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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仙宗 第一百六十三章 都回來了
連黑履道人面上都有驚愕之色,見到蔣青出關,喃喃念了幾個字來:“大膽.難怪.可惜吶。”
“青哥兒,好膽魄,居然不用筑基靈物,也可筑成冰葉道基。你這道心之堅、道緣之深厚,我求道半生,簡直聞所未聞。”黑履道人夸贊一聲,目中流出一絲惋惜。
若是蔣青道體未殘,說不得便能一舉成就金葉,乃至紫葉,也不是不能存一分肖想。
偏偏事已至此,再想更多不過是噬臍莫及之舉,好在蔣青總算是筑基成功,這便比什么都好。
蔣青聞聽黑履道人贊許,當即拜謝言道:“全賴師叔授道之恩。閉關半月之時,小子其實便已倒在了神爐生蓮這一步了,只是祖師庇佑,丹田未損,只被破碎的道蓮化氣沖壞了部分經脈。
小子便再用了一月時間,養好了傷勢,本來是打算先出關與師叔、師兄報備一聲,下次再服丹筑基的。
可是療傷之際,大師兄從明家帶回的《青甫子劍經十論》突然在靈臺回蕩起來,小子心中跟著灌注入了一道銳不可當的膽氣,再升起一股福靈心至之感。
便料想著這當是我的成道之機了,于是當機立斷,不敢耽誤。卻不料在神爐生蓮這一步還是險象環生,其中有三處地方頗為兇險.”
話未說完,蔣青便眉頭一皺,后又一松,站立不動,未有動作。
缽大的拳頭砸在蔣青肩頭,痛得這位新晉筑基都差點叫出聲來。
“小王八蛋!不服丹,便去筑基,還是兩次!逞能!惹禍精!”康大掌門的軟履已經被其脫了下來,打在重明宗第一劍仙的身上啪啪作響,連綿不停。
這下便是黑履道人都未出言攔他了,面含笑意地看著蔣青被康大寶坐在身上,不住求饒。
“痛痛痛!師兄莫打了、莫打了!”
“什么莫打了!本掌門打不得筑基真修么?!小王八蛋,你就沒想過,我踏馬在外間.”
黑履道人看得有趣,目中也升起了一絲追憶之色,這頭兩兄弟正哄鬧著,便見袁晉從洞府外頭連滾帶爬地奔了進來。
他的狀態同樣不好,面容枯槁,濃密的眉毛微微蹙起,雙目中不見什么神采,跌在地上的同時還在大聲喊著:“師兄、師兄,小三子的魂燈亮了些了!你去看看吧,看看吧!已亮了些了!這閉關石室開不.”
袁晉才喊到一半,便見了一臉慚色的蔣青已然出關,見到了咬牙切齒的康大掌門正在抽打。
“小小三子,你筑基成了?!”袁晉嘶聲嚎了一聲,眼中的頹喪一掃而空,滿是驚喜之色。
“成了成了,二師兄,快來救我!”蔣青滿臉苦色,哀求不止。
“哈哈哈,道祖庇佑!師父,你看到了嗎,小三子是筑基真修了!”袁晉邊哭邊笑起來,他顫巍巍站起來,挪到康大掌門身側,也不消問清緣由,便跟著一腳踹在了蔣青的屁股上頭。
直到康大掌門打夠了,三兄弟盡都狼狽的癱坐地上,對視一眼,突地又同時大笑起來,笑聲朗朗,將這偌大的碧蛤洞府都填得滿滿當當。
“拜謝師叔!”康大掌門率先立起,整理著裝過后,領著兩個師弟大禮拜道。
“拜謝師叔!”
“無需謝我,去謝你們師父吧,”黑履道人面帶欣慰,復又點了康大掌門一句:“往后祭祖需得好好弄,莫要糊弄,再不許把我大兄放進灶房里頭了。”
“師侄知道了。”康大寶面有赧然,低頭應道。
“都回去吧,現在莫要擾我清修了。后面筑基大典需弄得熱鬧些,這是你師父當年想做沒能做成的事情,好好操持。邀客時,也可附我之名。”
黑履道人又交代一句,拂手將三兄弟趕出碧蛤洞府過后,他獨自回到靜室之中,落在蒲團之上。
半晌都未動作,也不知突地想起來了什么,嘴角輕輕揚起,笑出了聲。
“大兄吶。”
待鼻青臉腫的蔣青被兩個師兄押回了重明宗過后,得知蔣青不僅未有身故,還成就了冰葉筑基過后。
宗內原本壓抑的氣氛瞬間反轉過來,全宗上下勿論老少仙俗,也盡都沸騰了起來。
莫看這幾次州廷與云角州的摩擦中死了不少筑基,可在而今的平戎縣里頭,蔣青可是黑履道人之外的第二個筑基。
這可值錢的很,更不說,蔣青也非泯然于眾的青葉筑基,這便更加難能可貴了。
認真說來,就算是黑履道人,又與重明宗自家的筑基,有個什么兩樣?
這么說起來,小小平戎縣里頭僅有的兩名筑基都是重明宗的人,這消息一旦傳出去,重明宗便是實打實的平戎第一門了。
平戎縣的大小家族若是識趣,當曉得今后該如何與重明宗相處了。
康大掌門想到此處,臉上不禁露出喜色,揮手吩咐言道:“老二,先去寫信!先寫給當年那些師叔們!讓他們都看看,我康大寶這個掌門當得如何?!”
“哈,”袁晉自看得出自己這個掌門師兄當真高興。
若不然,平日里頭如此穩重的一個人,也不至于到現在這樣近乎得意忘形一般。
“師弟等會兒便去。”袁晉倒并不推脫,笑著應下。
“我的個乖乖,老周我活到了七十歲,都未想過自家還能有跟筑基真修做親師弟的一天。”周宜修小心地走到蔣青面前,上下仔細端詳一番。
這也是造化了,除了蔣青之外,他老周還敢對哪個筑基真修有這般逾禮之舉。
“周師弟,看夠了罷。”蔣青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的呢,哪禁得住周宜修這般看。
“哈哈,莫說周師弟了,便是老葉我,也未想過蔣師弟能成就冰葉筑基”葉正文不禁唏噓起來,他與康大寶很早便有交情了,蔣青說是被他看著長大的也不為過。
雖然總聽康大掌門獻寶似的炫耀自己這個師弟如何如何,但葉正文卻真未料想到曾經整日待在康大寶貨欄上頭的總角小童,會有今日這番成就。
裴奕這時候也不忘傳功長老之職,不顧蔣青這番的狼狽模樣,仍將他比給一眾小輩做起了榜樣。
小輩中最為驚喜的當屬才來沒多長日子的明喆了,他雖被康大掌門算在蔣青門下,但他來的日子不巧,才入門的時候蔣青便已經在籌備筑基之事了。
直到現在師徒二人說的話加起來也不知道有沒有過百句,自然談不上有什么感情。
明喆自入門過后,其實一直都是傳功長老裴奕與親師兄賀元稟帶著修行,未想到再次與自家師父相見,自己便已成了令人艷羨的筑基弟子了。
家族子知事得早,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高興之余,似也為明家尋到了一條路來。
因了康大掌門根本未想過要隱瞞消息的緣故,蔣青筑基一事很快便在左近傳開了。
最先收到的消息的大多是自何掌門歿后,康大掌門那些背門而走的師叔們。
這些老家伙們,大多已不在平戎縣過活了,但留過地址、還能被康大掌門尋到的那幾位,心中也多少還能惦記著點兒香火情。
收到蔣青筑基的消息之時,他們或是長吁短嘆、或是大笑出聲、或是老淚縱橫
說起來,他們年少之時,又有幾人沒存過要光大門楣的念想呢?而今終于被一后輩實現了,自是百感交集。
——咼縣,墨云莊
“呵,這胖小子似是怨氣十足呢。”修安山看著信符笑了起來,目中閃過一絲追憶之色。
許久過后,他才朝著其下一個矮壯敦實的少年人細聲說道:“去給重明宗回封信,家中的這棵榆樹,讓掌門遣人移回去罷。我師兄當年留下來的東西,而今他,也都當得起了。”修安山還顧忌著顏面,只叫了康大掌門將榆樹移栽回去,便未再說什么了。
而有幾位師叔便有些不要臉了。
康大寶背著貨欄做行商的時候未見得他們回來;重明宗被謝復征丁的時候不見他們回來;全宗上下被州廷派去做旗桿的時候更不見他們回來。
偏偏蔣青筑基過后,他們一個個老眼通紅的嚷嚷著要回來了。
而今整個云角州都難尋到什么太平日子可過,他們在外頭做個小門小戶的,也難說過得多么舒服。若能回到重明宗給一位筑基真修做長輩,這是多么大的福氣?!如何不想回來?
可在重明宗上一代弟子中,除了何掌門、李師叔、連師叔三人之外,都不過是庸才罷了。
康大掌門既看不上這些師叔的本事,又厭惡他們前倨后恭的做派,于是便只將他們從前從重明宗中分家帶走的事物盡數折價收了回來。
至于回歸宗門一事,康大寶卻未松口,只說將來再看,將這些老東西盡都吊著。
當年被師叔們分走的物什已經收回來了大半,這下能讓康大掌門還念念不忘的東西,便只有當年被修師叔移走的那株榆樹了。
正好修遠山也來了信符,康大寶還要為蔣青籌備筑基大典之事,脫不開身,便只好將這件事情指派給周宜修去做。
周宜修領了要去修安山處移回榆樹的指令過后片刻不歇,叫上康榮泉,二人各乘著一匹荒牛便急匆匆地趕到了咼縣修家的墨云莊。
修家從重明宗建派伊始便是重明宗第二大家族,先是僅次于張家、再是僅次于何家。
如今修家算上修遠山在內,還有三名修士,尚算不錯了。
修遠山倒未想過康大寶三兄弟竟是一個不來,意外之余還帶著些許失落。
于是只朝著年歲與他也相差不多的周宜修遙指一下大榆樹的方位,輕聲言道:“就在那處,這棵大槐樹當年是我與大師兄一道從寒鴉山中移回來的。
后面分家又移栽了一道,是以虧了元氣,一直長得不好。老夫也請過幾位入階的稼師來看過,都說不敢動作,再動怕是就種不活了。”
“無妨,晚輩先去看看就是。”哪怕眼前的修遠山修為還不如他,周宜修仍舊持晚輩之禮,言辭恭敬,未見倨傲。
修遠山這點眼力還是有的,自然知道眼前這老修不是在敬自己,便帶著周、康二人行到了榆樹下頭。
“哈,”修遠山輕輕拍下榆樹的樹干,面上浮出一絲慚色。
這株榆樹自被修遠山遷來過后,元氣損失不輕,這榆樹葉也再不復從前那般蘊含靈力、幾可比擬一階下品的靈植了。
也因如此,修遠山自己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未來過這里了。
“當年我家嫂嫂心善,明明知道榆樹錢可以換些靈石回來維持宗門的,她卻偏要留下一些給小輩們做頓餃子吃才干。還要拿話哄他們,說是用拾起來的榆樹錢做的,好讓他們莫要生出愧疚來。”
修遠山感慨過后,又嘆了一聲,才朝著周宜修沉聲言道:“周道友,這便開始罷,將我這不孝門人對宗門的最后一分眷戀也斬了去。”
“多謝前輩。”周宜修不在意修遠山這傷春悲秋的做派,朝著榆樹上下仔細端詳了一陣,皺眉過后又舒展開來,向康榮泉一招手,小胖子小跑過來,便聽到周宜修開口言道:“榮泉你來看看。”
康榮泉應聲領命,先掐起靈決,指尖泛起一點翠綠色的靈光,點在根莖上頭。
熟悉好了葉脈過后,再摘了葉片端詳一陣,又切下一小片樹皮在口中咀嚼起來,不久過后,他的小胖臉上便現出了然之色:
“回周師,這榆樹葉生黑斑、樹皮辛辣泛苦泛干、入喉有燒灼之感,應是得了炭疽之癥。只消以三兩明鉛磨粉融于三明液中,再涂抹于樹根表面上頭,不消半日時間,怕是就能祛除病癥、還復元氣了。”
康榮泉話后周宜修還未發言,便聽得修遠山面帶懷疑之色,出言問道:“你這小娃娃可莫要胡吹大氣,省得壞了這榆樹,你家掌門尋你麻煩。
老夫之前請了二三位入階稼師都看不得好,你這娃娃只看上一眼,便能尋到病癥了?”
康榮泉聽得此話卻是滿臉的不服氣,在重明宗內,除了各位長輩,哪個師兄未遭他懟過,怎會面對一個陌生老修就忍氣吞聲了。
于是這小胖娃娃只皺眉回道:“前輩好不講理,這榆樹病癥明顯,哪怕是初入稼師之道的蒙童都能識得出來。明明是前輩舍不得多靈石,請來的所謂入階稼師皆是欺世盜名、渾水摸魚之輩,怎好說是晚輩在此胡吹大氣呢?”
“你”修遠山聽得有些意外,臉上也跟著浮出一絲紅暈之色。
周宜修也未想過康榮泉居然說得如此直白,于是只攔住修遠山小聲勸道:“前輩息怒,小兒輩不知事,但我這師侄稼師一道卻有天賦,前輩不妨稍待片刻,容他施為一番。”
“也罷,反正掌門是派你來行此事的,你既要這小娃娃動手,就聽你的便是。只是,這娃娃是哪位師侄門下?”修遠山面色稍霽,又開口問道。
又是不待周宜修開口,康榮泉聽得此言便頗為自豪地言道:“晚輩康榮泉,家師裴奕,乃本門傳功長老;當代康掌門,乃是晚輩叔祖。”
“康家,康家都多少年未出過修士了,既然又出來一位,當真是好造化。裴師侄回來了?那.那李師兄?”修遠山突地緊張起來,小聲問道。
“李師叔歿于筑基之時,棺槨、靈位都已遷回宗門.”周宜修話一說完,便看得到修遠山眼中露出一絲悲意。
“掌門師兄、李師兄都死了,重明宗的擎天柱、紫金梁都倒了,偏偏我這庸碌之人茍活了下來。”修遠山面上浮出悔色,悵然若失之際,便無心管這區區一棵凡木的死活了。
周宜修與康榮泉示意,后者當即會意,操弄起來。
當真如康榮泉所說,這榆樹所患的只是小疾,依著康榮泉的辦法用過之后,才過了小半日工夫,榆樹周圍便有一絲淺淺的靈氣浮現。
修遠山此時哪還能看不出這榆樹已然大好,可他之前所說可毫不摻假,當真是兩三名稼師看過都看不好的。
康榮泉一個才不足舞象之年的娃娃,好些家族門派里頭這等歲數的少年說不得修為還在練氣二三層打轉,康榮泉不止修為已達練氣中期,居然連稼師一道,都有如此高深的造詣。
再加上造詣顯然要高出許多的周宜修.
若說之前修遠山心中還存有不過是蔣青爭氣、康大寶靠著師弟抬舉,才撿漏成了中興之祖的想法。
那么現在只看眼前這一老一少,修遠山便知道康大掌門定然將宗門經營得十分興旺。
“周道友,勞你回去之后再替我帶封信給掌門吧。”修遠山長嘆一聲,再朝著周宜修請托言道。
“晚輩敢不從命。”周宜修也不問修遠山信上要寫什么,答應過后,便帶著康榮泉收拾起來。
完成了眼下這件掌門師兄特別在意之事,周宜修心頭也輕松了不少。
接下來只待將榆樹平安轉運回去,重明宗便真能如康大掌門一直惦念的那般:“都回來了。”
(先欠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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