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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夫提刀錄 第三百二十五章 收服
楊凌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后不遠處,臉色蒼白,眼中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更深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驚悸與疑惑。他望著高見的背影,聲音干澀地打破了沉默:
“所以……一切都按照你想的發生了,高大人。”楊凌的語氣復雜,有慶幸,有后怕,更有一種被無形絲線操控的無力感。“麒麟申戰死,黃呈石湮滅,金家的頂尖戰力幾乎一掃而空……現在,這涼州的棋局,無論如何洗牌,都必有你一份了,而且是最重的那一份。”
高見不置可否,只是淡然的離開。
收獲確實很大,高見心中正在盤算。
他以“欽差”身份而來,本就有監察之權。如今,金家核心戰力覆滅,家主金大福已亡,整個金家在涼州的勢力土崩瓦解,留下的巨大權力真空,高見將以“穩定局勢、追查叛逆、整肅邊防”的名義,順理成章地接管。
邊關的實際控制權落入其手。楊凌及其殘余的守軍體系,為求存續,必須依附于他。邊關的防務、物資調配、人員任命,盡在其掌握。
麒麟申戰死,麒麟部高端戰力損失殆盡,殘余的戰士如同無根浮萍,如果不想回利刃原,那么唯一的選擇就是依附于掌控邊關,并能提供庇護的高見。這批悍不畏死、戰力卓絕的戰士,將成為高見手中最鋒利的刀。
通過麒麟部的依附,高見也間接影響甚至掌控了隨麒麟部一同入駐邊關尋求庇護的其他“異獸諸部”,整合了一股不容忽視的異族力量,成為他在涼州獨特的軍事資本。
更重要的是,高見先前展露出背后那位“兩關大宗師”級別的恐怖威懾力,成為了懸在所有人心頭的一把利劍。
這種超越常理的力量,讓任何覬覦涼州或對他不滿的勢力,都必須三思而后行。
金家倒臺,異獸諸部依附,邊關在手,再加上覃隆和自身的“威懾”,高見在涼州已無實質性的對手。
無論是涼州本土殘余的世家,還是神朝中樞可能派來的力量,都無法繞過他。涼州未來的政治格局、資源分配、與草原的關系,都將由他主導。
高見的目光掃過下方如同煉獄般的戰場廢墟,掃過忙碌收斂尸骸的士兵,掃過遠處如同巨獸傷口般的爆炸深坑,最后落在天邊最后一絲消失的光線上。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勝利的狂喜,只有一種平靜,以及掌控棋局后的淡然。
涼州,這片烽火狼煙、勢力交錯的邊陲之地,從此刻起,真正落入了他的掌中。他以一己之謀,借勢導力,驅虎吞狼,最終三邊通吃,成為了這片染血土地上,新的主宰。
不過,對高見來說,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涼州只是神朝的邊陲之地而已,九境在涼州算是很厲害,在神都真就是……不說到處都是,但紫微垣里絕對不少見。
不過,九境還是很厲害的,比如說覃隆,這位九境巔峰的劍修,與楊凌明顯是同盟關系。他是楊凌在個人武力層面的重要依仗和威懾。
現在嘛,高見就準備和覃隆好好談一談。
風沙依舊嗚咽,卷過覃隆如同凍土般冷硬沉默的側影。
此刻的覃隆,比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尊冰冷的石像,唯有腰間那柄烏沉短劍,還殘留著一絲活物的氣息。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踏著砂礫,沉穩地走了過來。是高見。他并未刻意收斂氣息,所以覃隆很清楚的看見他過來了。
高見停在覃隆幾步之外,目光銳利如鷹隼,穿透了覃隆刻意維持的冰冷外殼,直刺其內里翻涌的驚濤與虛無。
“覃隆。”高見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金屬般的質感,不容忽視。“我們今天應該是第二次見面。”
覃隆沒有回頭,甚至連眼珠都沒有轉動一下,依舊望著那片混沌的風沙線。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應。
高見并不在意,他負手而立,姿態從容,仿佛這片肅殺的邊關只是他的庭院。“楊凌心系蒼生,悲天憫人,這份情懷,高某佩服。”他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如同邊關的凍土般冷硬,“但情懷,救不了這世間。”
他向前踱了一步,目光灼灼地鎖定覃隆的側臉:“胡人和神朝老農不是一個天地的人,但這并非因為胡人如何,而是因為這天地本身,就是為‘修行者’而運轉的!”
“這一套話,我已經聽楊凌說過了。”覃隆終于開口,聲音干澀沙啞,像砂紙摩擦。
“正是!”高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斬釘截鐵,“天地元氣,靈脈礦藏,洞天福地,神兵利器,乃至延壽續命的靈丹妙藥……這世間真正有價值的‘資源’,哪一樣不是圍繞著修行而存在的?世家為何高高在上?因為他們壟斷了修行之路!他們用血脈、用門閥、用數千年積累的底蘊,將修行這道通天梯,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凡人?不過是依附于修行者體系下的螻蟻,是供養這體系的柴薪。”
“那你要讓所有人都可以修行嗎?”覃隆又問道。
從高見給出來的答案來看,似乎這個選擇是理所當然的,讓所有人都能修行,就可以消除這種差異了,這是一個讓“所有人同一個天地”成為可能的答案。
不過,出乎覃隆預料的是,高見毫不猶豫的說道:“做不到。”
他的話語如同重錘,一下下砸在覃隆心上,也砸在遠處沉默的楊凌心上。
是啊,做不到。
高見的神情沒有絲毫動搖,眼神深邃如同古井,映不出半點情緒漣漪。“修行資糧,天地所限,并非無窮無盡。一條靈脈,供養得起幾個世家?又能供養多少凡人?修行天賦,更是天定,庸碌者十之八九,縱有通天之路擺在眼前,亦如盲者視日。強行推之,不過是讓有限的資源在更龐大的、注定無法成功的群體中更快地耗散殆盡,最終引發更慘烈的爭奪與崩潰。此乃天道,非人力可違逆。”他的話語冷靜得近乎殘酷,每一個字都像是冰冷的秤砣,衡量著現實的無情。
高見說得如此絕對,如此清晰,將“人人如龍”的幻夢徹底戳破。楊凌的身影在遠處似乎晃動了一下,那“做不到”三字,無疑也重重砸在了他剛剛動搖的信念廢墟上。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氛圍中,高見話鋒卻如毒蛇般輕輕一轉,語氣依舊平靜,卻陡然滲入了一種令人骨髓發寒的意味:
“但是,”他微微側頭,目光仿佛穿透了風沙,落在那些看不見的、盤踞在神朝各處的世家門閥上,“讓現有的修行者們……對腳下的凡人好些,少些盤剝,多些憐憫,給螻蟻留一線喘息之機,這……并非做不到。”
他頓了頓,聲音依舊平穩,卻如同寒潭深處悄然翻涌的暗流:
“既然現在的這批修行者,習慣了高高在上,習慣了視凡塵如草芥,習慣了用凡人的血淚澆灌自己的長生美夢……那便說明,他們已經朽爛了,不配再占據這通天之路。”
高見的目光緩緩移回覃隆臉上,那雙深邃的眼睛里,此刻沒有憤怒,沒有狂熱,只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純粹到極致的“清理”意味,如同匠人審視一件需要剔除腐肉的器物。
“朽木不可雕,頑疾需剜除。”他的聲音輕描淡寫,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既然教化無用,規勸無效……那就殺了。”
“換一批。”
“換一批懂得‘敬畏’、懂得‘憐憫’、懂得與凡人‘共存’而非‘吸血’的新修行者上去。舊的血脈斷了,新的規矩自然就立起來了。這世間的資糧,供養一批懂得收斂、懂得分寸的修行者,總好過供養一群欲壑難填、視蒼生如無物的饕餮。”
“殺光舊的,再立新的?”覃隆的聲音有些不可置信,握著劍柄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他并非不認同高見對世家本質的剖析,但這“換一批”背后所蘊含的血海尸山,那輕描淡寫間流露出的、視萬千修行者性命如草芥的絕對冷酷,讓他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
高見微微頷首,臉上甚至浮現出一絲極淡的、近乎沒有的笑意,但這笑意比任何猙獰都更讓人心膽俱寒:“有何不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大道運轉,本就需要清理冗余。舊的,既然已經成了阻礙天地清明、阻礙凡人存續的毒瘤,那便……割了它。”
他的話語在風沙中回蕩,平靜,淡然,卻帶著一股足以讓山河變色的滔天殺性。
“你做得到嗎?”覃隆沉聲問道。
他剛被楊凌動搖了對反抗世家的信念,高見卻用更極端的方式重新點燃了他對世家的恨意。但點燃的方式不同。
“你做得到嗎?”覃隆再問,聲音沉得像壓了千斤,每一個字都從齒縫里擠出來。他盯著高見那張在風沙中顯得過于平靜的臉,試圖從中找出一絲狂妄或虛張聲勢。
這計劃太大,太血腥,太……瘋狂。屠滅整個神朝舊有的修行階層?談何容易!世家千年底蘊,仙門盤根錯節,更有神朝中樞深不可測的力量。這絕非一人之力,甚至非一州之力可及。
高見沒有立刻回答。他迎著覃隆審視的目光,嘴角反而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沒有自傲,只有一種洞悉后的了然。他抬起手,沒有指向那些看不見的強敵,反而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胸口。
“你看看,”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風沙,“涼州之地,如今已為我所據。金家、黃家、隴西陳氏……這些盤踞涼州數百年的毒瘤,根系已被斬斷,枝葉正在枯萎。就在今日之前,覃兄,你覺得……一個六境的‘小人物’,能做到這一步嗎?”
六境。
這兩個字被他平淡地說出來,卻比任何豪言壯語都更有分量。在神朝,六境修士絕非弱者,但也絕不足以撼動一州世家的根基!可事實就擺在眼前。
涼州的天,確實在短短時間內,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六境”攪得天翻地覆。他靠的不是蓋世修為,是人心算計,是借勢而為,是精準地撬動了世家門閥之間、世家與凡塵之間那早已腐朽不堪的裂縫!這份翻云覆雨的手段,這份在不可能中開辟道路的能力,本身就是一種超越了境界的恐怖力量。
覃隆的呼吸微微一滯。他想反駁,想質疑涼州之外更龐大的阻力,但高見此刻展現出的這份基于事實的、近乎妖異的掌控力,讓他所有質疑都卡在了喉嚨里。是啊,在此之前,誰能想到涼州會是今天這個局面?誰又能想到,主導這一切的,會是一個“區區”六境?
高見的目光從覃隆臉上移開,仿佛只是陳述了一個既定的事實,然后,他的視線投向涼州城的方向,那里是金家祖宅所在。他的聲音依舊平穩,沒有絲毫波瀾,卻帶著一種宣告最終判決般的絕對冷酷:“金家,要滅族。”
覃隆抬頭。
這句話,沒有“可能”,沒有“嘗試”,只有“要”。仿佛這已是板上釘釘、即將執行的鐵律。這平淡話語中蘊含的滔天殺意和不容置疑的決心,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膽俱裂。
楊凌的迷茫與絕望,胡凡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世家那令人窒息的壓迫……這一切,像沉重的鎖鏈纏繞著他。而高見,這個突然出現的、手段狠辣卻又洞察世情的六境修士,向他展示了一條路。一條充滿了尸山血海、黑暗無光,卻似乎……有可能鑿穿這絕望鐵幕的路。
覃隆的內心翻涌著驚濤駭浪。理智在尖叫著危險,本能卻在絕望的深淵中抓住了一根似乎能攀爬的繩索。他想起師父臨死前眼中的無奈,想起自己在地洞中茍活的卑微,想起在世家眼中連狗都不如的屈辱。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腰間那柄烏沉沉的短劍上。冰冷的觸感透過劍鞘傳來,那是陪伴他走過最黑暗歲月的老伙計。這柄劍,曾飲過無數鮮血,只為換取他卑微的生存。如今,或許……它能飲下更“有價值”的血?
于是,覃隆抬起了頭。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激動,沒有狂熱,只有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
他沒有看高見,目光依舊低垂,仿佛在對著自己腰間的短劍說話。
然后,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他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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