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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仙 第十一回 半窗鬼影皆成墨,一點月華盡染塵
月色初顯。
窗外樹影蕭瑟,屋中燭火搖曳。
“生啖我肉、活吞我魂?”
李易眉頭緊鎖,不明其意,但心下驚悚。
“你是半年前醒來,之前一直沉睡。”洞慶子一說開,半點都不遮掩,更不繞圈子,直言關鍵。
“里面莫非有什么內情?”李易有些不確定的道:“即便……即便我真的身死了,可世間有諸多神圣顯化,就沒有死而復生之人?”
“魂魄不存,就是死了,即便靠著天材地寶、玄陣靈法吊住肉身的一口元氣,也是徒勞,便是醒來,無原本的魂魄,也非元主,乃是異類。”洞慶子上前兩步,神色凝重,“郎君可還記得我如何說人皮力士的?”
“記得……”
李易瞳孔微微放大,這“若無魂魄,便非元主”之言,已讓他心神動蕩,以為底細暴露,沒想到一提到人皮力士,卻令他心頭一跳!
“血肉為基,人皮為表,有靈無魂,有肉無魄,三魂散,七魄亂……”
想著想著,李易心驚肉跳,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念頭——
莫非我這身體,也是一具人皮力士?
“人皮力士乃粗煉之法,煉制者將之作為先鋒、斥候,并不珍惜,更不會費盡心機留存生前魂魄、維持肉身完整。但郎君的情況不同,當年是花了大代價吊住一口氣,留下軀殼,以待轉機,而這一等,就是二十七年!”
洞慶子的話幽幽響起:“按理來說,三魂七魄一去,殘魂無依,不化世間鬼,就是魂入幽冥,郎君魂魄消散時年方兩歲,心乃赤子,斷無鬼化之可能。而這軀殼留著,卻有可能被妖鬼之流奪舍化形,為防此事,才有這山莊的大護靈陣,名為護靈,其實護身,排斥妖鬼,驅散邪祟。也因此陣,你貌容年少,宛如凍齡。”
李易越聽,越是背脊發涼。
自己被當成奪舍妖魔了?
話說回來,妖魔化形,就是變成人吧?小說里不都是直接修成人形嗎?怎么這是奪舍化形?
“郎君不要胡思亂想,你非為妖鬼奪舍,否則第一次熏丹時,貧道就已出手,”洞慶子看出他的心思,依舊直言,“當初尋貧道過來,就有意先辨別郎君是否為魂魄復生,除貧道外,還有許多道友也來看過,都知你乃真魂復蘇,非是異類。”
是不是真魂,我自己能不知道?
李易將信將疑,卻還是問道:“道長如何看出我非是被人奪舍?”
“是否為其他魂魄入主奪舍,自血肉衍生中就能看出,除此之外,亦有命格法、因果法、氣運法等諸多法門,頗為繁雜,一時說不清楚,但貧道這么多人,沒理由全數看錯,”洞慶子說了一番,又將話題拉了回來,“正因郎君乃原生歸來,死而復生,才會惹來危機,日后但凡有人說你是異類化形、蒙塵失憶,都要萬分小心,興許就是想將你誆騙回去,作幽冥道標!”
李易聯系前后之事和對方之言,心中靈光一閃,有些無奈的道:“莫非道長是覺得,我雖死而復生,但魂魄失落二十多年,是入了幽冥,又歸來的?因此是幽冥道標?”
道人正色道:“徘徊世間二十七年,多少會侵染人間之氣,但你三魂七魄歸于肉身,無陰詭氣、無邪祟氣、無惡煞氣、無癡嗔氣、無妖鬼氣、無兇戾氣,近乎一塵不染,不是去了幽冥,又是何處?正因此,才有人瞅準了機會,借中元契機,要將你煉化,乃至吞食!以尋幽冥道機!”
李易滿臉苦笑,見道人之言不似作偽,興許是哪個環節出錯,被當做原生之初,但他本非原主,哪去過什么幽冥,真要是吞了自己,抽魂煉魄,得的怕不是仙玄小說情節!
一念至此,他道:“真把我煉了也沒用,我可不記得半點幽冥事。”
“幽冥晦渺,見者寥寥,你那魂魄位格不高,就算入了其中,見了玄奇也無從理解、無從記憶,但有人自覺道高,吞了你,得了瑰麗記憶,卻可理解。”洞慶子將手上拂塵一甩,嘆道:“你無法說服他們,只能自己小心。”
他站起身,轉身向外走去:“今日中元,夜將至,當更加兇險,貧道需巡查一番,郎君調息休養后,當往前堂與眾人匯合。貧道到時為你演示健足之技。”
李易深吸一口氣,點頭稱是,可等人一走,卻愁眉不展。
“就某方面來說,我似成了唐僧肉?可這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他摸起那本鬼經,翻看了兩頁,忽的心中一動:“滿嘴謊話的李婉依和林馳備,是否也是為了幽冥事而來?還有徐正名,他剛才過來,神神叨叨、欲言又止,莫非也發現了什么?可惡!無法從蛛絲馬跡中尋得突破,憋死個人了!”
沉思片刻,李易越發煩躁,忽然就有了決定。
“也罷!該用就用!書簽留著、攢著,固然能憋個大招,但眼前的困境不解決,可能就沒有將來了。唉!還是平日里太懈怠了,等度過這個難關,我一定加倍看書、報復性看書!”
這般想著,李易抬起一根手指,輕點在額頭上。
他心中,一道書簽直刺向徐正名傳!
但這次他所驗證的,并非是過去破獲的大案,而是……
“自幼便有見微知萌、原始見終之能”!
這句話瞬間破碎,而徐正名的五類表中,那“藝”之一項后,赫然出現了“見微知萌四品”!
“四品!這是至今所見,品階最高的一項了,而且如此天賦,竟被歸入‘藝’項。”
他自覺抓住了一點歸類的規律,但當下也無從驗證。
清點書簽,還剩四道——之前建徐正名傳用了一道,如今鑒證一事又耗了一道。
猶豫片刻,李易不再糾結。
“既有決斷,何必瞻前顧后?有的是機會補充!”
念頭落下,又是一道書簽落下,刺入這見微知萌一藝,但如泥石入海,毫無動靜。
“苦也,果然一簽不行,但開弓沒有回頭箭!”
一咬牙,又是一道書簽刺出!
這次,四字終于潰散!
“存不住!根本存不住!”
在李易的心疼中,新得的一藝已被祭起,他試著回憶幾位來訪者的言行舉止,記憶中的畫面立刻鮮活起來,無數細節爭先恐后的涌出,呈現在他的面前,纖毫畢現不說,更有許多被忽略的地方浮上心頭。
不只是他們的言行舉止,還有行走坐臥的習慣,吃喝稱謂中的偏好……
“原來如此!難怪徐正名沒有外掛,卻這般輕易的就窺出了四人虛言,這等天賦,恐怖如斯!我本以為不曾錘煉的肉身五感,無法與神魂感應相比,卻未料到不是眼力不行,其實是我不行!好在,自今日起,脫胎換骨了!”
話雖如此,可和天生稟賦的徐正名相比,后天獲取的李易,想要運用“見微知萌”,就要如運轉神魂一樣用心念催動,幾息之后,就有疲憊之感。
正當他打算收攝天賦,休養之際,忽的心中一動,竟不由自主的回想起神魂出竅時的一幕。
“肉身五感尚有許多不曾注意的細節,那神魂出竅時呢?”
此念既起,天賦加持。
那神魂出竅時的記憶在涌出瞬間,一股莫名的心悸、不安自心底浮現!
恍惚間,他似是察覺到腳下的大地深處,似有什么恐怖之物翻滾、涌動!
“這是什么!?”
驚訝之中,李易疲憊愈濃,終是收攏了“見微知萌”,卻還是坐在位子上,低頭看地,久久無言。
“難道又是鬼物作祟?”
回想起洞慶子的囑托,他深吸一口氣,起身往外走去。
屋外,已月上枝頭。
.
.
與此同時。
“這莊子里藏著的隱秘不少。”
客房中,李婉依剛一落座,就隨手將塊碧綠珠子按在桌上,微風從珠子里飛出,打著旋,繞過房間,掃去隱匿,隔絕內外。
她往椅背上一靠,見錦衣男不回話,眉頭一皺:“薛凡,不說兩句?伱也發現異狀了吧?”
“與你我無關。”錦衣男子搖搖頭,“我如今想的,是如何度過今夜。”
“這話不假,畢竟是中元鬼行日,真是晦氣,出來一趟,還沒多久,就碰上這等事端。”李婉依面色不愉,忽然道:“對了,你覺得今日所見幾人如何?”
“各有特色。”錦衣男子薛凡坐上椅上,“怎么?有能看上眼的?”
“都是稀疏平常,也無什么特殊之處,”李婉依搖搖頭,“要說的話,那小胡子似乎有點本事,還有這莊子的少莊主,倒也有點意思,只不過是個病癆……”
薛凡抬眼看了她一眼:“那位李郎君對你可不怎么客氣,反而讓你有這般評價?莫非你還喜好被人呵斥?”
“說什么話呢!”李婉依瞋目豎眉,“他……”
“等等!”
但她話未說完,就被薛凡抬手打斷!
他眼底迸發精芒,看向窗外。
“怎么了?”李婉依警戒起來。
“有東西順著滲入的霧氣進來了!”
.
.
另一邊。
“可看出了什么?”
林馳備將門窗關好后,轉頭問著。
房間一角,他的“女兒”將身子縮在墻角,并未回應。
“不說話?”林馳備笑了起來,“擔心隔墻有耳?放心,鬼霧能壓制神識、神念,已滲入此院,除了把耳朵貼在門外,如何能知曉此間事?”
林女還是不語。
林馳備嘆了口氣,道:“竟小心到這等地步,以咱們的隱匿、偽裝,短短時間,不會被人察覺!”
林女終于開口:“你今日做了多余事。”
林馳備道:“那人對書卷感興趣,自當投其所好,探他底細。我知道你心里其實不服氣,詭局當頭,不正好是個機會,看看這局,是你能破,還是……”
咔嚓。
異響忽起。
二人停下話,循聲看去。
幾縷霧氣從窗縫中涌入,轉眼在地上鋪了薄薄一層,寒氣森森,像層冰霜。
啪嗒!
細小的手掌印,出現在地上,蕩開霧氣,留下漆黑如墨的痕跡。
看著這有如嬰兒手掌一般的痕跡,林馳備一愣。
啪嗒!啪嗒!啪嗒!
瞬息之間,更多的小掌印、小腳印出現在地上,朝他一路延伸過去!
莫大險兆在心底爆發!
“不對勁!”
林馳備悚然一驚!
林女則一躍而起,撞開了房門,翻身出去!
“走!”
林馳備緊隨其后,但幾步之后,猛然愣住。
屋外,整個院子的地面都鋪上了一層薄薄的、寒氣森森的蒼白霧氣!
月光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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