但對于男女之事,必然也是吃過見過的,而依周老頭眼下之意,他竟對男女之事見所未見———就這,還成為了男科圣手,享譽方圓十里八鄉之地?!
哪怕周老頭暢游網海,深有網民氣質,此時也被周昌一句話干沉默了。
周昌也不覺尷尬。
“話題如此沉重,我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周昌面不改色地道,“你說這病癆身,在病危的時候,能引來‘鬼郎中’?
“那位鬼郎中,莫非也是瘟癀派人士?”
恰巧,周昌的應身何炬,也與鬼郎中淵源甚深。
何炬就是從鬼郎中那得到了一張舊報紙,學到了上面那個令女友轉死為生的邪法。
“鬼郎中卻不是瘟癀派人士,無人知其來歷。
“它專治種種‘詭病’。
“那些匪夷所思之癥,詭異莫測之疾,極可能引來它的關注。
“之后,在合適時機,鬼郎中便會出現,給患病之人或其家屬,開一道方子,那道方子必能治好病患身上的詭病,但也可能會導致更莫測的情形發生。
“傳聞之中,它曾治好過神明的道鬼纏身之疾。
“但那神明此后卻銷聲匿跡,不知所蹤了。
“瘟癀派的病癆身,因每個人修持不同,也會呈現種
種疑難詭異之癥,所以極容易引來鬼郎中的注視。”周士信向周昌解釋了一番,轉而道,“今下看來,適合引五火七禽扇侵燒五臟六腑,感知第三盞燈火下落的那個人,必定就是我了罷?
“我這還沒有活夠……”
周昌搖頭打斷了周士信的話:“自我消化李奇真靈之中,那縷扇中真意,就已在我的神魂之間。
“能引此扇真意侵燒臟腑之人,只能是我。
“眼下,我須得向你討要這‘病癆身’的法子了。”
“法子你可隨意拿去。”周士信吃驚地看著周昌,“只是,學了這病癆身之后,你就難免變得體弱多病,怪病纏身,隨時都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你到時候可是就和我一樣不能人道了。
“以后也做光棍中的光棍?”
這老頭故意出此言語,分明是以此來報周昌先前嘲笑之仇。
然而周昌不以為意:“我吃過見過,自今以后做光棍也無甚大礙,老了回憶青春,總還是有些閃光點的。”
“……”周士信嘴角抽了抽,沒有說話。
他從竹木沙發上起身,又轉去了耳房,不多時就拿出一個泛黃的信封來,將之遞給了周昌:“病癆身的方子,就在這個信封里了。
“你消化了李奇真靈遺蛻,自身已經具備些許邪穢瘟病之性。
“修煉起病癆身來,也是事半功倍,不消幾日,便會卓見成效了。
“縱然煉成了病癆身,你以五火七禽扇侵燒自身一回,引來鬼郎中后,也足以病愈,由勢極弱,轉至勢極強了,肉殼強固,指日可待,卻不用擔心日后不能人道的問題。”
“多謝。”周昌接過信封,收進口袋里。
周士信又問:“還有沒有其他要求?”
“為免被道鬼李奇發現影跡,我不能在此間停留太久,但此間仍有許多未竟之事,令我心中掛念。”周昌也不客氣,直言道,“我想請你幫我跑跑腿。”
“是甚么事情?你告訴我就好。”
“第一件事,與白河市靈調局有關————你應該知道這個部門的存在。”周昌見周士信點了點頭,才繼續往下說道,“我在局中結識了一位老人,名叫張春雷。
“請你去找他,只說‘三尖兩刃刀’令你過來拜訪他,請他將那部與根器修行研究的書復制一份,用城際快遞寄送至‘甜水園街小鳥驛站’即可。
“另外,告知他一二消息。
第一個消息,即是:白河市可能保不住了,此處極可能與消失的遠江縣一樣,成為‘黑區’。”
遠江縣淪為黑區,即因其中一盞燈火被吹滅,這一點周昌已從李奇真靈中了解到。
而白河整個大礦區攏共三盞燈火中的第二盞,極可能也已被李奇得到,道鬼李奇常年盤踞的春天醫院,可能就是第二盞燈火所在的位置。
整個白河市,都無力去搶奪那被道鬼李奇把持的第二盞燈火。
這些雖只是周昌的猜測,但欲謀勝,必先謀敗。
令白河市靈調局因此而警醒,早作準備,總是好事。
“請靈調局連同各個部門早作打算,對本地民眾進行轉移安置吧。
“第二個消息,是:春天醫院乃是一處絕不可再繼續探究的禁忌之地,所有試圖探索這片地域的人,不論能力高低,都必定會遭遇不測。
“與此相反,對于遠江縣這處黑區的調查,也該早日提上日程。
“第五特調組太閑了,給蝴蝶她們安排任務,讓她們去調查遠江縣這個黑區吧。
“第三個消息,不要尋找三尖兩刃刀,不要試圖找尋他的線索。
“與春天醫院有涉的那個惡鬼,也在等著有關三尖兩刃刀的線索自動送上門來。
“切勿找死!”
周昌一番話說完,拿紙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仰脖喝光了。
老頭記下周昌這番話,又向周昌問道:“你覺得,白河市如今也可能如遠江縣一般消失?”
“是。”
“那我也得做點準備了。
“這些消息,我一定幫你送到那個張春雷那里。
“他聽與不聽,我就不能保證了。”周士信道。
周昌笑了笑。
對于此,他也不能保證甚么。
畢竟張春雷老人只是對他稍有好感,因為他靈魂拼圖的特異,而對他稍微看重了一些而已。
這些聽起來就危言聳聽的話,對方作為靈調局的高層人物,未必真會聽取。
但對方聽不聽是一回事,周昌卻必須如此來做。
“我要走了。”周昌將紙杯丟進垃圾桶里,站起身來,向周士信說道。
周士信沉吟片刻,點點頭:“咱倆之間,日后該如何聯絡?”
“咱倆之前,日后還是不要聯絡。”周昌搖搖頭,“我若暴露,尚有掙扎求生之法,你若是暴露了自身,可能在道鬼李奇眼皮子底下活命?”
“我就說我這里有你的線索,讓他不敢殺我就是。”周士信嘿嘿一笑道。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只是運用不好,你下場更慘。”周昌也跟著笑,到底沒有答應和這老頭繼續保持聯系。
周昌與老人就此別過,轉身走出了這間藥鋪。
周士信并未出門相送,他在藥鋪里踱著步子,良久后,轉至藥柜后,從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那只老年機,打開通訊錄,找到‘患者楊遠威’的電話,撥了過去。
“嘟————”
電話響了三聲之后,便被接了起來。
聲筒里傳來患者楊遠威溫厚的聲音:“周大夫,有什么事情?”
“小楊啊,我給你打聽個人。
“你們靈調局里,是不是有個老人叫張春雷啊?”
聽到周士信的問話,電話那頭的楊遠威愣了愣。
片刻后,他就出聲回應,聲音依舊溫和,古井無波:“是有這個人,他是白河靈調局的老人了。我和他關系不是很好,但周大夫有什么吩咐?
“我能辦到,一定去辦。”
“我想和這個老人家見一見,你能不能幫我安排一下?”
“……我這就去安排。
“周大夫打算和他約到什么時間?”
“越早越好,就今天中午一起吃個飯,你覺得好不好?”
“好。”
得到對面的答復后,周士信掛斷了電話。
他低著頭,蜷在一張藤椅上,看起來老態龍鐘,行
將就木。
晨光熹微。
東方天空朝霞燦爛。
臨近廢棄春天醫院的一片洼地野樹林外,幾棟高樓聳立于林外那片高山坡上。
主樓頂上的燙金鐵藝大字‘九禾養殖公司’,也被朝霞暈染上金紅的光。
此時,有兩人穿著九禾養殖公司的深藍色工裝制服,推拉著獨輪車,從小路那邊往洼地這邊的野樹林間走近。
獨輪車上是一頭皮色慘白的半大死豬。
這樣鄉鎮郊外的養殖公司,一旦出現了牲畜病死的事情后,往往會將病畜就地掩埋。
兩人做得也是這樣事情。
他們說笑間推車到了野林子里,其中較矮瘦些的那人掀起獨輪車,把車上的死豬卸下,另一人抄起了獨輪車上的鐵鍬,正要挖坑的時候,一陣涼風吹卷而來。
隨著涼風,有陣濃郁的腐臭味漫入兩人鼻孔。
“呸呸呸!
“怎么這么臭啊!”
嗅到這陣尸臭,抄鐵鍬的人臉色頓時扭曲起來,連吐了幾口唾沫,惡心不已地說道。
“他媽的,他們肯定都沒有把死豬埋了,就直接丟在這兒了!
“走!咱們也不埋了!”推獨輪車的人咒罵了幾句,轉而把獨輪車調轉方向,帶著拿鐵鍬的同伴,沿原路返回。
只留那頭死豬躺在草地里。
兩人身影漸行漸遠。
不遠處的樹林間,有片光照不到的地方。
一道人影突兀地出現在那片樹林間,濃郁的尸臭,正是在它身上散發出。
它的出現,令林間一片死寂。
原本的鳥叫蟲鳴聲,統統消失不見。
它踮起腳尖,一下跳起,身形高過樹梢。
再落地時,便到了那頭死豬跟前。
那頭死豬因它的臨近,而猛然加快腐爛,濃郁的臭氣從才死了一二小時的死豬身上飄出,豬尸開始腫脹,眼耳口鼻及至肛門之中,流出尸水。
一些漆黑像影子般的氣息,跟著從腐爛的死豬身上散出,融入旁邊那道漆黑人影體內。
那道漆黑人影,穿著一件唐裝壽衣,黑色絲綢質的褲子。
它臉色慘白,雙眼青白渾濁。
它鼻翼翕動著,吸光了死豬散發出厭氣之后,整張僵硬慘白、沒有彈性的面孔,忽然生出許多褶皺,那些褶皺,就好像是水泡紋一樣。
跟著,這個穿壽衣的尸體唐裝下,響起窸窸響動,一條骨節粗大的手臂,驟然從唐裝下破除,抓住壽衣死尸的面皮,猛地一拽———
“嗤啦!”
整張人皮都被那只手扯了下來!
人皮下,是一張與周昌一模一樣的面孔。
周昌如在此處,應能識出這個面孔的身份。
他曾經借助靈調局的力量,調查過這個和他長相一模一樣的人。
這個人,是他的同命人,居住在白河市近郊的某個
地方。
其名為‘周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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