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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游神 第471章 借刀
“彩戲師是導演,而不是騙子?”
周玄那近乎瘋狂的言論一出,把工程師的小腦袋瓜兒給燒到宕機。
她對于“人間彩戲”的理解,并非是一蹴而就的,從上古年間開始領悟,然后是將近兩千年的牢獄時光,經常回想,
這些時間里,她有事沒事就琢磨彩戲的門道,琢磨來琢磨去,最后琢磨出了一個概念——彩戲師,便是井國最強大的騙子,
這些人,編的彩戲,能騙過神明。
“若是到了「人間戲神」的階段,恐怕彩戲的手法,甚至能夠騙過天神、天尊、乃至于意志吧。”
這是工程師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她對于人間戲神能力的推測,源自于井國最基礎的香火神道邏輯——香火的層次越高,手段的效果便越好,
既然前面五炷香,就能騙過神明;若是修到了九炷香,能騙過天尊、意志,也沒什么毛病吧?
但是,周玄要告訴她,錯了!
“工程師,你錯了,大錯特錯。”
“什么錯了?”工程師問周玄。
周玄猛得睜開眼睛,說道:“你對彩戲師的力量理解,錯了……又或者說……以前彩戲師堂口的那些先民,對于彩戲師力量的來源,都想錯了。”
“這么多人都錯了?”
“對,這么多人都錯了。”
周玄仰著頭,此時想通了彩戲關節的他,精神狀態穩定了下來,又恢復了往日里云淡風輕的模樣。
他聲量不大的說道:“正是因為那些人都想錯了,所以他們出不了九炷香的高手,
也正因為你工老師想錯了,你教我的彩戲師,我也燒不到第九炷香。”
“那我們錯哪兒了?”
若是換了別人,工程師多少會不服氣,她認為不會有人比她更懂彩戲,
但質疑她的人是周玄,那她的態度,便板板正正的,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實在是周玄入了彩戲堂口之后,做出了太多的手筆,
百鬼夜行、圍殺畢方、彩戲把鼠王、魚和尚這些頂級實力的異類,都給忽悠瘸了,
一樁又一樁的往事,讓工程師對于周玄,是百分之二百的服氣。
周玄說道:“彩戲不是騙,而是戲!那彩戲師的力量,絕不是欺騙,而是來自一出好戲。”
“這我不太懂。”
“一出好戲,能鼓舞人心,能引導人心,我曾經看過一本史書,兩軍交戰的時候,其中一方,光是唱著對方故鄉的悲歌,便導致對方思鄉之情爆漲,軍心渙散。”
周玄說道:“假若,那一場不是悲歌,而是一場有畫面、有聲音的戲,將那一方軍人家鄉的兒女、妻子、父母的面容,原原本本的映照出來,
那一方軍人的軍心,只會渙散得更加厲害,什么打仗的心思都沒有了。”
“這就是戲的力量。”
周玄講到了這里,擲地有聲的說道:“一出好戲,可以蠱惑得人心惶惶,但反過來說,也能凝聚起人心來。”
“所以,彩戲師的力量,并不是源自于香火,而是來自于民心,來自數萬人、數十萬人、乃至數百萬、數千萬老百姓的民心。”
“這么說來,彩戲師的手法,與「意志天書」、「溪谷真經」,以及我們血肉神朝的「精神聚合」有異曲同工之妙?”
工程師被周玄連續點撥之后,有種茅塞頓開之感,思維也活泛了起來,開始舉一反三了。
周玄很是贊同工程師的說法,他嘆著氣說道:“我有一個師伯,以前是明江府的第一說書人,他若不是走上了歪路,也許現在已經成了說書人堂口中的旗幟人物,
他叫風先生,我的「意志天書」,便是被他指點出來的,
風先生在香火神道上的修行造詣頗深,在許多方面,都有過獨特的領悟,他曾經就講過——井國雖是一個神權至上的國度,但是最強大的力量,卻藏在百姓之中。”
工程師聽到此處,便覺得那風先生也是個妙人,說道:“井國有能耐的人物,真是多啊。”
“是很多。”
周玄說道:“現在再回想風先生的話,井國之中,最能耐的本事,幾乎都是引導民心的藝業。”
他輕輕的嘆著氣,說道:“所以,以我現在的感悟而言——神明不在天上,就住在每一個買菜燒飯、沽酒買米的尋常老百姓的心里。”
墻小姐則在一旁催促道:“阿玄,你講的很深刻,但現在戲臺還在進行,那個假香火道士虎視耽耽,我們的局勢,千鈞一發,所以,我們要做的,是要去琢磨,怎么抵達「人間戲神」之境。”
“不用去琢磨了,我已經想通了。”周玄篤定的說道。
“你這么快想通了?”墻小姐有些愣,暗自思忖周玄的效率未免太高了一點點。
工程師則更加好奇——人間戲神的境地,能通過什么方式抵達。
哪怕只是一個猜想的思路,她也想好好聽聽。
“玄老板,我被鎖在東市街的時候,只要無聊,便會去想如何抵達人間戲神之境,想了這么多年,也沒想出一個結果來,現在你想通了,我心里有些癢癢,能不能跟我講講?”
“當然可以。”
周玄說道:“我們以前固有想法,便是燒完了第八寸香,然后開燒第九寸香,然后自然而然的抵達「人間戲神」的進度,
但是第八寸香燒完了,第九寸香便不會燃燒。”
“對啊,香不燒完,怎么抵達人間戲神境?”
“人間戲神,不是燒香燒出來的。”周玄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是怎么來的?”
“當戲里那數不清的觀眾,在我的戲臺里,共同呼喚著人間戲神的時候,人間戲神自然就會出現。”
“戲神,來自所有觀眾的共同呼喚?”
“嗯,所有人都極其渴望戲里,出現一尊前所未有的神祗的時候,神祗就會出現——這一尊戲神,是所有老百姓熾熱情感的化身。”
周玄的話,讓工程師聽起來還是模棱兩可。
以致于工程師也嘆著氣,惋惜道:“語言最大的缺點,便是它永遠無法帶你去到真正要去的地方,若是玄老板懂我們血肉神朝意識交流的方式,那我現在便能百分之百的明悉你的想法了。”
“你暫時理解不了我的想法,也無妨,很快,你便能第一次看見——人間戲神。”
周玄笑吟吟的說道:“若是人間戲神,在我布置的戲臺之中,有它驚艷的力量,我倒要和那假香火道士交交手,爭取將他留在戲臺里。”
那個贗品不是愛“假扮”嗎?那就別走了,永遠的留在這個戲臺里面,把戲癮過足。
墻小姐聽得兩眼直冒小星星,說道:“阿玄阿玄,你老霸道了,阿玄阿玄,你老銷魂了,不過——如果你斬不掉那假香火道士,會發生什么?”
“若是我殺不了香火道士,香火道士自知自己真正的身份已然暴露,那他便會出手,殺掉明江府里滿城的人、日、夜游神,以及那兩個神明級——長生教主、天殘僧,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他要殺光戲臺里所有的人,確保他的秘密不會泄露。”
周玄說道:“以他的香火層次,我相信他能辦得到。”
墻小姐一聽,便嚇得縮了縮脖子,說:“阿玄,你們井國有句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但今天這事兒,要是偷雞不成,蝕的可就不止一把米了。”
周玄伸出手,輕輕給墻小姐彈了個腦瓜崩,說道:“其中兇險,我怎能不知?不過,我是一個懂變通的人,若是有十足的機會,我才會動手,若是沒有機會,又怎會強為?”
“大不了放走那個假香火道士——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周玄已經做好了兩手準備。
“行了,待會看好戲,我先去戲臺。”
周玄大步的離開了,
工程師也要跟著周玄一起離去,但被墻小姐拉住了:“阿工,你等等我,我也要去。”
“你去不了。”
工程師說道:“玄老板在戲臺里定下了規則,每一方的出戰人數,不能超過四人,
現在,我、玄老板、云先生、李山祖,已經有四個人了,你再去,就超員了……人數超員,戲臺就會把超員的人殺掉,就像這樣。”
工程師擺了個手刀的架勢,在墻小姐的后脖頸上,來回的拉鋸著,把墻小姐嚇夠嗆。
“哎呀,你怎么這么喜歡嚇唬人。”
墻小姐很是嫌棄的說道:“我就是想去看看嘛,原本我不感興趣的,要不然,你別去了,讓我去。”
“你頂我的名額?那可不成,人間戲神我等了兩千多年了,我一定要去看。”
工程師怎么都不讓,墻小姐的意識體,卻像游蛇一般,縛在了工程師的身上,然后迅速的融合了起來。
“阿工,你真是笨啊,我們血肉神朝的人,意識可以融合的嘛!”
“……”工程師發現自己在井國呆得太久,都有點忘記了血肉神朝的特性了。
“走,出發,去看人間戲神。”
墻小姐發號著施令,工程師則跟喝了大酒的醉漢一般,歪歪扭扭的出了秘境——她和墻小姐的意識融合時間尚短,對于軀體的操控,還不是很靈活,正在努力的馴化四肢……
京城府、遁甲山,
在遁甲山的最高峰頭,屠夫橫刀坐著。
而山中,四處都是血,如海如江的血,染紅了拾山而上的青石臺階。
屠夫在朝遠處凝視,他凝視的方向,正是明江府的謝家岙。
“還需要等,再等一等。”
宛如魔神的屠夫,很是溫柔的自言自語道。
“屠夫,你在等什么?”
一陣清亮的聲音,破空傳來,
一位穿著華貴衣裳的中年女人,緩緩從天上落降,
她面容自然不用多說,天底下再有定力的男人,都會被她的美貌打動。
衣擺上的幅條,隨風輕輕的舞動,為她的美貌增添了三分仙氣。
她光著如玉的小腳,踩在了屠夫身前的砂石上,柔柔的說道,
“屠夫,當年無問山之劫,「地子」也很抱歉,私下里,也找你談過,他派人剿滅無問山,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葫蘆道士告了密,地子知道天穹的臨明公子,是你們無問山譚裴殺的,天穹白玉京的人,也知道,
天穹上的天火族人,我們得罪不起的。”
女人聲音越發的柔和,比夜晚的微風還要柔。
“遁甲山的人你也殺了,山門你肯定也要斬,以報當年之仇,等仇報了,你就走吧,離開京城府,去哪里都行。”
“孔夫人,我還能去哪兒?何處又是故鄉呢?”
屠夫側著頭,詢問著女人。
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地子」的乳娘——孔夫人。
孔夫人笑著說道:“你屠夫還在,無問山也在,怎么就不是故鄉,你這顆火種尚未熄滅,無問山便有死灰復燃的可能。”
“你勸我離開,是怕我找地子復仇?”
“那倒不怕。”孔夫人說道:“「地子」深居欽天監,整個欽天監,固若金湯,你屠夫進不去的。”
“那你勸我離開做甚?”
“「地子」猜出你要做什么了,你想要借刀,借一把最鋒利無雙的刀,給周玄——這把刀,地子不想讓你借。”
孔夫人笑容燦爛,但心里卻有些恨意。
她派遁甲的趙幽庭,去捉拿周玄,并不是為了周玄,而是為了逼出周玄背后的巫神。
她和地子都想看看,那個巫神,到底有巔峰之時的幾分本事。
若是巫神本事不夠,那她便要和「地子」一起,好生的打打這個巫神的主意了。
有這份心事在,孔夫人、地子,自然不想讓屠夫借一把刀給周玄。
若是周玄拿了刀,斬佛國五式、遁甲門人太輕松,那巫神怎么會露面?
“這把刀,我一定會借,誰來都沒用。”
“屠夫啊屠夫,你認為碩大的京城府中,沒有能人了嗎?
你的那口刀,斬貓、斬狗、斬豬都不在話下,可斬不了人間真龍。”
孔夫人的話里,威脅之意甚濃。
她雙手自然垂落,側身后,嘴唇貼近屠夫的耳畔,輕吐芳蘭,說道,
“屠先生,仇報了就走吧,京城府龍盤虎踞,別的不多——真龍很多,若是真的打將了起來,你就算是天縱的神仙,也要歿于這座府城。”
“我不走,同時,我還要告訴你,今天,來的了,可不光是我。我也是找了幫手的。”
“哦?”孔夫人蹙了蹙那極好看的眉毛。
“啪、啪、啪!”
屠夫拍了拍巴掌,喊道:“老香火,別看戲了。”
“吁!過往之事不可追,視為宿命;未來之事猶可改,視為無常。”
一個穿著舊道袍的老者,騎著一頭大黑驢從虛空中走了出來,朝著孔夫人笑道,
“孔夫人,你說這京城府的真龍多,不知道我這個外地過來的老道士,降不降得服這滿城的真龍?”
孔夫人努力讓面色平靜,也想讓自己的語氣熱絡一些,但她一出口,聲線多少還是失了儀態,頗有些冰冷。
“香火道神的實力,全井國誰人不知,何人不曉,何必打些牙祭,開我們京城府的玩笑呢?”
孔夫人又說道:“不過,你香火道士,也是天神級的人物,天神級在人間出手,代價怕是有些大。”
“再大,我也要為小屠夫出這一次手。”
“當年的無問山之劫,我虧欠屠夫。”
香火道士平日里顯得有些懶散,但這一次,他面色嚴肅,顯然是下定了要幫屠夫的決心。
孔夫人也不敢多言,怕觸了香火道士的霉頭,只好說道:“既然香火道神出面,那這把刀,就讓屠夫借了,不過屠夫,記得我剛才說的,過了今晚,離開京城府。”
“過了今晚再說。”屠夫冷冷說道。
孔夫人碰了釘子,但礙于香火道士在側,也不好發作,只得轉身離去,走時,她還怨毒的瞪了屠夫一眼。
“那婆娘走了,沒人再耽誤你給周后生借刀了。”
香火道士對屠夫說道,從屠夫路遇葫蘆道士,再到進京城府,再到血洗遁甲山,他一直都在暗中護著屠夫。
只不過,香火道士卻不知道,屠夫到底要借什么刀給周玄。
“那妖婆娘說你要借刀,你借什么刀給周后生?”
香火道士問道。
地子本就擅長預測,外加他坐鎮欽天監——這座監所本就不簡單,能極大程度上加持他的推演本事。
因此,地子自然知道屠夫要借什么刀,但香火道士卻推演不出來。
“老香火,井國之勢,有多少路?”
“十六路。”香火道士說道。
無問山的刀法,便是在模仿井國之勢,整套刀法,一共十六勢。
因此,無問山背后的神明級,名字便叫「十六勢」。
“不對,是十七路。”
屠夫說道。
“哪來的十七路,老道士讀書還算多,你別想著騙我。”
“原本沒有十七路,但今晚,十七路的井國之勢,便會現世。”
屠夫說道:“我這個人,對別的物事,懵懵懂懂,感知遲鈍,但對于新刀勢的出現,我的感覺不會錯的。”
“今夜,井國便會出現第十七勢,我要用這遁甲山的山門,接引十七勢,然后打磨成刀,借給周玄。”
屠夫說道。
“若是真有十七勢,那這把刀,被周后生用來斬遁甲太上,是不是也太材小用了?”
香火道士有些可惜,可惜這把“十七勢”的刀,一現世,竟只能斬去遁甲太上……
“名刀要斬名人的嘛。”
“嘿,老香火,我感覺你就挺有名的,要不然,我給周玄借了刀,讓他拿刀來斬你好不好?”
“烏鴉嘴,胡說八道。”香火道士感覺有被冒犯到……
明江府、謝家岙、斗場戲臺。
周玄從秘境走出來后,只瞧見佛國四式之中的震懾天王,已經身首異處。
他的身體,碎得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不過,周玄瞧這震懾天王的軀體碎片,竟沒有血肉之感,而是像一塊又一塊的……石頭。
“這是咋回事?”
周玄剛才在秘境里,與工程師、墻小姐,研究著如何抵達“人間戲神”的境界,對戲臺的局勢,搞不太清楚。
但他也不好大張旗鼓的詢問,以免引起香火道士的懷疑。
好在,李長遜多八卦啊,簡直就是個碎嘴子,他跟云子良兩人不斷的聊著剛才的事情。
“這佛國人鬼辦法這么多,為了不被削去香火,競然主動斬去震懾天王。”
“他們估計也是知根知底,知道自己的香火層次,比那些遁甲的太上,稍差一些……那些太上,被削了香火,都差點跌至了九炷香之下,
他們四個佛國人若是被削了,那肯定要到八炷香。
八炷香的佛國人,要和玄子對戰,那就是被砍瓜切菜。”
云子良看透了藥師菩薩他們的用意,給李長遜總結道:“死一個人,保全三個人的戰力,對于佛國人來說,是筆劃算的買賣。”
香火道士則一旁附和道:“這佛國人,既有鐵血之感,又懂得壯士斷腕的道理,這些年他們制霸星空,確實是有跡可循啊。”
李長遜撓了撓頭,他也感覺到今天香火道士有些不太對勁了——這可是香火道神啊,怎么今天成了佛國的舔狗,一個空檔沒防住,他吭嘰就給舔一口。
不過,礙于香火道士的身份,李長遜有些話又不敢明說。
此時,周玄在一旁默默不語,他在李長遜、云子良你一言我一語的時候,補習了剛才錯過的“劇情”。
“哦,在戲臺里失去了觀眾的支持,會被削去一部分香火,那佛國四式,為了不讓香火失去,強行斬了震懾天王,用他的尸體,抵擋了全部的香火削減。”
周玄這也才知道,那震懾天王的尸塊,為什么都成了石頭。
他尸體內的香火之氣,被戲臺吸完了,自然就沒了靈氣、也就成了類似石頭那般的死物。
“第三條規則要開始了。”
周玄心里說道。
戲臺之內,他定下了三條規則。
第一條規則,他讓遁甲門、佛國五式,嚴重減員。
第二條規則,他讓四位遁甲太上,實力跌落了一些,同時讓佛國五式,再度減員。
“但我的第三條規則,卻不一樣了,不但不會削弱你們的實力,還會增加你們的道行呢。”
周玄笑吟吟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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