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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游神 第479章 通敵賣國之神
香火道士察覺到了危機感,體內的法則之力,已經開始流動了起來。
這是他在面對危險之時的自發行為。
“周玄,難道早就看出了我的身份?”
香火道士自忖道。
周玄的聲音,繼續傳來,
“假香火道士,你在剛剛初臨我的戲臺時,我便已經識破了你的贗品身份,
我和藥師菩薩、葫蘆道士耍了許久,等到現在,就是為了等你。”
周玄此時,已經漫步走到了幽冥溝壑的溝口處,他那狂亂的長發,隨著風肆意的甩動,
而葫蘆道士、藥師菩薩,已經能看清楚的看到周玄的發絲,
可那發絲,還是發絲嗎?
那是吐著信子的毒蛇,兩人沒來由的雙腿發軟,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占據了他們的大半意識。
“周玄,已經強得不像人間之人。”
葫蘆道士努力克制著自己下跪的欲望,和藥師菩薩計較了起來,
“反正也是一死,不如我們兩人聯起手來,殺出一條血路?”
葫蘆道士要做困獸之斗,
藥師菩薩望了一眼“下跪獻頭”的托塔天王,又望了望那跪得極板正的紅丹、紫牛兩個遁甲太上后,嘆了聲氣,說道:“那我們便聯手一次。”
“好,你以搗藥聲,震懾周玄心神,我以人間正氣,攻其形體。”
葫蘆道士說到了此處,身形大動,他腳踩著黃紙鞋,挺直了身板,朝著周玄攻殺而去。
他的飛劍,去勢更快,
一人一劍,率先殺至,
而那藥師菩薩,也控制著金身,不斷的搗著藥缽,整個戲臺內,又重現了不久前的搗藥聲跡象。
明江一片月,唯余搗藥聲,
所有的嘈雜聲音,都已經偃旗息鼓,只有那搗藥的“咄、咄”悶響,
這次,不光是周玄內心嫌棄著藥師菩薩、葫蘆道士聒躁了,那假香火道士也看不下眼,內心暗道:“兩個廢物,孰強孰弱都看不出來,還修什么道,拜什么香佛?”
“螢火之光,卻妄想與日月同輝,廢材、廢材。”
一人、一劍、搗藥之聲,攻勢已起,
周玄卻連眉毛都沒有顫動一分,他面對著飛劍之時,只是輕輕的抬了抬眼眉,似是用力瞧了那劍一眼。
那柄連斬云子良、李長遜的無雙飛劍,竟然就在周玄的身前懸停住了。
“這只劍,既然有靈性,也應該學著人一般,做做夢吧。”
周玄言及到此處后,身上忽然震響了“醒木之聲”。
“咚!”
勢大力沉的擊木之聲后,周玄微笑著說:“送你一場流沙之夢。”
話音一落,
那柄飛劍,忽然劍體一震,就像那些入夢的人一般,沒來由的打了個激靈。
再然后,人間至堅的劍體,忽然癱軟,化作了流沙,一灘灘的沙礫,流向了大地,但還沒有接觸到地面,一股狂風已至,將這些沙礫,吹得不見了蹤影。
這一手,將藥師菩薩看得呆住了——舉眉怒視,便能毀掉一把飛劍,一把遁甲門,集全宗靈氣,蘊養了不知多少年的飛劍,
這已經到了何等的道行?
“神明級,天神級?”
藥師揣測著周玄此時的戰力。
要說,看周玄出手看得最為入神的人,并不是直面周玄的藥師和葫蘆道人,而是香火道士。
這位贗品,身份雖然是假的,但他的道行是真的,作為天神級的他,自然看得清楚,周玄此時是“無上意志”的氣魄,但運用的本事,卻是他自己的手段。
剛才這一手,便是說書人的“平地生夢”。
平地生夢,是說書人最基礎的本事了,但便是這般平平無奇的本事,由周玄施展,卻有了極其驚人的效果。
“一手說夢,被他使出來,竟然有了「口含天憲、言出法隨」的動靜,這一份氣勢對于他手段的加成,可謂是無限的大。”
類似將平平無奇的手段,施術效果提升到無限大的人,明江府曾經出過一位風先生。
這位風先生,一身修為,只修一炷香火,將拐子的「平地生風」,硬生生演變成了「人間無距」,
但風先生成功是因為只修一炷香,敗也敗在只修了一炷香,一旦人間無距被破掉,便拿當時香火極低的周玄也無可奈何。
而周玄便不一樣了,他的手段本就極多,若是每一炷香,都能催生成極限的效果……
“那他便在戲臺之內,可以極輕松的碾殺九炷香之上的堂口弟子。”
香火道士對于周玄手段的評價如此之高,同時他也在做好準備,假如真與周玄硬碰硬,該用何種招術來求得生機。
只見,周玄的身形,有大半已經走出了溝壑,
那葫蘆道人,在見到了周玄的身形時,心中駭然,心驚肉跳,
已經具象化的危險,催逼著這位遁甲第一太上做出了殊死一博。
“人間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葫蘆太上,猛的蕩開了葫蘆塞子,一股黑白分明的人間正氣,如海如江一般,朝著周玄撞去。
“遁甲門,徒有其名,虛有其義,平生殺人放火之輩,也敢稱自己一身正氣,求那長生正果?”
周玄輕揮著袍袖,將那股黑白正氣,盡數吸納到了袖口之中,然后再次揮手,袖口一吐,氣動天罡。
桃樹、柳樹織成的穹頂上,出現了無數的星辰,被周玄噴吐出來的正氣上浮,那些天罡群星忽然暴躁了起來,各自旋動著,
群星因為旋轉,而生了星火。
無數的星火,一團接著一團的砸向了葫蘆道士。
最開始的星火,葫蘆道士還能靠著黃紙鞋帶來的精巧步法,一一躲開,
但星火越來越密集,密得像雨。
人間再精巧的步伐,也躲不開傾盆的雨,
漸漸,一顆星火,將葫蘆道士的衣袖給點燃了,再然后,便是兩顆、三顆……接二連三的星火,準確無誤的轟砸在了道士的身上,
火勢越來越大,那葫蘆道士便被那火海吞噬。
“火……燒……痛。”
火將葫蘆道士口舌都燒得焦糊,哪怕他喊痛,也只能一個字眼一個字眼的往外蹦著,
但很快,他就連這一個字一個字的蹦,也是做不到了,他的身體,一寸寸的化為了焦炭。
“遁甲門,人間的傳承,算是斷得差不多了。”
周玄已經完全從溝壑里走了出來,他朝著藥師菩薩一指,
那漫天的白毫,朝著藥師菩薩的口、鼻、耳中鉆了進去。
那藥師菩薩的肚皮猛然漲大,再然后,那些白毫,像一條條倒刺一般,從她的身軀里反長了出來。
每一條倒鉤,宛如蜜蜂的尾刺,牽連著內臟,等到倒刺盡數長出后,那藥師菩薩當即開膛破肚,五臟六腑也流了一地。
而那搗藥聲聲所帶來的威勢,也被周玄的白色道袍吸納,這便是「溪谷真經」中的圣人無量,通過吸納對方的威勢,來反擊對手。
他繼續朝前走著,在走過紅丹道人、紫牛道人、托塔天王時,那吸納后的「搗藥聲」,便被釋放了出來,與那三人,一一共振。
如此近的搗藥聲,竟將那三人的頭顱給引爆。
轟!轟!轟!
三朵血色的花,在戲臺之中綻放開來,
血噴濺成了雨,
但血雨,卻一點一滴都沒有落到周玄的身上。
他的白袍,依然如雪般潔白,
低眉、揮手、凌空一指、緩緩行走,已經催動了「人間戲神」的周玄,便輕松利落的發送走了數位九炷香的人物,
“大先生,真成神明了。”
“是真正的神明。”
明江府的百姓,作為觀眾,一個個安全感爆棚——我明江府有如此神明,這座府城,便成了井國九府之中,最安全的地界。
同時他們也很是自豪,
強大的神明蘇醒,他們每一個人都奉獻了微薄之力,以細流而成江海。
觀眾之中,紅棺娘子忽然想到了一句話,朝著周玄喊道:“除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這一句話,便引動了觀眾的共鳴。
“除了咱們明江府的大先生,天下還有誰,能將白衣襯得如此出塵?”
“除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眾人整齊劃一的喝彩聲,倒是引動了周玄的注意,他朝著觀眾席,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后又找見了紅棺娘子的眼睛,微微笑著,
觀眾席里,樂師夸獎著紅棺娘子:“棺娘,別看你平常像個盲流,一副沒文化的樣子,這關鍵時刻,還是挺有文采的。”
“不像我,只能夸一句大先生厲害之極。”彭升也附和道。
其余的游神,也夸贊著棺娘的點睛之筆,棺娘卻嘆著氣的說道:“我要這么有文化就好了,這句話,原本就是出自大先生之口,那平水府的箭大人,每次斬完強敵,總喜歡吟詩作對,
但苦于腹中無墨,吟出來的詩,都不過如此,他便央著大先生,幫他想想得勝時的詩詞,于是,便有了兩句詩啊。”
“合著箭大人自己沒裝上,到底還是給我玄子用上了?”
云子良聽了,差點沒忍住笑出聲——這人世間的事,到底還是緣分使然啊。
戲臺之中,周玄繼續朝著香火道士行去。
“假香火,還不露真身嗎?”
“我哪里有破綻?”
假香火道士到現在還不明白,他到底在什么地方被抓住了痛腳。
“你對佛國人的態度。”
“我對佛國人的態度怎么了?”
“你很贊揚佛國人的強大。”
“佛國人本就強大,我贊揚,何錯之有?”假香火道士振振有詞。
周玄卻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這便是香火道士與你不一樣的地方,
真正的老香火,才不管那佛國強大不強大,來犯我井國者,他便拔刀去砍。”
“敵強我弱,惶然拔刀,只會自誤。”
假香火道士說道。
“要成為天神級,一生征戰無數,難道每一次,你都是以強勝弱?”
周玄冷笑著說道:“天底下,沒有永遠強大的人,但有一顆永遠強大的心,老香火有,你……沒有。”
“你不愿露出真身也罷,我便撕了你這張皮,看看你是個什么山精野鬼。”
他說到此處,連續邁出了三步,
第一步落下,那假香火道士的皮膚出現了裂痕。
第二步落下,假香火道士的皮囊,如老樹一般,諸多的樹皮,斑駁脫落。
第三步落下,皮囊徹底崩碎,假香火道士露出了真身。
他是一個渾身長滿了臉的人。
那些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貌美英俊的美女美男,也有容貌丑陋的臉龐,
這些臉,長在了一個人的身上,便顯得十足的詭異。
“竟是這般樣子?”
周玄不禁掩鼻,他有點反胃。
而觀眾里,全傳出了李長遜的聲音:“大先生,這是「人間百相」,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曾經明江府的雙天神之一——夢境天神。”
“原來是你?”
周玄當即臉含笑意起來,他化作了熱情的模樣,說道:“夢先生,這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不對,也不算太久……沒過多少日子。”
“周玄,你好得意啊。”
夢境天神身上所有的臉龐,都對周玄怒目而視。
周玄彎曲一根手指頭,說道:“上一次我重建明江府,你來搶奪我的愿力,當時你頤指氣使,沒有「盜者」被人當場抓住痛腳的羞愧,還讓我給你一個交待。”
“那一次的交待,我給了——今日,你落到我手里,那得給我一個交待了。”
“風水輪流轉,今日到我家嘛。”
周玄表情依舊平靜,但話語中,卻殺機畢露。
這夢境天神,也并不特別懼怕,他還有殺招。
他的殺招便是,搬出人間大義來。
“周玄,我是天神級,也是明江的守護者,或許,我有些貪婪,但是我作為天神,貪婪一點又有何妨?”
夢境天神說道:“佛國將至,井國戰力本來就有缺陷,若是再失去我這個天神級,便是井國的一大損失,
你殺我,你的老祖宗,不會不管的。”
“儺神不想瞧見我的殞落。”
夢境天神又指著那觀眾席,說道:“你周玄,是明江府老百姓的信仰,我又何嘗不是呢?
你知道明江府,有多少人家,供奉著我?
你知道明江府那些山蠻、陰堂,包括那彭家鎮,都視我若唯一神明。”
夢境天神說到此處,又朝著天上吼了一聲:“桃花樹,你是不是已經忘了,誰才是你的主子。”
每一尊天神,在誕生的時候,都伴隨著一株祖樹,
天神與祖樹的關系,非同尋常,
這也是為什么剛才夢境天神不去強沖穹頂——他只要動用了法則,那桃花祖樹,便一定認得出他。
只要桃花祖樹認出了他,那等到真正的香火道士來臨時,便也知道他來過謝家岙,
香火道士知道了,就等于巫神知道了,到那時候,他便吃不了兜著走。
“滾下來,為我護法,助我離開此地。”
夢境天神沖著桃花祖樹咆哮道,妄圖以昔日的威壓,去震懾桃花樹。
但桃花祖樹,卻置若罔聞,像沒聽見一般,而柳樹此時也伸出了無數的枝椏,去纏住桃花樹,像是在遮住桃樹的耳朵一樣。
“你對桃花祖樹如此粗暴,還想它來幫你?”
周玄轉過頭,指著夢境天神,對在場的觀眾說道:“諸位,我想問問你們,他,真的是你們的信仰嗎?”
觀眾里頓時鴉雀無聲。
夢境天神、苦厄天神的傳說,確實伴隨著許多明江府人的成長。
他們很小的時候,便依偎在父母的懷里,聽著老一輩的人,講述著兩位天神的傳奇。
說是信仰,也不為過。
“瞧見了嗎,周玄,我在戲臺觀摩了許久,知道你現在的能量,來自于老百姓對你的呼喚,
但我也是明江府的天神,我天生就要占據這里一大半的信仰,沒有了這份信仰,別說儺神不會答應,就算他答應,你也沒那份本事斬我。”
“是嗎?”
周玄回過頭,對夢境天神說道:“你知不知道,為何在我斬掉了藥師、葫蘆道人之后,這個戲臺卻依然沒有撤去?”
夢境天神不語。
周玄自問自答,說道:“是因為,我們之間的決斗,得到了這個戲臺的允許,再次開戰。”
“我戲臺的規則,你還記得嗎?要講清楚自己的來意,為何而來,怎么來的,來了這里,打算做什么,不能說半句謊話,若是說了——戲臺便會把你抹去?”
周玄已經開始循循善誘,誘使著夢境天神不去懷疑他話語里的真假。
“這戲臺,能奈何得了我天神級?”夢境天神看似不信,
但周玄卻從他稍縱即逝的躲閃之中,瞧出了這位天神,其實還是有些信他的話。
這一分“相信”,便成了周玄的武器。
他冷冰冰的說道:“那你夢境天神大可以說一句謊話試試——看看這個戲臺,會不會將你抹去,
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戲臺能賜予我「無上意志」的氣勢,你猜猜它的位格有多高。”
周玄完全是利用夢境天神不清楚“彩戲師”的手段,在誑騙他。
“哼。”夢境天神冷哼了一聲,不去接話。
周玄則問道:“咱們閑話少敘了,夢境天神,我問你,你為什么來這個戲臺?”
“我來搶……”
夢境天神想要扯個謊,謊稱自己是來搶奪愿力、搶奪青紅魚。
搶周玄的東西,雖然在觀眾的眼里,依然算是可惡,但這也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過錯。
但周玄并不給他扯謊的機會,他指了指戲臺,說道:“你若繼續說謊,這戲臺可就要將你抹除掉了……”
夢境天神干脆止住了話頭,保持沉默。
周玄則主動出擊,說道:“夢境天神,你若不說,我便替你說了,你來這個戲臺,無非是要監督——藥師菩薩,有沒有出賣你。”
“我和佛國人,無甚交情,怕什么出賣?”夢境天神的眼神,已經微微變化。
“無甚交情?”
周玄冷冷的說道:“夢境天神,那藥師菩薩說——井國有一道隨時會開放的后門,將許多佛國人,接引進了井國,
我想,那道后門,并非是自然而成,而是人為的——它是不是你的夢境啊?”
“你……你……血口噴人。”
“多少年了,你放進來多少個佛國人?天神級,是人間的守護者,一來守護天穹天火族不得臨凡,二來守護星空各大神國,不得入侵我們井國,你個吃里扒外、通敵賣國的東西,你守護了個什么?”
周玄一番謾罵,罵得夢境天神想要反駁,
“要還嘴?你可要記住,我這戲臺,可不能說假話。”
周玄又猛的指了指戲臺的穹頂。
夢境天神再次硬生生將自己的話給吞了回去。
周玄繼續說道:“明江府的洪波之劫,死了多少人?祆火之劫,明江府又死了多少人?那都是你這尊天神級做下的禍根。”
“這兩樁事,分明是三尊神明級和祆火教所做,與我何干?”
“這兩樁事,少不了佛國的尋波僧參與,尋波僧是怎么登陸井國的?這個佛國尋找星空富饒之地的隊伍,最先出現的地方,是刺青彭家鎮,
你說好巧不巧,這彭家鎮的「刺青」堂口,便是三大夢境堂口之一。”
周玄擲地有聲的說道。
三大夢境堂口——說書人、刺青、夜先生。
按照彭升的說法,那些佛國人,是受了刺青一族的「刺青」召喚而來。
周玄以前也沒懷疑過,但今日,夢境天神作為“通敵賣國之神”,浮出了水面,周玄便將這些事情,串在了一起,想了個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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