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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塔游戲 第九十五章 五顆心
41的房間門是開著的。
柔和的燈光照射在鏡子上,映照出樓道里的景象。
聞夕樹被那片燈光籠罩的時候,先是看了看鏡子。
然后他才開始看哭聲的主人,哭聲的主人很年輕,也就二十五歲,但看著似乎和聞夕樹差不多大。
女孩的手臂上有很多劃痕,臉上也有疤。手腕處有長久被鎖鏈鎖住的勒痕。
不過今日,女孩沒有看向聞夕樹,而是斜對著聞夕樹,聞夕樹注意到,女孩和鏡子呈現出一個面向。
“飛機?你……你怎么下床了。”原本在哭嚎的女孩,看到隔壁的男人起來后,心里一驚,也暫時停止了哭泣。
“我好了。”
“什么意思?”女孩問道。
“我現在不再幻想自己是一架飛機了,我也知道那是有問題的。我忘記了很多事情,但我記得我來到這里的原因,現在……我好了。”聞夕樹說道。
女孩搖頭道:
“你以前也有過清醒的時候,但沒過多久,就又……不,這不是最重要的,飛機,快去通知大家——”
女孩的話還沒說完,不遠處聞夕樹聽到了收音機的響聲。
莫鳶心里很難過,已經到了規定的時間,但是丁咚沒有回到病院里。而樓層徹底堵住了。
隨著收音機的聲音落下,48的房間里還傳來了一位老奶奶的聲音:
“莫慌莫慌,小莫不要怕,丁咚一定會回來的,丁咚一定會回來的!”
杵著拐棍的老奶奶,帶著慈祥的笑容,穿著有些寬松的病號服走了出來。
“沒事的沒事的……”老人像是半點見不得小姑娘受委屈,嘴里一直念著“莫慌”“會回來”“沒事的”之類的詞。
莫鳶卻搖頭道:
“堵住了……樓層堵住了,門上的字變了!丁咚他出事情了!”
樓梯間有一扇門。原本門上的字,是“當歸”。但現在,門上的字變成了“禁行”。
這扇門顯然是有某種特殊作用,但偏偏自己扮演的飛機男,記憶里只有自己在床上飛行戰斗的記憶。想不起來這門的具體作用。
不過從詭塔里的經歷來看,這門最終還是被打開了。很大可能是下三層的人打開的。
聞夕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這個時候,又有人說話了,這次的聲音是一個孩子的——胖嘟嘟的小男孩,嘴角流著口水,手里拿著煙斗:
“姐姐說的是真話,奶奶說的是假話,嘿嘿,姐姐說真話,奶奶說假話。”
這是住在418的孩子,因為在走道上玩,所以恰好聽到了莫鳶和老人的對話。
小男孩開始嘿嘿嘿的傻笑著,但笑著笑著,他開始哇哇大哭:
“丁咚哥哥死了,丁咚哥哥回不來了,嗚哇,他不要我了。”
哭聲悲痛,引來了蒙眼女孩的共鳴,她也開始抽泣著:
“我要找他!!我們一起去找他!樂樂,別哭,我不信他會死,他怎么可以死呢?”
老奶奶這個時候也慌了:
“啊呀……小丁咚死了?不會的不會的,他說了還會回來的。他一定是……一定是迷路了。我們去找他,我們去接他回家。”
聞夕樹全程沒有動,就聽著這些病人的對話,琢磨著整個故事。
新的角色很快出現:
“吳阿婆,小莫,樂樂,我跟你們一起……我知道他愛去的地方。”
“丁咚給我做鞋子的時候,我們聊過最想去的地方!我知道他想去哪里!”
帶著騎手頭盔的中年男人出現。
他穿著的鞋子,正是聞夕樹發現的印有足印的鞋子。這是來自412的住戶。
同時,背著電飯鍋的拿著餐叉的廚師也從416走出來:
“我和你們一起,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我能給你們做吃的,我們拿上鏡子,我們一起離開,不管怎么樣,我們都得找到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廚師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看著面相很兇惡,但他一出現,大家都明顯感覺安心了一些。
他叫向陽,算是這群人里,病癥最輕的那個。
齊活了。
聞夕樹看向廚師,騎手,吳阿婆,樂樂,莫鳶,這五個人,對應著眼耳口鼻足……
而欲塔的任務是這樣的:
或許,你可以找到足以回應那些思念的東西。請讓41,48,412,416,418的病人們感到快樂。
這一下,聞夕樹算是清楚了一部分命運軌跡了。
這些病人都和大發明家——丁咚有很深的感情。而丁咚似乎死在了外面。
那扇門的關閉,意味著丁咚出現了意外,激活了某種保護措施。
這些人獲得快樂的辦法有很多,保不齊自己安慰一番,就能完成任務。
但他們現在還沒有確定大發明家丁咚死了,如果后面發現了……或者被下三層的人盯上了,想必也會死去。
最終完成度必然不高。
達成當前渴求的心愿,就是最大的快樂,而他們的快樂,是找到大發明家,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又或者,找到其他足以回應他們思念的東西。
“你們為什么認定他出事情了?”
其他幾個人都是一驚,因為他們印象里,42的病人只會發出fufu的聲音,幻想自己是一架飛機。
有時候是猛禽,有時候f22,有時候是播音747,有時候是直升機。
聞夕樹見眾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他耐心解釋道:
“大家好,我是……聞夕樹,嗯,鑒于大家已經習慣了叫我飛機,你們可以叫我阿飛。”
“我好了,我腦子里已經不再滿是飛機,我知道你們可能陡然是不相信的,但那不重要,你們就當我暫時清醒也行,在各位離開這棟樓,準備去找丁咚前,我想問一下,你們為什么斷定丁咚死了?”
基于角色初始好感度,聞夕樹選擇了直接提問,都是這一層樓的病人,大家并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雖然詫異飛機的畫風忽然變了,但莫鳶還是說道:
“飛機,那扇門……我們這樓里任何一個人離開這層樓,門就會寫著‘當歸’,如果所有人都回到了這棟樓里,或者離開這樓的人,在外面遭遇了不測……門上的字就會變成‘禁行’。”
莫鳶的指甲有些長,她孤獨的抱著雙臂,指甲陷入了皮肉里,她歪著頭帶著幾分哭腔說道:
“我每天都把鏡子對著門,就是為了看到門上的字變化。”
現在聞夕樹知道,臺燈還能帶來鏡子里的視野。
“門變成了禁行。外面的人就進不來了,對嗎?”
這個時候說話的是騎手,他的真名叫雷義宏:
“是的飛機,這門如果寫了禁行,就只有丁咚可以從外面進來。”
聞夕樹點點頭:
“各位,有沒有可能,門也有感知范圍?或許丁咚只是離開了門的感知范圍。首先,我們不能假定丁咚死了。”
“其次——”
聞夕樹其實已經確信,丁咚死了,但他不能直接這么說。
他來到了樓梯口門前:“除了丁咚,各位應該沒有離開過這層樓吧?你們應該明白丁咚建立這扇門的意義。”
聞夕樹多少還是有一些自己的猜測的。
“門外的世界很危險,丁咚的許多物品都藏在這里,如果……我是說如果,丁咚真的死了,那么他的愿望一定是希望我們能夠好好活下來。”
“倘若外面不是非常危險……恐怕丁咚也不會制造這扇門吧?”
聞夕樹整個人橫在門前:
“我跟大家一樣,都渴望找到丁咚,但這個前提是我們都能活著。所以,我們不妨來捋一捋,丁咚給我們留下了什么?有沒有應對危險的手段。”
現在聞夕樹對歷史的理解是這樣的——
大發明家丁咚,很早就覺醒了自己的能力,可以制作各種神奇的物品。
但這些物品不被人看好——此處聞夕樹是存有疑慮的,按照目前丁咚展現的水平,這個人絕對是真正意義上的哆啦a夢了。
為什么他之前的物品不被人看好……為什么之后就會有那么多人瘋狂的涌入病院?
而現在,整棟樓除了這第四層,都是安安靜靜的。
隨后,丁咚住進了精神病院,在這里,丁咚和一群病人結識,成為了朋友,也有了牽掛。
丁咚也在第四層開了一個博物館。但博物館其實是給第四層的病人們展示的,并不對外開放。
而這里的吳阿婆,莫鳶,樂樂,雷義宏,以及那位廚師,都得到了帶有“身體”元素的特殊道具。
丁咚應該是很在乎他們的,他們也愛丁咚。
在這里,丁咚留下了詭塔任務介紹里,那件最有價值的物品……
如今的命運軌跡,是丁咚沒有告訴眾人,那件物品怎么開啟以及藏在了哪里,就忽然離開了醫院,然后死在了外面……
而吳阿婆莫鳶樂樂等人,都通過門的變化,得知了丁咚死在外面,于是他們很擔憂丁咚。
他們最終決定去尋找丁咚,哪怕只是找到丁咚的尸體也行。
眾人的命運軌跡,恐怕就是因為這次決定而步入死亡的。
他們并沒有發現“足以回應他們思念”的物品。所以離開后不久,眾人紛紛死在了外面。
或者……
他們在開門之后,就會瞬間迎來危機,以至于很多物品還留在了博物館內。
而詭塔世界里,自己之所以始終有一種來自下三層的危機感……想必也是因為如此。
聞夕樹不明白的地方是,為什么丁咚沒有告訴他們,那個最強大的物品到底是什么,就匆匆離開了。
這場任務,邀請函切入的節點為什么是叮咚死之后,而不是死亡之前?丁咚無疑比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有價值,但是丁咚卻死了。
所以,聞夕樹必須弄清楚這些疑慮,他攔在那扇門前說道:
“開門后等待我們的,是丁咚也未必能應付的危險,我理解大家渴望找到他,但我們不能莽撞的開門。”
眾人都詫異,今天的飛機居然如此的冷靜,說話也是吐字清晰,思維更是比以前有邏輯多了。
“這個世界有很多神跡……有時候在我們做出愚蠢的事情前,命運會有諸多手段暗示我們。”
“我不知道丁咚到底怎么了,但我在今天忽然清醒,不再瘋瘋癲癲,我想我是有使命的。你們就當是丁咚的安排。”
在這里的每個人,都相信丁咚是神跡,聞夕樹這番話,也讓所有人都冷靜下來。
莫鳶說道:
“你想知道什么呢?”
“我想知道各位的過去。丁咚對各位的幫助。”
“我總覺得叮咚應該留了某件東西,有了這件東西,他才能放心出門。這是一件能保護我們的東西。”
這個時候,樂樂忽然說道:
“飛機哥哥說的是真話,嘿嘿嘿,是真話。”
樂樂是有些癡傻的,嘴角總是掛著口水,他無法判斷一個人說話的真假,只能靠煙斗來判斷。
那煙斗就和匹諾曹的鼻子一樣,區別在于,不是樂樂說假話,鼻子才會變長,樂樂是不會說假話的,只有別人說假話,煙斗才會變長。
“樂樂,你能搬來幾個凳子嗎?”
“好呀好呀。”樂樂飛奔著跑去各個屋里搬凳子。
不一會兒,幾個人都有了坐凳,大家做成一個圈,頗有點互助會的意味。
“就從……莫鳶你開始吧。”
得益于極高的初始好感度,莫鳶,吳阿婆,樂樂,廚師向陽,騎手雷鴻毅,五個人最終決定聽從“飛機”的,講述自己的故事,也講述起了丁咚對他們的影響。
聞夕樹也即將了解到,大發明家到底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莫鳶開始了她的講述。
小時候,莫鳶的父母在外地打工,很少給予她陪伴,一直以來,莫鳶都是和外婆生活在一起。
父母基本上只有過年才能見到。而讀初中后,莫鳶有了自己照顧自己的能力,也開始幫著外婆做事兒。
她很懂事,也很感激外婆的陪伴,外婆也會和她講,在他們那個年代,車馬很慢時的那些愛情故事。
莫鳶聽得很羨慕,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其實對于這些事情,還有很多美好的幻想。
外婆是在莫鳶初三那年死的,父母回來,參加完葬禮后,便讓莫鳶讀了寄讀。他們真的很忙,莫鳶其實不怪父母,因為多少家庭都是這樣的,父母在外忙著掙錢。
她是一個明事理的好姑娘,知道父母掙錢不容易,也知道自己能夠讀書學習,本身也是父母愛的體現。
可她不擅長學習。
她的學習成績一直不怎么好,是那種即便努力了也不怎么好的情況。人如果一直在一個環境里做不擅長的事情,且得不到正反饋,還處在一種壓抑的甚至有些被打壓的氛圍里——心態就會發生變化。
也是在這個時候,莫鳶與校外的一個學長談了戀愛。
這場戀愛的過程,其實不怎么值得在意。對于莫鳶來說,她的人生里,沒有過不用心的戀愛。
早戀必然是會被終止的,加上莫鳶希望得到鼓勵和陪伴,而學習只會給她壓力……
所以她愛的熱烈而瘋狂,她總是在想著,自己的人生只談一次戀愛就好,就像外婆說的那些故事一樣。
可越是如此,她的成績下滑越嚴重,父母終于因為老師的電話不得不回來。
父親和母親對莫鳶很失望,他們講述了自己在外面的辛苦,講述了供莫鳶讀書的不容易……
這段感情自然不會有結果。不是因為莫鳶放棄了,而是那個男生放棄了,理由是,他還是想要好好學習。
莫鳶默默接受。
再后來,莫鳶讀了大學,一個很普通的民辦大學,在學校里,莫鳶又戀愛了,戀愛的對象和過程,也沒什么好說的。最后的結局,是莫鳶認真對待愛情,但男方在別的學校,還有一個女朋友。
得知真相后,莫鳶自然很難過,但她一直都是個敢愛敢恨的姑娘,這種情況下,莫鳶與第二個男朋友果斷斷了個干凈。
莫鳶很想外婆,很想問外婆,怎么才能如她和外公那般,有個始終愿意陪伴,廝守一生的人。
二十二歲的時候,莫鳶出來工作了,開始了第三段戀愛。
這一次,莫鳶的戀愛對象是一個公務員。這個公務員確實不帥,但是莫鳶的父母很喜歡。
因為年齡上大了莫鳶七歲,男方很照顧莫鳶。
莫鳶的要求其實從來都很低,就是對自己好就可以。
這位公務員,終于沒有放棄莫鳶,也沒有任何到處撩撥留情,他看起來很憨厚,做事情很認真。莫鳶吩咐的每一件事情,他都做得很好。
在體制內工作,也讓他在人情世故上,比同齡人更優秀,莫鳶的父母也受到了諸多優待。
他們一度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男朋友也順利升級為未婚夫。
但偏偏是這個時候,莫鳶的眼睛……看不見了。去了好幾家醫院,都檢查不出結果。莫鳶只感覺,眼睛很疼,仿佛被陽光一照就會很疼。
即便到了夜晚,莫鳶連月光都覺得刺痛,她不得不帶上眼罩。
這一變故,對莫鳶的影響很大,因為最終在費了幾萬元治療無果后,未婚夫變成了前男友。
“我感激老天爺給我一個這么年輕漂亮的女孩……我一直覺得,你的出現給我帶來了很多快樂,我不曾想我這樣的人,可以有這么漂亮的女朋友,還一度走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但很抱歉,我不能接受她以后生活無法自理。”
人生最暗的一刻,她以為的愛情也隨之黯淡。
這次事件,讓莫鳶精神上變得自卑,她忍不住在想,自己是不是不配得到愛情,是不是根本沒有所謂的,相守一生的愛情?
有趣的是,莫鳶覺得對方離開自己是應該的,是正確的做法。自己不應該耽誤人一生。
可她真的很希望,男人愿意留下,至少嘗試一下,或者再堅持堅持……
一直不能見光,讓莫鳶開始有了一些其他的特殊變化。
她感覺到自己無比渴望光,但卻又害怕睜開眼時的刺痛。她不敢掀開眼罩,但內心卻又有一種莫名的躁動。
偶然的一次,莫鳶因為看不見,走在路上受傷了,傷口像是一朵,開在潔白的土壤里。
在這個過程里,莫鳶竟然感覺到了一絲平靜。疼痛感讓她那種想要把眼罩撕開的沖動徹底淡了下去。
當血液從皮膚里涌出的時候,她終于不會產生那種自卑感,也不會再覺得眼睛刺痛。
為了驗證這一點,莫鳶開始自殘。
這把家里人嚇壞了,也因此,莫鳶住進了精神病院,且是江城精神病院的第四層。
在這里,為了防止莫鳶自殘,醫生和護士用鎖鏈鎖住了莫鳶。
當躁動無法被平息時……莫鳶就開始歇斯底里起來,她嘶吼著,像個瘋婆子。
好幾次,為了不讓莫鳶嘶吼,病院的工作人員,會給莫鳶強制注射鎮定劑。
久而久之,莫鳶內心越來越躁動,看起來越來越像是一個……瘋子。
這便是莫鳶的故事。
在聽完莫鳶的故事后,聞夕樹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仿佛前半段是一個女生的青春,后半段陡然變得詭異。
在聞夕樹的視角下看……莫鳶忽然失明,也許不是因為病變?而是某種詭異力量。
莫鳶繼續講述著:
“那個時候,我感覺自己里里外外都很煎熬,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我體內爬……我渴望光明,但我害怕光明。”
“我想要自殘,以此來獲得平靜,但我無法獲得平靜。”
“我很孤獨,我想要有人陪我……”
莫鳶很孤獨,如果有人陪她能夠分散些注意力也好。
這個時候,丁咚出現了。講到丁咚的時候,莫鳶明顯整個人溫柔了不少:
“丁咚的到來,簡直是一場奇跡,你也許不相信,丁咚來到這里說的第一句話是——”
“命運的羅盤告訴我……這里能找到我活著的意義,你好,我叫丁咚,謝謝命運讓我們遇見,或許我可以幫你。”命運的羅盤?
也是丁咚制作的東西么?聞夕樹發現了一些盲點。
“丁咚是主動來到這里的?”聞夕樹問道。
莫鳶點點頭:
“他主動來到這里的。”
聞夕樹越發覺得不對勁。他再次開始默念詭塔的任務描述——
這個世界的有些作品總是死后才被人們所在意,他曾到處宣傳自己的作品,會在末日里派上用場,他甚至做成了小禮物免費送人。只是人們都在嘲笑他。
他的內心很強大,但總是因為制作的各種奇怪的物品,講述各種離奇的言論,而得不到人的理解。天才總是孤獨的,瘋子也是。
他最終還是住進了精神病院。
這個時候,聞夕樹發現了一些不一樣的地方了。
“他的內心很強大,他最終還是住進了精神病院。我前面居然忽略了這么關鍵的信息!”
“在我前面的理解里,大發明家是因為不被理解,感到孤獨,產生了一些精神上的問題,最終進了精神病院。”
“但這樣一來,就不符合內心很強大的描述了。”
任務介紹用“很強大”來形容一個人,說明這個人的精神世界真的很豐富,不是那么容易被摧毀的。
聞夕樹覺得有些意思了。他對丁咚越來越好奇了。
莫鳶說道:
“丁咚來到這里后,便開始聆聽我的過去,他當時很感慨。”
丁咚當時很感慨,用一種有些激動的語氣對莫鳶說:
我以為來到這里,是物品的呼喚,沒想到我能夠在這里找到更多的內容。
莫鳶不理解這句話,但作為聽眾的聞夕樹,此時倒是有些理解。
“他還說了什么?他有問過你什么嗎?”聞夕樹問道。
莫鳶說道:
“他直接住在了這里。后面很多對話,都是日常對話,在聽完我的故事后,他便做了一盞燈……”
“這盞燈太神奇了,燈光范圍內的所有的鏡子與他人眼睛所看到的,都能被我看到,但是畫面都是映入腦海里的……我不需要摘下眼罩也能夠看到。”
“我的眼睛不會覺得刺痛,但同時我見到了光明,我內心的躁動也就慢慢消失了。”
“我開始逐漸變得正常,這一切都是源于丁咚。”
聞夕樹再次發問:
“你仔細想想,他做這盞燈之前,有沒有過什么別的問題?”
莫鳶微微皺眉:
“別的?啊……好像有,對,有,他問我,連續經歷失敗的感情,還會渴望愛情嗎?”
“你怎么說的?”
莫鳶笑了笑:
“當然渴望啊,小時候外婆是對我最好的人,我相信我能找到外婆描述里的,那種能相守一生的人。我只是……有陣子對自己產生了懷疑,但我沒有懷疑這個世界有值得去愛的人,如果遇到了,我也不會畏首畏腳的。”
莫鳶的笑容沒有持續太久,因為想到了丁咚,她臉上的表情又明顯呈現出失落的樣子。
“那丁咚的回應呢?”
莫鳶意識到,飛機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也認真起來:
“丁咚只是說謝謝我……說很羨慕我有這樣的一顆心。”
聞夕樹點點頭,心里有一點數了。
“吳阿婆,您這邊呢?”
48房間里的收音機,這個時候傳來了新的聲音:
“飛機不再是飛機,但他確實是改變命運軌跡的飛機,他此時的煩惱,是渴望得到故事的真相。”
吳阿婆說道:
“哦哦,我啊,我沒啥故事……我就是,我就是心里空落落的,總想給別人做點事情。”
吳阿婆的故事,確實也算不上故事。吳阿婆年輕的時候,幫過很多人,教過很多孩子。且小時候又學過一些醫術,這也讓吳阿婆成為了鎮上的名人
她倒不是老師,但因為從小就跟著父親背藥方,會認字,所以也會教鎮子里的小孩讀書識字,一些鎮子里的人家頭疼腦熱,她也會幫忙去看看。
所有人的評價里,吳阿婆都是一個熱心腸的人。
結婚后,吳阿婆重心在自己的孩子上,幾個孩子都很聰明。吳阿婆的丈夫,是當時一所小學的校長。
他們本該有幸福的家庭,但吳阿婆的丈夫,卻因為蒙受了莫須有的冤屈而入獄了。這也導致吳阿婆一家的生活,開始一落千丈。
所有被吳阿婆照顧過的人,都開始遠離吳阿婆,害怕蒙受同樣的冤屈,他們也不是不知道吳阿婆的為人,可不會有人為吳阿婆說話。
吳阿婆的三個孩子,兩個死于疾病,只有大女兒后來嫁去了遠方,像是躲瘟疫一樣躲開了那個地方。
再后來,吳阿婆一家的冤屈,終于被洗刷掉,她又是清清白白的了。只是丈夫已經死去。
一直靠著自己能力自力更生的吳阿婆,過于傷心,便換了一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她始終沒有埋怨過往,來到了新的環境,吳阿婆依舊是熱心腸一個,她的善良并未被扭曲。一直以來的勤儉節約,讓吳阿婆在之后的年月里,積攢了一筆錢,在學校旁開了一家小賣部。
她喜歡學校的氛圍,一個時代總會有些荒唐事兒,一個人也總會經歷些坎坷,但她并不怨恨知識給自己帶來的苦難。
周圍不少人都受過吳阿婆照顧,他們自然也愿意照顧吳阿婆的生意,吳阿婆漸漸的,把日子過得好起來了,
只是這位老人的坎坷并未結束,又過了些年,互聯網時代拉近了所有人之間的距離。
吳阿婆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大女兒,會那么恨她。
大女兒的婚姻是不幸的,在那個年代遠嫁,本身就是一場豪賭,她賭錯了。
但這些怨氣,她都算在了母親頭上,因為父親已經死了。
多年后,她開始自我感動,自我感慨這些年過得多么不容易,自己本該有一個好丈夫,一個好家庭,但因為母親,這些都遙不可及。
在終于得知,母親居然還過得不錯,在那般絕境下,居然還能存下不少錢后,她開始控訴吳阿婆,開始捏造一些過去。
吳阿婆講述到這里,只是苦澀的笑了笑:
“我的確虧欠她,便給她留了一點錢,其他的錢,我捐給了一所學校。那是我先生曾經教書的學校,我想離他近些。”
“但我女兒很憤怒,她編造的故事里,是我舉報了我先生……我出賣了我先生。”
“周圍的人并不知道真相,自然也有人相信我,但也有很多人,開始背后議論我。”
“人們會說,得等多大的委屈,才會讓一個孩子對母親這樣呢?”
“可我……真的沒有辦法啊。”
這個世界,不會做父母的人很多,唐蕊的故事不是個例。但也有很多孩子無法體諒父母的難處。
吳阿婆說道:
“那件事后,我受到了些刺激,我女兒讓我很難過,我覺得我耳邊總是會有人指責我……”
“我想平息他們的指責,我便想著去幫他們做點事情。我聽到了有人在說頭很痛,我想給他們把脈。”
“我也聽到孩子在哇哇哭泣,說題目很難,我想耐心的給他們解釋……”
“但外人眼里,我像是個瘋子。他們覺得是對女兒有所愧疚……所以變成了這般模樣。”
“他們眼里,我做的一切都是贖罪,都是為了平衡掉內心的罪惡感。”
“可我真的很想幫他們,我覺得幫助他們,我會獲得平靜與快樂。”
“再后來……我進了這里,我的耳邊,總是出現各種聲音。我想要去幫助這些聲音的主人。”
“現在呢?您得到了平靜與快樂嗎?”
吳阿婆點點頭:
“是的,我得到了平靜與快樂,因為丁咚來了,丁咚給我了那臺收音機。”
“說來也神奇……不,不是神奇,是丁咚本身就是個奇跡,那收音機來了后,我就不會再聽到任何雜音了,我的世界一下清凈了。”
“但收音機會偶爾,自動播放出周圍人內心的煩惱,我便會去問這些人,有沒有什么要幫助的。”
聞夕樹內心有了些答案:
“阿婆,丁咚是不是也問過您?類似和莫鳶一樣的問題?”
吳阿婆點點頭:
“他問過的,他說經歷了幾次千夫所指,還愿意幫助別人嗎?”
“我當然是愿意的……”
聞夕樹又說道:
“丁咚是不是也對您表達了感謝?”
吳阿婆再次點頭:
“丁咚那個孩子,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該不該對這個世界抱有善意,他希望能和我一樣,不去思考這個問題,而是始終用善意的心去看待世界。”
聞夕樹嘆道:
“謝謝阿婆,您這樣的人真的很少見,遇到丁咚,確實是奇跡,但丁咚能遇到您,也是幸運。”
聞夕樹看向了樂樂:
“那么你呢,樂樂。”
回答問題的不是樂樂,而是吳阿婆,吳阿婆說道:
“哎,樂樂以前其實不這樣,他只是很容易相信人,別人說什么,他就信什么。有一次樂樂和其他小朋友去河邊玩……那些小朋友藏了起來,只留下一個孩子說……”
吳阿婆這樣樂于助人的人,在這一刻都有些憤怒:
“他說,樂樂,其他人掉進河里了,我們快去救他們吧。”
“樂樂便義無反顧的,跳進了河里,但其實他水性并不怎么好,當時水流湍急,那個孩子也嚇傻了,沒想到樂樂真的信了。”
“那次事件后,樂樂就……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聞夕樹猜到了:
“樂樂失去了對真話假話的辨別能力?”
吳阿婆點點頭:
“我經常和樂樂聊天,我發現他其實在那次事件前,就有些這種傾向,總是很容易相信別人那些……試圖傷害他的謊言。”
“所以丁咚來了,他也知道樂樂一定還會繼續相信下去……便給樂樂做了那個煙斗?”
這個時候,樂樂說話了:
“嘿嘿,叮咚哥哥給我說了個故事,一個撒謊的孩子,鼻子會變長的故事,他還說,有個喜歡用煙斗的偵探很聰明,他希望我變得聰明。”
聞夕樹笑了笑:
“樂樂,你會的。”
聞夕樹沒有問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樂樂以后是不是還會相信別人。
這個問題,他有答案,想來丁咚也是有答案的。
對愛的執念,對幫助他人的善的執念,對信任他人的執念……聞夕樹越發確信,丁咚來到這里有著某種目的。
聞夕樹看向了廚子向陽:
“向大哥,你呢?”
向陽說道:
“我的故事其實比他們的都簡單,我是一個對自己手藝有些吹毛求疵的人……我一直鉆研廚藝,參加過許多比賽,拿到過許多冠軍。”
“但我也一直覺得,食物越來越不好吃了,我有自己的弟子,我對他們很嚴格,有時候嚴格到會打罵他們,用很難聽的言語羞辱他們的智商。”
“所有人都覺得我是病態的,有一次,在一個含金量很高的廚藝比賽里,我做的菜被罵難吃。于是我開始品嘗他們做的菜……”
“我罵了一句,全是狗屎,這也配說我做的難吃?這也導致我侮辱對手侮辱比賽,被驅逐了。”
“再后來,我的弟子們開始說我味覺出現了問題,再也無法做出好吃的菜。”
“我的飯店,生意開始一落千丈,我的負面新聞也開始不斷出現。”
“我腦海里全是那些食材……它們仿佛活了一樣,我像是能夠看到它們與不同食材放到一起后的各種變化,有些變化我知道,有些變化……則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聽起來,是不是像是我看到了幻覺?我仿佛一個看到各種顏料自動組合成新顏色的美術生。”
“我懷疑我瘋了,加上那段時間,壓力確實太大了,我的家人也覺得我對食物味道的挑剔,到了一個病態的程度。”
“他們一度認為,我所期待的那種味道和狀態的食物,是不存在的。或者已經存在了,只是我的味覺出了問題。”
“有時候……說的人太多了,假的也就變成了真的。我真以為我是味覺出現問題了。”
“于是我來到了這里。而我的暴脾氣,加上我以為我對食物的判斷失衡,也讓我精神狀態越來越不好。”
“后來是丁咚出現了,他用那口能把各種食物轉換成我理想狀態的鍋,拯救了我。”
“嚴格意義來說,這東西是屬于奇跡了,我的技藝,還無法鉆研到這般程度,這鍋里做出的食物……完美符合我的標準,當吃到那些東西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味覺沒有問題!”
“而且我還明白了一件事!登峰造極之上,還有神的境界!我的努力還遠遠不夠!”
“我遭受的一切,都不過是我沒有能力做出來罷了!我的心境一下就豁達了,因為丁咚利用奇跡,展示了我所追求的東西,證明了那不是我的吹毛求疵,那確實是存在的。”
聞夕樹竟然有點欽佩這樣的人。天才有時候適度放低要求……就會成為人們眼里的普遍意義的天才。
但如果他們苛求自己,很可能就會成為人們眼里的怪物。
人們討厭怪物,驅逐怪物,更不相信怪物。
“時至今日,向大哥,你依舊不為自己對事業的極度鉆研而后悔么?明明你退一步,就可以拿回曾經失去的一切。”
向陽搖頭:
“怎么可能后悔呢,我還沒到老死的年紀,你就絕對不能說,我是無法達成那個境界的!”
聞夕樹鼓掌贊嘆:
“您對事業,有一顆登峰造極的心……不,是對事業懷有至高無上之熱忱的心。”
聞夕樹說完后,向陽微微錯愕:
“你這話倒是跟丁咚對我說過的話很像,飛機,你今天確實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莫非這也是丁咚的奇跡?”
聞夕樹笑了笑,看向最后一個人,雷義宏。
“雷哥,你呢?”
雷義宏感覺到,飛機好像找到了某種規律,他說不上來,但愿意配合飛機:
“我是壓力太大了,我倒是沒有向哥這么傳奇。我就是個……不中用的父親。我的女兒患有癌癥,我一直在跑外賣掙錢。”
“我闖過無數次紅燈,希望能夠跑的快一點,盡可能在我女兒死去前……至少帶她去旅游一次。”
“但是……”
雷義宏別過頭:
“但是我慢了,我還是沒有跑贏死神。女兒死后,我就一直在想,為什么偏偏是我的孩子呢?”
“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那陣子總是看到很多遙遠的地方……我曾無數次的打開手機,和我女兒看雪山,看沙漠,看大海,看草原……”
“那些場景,在我女兒死后……總是在我閉上眼睛時呼喚我,我仿佛能看到我女兒的靈魂站在那些地方,渴望我過去。”
“但是……”
雷義宏自嘲的笑了笑:
“我連江城都沒出去過,我熟悉江城的每一條小道,我一看地址,就知道哪條路過去最近,但離開了江城,我就什么也不懂了。”
為什么偏偏是我……
這個問題,聞夕樹其實也自問過,為什么偏偏不被父母愛的人就是自己呢?
可這個世界,也有很多父母是很在意很在意孩子的,確切來說,這樣的父母才是絕大多數。當孩子出現問題時,他們也會在想,為什么出問題的不是自己,偏偏是孩子?
雷義宏說道:
“丁咚給了我一雙鞋子……這雙鞋子帶給了我平靜。也許你們都不相信,這鞋子能夠讓我前往我夢里那些場景,或者說我腦海里,那些幻覺中的場景。”
“那里無比真實,當我穿上鞋子,真正踏上那片土地后,那里給我的感覺,真的無比真實!”
“我以為丁咚是神仙呢,但丁咚又對我說,那些地方不是真實的,但也不是虛假的。”
聞夕樹是相信的:
“看來,那是一雙能夠抵達內心渴望之地的鞋子?對于別人來說,或許是虛假的,但對于你來說,那就是真實的。”
雷義宏狂點頭:“飛機!你今天真的完全變了一個人!”
“雷哥,如果女兒還活著,你愿意再次付出一切么?”
“當然愿意啊!我是她的父親啊,她誕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有這樣的覺悟和使命啊!”雷義宏有些激動。
他并沒有放下女兒。
“謝謝,雷哥,起碼你讓我相信了,這個世界有些人只是運氣不好。但并不是一些東西不存在。你愿意為親情付出一切的心,讓我很羨慕。”
偏我來時不逢春,對于聞夕樹來說已經沒有那么值得感慨,至少,這個世界是有春天的。
雷義宏嘆道:
“丁咚也這么說過,我最難過的那陣子,我穿著那雙靴子,在那片夢中才該有的雪原里痛哭,那個時候,是丁咚在安慰我。”
“現在,他出了事情,我是一定要救他的,我已經把視作了我的親人!”
聞夕樹點點頭,他踏前一步,目光掃過五個人。這次欲塔之旅,讓他心態有了細微的變化。
他產生了一種很強烈的,渴望見到丁咚的感覺。
因為他覺得,丁咚和自己很像。
在所有人的描述里,丁咚救贖了他們,但某種意義來說,他們也在補完丁咚。
幾乎所有人,都被丁咚問過一個問題——如果能夠重來,是否還會如當初那般?
如當初那般——繼續熱愛某個人,繼續幫助那些可能傷害自己的人,繼續相信別人,保持著對事業的熱忱,為了至親付出一切……
而這里每個人的回答,都是不曾后悔。
這些東西,很可能丁咚都沒有,或者……在質疑。
就像聞夕樹也曾經懷疑過,世界上所有的美德與幸福,是否都是包裝精美卻早已發爛的果?只是一種用來宣傳的東西,本質上是弱化人的理性思考的一種手段。
但與自己不同,聞夕樹認為丁咚的底色是善良的。和自己這般殺死養父母的惡人不一樣。
因為五個在精神病院里的人,某種意義來說,是五個徹頭徹尾的“輸家”。
他們都淪落到這般地步了,自然算不上成功。甚至可以說,他們應該是反面教材。
不愛,不信,不幫,不為,不養……也許才是減輕他們痛苦的辦法。
誠如吳阿婆所言,丁咚是迷茫的,他可能一直在思考,自己要活出怎樣的人生,要擁有怎樣的心去面對世界。
最終,他聽從了他所制造的羅盤的指引——來到了擁有著五顆特殊“失敗之心”的所在地。
也就是這棟精神病院里。
聞夕樹輕聲說道:
“我想,我已經知道了一部分真相,關于丁咚留下的謎題,我也能夠解開了。”
“各位,請隨我來吧,在我們尋找丁咚之前,我們先前往426。”
(今日就一更了,來的比較晚,中間被審核卡了三小時,我睡醒了才知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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