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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道神話 第1章 地獄而來的金蟬子
越往西,越是一望無際的草原。
雖然依舊在大司的疆域范圍內,但因為地廣人稀,也沒有設立官府,平日里鮮有中原人出入。
寒風掠過茫茫草海,枯黃的草莖如浪起伏,一直延伸到天際線處那座終年不化的雪山。
雪峰泛著幽藍冷光,像是倒懸的利劍般刺破云層。
與雪山相對應的是草原間一座矮屋,由石頭壘成,屋頂壓著牦牛毛氈,孤零零的矗立著。
“普瓊!!”
悠長的呼喚傳來,普瓊又有小兒的含義。
陣陣馬蹄悶雷的震動由遠至近,只見數十匹馬兒被一個裹著破舊羊皮襖的中年漢子驅趕著,漸漸來到水草豐美的洼地。
“普瓊!!”
漢子生滿凍瘡的手掌卷成喇叭狀,朝石屋喊道,“出來喝馬奶!阿爸剛剛幫你擠的馬奶!”
他說話語調高昂,但表情卻時刻維持著僵硬的笑容。
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推開。
十歲出頭的男孩佝僂著背鉆出來,細瘦的脖頸幾乎撐不住腦袋,走兩步就要扶著門框喘氣。
最古怪的是脊背微微蠕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體內。
“阿爸,咳咳咳,還是放馬重要,我不餓的。”
“次仁別鬧,我這就幫你煮沸。”
男孩一恍惚,次仁是阿媽給我取的名字。
又有長壽的含義。
中年漢子取出裝有馬奶的水袋,倒進屋內的鐵鍋里,隨即小心翼翼攙扶著身體孱弱的次仁。
兩人面朝東方,隱約可見云端有棵參天大樹懸在半空。
“畢缽羅保佑草原,畢缽羅保佑我兒。”
參天大樹是四年前突然出現的,環繞著金色的佛海,次仁認為此樹便是傳聞中釋迦摩尼成道的菩提樹,早晚都會進行禱告。
“還有,保佑我阿媽早日…活過來。”
寒風吹過,次仁衣袍掀開一角。
只見其背后皮肉隆起,隨著呼吸還在不斷蠕動,呈現出佛像的外形輪廓,令人毛骨悚然。
仿佛下一息就要破體而出。
次仁慌忙把脊背遮蔽住,能感覺到長時間暴露在陽光下,體內寄生的存在正不斷汲取養分。
“普瓊,阿爸手藝不行,再過幾天把你阿媽接回來后,你想吃啥,阿媽都可以幫你做。”
“謝謝阿爸。”
次仁看著中年漢子在忙碌煮奶,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阿爸已經活過來了,用不了多久,一家人就要團聚了。”
呢喃間,他目光回看脊背處的佛像。
次仁再次想起兩年前,十年難得一遇的黑風席卷大草原,漫天的沙塵讓自己迷失方向。
阿爸阿媽冒險深入草原,結果被困死在里面。
次仁冷汗直流,心底不斷閃過兩具至親尸體的慘狀,而自己卻機緣巧合藏身地洞躲過黑風。
他本以為再也無法見到阿爸阿媽。
結果卻在夢中得到菩薩傳授的秘法。
次仁不記得是哪尊菩薩,不過對方在夢里說得一切仍然不曾遺忘,秘方名為蟬蛻,是自己感動極樂世界而賜予的獎勵。
“蟬蛻需要三百六十五天,就差最后的三天了。”
何為‘蟬蛻’,便是在腦海中想象出一個假人,緊接著,慢慢通過不斷想象來完善假人,形象性格皆是由修行者來決定的。
隨著假人變得完整,可以清晰的見到它,聞到散發的味道。
剛開始只有自己能接觸到假人,待到蟬蛻達到圓滿,假人會在體內慢慢孕育出雛形。
直至以假成真,而中年漢子便是假人。
次仁注視著阿爸攪動鍋里的馬奶,渾濁的液體隨之沸騰,空氣里彌漫一股濃郁的奶香。
不知為何,他覺得阿爸有些陌生。
“普瓊,稍微冷一冷你就趁熱喝掉吧,阿爸明日要到南面的草場,不一定能顧得上你。”
“沒事阿爸。”
次仁露出笑容回應,接著忍不住咳嗽起來。
佛像凸起,仿佛要掙脫皮膚的束縛。
“不…不好,難道阿媽要提前醒來了?”
中年漢子旁若無人,關于蟬蛻的異樣都沒有引起其注意,哪怕次仁因為劇痛倒地不起。
次仁強撐著爬出矮屋,當務之急是修行蟬蛻最后一步。
他心底隱隱有些不安,按理說蟬蛻需要持續一年,提前以假成真很可能出現不可控的意外。
“不會的,菩薩會保佑我們一家的。”
次仁朝著散發金光的云端神樹跪下。
他蜷縮著身子,脊背卻詭異的向上拱起,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體內掙扎著想要破出。
稍加想象假人,蟬蛻圓滿之意愈演愈烈。
一聲細微的裂響過后,他的皮膚張開縫隙。
次仁忍痛念誦經文,閉目不敢直視假人,按照蟬蛻的記載,假人剛剛來到現世會有一段時間的適應過程,以免后患無窮。
他脊背處的傷口緩緩愈合,不過自身已經皮包骨頭。
人影伸展著四肢,能聽到粗重的呼吸。
“阿媽……”
次仁顫抖著呼喚阿媽,結果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此刻他才意識到有一點不對勁,假人太安靜了,阿爸活過來后長久都在絮絮叨叨的呢喃。
次仁默數一刻鐘,也借此恢復些許力氣。
“阿媽阿爸!!”
他睜開眼睛想要看清楚假人的模樣,可就在這一瞬間,假人已經錯開視線走進矮屋。
“不…不可能!”
次仁沒有看錯,假人的身形瘦削而挺拔,分明是個男子。
蟬蛻的禁忌之一,便是意識的偏差,如果修行時心神不穩,假人便可能偏離原本的想象,甚至變成完全不同的東西。
“怎么會出錯,阿爸,你沒事吧?”
次仁慌張的想要起身,五官卻有血水滲出。
簾布由內向外掀開,假人就站在門口,中年漢子已經不見蹤跡,原地獨留先前穿戴的衣服。
“你…是誰!!”
次仁胸口劇烈起伏,眼睜睜看著假人走出。
假人看起來二十歲出頭,樣貌極其俊美,只不過皮膚竟然呈現出宛如石灰的慘白色。
白僧笑容別扭,隨即抬起右臂指向次仁。
次仁不知所措,接近一年的想象,自己從未有見過相仿的僧人,更別說都不知對方是人是鬼。
他吐出一大口鮮血,飛濺在地面,像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蕊,臉色也迅速變得灰敗。
原本就瘦弱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仿佛全身的精氣都在被抽離,源頭自然是白僧。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白僧隨著次仁的虛弱愈發凝實,臉龐露出一絲輕松,自顧自的站在草原,望向神樹。
次仁渾身發抖,意識已經在彌留之際。
用不了多久,就能前往極樂世界陪伴阿爸阿媽。
恍惚間,他聽到白僧發出自語,“布局數年勉強降臨凡間,應該可以支撐片刻。”
聲音如同寒泉流過冰面,清冷而空靈。
次仁癱軟在地,陽火已經熄滅大半。
他艱難地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卻只能無力地垂下,視線開始模糊,但在僅剩的清醒中,他聽到白僧輕笑了一聲。
“嘖嘖嘖,沒想到凡間真有古仙重活一世。”
“封神量劫的古仙就是肆無忌憚,膽敢培育天道樹的分枝,種植在自己的身魂內。”
“沒有威脅,不過……”
白僧聲音逐漸蒼老,就像一盞燃燒的燭燈,而次仁的生機便是燈油,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到底是哪位古仙,根基為何如此雄厚。”
他贊嘆不已,典籍中記載的靈根能長到接近二十米,唯有大羅金仙,同時兼顧八九千丈的道場,說明根基已是圣人之姿。
白僧攤開掌心,抓著靈根飄散的幾粒花粉。
“代替天道授予凡俗仙體,他真以為自己是圣人?”
“時間應該足夠,可以去見識見識古仙。”
“估計古仙的身魂已經無法動彈,甚至淪為天道樹的養分,不順應天道的修行法總歸要付出代價的,不像我們天生神圣。”
白僧邁出一步,右腳剛剛接觸地面的剎那。
“你是誰?”
突如其來的詢問出自次仁,但聲音無比陌生。
白僧眼底閃過一絲驚訝,腦袋扭轉一百八十度,注意到男孩肉身已經具備仙體特征,有一縷夾雜意識的陰氣附著其泥丸宮。
“古仙?”
楊合沒有回應,次仁的口鼻涌出大量陰氣。
陰氣凝聚出五官。
鬼真君可以附著任何擁有鬼體的凡俗,他的真身依舊在萬化天道場,通過遍布大司疆域的天道樹根須,才隱隱察覺到異樣。
白僧有恃無恐,言語平淡的說道,“稱呼我為金蟬子即可。”
“金蟬子?”
楊合心頭一動,金蟬子便是唐僧前世的法號,但眼前的怪人明顯不可能是唐僧。
白僧淡淡的說道:“從修行入門后,我便以金蟬子為名,待到功德圓滿才能改換法號,呵呵,與你說太多也無用。
“古仙,你若是參與過封神量劫,也不可能淪落至此,想必連金蟬子是誰都不知道吧。”
楊合一瞥次仁,男孩的氣息將盡,“就這樣吧。”
話音剛落。
陰氣猛地四散開來,中央睜開一只十米的巨眼。
白僧首次失態,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令他毛骨悚然,此仙的天道樹竟然依舊如臂使指?
“你……”
巨眼一張一合,白僧剎那間灰飛煙滅,意識覆滅前聽到。
“無論你們從哪里而來,本尊會在凡間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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