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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仙 第四十七回 古事無今名,舊傳有新篇
“施主,你六賊內蘊有神魂之光。”
正當李易在心里轉著念頭,躍躍欲試之際,對面那異域僧人再次開口:“但若要問道心之意,當褪去神魂之光,以意行律,直面諸邪,此乃妙之……”
“不急。”李易斟酌片刻,出言道:“一看大師就是有道高僧,定是佛法高深,我自小便喜好佛法,也曾尋高僧求教,奈何諸事纏身、客觀限制,總是不得其法,今日見得大師,總算是有了機會。”
異域僧聽聞,神色平靜,但眼中透露著問詢之意,停下口中言,道:“你既來此,不借機問心,則機會稍縱即逝。”
“問不問心的,都是小事。”李易義正言辭,闡述自理:“萬事萬物、萬般法理,都要用到實際,才有意義。如大師這等高人,佛法高深,你跟我講經,我資質愚鈍,一時難以理解,可如果知道了大師的生平事跡,借鑒模仿,縱然一時不明,可做的多了、久了,其義自現,所以知先賢之事,比問自家一心,可重要多了!”
“哦?”異域僧有了神色變化。
“敢問大師高姓大名?何方人士?生前……生平如何行佛家法、渡世間人?”李易終于圖窮匕見,問話的同時,心弦緊繃,靜靜期待,亦將心思纏繞在眾建傳記與心中書簽上。
異域僧神色如常,不疑有他,就道:“貧僧漢名安日巡,若以天竺音言,則為‘什摩流’,算是苦修一道,周游漢地,追尋佛理,但并無多少事跡流傳,便是有一些,也如古之殘篇,鮮有人知了。”
李易奇道:“我聽大福先寺的法師說,您乃天竺遮婁其皇族出身,修佛百多年,精通煉體之法,鑄毗尼母珠,藏畢生煉體之功,那玄功可諸法不侵、可滅諸惡法。能傳出這等名號,理應不是籍籍無名,為何沒有事跡?”
異域僧道:“貧僧年輕時,佛法不精,只求金剛之術,好勇斗狠,仗著天生神力,修持金剛密續法,得靈山金剛傳法,滋生三世之力,成金剛降魔法,縱橫天竺。”
“可惜,肆意而行,終為眾所迫,遠走吐蕃,卻還執迷不悟,依舊爭斗不休,最終重傷跌落萬仞山,得遇山中僧,得其點化,受戒守律,約束自身,修安般守意經,歷三十七年,化金剛降魔法為‘應身守意律’,護持渡世之筏。”
“之后,貧僧于吐蕃、西域游歷,倒也略有薄名,最后見唐之使團,隨之入中土,但未經幾年,就為當年仇人察覺,被伏重傷,達于此地,留下這一篇經文,其實若論佛學之精,貧僧遠不及他人,只是寂滅之前,心有感悟,方在此留下經文心念,以傳后人。”
李易聽得津津有味,從中尋得了脈絡。
這位高僧確實不一般,出身在天竺國的皇室,最早注重武功、術法,和人拼殺,惹惱了各方,逼著離開,去了高原。
到了高原還不安生,還是爭斗不休,因此重傷,落下山崖碰到了位隱世僧人,養傷期間跟著學佛,大徹大悟,把縱橫對敵的手段化作護身強身之法。
“那毗尼母珠中所留的,很可能就是‘應身守意律’。”
似是看出了李易的心思,那異域僧道:“‘應身守意律’乃是貧僧所得,知曉此法之人應該還有不少尚在人世,此法不與靈山合,不通婆娑界,修持自身,以證果位,于世有益,只可惜尚未有傳人,貧僧也只是推演功,不曾圓滿,為免遺憾,這才留下毗尼母珠,以待有緣人。”
說著說著,他的身影逐漸透明,身形越發模糊,似乎要隨風而去。
“貧僧的這道印記只能維持至此,施主便是再動念問心,也是后繼無力,而且經此一次,這道印記,至少五年,方可重新凝結……”
說到后來,他已近乎消散!
李易見狀,猛然回過神來,隨即抬起一根手指,頂在眉心。
“建傳!”
在他心中,眾建傳記驟然翻開到了新的空白頁,一道書簽直刺其中!
李易心頭一顫,靜靜等待。
幾行暗淡字跡,在這書頁上隱現!
“還真能成!?”
他又驚又喜,可這股喜悅沒有持續多久,空白書頁上的字跡迅速暗淡!
李易心中一跳,馬上又操控著一道書簽直刺過去!
第二道書簽一刺,那書頁上即將消失的字跡重新顯現,甚至出現了番僧安日巡傳幾個字!
只不過這字也只是出現一瞬,整頁又逐漸暗淡。
“居然還不夠?”
緊急時刻,李易嘆息一聲,將積攢下來的最后一道書簽調動起來,刺向這一頁。
“若是這第三道書簽還不成,怕就要錯過這次機會了,不過至少證明了,除了活人當面、死鬼當前,還有其他方法作傳……”
哧!
隨著第三道書簽刺穿書頁,番僧安日巡傳終于穩固,兩列文字浮現其上——
安日巡,番僧也,原名什摩流,少時善斗,凌眾受斥,走吐蕃,墜于崖,見無名僧者,歷三十余年,有所成。欲求上乘律宗,乃入中土,為仇所圍,重傷,藏于大福先寺。
待鑒證生平事七件:一、乃中天竺婆羅門皇族出身;二、少時天生神力;三、得金剛傳法;四、墜崖而受戒律之法;五、學禪安般守意經;六、融匯四家乃得應身律;七、兵解于大福先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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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陰冷之風一吹,吹散梵經之上的諸多異樣。
幻象崩解,李易眼前種種皆去,若不是心中傳記上,果然新增一頁,更有七件待鑒定之事,他怕要以為方才都是為了磨練道心,而生出的幻覺!
“當真成了!這經文非人非鬼,乃是一道印記,竟真讓我給刷出了一道傳記!雖說直接把三道書簽給吸干了,但所得甚多!這七件待鑒定事中,至少有四個,若能驗證,必有五類技入賬!而且不是一般的五類技,怕是上品之列!”
眾建傳記的待鑒定事,一旦被驗證為真,不光會增添五類技,還會增加傳記語句,因此現在這傳記上的內容較為簡單。
“另一方面,之前都是一道,如今耗費三道才建立傳記,可能是那位安日巡法師位格太高所致,也有可能是因方才只是一道殘缺印記,并非真人,因此消耗更多。但這并不是壞事!”
李易念頭流轉,思維發散。
“這事證明,哪怕不是本人、活人,只要滿足條件,就可建立傳記、刷出五類技。既然連墻上經文暈染了六賊之念都可以,那其他呢?如泥塑神像中,是否也藏著印記?如所謂六賊侵染后的肉身異類?這么一看,大有可為啊!”
正當李易暢想未來之際,慧行和尚從邊上走來。
他問道:“看施主模樣,似是收獲不小。”
“哪有什么收獲,不過是……不對!”
看到慧行,李易正說著,忽然心頭一顫,意識到了一件事!
“七件待鑒證事項中,雖大部分是安日巡大師的印記親口所說,但這第一件天竺國皇族出身之說,我雖問了,但他并未言及,這件事是慧行說的!”
一想到此,他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靜,連帶著對慧行的詢問,都是敷衍以對。
慧行見他語焉不詳,又不像是省身圓滿之相,只當其中還有隱秘,并不追問,只是記在心里,準備回去后稟報,接著就問起余下兩人:“兩位可還要一試?”
楊起搖搖頭。
王守歡猶豫了一下,最后搖頭道:“吾乃道門弟子,還是不做佛家問心了。”
“既如此,咱們便加快腳步吧。”
這一次,李易也是歸心似箭,一路疾行,很快前面就見著亮光,走到跟前,竟是一口井。
“三位稍待,小僧先去一探。”
慧行手握井繩,用力一拉,便騰空而起,腳踩井壁,很快就走了上去,過了一會他的聲音從上面傳來:“三位請上來吧。李施主,可要小僧相助?”
“無需。”李易鼓蕩力氣,運轉獅虎勁,也是翻騰幾下攀登上去。
從那井口一出來,他游目四望,入目的是一處園子,不大不小,綠意盎然,石亭假山池水竹林,一個不缺,很是講究。
“好地方!”楊起翻身出井后,也贊了起來:“不愧是大福先寺,還有這等別院,此為何處?”
慧行合十道:“此處位于清化坊,但并非敝寺產業,而是一位李姓居士的府邸,只是他久不歸來,此處便空了出來,為省道出口之一,因平日無人,所以領著諸位從此出。”
“嗯?“李易心中一動,他記得自家宅子就在什么清化坊,此處又是姓李之人的宅邸,還久未歸來,莫非……
“清化坊?”王守歡則吃了一驚,“瓊樓玉宇黃金地的清化坊!這可是洛陽城真正最金貴、繁華之地!居然有人空著宅子不住?”
慧行低音佛號,道:“這便不是小僧能知道的了,幾位,咱們既已出來,便不要耽擱,速速離去吧。”
“是這個理。”王守歡點點頭,沖著李易等人行禮,“那在下先行一步,李君,你無需擔憂,我等既立下誓言,必不會透露消息。今日諸多變故,他日再去拜訪。”他不知李易全名,但聽和尚稱呼,知道他姓李,又記得相貌,自有辦法尋得到人,因此不急,拜別之后,匆匆離去。
但那楊起卻不愿走,想跟在李易身邊。
“在下是真心求教,別無他意。”
“楊君不是要去科舉嗎?別耽擱了日子。”
二人說話拉扯,在慧行的領路下,繞過幾處,避著稀少婢女、家丁,自府邸后門走出,卻未發現對面街角陰影中,一名滿身油污、補丁的老道人正往此處窺探。
他見著李易后,當即眼神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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