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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擬成真,我曾俯視萬古歲月? 第235章 梧桐選擇,少年一夜長大
葬禮辦得極為簡陋且匆匆,母親并沒有任何親人,謝府也沒有來人,只有你跪坐靈堂。
母親的名字,終究未能鐫刻進謝家宗廟內,葬在汴京郊外的牤山。
然后,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小院外,那些曾如影隨形的侍衛已然不見蹤影。
父母去世,膝下嫡子,需要守孝三年。
大齊以儒,孝治天下,無論是位高權重的大臣還是民間百姓,都需要恪守。
守孝期間,不得身著艷麗服飾,亦不得舉辦任何形式的宴會,需時刻保持悲痛之色,以表達對逝者的哀思。
不過守孝期,卻沒有整三年,禮法規定,只需要二十五個月即可。
待葬禮結束,已經是第二年春暖花開,你年紀還小,守孝只需在小院之中供有靈牌。
母親離世的三個月,你沒有任何外出,一直守在院中。
今年梧桐她已十一歲,有女初長成,原本焦黑皮膚的小姑娘,竟然出落得愈發亭亭玉立,美麗動人。
在謝家府邸中,即便是那些精挑細選的婢女,也少有能與梧桐相媲美的姿容。
回想起母親尚未離世的那個秋天,院中的吳管家不知為何,遲遲未將秋衣發放下來。
那時天氣已頗為寒冷,早晨起來,院中都已掛上了晶瑩的寒霜。
各家院中的婢女都已換上了暖和的秋衣,唯獨梧桐,在院中行走時仍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衫。
院中不少婢女嗤笑于她,“梧桐姐姐,看來是冰雪天做的人兒,耐得住寒。”
梧桐臉紅耳赤。
母親離世之后,吳管家即刻送來了月錢與秋衣,那曾被層層剝削的月錢,竟還每個月額外添了二兩銀子。
不過,與謝家那些庶出的子嗣,每月的零花錢動輒四五百兩,更不用說像謝玉這樣的嫡系子弟了,一應所求,盡皆滿足。
謝府上下聞你母親離世后,你悲痛欲絕更是哭至雙目失明,此事驚動了謝老太君。
老太君乃五姓七望之一的大族出身,素以孝道為重,念你年僅九歲,喪母之痛。
元宵佳節,讓丫鬟給你送去了齋飯。
謝府大院與二院的主母,皆遣人送來了新衣,以表慰藉。
此事在丫鬟仆人之間廣為流傳,眾人議論紛紛,未多言你與母親之事,皆贊嘆老太君與主母之仁慈善良。
謝家也請來了官醫,每個月來看你的眼睛。
此事倒是惹得院中的小姐公子,大為好奇,呼朋引伴帶著幾個仆人,準備要來到你住的小院,被各家的大夫人攔住。
同年夏季,天氣燥熱。
院中的梧桐上都有響著,討人嫌“嗞,嗞”蟬鳴。
因為你眼睛失明,也只有待在房間,窗戶都是封住的,見不得光。
屋內更是悶熱無比!
今日,官醫帶著藥箱,已經走入小院內,開始為你診治。
梧桐早早地守在院中的屋檐下,院中的梧桐上的綠葉都被天熱曬得焉的卷了葉。
她神色焦急,敷藥已有一個月之久,今日便是揭曉結果之時。
若是眼睛瞎了,又怎么讀書,怎么生活自理?由不得剛剛十一歲的梧桐心急,可憐自家少爺,至親離世,又遭此重創。
這幾個月來,你將自己關在房中,拒見任何人。
梧桐只能在窗外,偷偷地看著你暗自垂淚。
她七歲便被賣入謝府,謝觀一家待她如親人,她心中滿是感激,見此不禁落淚不止。
梧桐生怕官醫宣布你再也無法重見光明。
若是如此,她不知你能否承受得住這沉重的打擊,但念及你自幼性格堅韌,從不輕言放棄,心中稍感寬慰。
梧桐不禁在心中嘆息,為何這世間善良之人,總是歷盡坎坷,磨難重重。
此時,院外有了動靜!
小院中已有幾人步入院中,梧桐抬頭望去。
謝家二院三少爺,謝人鳳的大丫鬟帶著幾人,走進了院子。
梧桐感到奇怪!
這謝家本家,眼下僅余大房與二房兩脈,成家立業的大院亦就兩座。
謝家大府自然是定遠侯謝靈這一脈,二房就是謝靈的胞弟,那位當世大儒,謝鴻。
謝鴻,謝家的二老爺,早年登科便是一榜進士,少好學,以才行稱,夷簡有大度,兼善騎讀經書,世人稱“全才”。
進仕途也是一路高升,元帝初鎮江左,辟為祭酒,尋補振威將軍、義興太守。
昔日謝家三兄弟,皆有雅望,能文能武,汴京城稱“三謝”。
一場突如其來的宮變,或許是家族內部的爭斗,亦或是朝中那難以言說的黑暗,謝鴻終是心生厭倦,毅然決然地棄官而去。
本是大儒之姿,卻轉而修于道門之中,卻又常伴青燈古佛,居于清涼寺內,修身養性,與世無爭,一年也沒有幾次歸家。
謝老太君,最是寵愛這個最小的兒子,提及這位謝家三爺,謝老太君的眼中常是淚水,謝鴻還未出仕之前,常侍奉在母親身邊,最為孝順。
謝鴻膝下五子,其中老三謝人鳳,在謝家一眾蠻橫的公子小姐之中,算是頗有名聲之輩,他性情溫和,行事穩重,不似他人那般張揚跋扈,頗得老太君喜愛。
“觀少爺,在屋內嗎?”
梧桐收拾心情,不能失了禮數,笑著迎了上去。
“詩蘭姐姐,你怎么來了?”
詩蘭,是謝人鳳的大丫鬟,今年已經年二八芳華,最為受寵。
她身材高挑,身穿寶藍色水袖襦裙,皮膚白皙,面容姣好,鼻尖有一顆小痣,一雙秀目中透露著精明又顯得乖巧。
詩蘭的一身穿著,別說比謝觀這對主仆二人,就算是汴京的一些官員嫡女都要好上不少。
詩蘭身后跟著幾個丫鬟,皆以她為首。
梧桐帶著些許的疑惑和緊張,詩蘭姐姐這等丫鬟,是她所羨慕的,她不由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衣裙,卻是著諸多院中婢女最差的。
詩蘭看了看院中的簡陋老舊,院中擺著數十盆花草長得頗好,顯然打理之人極為認真,卻沒有瞧見一株名貴。
還有突兀立在院中灶臺和水缸,還有一套一套沒有打磨雕刻石桌石凳,她不由搖了搖頭。
她雖然早就得知謝觀不得寵,可是對于一位出身名門的公子,實在沒想到如此窘迫。
自家少爺一應吃穿都是精益求精,每過三日都有食師會做一頓“食補”,其中就有十三州牧道的“妖魔肉藏”,可以壯筋骨,養脾臟。
四季替換的數十套衣物,都是由江南紡十數位個女工,用一年時間精心縫制。
詩蘭回歸神來,笑靨如花,語氣中帶著幾分親昵,“怎么,沒事就不能來看看妹妹嗎?”
“聽說觀少爺今日要治眼睛,我家少爺特地準備了不少藥材,都是今兒個讓妹妹們精心采買的,有菊花、決明子、枸杞子、車前子、夏枯草,還有滋補身子的鹿茸和紅花呢。”
梧桐聞言,心中的疑惑更甚。她與自家主仆二人,向來與二院的三少爺謝人鳳沒有交集,即便是主母在世時,也鮮有來往。
若真要算起什么淵源,也只有那次主母去世后,她前去二院領取當家賜下的新衣時,有幸見過這位“謝人鳳”一面。
此刻,梧桐目光落在詩蘭身后丫鬟遞過來的藥材上。
她仔細回味著詩蘭的話,這些藥材并非是以謝家趙夫人,也就是謝人鳳生母的名義送來的,而是以謝人鳳本人的意思。
“主母在世時便常教導少爺,無恩不取。這些實在太過貴重,還請詩蘭姐姐代為收回吧。”梧桐語氣堅定。
“妹妹這是說的哪里話。”詩蘭笑容依舊,但眼神中卻多了幾分認真,“咱們兩家雖不常走動,但都是謝家的骨肉至親,何須如此見外?”
“這片情義,梧桐不敢代為謝,也絕不敢收,等少爺待會診治完畢再來親自道謝。”
詩蘭看著梧桐沒有猶豫便立馬拒絕,臉色越發滿意。
詩蘭笑道:“梧桐妹妹,其實少爺這次讓我前來,是為妹妹的一樁喜事。”
梧桐一愣,更加疑惑。
“人鳳少爺的想予觀少爺做個好事,想把妹妹安置在府中做一個貼心的丫鬟。”
梧桐瞳孔睜大,一片茫然。
詩蘭身后的丫鬟眼中都是羨慕的神色,要知道二院中的三少爺的吃穿用度和現在這破敗的小院相比,實在天差地別。
這相當于中了大運,得了人鳳少爺的喜愛,還特地來討要,其中恩寵就讓她們幾位丫鬟“嫉妒不已”。
梧桐聽后,眼中先是閃過一絲茫然,隨即堅定地搖了搖頭。
詩蘭見狀,拉起梧桐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妹妹,你可別犯糊涂啊。少鳳少爺是個心地善良、多才又有趣的雅人,未來可以致士,也可以舉才,跟著他,你絕不會受苦。”
“再看看觀少爺,如今無依無靠,又得罪了謝家嫡母,今后的前途堪憂啊!現在又失明,怕是……”
話不說盡!
“妹妹你名梧桐,梧桐上歇息的都是鳳凰,少爺也有人鳳之名,本是一樁因緣際會之事,切莫推辭!”
詩蘭的話語中帶著幾分惋惜和擔憂,似乎是在為梧桐的未來著想。
梧桐輕輕抽回了手,堅定道:“主母待我有恩,如今少爺更是受難,若是一走了知,梧桐絕不做不忠不義之人。”
詩蘭聽后一笑道:“傻妹妹,此時可由不得你,得問問你家少爺。”
此時!
屋后突然傳來一陣聲音,打破了院中的寧靜。
“觀少爺,老朽就告辭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傳來。
“多謝華大夫了,我送送你。”一個溫和帶著稚氣的聲音。
詩蘭聞言,眉頭一展,目光轉向房門,只見房門緩緩打開,一位身材有些佝僂、背著藥箱的老人走出。
許是透了口氣,老者擦著腦門上的漢,前面的衣服已經濕透。
屋內窗戶都是緊閉,沒有意思光線,如今的天氣,里面如同汗蒸一般。
這位老人正是謝家的官醫華安,他家中世代為謝府坐堂,醫術高超,名望很高,在謝府中頗受尊敬。
“華大夫!”詩蘭見狀,招呼道。
華安抬眼一看,臉上露出笑容:“原來是詩蘭姑娘,越發出落的俊俏了。”
謝家二院三少爺的大丫鬟,華安還是給幾分面子,俗世中“母憑子貴”,在這座大院中,這些丫鬟侍奉的主子,就是他們的“靠山”和“虎威”。
謝人鳳,今天已經及冠,已經過了童生試,今年又要參加鄉試了,他的生母趙夫人,也是就大族之一,前途無量。
華安已經迫不及待走到院中,拿起一瓢清水一飲而盡,臉上這才暢快。
梧桐臉色焦急的看向后出的一個少年。
詩蘭的目光也是落在此人身上。
這位傳聞之中謝家最不受寵的少爺,“謝觀”。
少年慢慢走出,衣著樸素,身上也無任何配飾,看不全容貌,因為眼上蒙著一塊黑布,臉上都是密密的汗珠。
出奇的是,詩蘭注意到,少年臉色平常,似乎沒有屋內撲面而來的悶熱之氣所惱,神色平靜。
要知道,謝觀見不得光,已經在里面住了好幾個月,屋內黑暗悶熱,他竟然沒有絲毫浮躁之氣,這份定力就值得人佩服。
詩蘭行禮道:“觀少爺!”
少年輕輕點頭,然后對著梧桐道:“無妨!”
華安也是在水缸邊道:“梧桐姑娘,放心吧,觀少爺無礙,只需要百日不見光,之后便能正常識物。”
“以后也不用待在屋內了,可以戴著黑布,出來走動。”
梧桐臉上有著欣喜之色。
華安道:“老朽就告退了,還得去回袁夫人回命,稟告觀少爺的情況。”他的語氣帶著幾分恭敬,顯然對袁夫人格外敬畏。
少年笑道:“還請華大夫,替謝觀給母親大人道謝。”
袁夫人雖不是謝觀的生母,可是確實定遠侯的正妻,法禮上是真正的謝家嫡母,有管理一家之權。
華安看著謝觀,臉色微微一動,然后笑道:“一定,一定。”
“觀少爺和詩蘭姑娘,老朽便告退了。”
華安走后,院中只有梧桐和詩蘭一行人。
少年笑了笑道:“梧桐,沏茶!”
“大姑娘來了寒舍,屋內太熱,就在這陰涼地歇一歇,避一避這正午的熱氣。”
梧桐看著自家少爺,這段時間一直未出房門。
今日,似乎有了些不同,舉止從容。
明明剛滿十歲,卻有了一副當家做主的樣子。
母親去世,少年一夜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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