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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游神 第349章 紅參娃娃
“紅參童子。”畫家又重復了一遍。
“東山狐族,能帶這種寶貝過來?”
云子良連忙反問道。
趙無崖則插話道:“那算寶貝嗎?就是山里蹦跶的人參精怪唄,我尋龍路上都見過好幾次。”
“你在哪兒見過?”云子良回過頭詢問。
“就咱們荊川府的荊山,那人參精,通體雪白,跟胖娃娃似的,還系個肚兜,腦袋上頂兩片葉子,漫山遍野的跑。”
趙無崖這人,表演欲極強,一邊說,還一邊手舞足蹈的給云子良比劃,把老云給氣的,問道:“崖子,你瞧見人參童子,是不是全身泛白?一張胖臉上,雖然有五官,但是眼眉不怎么清晰?”
“沒錯啊,不都長這樣嗎?”趙無崖呆愣的應道。
“放屁,你見過的人參精怪,和紅參童子連顏色都不一樣,一個全身泛白,一個顏色紅彤……”
“那我刷層紅漆唄,不就是膚色不一樣嗎?”趙無崖的嘴又欠起來了。
“我……”云子良忍不了,脫了鞋板,就要對著趙無崖的腦門開捶。
趙無崖則頭一低,成了“無崖禪師”,口宣佛號:阿彌陀佛。
見崖子變身了,云子良忍不了也得忍,人家是無崖禪,道士打無崖禪——往小了說,他們不是同一師門,論淵源也打不著人家;往大了說,這一鞋板子下去,會加深道、佛兩門的矛盾,
他只好收了鞋板,要繼續與畫家說話。
“庫、庫、庫!”
一陣憋笑的聲音,從趙無崖那兒傳了出來,云子良猛的回頭,發現崖子這小子在狂笑,當即便明白了過來:“崖子,你在裝無崖禪師,逃你師祖爺爺的打?”
他這次也不用鞋板了,抽出了皮帶,追著趙無崖一頓抽。
“師祖爺爺,我下次不演了,真不演了……”
周玄一旁瞧得直樂,笑著說:“崖子,你要能憋住笑,說不定還真給瞞天過海了。”
又嘴欠,又不能憋笑,崖不挨打誰挨打。
云子良揍完了趙無崖后,才訓斥道:“我給你說清楚嘍,你那叫人參精怪,東山狐族的那個,叫紅參童子,他倆就不是一種東西。”
“那有啥區別?哪個價值高些?”周玄也問。
云子良說:“人參精怪與那紅參童子,就好有一比,一個是家里種的水蘿卜,一個是山谷里修行得道的千年參王,前者幾個銅板買一籮筐,后者有價無市,萬金易得,參王不可求。”
他又補充道:“紅參童子,只有東關府的那片白山黑土之中,才能孕育得出來,是天下山珍之王,上品中的上品。”
“那這勞什子的童子,到底是啥呢?”周玄打破砂鍋問到底。
“歸根結底呢,確實也是人參。”云子良說道。
周玄:“……”
趙無崖:“……”
合著云子良說了大半天,又給繞回來,都是人參,那還是皮膚的區別嘛。
“來路不一樣。”
云子良細細的掰扯了起來,說道:“東關府的黑土地肥沃,山多是老山,靈氣濃郁自然不用多說,特產一種紅參,紅參吸取山靈地精之氣,多數都能開出靈智,成了精怪,
但是,這些紅參精怪,精氣太足,日夜吸收天精地華,精氣便會溢出,被山風一刮,精氣便會在白山之中飄蕩,
一兩只紅參的精怪精氣,自然不足道哉,但千只萬只,若是凝到了一塊,便能形成一尊紅參童子。”
“這紅參童子,極難捕獲,若是有幸捕到了一只,效用無窮。”
“有何效用?”周玄又問。
“生死人、肉白骨……軀體不管如何殘破、只用將童子精氣凝在軀體之上,便能修復,魂魄若有殘缺,也能用此法修復。”
云子良講得紅光滿面,說道:“儺神掌握的宿命法則之中,有一道境界,便叫「替死」,這紅參童子的效用,那便是「原地轉生」。”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老云你這么激動。”
周玄說道:“有了這紅參童子,便能修復你的軀體,讓你重回九炷香?”
“重回九炷香,怕是沒有那么容易,但是……坐八望九,應該沒什么問題。”
“那簡單,我去領了狐族送過來的禮,給你補補身體。”周玄話語中的“補”字,是個動詞。
云子良的身軀殘破得不像樣子,“補”那是真的“補”,縫縫補補的補。
周玄一語道出真相,云子良倒還矜持上了,擠眉弄眼,拖長了音調:“那不太好~~吧。”
“裝犢子就沒意思了嗷。”
“你們引動祖龍,請來山祖和我面談,回了醫學院,該吃肉的吃肉,該食參的食參。”
周玄笑吟吟的撂下句話,便神魂日游,與畫家一同回了慧豐醫學院。
醫學院的操場上,是大大小小的野味小山,老百姓們扒皮的扒皮,拔毛的拔毛,高高興興的唱著歌,拾掇著各式野味。
按照骨老會交代下來的,野味嘛,處理出兩天的鮮肉份量,剩下的,全用鹽腌了,再掛在操場上,靠著烈陽曬干,制成肉干,方便保存。
周玄和畫家,則徑自去了醫學院的后山,后山,便是胡門堂口做“點香”儀式的位置。
周玄通過空明鏡,已經“敕封”了胡門的堂口,而且也受到了天地的認可,所以“點香”儀式,并非請神、祭祀天地,儀式感大于實際作用。
后山茂林修竹,而竹林中央,則被夷出一塊平地,作了假山、泉池等景觀。
昔日的骨老會,養著大財團,撈金能力一流,而慧豐醫學院,是骨老會旗下最重要的產業,在景觀的建造上,可謂是下足了功夫。
此時,竹林里,已經到處都是燒黃紙而產生的煙霧,
泉池旁邊,搭了一座彩紙廟,廟有門有窗、有瓦有磚,搭得極漂亮。
“這扎紙的匠人,好手藝啊。”
周玄路過紙廟時,忍不住駐足觀瞧。
“大先生。”
喜山王穿著火紅的袍子,走過來與周玄打了招呼。
“老喜,今天是你的大日子。”
周玄從袖口之中,滑出了折扇,含扇抱拳,說道:“若不然,我這位說書先生,也為你講一部書,慶賀你老喜,已成一堂之主。”
“可不敢當,大先生能來見禮,便是給足了我面子。”
喜山王將周玄拉住,又走到四位穿著白狐袍的老者面前,一一介紹:“這位,是如今東山狐族的族長,云字輩的老狐仙胡云翳。”
“老狐仙不敢當,我胡云翳,就是一頭老狐貍。”
胡云翳不敢托大,自謙著說道。
“老族長,這位年輕人,便是明江府的大先生,是他親點的胡門懸天,也領悟了道祖真傳的溪谷真經。”
“竟這般年輕?”
胡云翳在來的路上,也曾幻想過周玄長得何等模樣,想過豐神如玉,也想過威嚴中年之狀,卻不曾想,竟然是一位二十出頭的溫和年輕人。
“出名要趁早嘛。”周玄打著趣說道。
“對,對,對,出名要趁早……”胡云翳朝周玄拱手,說道:“我聽老三提起過你,阿翠是你一直多有照顧,狐族這次也仰你的福蔭,你對狐族一門,恩情深過滄海,我們東山狐族,靠山吃山,為大先生略備薄禮,等到堂口燒香結束,便將禮物奉上。”
看,又是“薄禮”,還是當野仙的富,指得大山吃山,吃得是富甲一方。
“好說,好說。”
周玄客套的應了一句,但目光,卻掃到了胡云翳身后的三位狐裘老者,這三人的肚皮,均有明顯的隆起,像懷了孕的孕婦一般。
不消多說,這三人,便是通過某種方式,保存著那傳說中的“紅參童子”。
“這童子,莫非都在狐仙的肚皮里?”
周玄心里有許多猜疑,但吉時已到,儀式也已經開始,他作為重要的觀禮嘉賓,不好眼神亂晃,便將猜疑壓下,將目光投入到儀式上。
要說這燒香儀式,流程并不復雜,無非是歃血、獻牲、朝拜、燃香。
歃血,便是胡門新招攬的人族信徒,割破指血,在象征著胡門堂口的紙廟上,按下自己的手印,以表對胡門的虔誠心意。
心意足夠堅決,方能通鬼神。
“歃血。”
狐奴兒,作為這次儀式的執香官,手里持了九根線香,粗獷著嗓子喊道。
那些信徒們,便一個接著一個,排著隊將手指破開,去紙廟之上按手印。
隨著一個又一個的手印按上,那紙廟竟然沒來由的起了一陣青煙,渺渺而起,飄到三尺高時,便不再繼續飄動。
周玄瞧這儀式有些新鮮,注意力,便也投入了進去,在他觀禮觀得興致勃勃的時候,忽然,有三道精氣,灌進了他的身體里。
他連忙回頭,便隱隱瞧見了三根若有若無的紅線,將他與三位狐裘老者那隆起的肚皮牽連在了一起。
緊接著,周玄便聽到了一陣陣孩童的講話。
“這里好熱鬧啊。”
“老二,你瞧瞧那年輕人,好像能感知得到我們?”
“三娃子,你怕什么,我們都是狐貍綁起來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還有什么可怕的?”
“大娃,你想不想吃山雞?我聞到炒熟的山雞味了。”
“想吃就能吃?你以為這里還是白山的棺材峰呢?”
“饞了。”
周玄聽得稚童之聲,便暗自笑了起來,這紅參童子,竟然通人性,講人話,頗為有趣。
不過,除了周玄比較輕松之外,竹林中其余的人,便不是那么好受了,有的只覺得后背酸痛,有的覺得脖子處,奇癢難耐,有的人,則覺得腿肚子抽筋,都抓抓撓撓,緩解著痛癢。
但他們畢竟參加著燒香儀式在,場面又比較嚴肅,不好做出過于出格的動靜,每個人,都將自己的動作壓得極小。
好在這股痛癢,在獻牲之后,便近乎消失,眾人也不再多加理會,只以為是竹林里蚊蟲叮咬所致。
豬、牛、羊、雞、犬,五種牲口,均被砍下了頭,繞著紙廟,擺成了一圈。
五門牲口的頭,都沒有經過處理,顯得血呼啦差的,反而給竹林添了一分肅殺之意。
周玄靠近了畫家,問道:“老畫,這些牲口的頭,為什么都不事先烹煮一番,呲啦帶血的,瞧起來可不好看啊。”
畫家笑著說道:“大先生你看狐奴兒手上是幾支香?”
“九支啊。”
“這開堂燒香的儀式,也是有講究的,自認自己是神明堂口,便只用點一根香,神人具有行法權,上的香少,
若是自認自己是異鬼堂口,便是陰人,陰人沒有行法權,需要點九根,以示對天、地的敬畏,但既然是異鬼陰人,便要有生祠血祭的范式了,牲頭不能煮制,這便是其中規矩之一。”
畫家又說:“胡門是妖族堂口,從井國的地位來講,是低于異鬼的,他們能采用的儀式規制,便只能是沿用異鬼的范式了。”
周玄聽到這兒,便明白為什么這開堂口的儀式,有點像拜邪神了,原來講究在這兒呢。
獻牲的儀式結束,便是朝拜。
朝拜,拜的是這個堂口的開山祖師。
胡門,因“喜山王”而開出了堂口,他便當仁不讓的是第一代祖師了。
只見,喜山王正襟危坐,坐在紙廟之前,那些歃血之后的信徒,都朝著他跪拜下來,口中念念有詞,其實翻來覆去也就是一兩句話,
“胡門虔誠,請天地準許開堂。”
“我們信奉胡門野仙,請天地感知我等誠心。”
都是向天地表著誠意的話,祈禱天地能讓“胡門”堂口,順利燒香。
喜山王則閉目坐著,周圍像出現了無形的嘴,大口大口的啃噬著祭祀用的五牲頭。
連番的啃咬,不出幾個瞬息,那五個牲口的腦袋,便只剩下了骨架。
食完了獻祭的牲頭,那些信徒念叨著的愿望,便開始起了作用,聲音如風,吹到了那一座紙廟上。
紙廟上的血指印,血色化為了火色,將那廟上的紙殼,燒得蜷曲了起來,數百個火苗很快便聚在了一起,成了一柄大火,將紙廟上方的三尺青煙,送入了天穹的青云之上。
周玄仰頭望去,只瞧見天穹上的滾云密布,但其中,卻透出了一個縫隙,有一只金色的眼睛,在探視著明江府的竹林。
或許是瞧見了信徒誠懇,也或許是瞧見了胡門的禮數準備充分,那只眼睛便眨動了一下,眼角處,流出了一團火。
火只有燈芯大小,從天而降,降到離地只有百丈之遠時,忽然分裂,裂成了幾十股,分散到了明江府的各個角落的胡門廟去了。
開堂口的民間程序之中,便有建廟的要求。
喜山王手下狐貍多,兩三個時辰的功夫,便找了數千狐貍,在明江府各處,一共建造了幾十間小廟。
每一個小廟里,都立著一炷尚為點燃的香火。
這些香火,不能靠凡間之火點燃……
分散的天火,激射到了那些小胡門廟里,蕩到了廟中的線香之上,“蹭”的一聲,將香燃燒。
這便是燒香儀式的重中之重,前面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如今的點香。
“天懸一只眼,人間數縷香,胡門喜山王,謝蒼天借火,為胡門點香。”
喜山王感應到胡門廟的香火點著了,開堂口正式完成,便起了身,口念民間儀式詞,朝著天上的金眼下跪。
場面上其余的人,也都齊刷刷的下跪,以示對天穹金眼的感謝與敬畏。
只有周玄沒跪。
他是道祖親傳、儺神后人,從某種角度來講,他代表了人間——天與地,雖然尊貴,但人間界,亦不卑賤,他無需下跪。
也正因為他沒跪,他竟然瞧見了,竹林之中,每個人的身上,都牽著一根紅絲,紅絲由三個紅參童子放出。
此時,那數百根紅絲,繃得筆直。
“二娃、三娃,他們都在拜金眼,我們逃跑的時機到了。”
“嚯!”
“哈!”
“逃!”
大娃、二娃、三娃都同時給自己打著氣,同時收緊了紅絲,緊接著,那些紅絲被拉扯到足夠緊繃之時,三個參娃同時泄了勁,紅絲猛得彈了出去,數百根紅絲的力量,竟然將三個參童,從三位狐裘老人肚前的襁褓里蹦跶了出來。
三個金雕玉琢的紅娃娃,圍了個紅肚兜,出現在眾人面前。
“分開跑啊。”
個頭最大的大娃,吼了一句后,三個娃娃便朝著東、西、北三個方向,極快的逃跑。
三娃娃一邊跑,還一邊解著頭上的紅繩線結。
這些娃娃別看個頭小,跑起來是真的快,只是眨眨眼的功夫,便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紅參童子,跑路功夫還真是一流。”
周玄還覺得這仨娃娃,怪可愛的。
但可愛歸可愛,這么大的寶貝人參可不能讓他們跑了。
“娃娃,跑快點,你周叔叔來追你們了。”
周玄收了扇風的折扇,以神魂日游、移形換影的手段,入了竹林,當即便將大娃、二娃提溜在了手里。
“我們跑不掉了。”
“三娃,加油。”
“嚯!”大娃還給鼓著勁,
而竹林的最深處,便傳來了三娃的回應:“哈!”
這一聲哈,莫名的戳到了周玄的笑點——這三個娃娃,跑是能跑,但不太聰明的樣子,我要是學著大娃的聲音,不停的“嚯”,你這三娃,不得一直“哈”的回應我嗎?
自帶報點,生怕我抓不到?
周玄將大娃、二娃,扔給了畫家、胡云翳,說道:“三娃跑不掉,我去捉他。”
他用折扇,把自己的聲線一頂,換了大娃的聲音:“嚯。”
“哈!”
三娃果然很乖巧(hanhan)的回了一句。
周玄聽到了聲音,再次日游、移形換影,剛剛接近到了竹林最深處的三娃,那三娃已經將頭上的紅繩解開了……
周玄去抓三娃背心,沒有抓到,只抓住了一團空氣。
“咦,怪事。”
周玄彎下腰,撿起了三娃扔掉的頭上紅繩,回了竹林景觀處,對胡云翳說道:“胡族長,三娃沒抓到,只撿了根這個。”
胡云翳一瞧,頓時苦著臉,說道:“哎呀,百密一疏啊,這三娃……”
“棒耶!老三跑掉了。”大娃得意洋洋。
“嚯!哈!”二娃興奮得手舞足蹈,仿佛跑掉了的是它一般。
“大先生,實在是我們東山狐族不夠周密,這三只參童,極易化作山中精氣逃跑,紅繩,便是防止他們化氣的法器,那三娃解了紅繩,化成了精氣,已經與這座山勢相融了,再想找出來,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胡云翳捶胸頓足,送來的“薄禮”,這下子又“薄”了三分之一,他也覺得臉面無光。
其余的三位老者,也同時朝周玄請罪:“大先生,參童跑掉了一個,是我們監管不力,請大先生責罰。”
“無妨。”
周玄說道:“跑掉了固然要責罰……但是,那小娃娃根本跑不掉……它化作了山中精氣,能躲得過其余人,卻躲不了我周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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