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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夫提刀錄 第三百一十七章 楊凌和覃隆
一日之后,在邊關之處,楊凌所在。
他手里拿著那篇檄文
“這就是檄文,說是檄文,我還以為是通敵的呢。”楊凌看著檄文。
光從檄文之上,就可以輕而易舉的看出跟腳。
而且,這還是光明正大傳過來的。
每個兩字名號都力圖點出其核心能力、功法特性、戰斗風格等等。
順著這些,調查一番,就可以得出是金家哪個八境。
畢竟,八境,九境,都不是什么大白菜,有了這些特征,自然可以推測出是金家的哪個高手。
一份名單很快就被楊凌整理出來,每一個名字背后,都代表著一份足以攪動風云的力量和一個不容小覷的跟腳。
“真是大手筆啊,那么,舒堅先生,就勞煩你送去麒麟部了,你也是毛蟲之屬,見見麒麟紋,對你應該也有好處。”楊凌整理出了一份名單,然后遞給了眼前的鼠鼠。
鼠鼠已經得到了消息,
說實話,楊凌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高見的計劃和目的。
但不管怎么說,這種傳遞消息的方法,確確實實比較明目張膽,這也說明了,幽明地和金家,根本不懼怕跟腳暴露。
不過也是,這十四個人,整整十二個都是武者,只有來自幽明地的兩個九境是修行氣血的修行者,而三個人,這一次帶了六只鬼王來。
六只鬼王,都是九境!!
如此實力,也難怪幽明地和金家覺得十拿九穩,以至于可以在檄文之上公布自己的實力了。
在你的實力和對手差不多的時候,隱藏實力可以幫助你獲得勝利,出奇制勝。
但是,當你的實力是敵人十倍的時候,那么大聲宣揚自己的實力,從一開始就能夠將敵人從內心里擊潰,甚至是不戰而勝。
金家大概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而楊凌沒有被嚇到,他只是讓鼠鼠去送信,自己這邊在邊關整備,隨后,他主動出發,找到了覃隆。
邊關的風很烈,刮在人臉上就像是刀子一樣,而打在地上則會發出沙沙的聲音,像砂紙在打磨一樣。
這樣的風,也打磨著覃隆,風聲獵獵,吹的他的長袍不斷扯動。他靠在一塊風化得千瘡百孔的巨石旁,望著遠處黃蒙蒙的地平線,那里是胡人營地的方向。
腰間那柄烏沉短劍貼著皮肉,冰涼而熟悉,像一塊永不融化的冰。
草籽酒葫蘆空了,但那股灼燒喉嚨的辛辣感似乎還殘留著。
突然,覃隆聽見,自己的身后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腳步聲很輕,踩在砂礫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覃隆沒回頭,九境兩關大宗師的感知早就已經察覺到了對方的到來。
“這風,比遼北的刀子風還糙,要是出了天壇庇護的范圍進了利刃原,風里還會加上利刃原的草葉,會更扎人。”楊凌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像被風沙磨啞了。
他走到覃隆身邊,同樣倚靠在巨石上,沒有看覃隆,目光也投向那片蒼茫。
“嗯。”覃隆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楊凌,也是在這樣一片荒蕪之地。那時的楊凌,像一把出鞘的、燃燒著火焰的刀,眼神銳利得能刺穿世家的重重帷幕。
他站在一群被世家盤剝得只剩一口氣的流民前,講述著反抗的可能,話語如同滾燙的烙鐵,印在覃隆冰封多年的心坎上。
覃隆從未見過那樣的人——明知前方是銅墻鐵壁,是萬丈深淵,卻依舊挺直脊梁,眼中沒有絲毫對世家權勢的畏懼,只有一種近乎殉道者的純粹信念。正是那團不滅的“炬火”,讓覃隆這條在泥濘里打滾、只想報復世家的“毒蛇”,第一次生出了想追隨光、成為光的沖動。他折服的,不是楊凌的修為,而是那幾乎要將自身燃盡也要照亮黑暗的信念。
所以,他為楊凌所用,他成為了楊凌一切行動的‘根基’,是楊凌的底氣。
實際上,覃隆是楊凌的底氣,而且,楊凌也是覃隆的地穴。
如果沒有楊凌,覃隆別說對金家出劍了,他甚至不敢對方家動手,盡管他只需要一下就能輕而易舉的滅掉整個方家,但他沒有底氣和心氣去。
但在有了楊凌之后,覃隆就有了出劍的膽氣。
這膽氣來源于‘信念’。
膽氣生于信,其道正,故其信堅;其信堅,故其膽雄;其膽雄,故其氣貫長虹,有道則信若磐石之根,歷劫愈固;雖形單影只,亦具萬夫莫當之慨。古人云:“理直則氣壯,義正則辭嚴。”全在如此。
昔日的覃隆無道,所以他面對方家也不敢多做什么,但是有了楊凌的道,他便覺得,自己出劍之時的腰板都要直一些,仿佛有什么無形的力量在支持他。
所以,他很信任楊凌,也愿意為了楊凌的事情出手。
就在這個時候,“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楊凌走到了后面,忽然問,聲音低沉,被風吹得有些飄忽。
“記得。”覃隆的聲音硬邦邦的,像塊石頭,“在涼州的流民營,你餓得只剩骨頭架子,眼睛卻亮得嚇人,說要掀翻涼州世家的糧倉。”
楊凌似乎極輕地笑了一下,那笑聲很快被風扯碎。“是啊,那時真是什么都不怕。覺得只要道理在,人心在,就沒有推不倒的山。”
兩人陷入沉默。風卷起砂礫,抽打在巨石上,發出細密的噼啪聲。遠處傳來營地模糊的喊叫聲,蒼涼悠遠。
“覃隆,”楊凌再次開口,聲音比剛才更沉,帶著一種覃隆從未聽過的重量,“這些年……我們殺了很多世家和官府的人,擋了很多世家的路。涼州、遼北、甚至更遠……尸骨壘起來,怕能堆成一座小山了。”
“但同時,我們也殺了很多無辜者,最近的就是你出劍,打爆了一艘飛舟,想要攔截上面的高見。”
覃隆微微側頭,看向楊凌。楊凌的側臉在風沙中顯得有些模糊,鬢角似乎染上了霜色。他不再是當年那個單薄卻燃燒的青年,眉宇間沉淀著太多東西,像被風沙磨去了棱角的巖石,沉重而疲憊。
“那又如何?”覃隆的聲音帶著不解,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擋路的石頭,就該踢開。壓人的山,就該鑿穿。這是你和我說的。”
楊凌沉默了很久,久到覃隆以為他不會再說話。
但過了一會,他還是開口了。
“是,我教你的。”楊凌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又重得讓覃隆心頭猛地一跳,“可我最近…常在想,我們是不是……錯了?”
風聲似乎在這一刻停滯了。覃隆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凝固了一瞬,耳膜嗡嗡作響。
他緩緩轉過頭,盯著楊凌的臉,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人。那雙曾經燃燒著不屈火焰的眼睛,此刻映著邊關灰黃的天空,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和……迷茫?
覃隆的身體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以至于連呼吸都仿佛停止了。只有那雙收縮到極致的瞳孔,死死鎖在楊凌的臉上,如同最冷靜的獵手在評估獵物致命的破綻,又像是在確認眼前之人是否被掉包。
楊凌沒有回避這雙眼睛。他的眼神疲憊依舊,卻多了一種近乎殘忍的坦誠。“我說,我們這些年……可能錯了。”
楊凌的目光投向胡人所在的方向。極目之處,只有一片被風沙攪動的、昏黃混沌的地平線。太遠了,遠到連模糊的營寨輪廓都不可見,遑論炊煙。那片空茫之后,是即將壓境的鐵蹄——麒麟部的精銳,草原諸部的聯軍,裹挾著利刃原的殺伐之氣,即將叩關。
楊凌聲音飄忽:“看看他們……被世家苛政逼得活不下去,才來叩關。我們反抗,是為了給天下人一條活路。”
“我以前覺得,胡人和神朝里的老農是一個天地生活的人,可他們……真的是一個天地的嗎?”
“我以前認為,胡人和神朝田壟里刨食的老農,都是被這神朝世家和官府所壓榨的苦命人,本該是一個田地里掙扎的可憐蟲。可他們……”
楊凌的目光依舊定在那片空茫的風沙線上,仿佛要穿透那層混沌,看清對面世界的本質,“真的……是一個天地的嗎?”
他想起了深入胡人部落時的見聞。那些在苦寒荒原上追逐玩耍的麒麟部孩童,筋骨強健得不像話,追逐嬉戲間,竟能輕易掀翻百十斤的石頭,在利刃原上面打滾也不會死。
麒麟部以及其他草原諸部,擁有著‘異獸紋’的力量,異獸紋這種來自毛蟲的特殊修行體系,讓神朝之外也有修行者。
凡人與修行者,呼吸的,從來不是同一片天地。
神朝的老農,面朝黃土背朝天,祈求的是風調雨順,是田畝豐收,是苛捐雜稅能輕一點,是兒孫能平安長大。他們的苦難,源于人間的壓榨,他們的掙扎,是為了最基本的溫飽和延續。他們的“活路”,是腳下的土地,是倉里的糧食,是頭頂一片能遮風擋雨的瓦。
這是凡人的世界。
而胡人……尤其是這些能在苦寒荒原上生存繁衍、能組織起叩關大軍的胡人部族,他們的根,早已扎進了另一個世界——那個屬于力量、屬于天賦、屬于粗糙原始卻真實不虛的“修行”的世界。
他們的苦難,固然有被神朝邊軍擠壓、被商賈盤剝的原因,但更深層的,是他們生存環境本身對“弱”的絕對淘汰!他們的“活不下去”,不僅僅是缺衣少食,更是整個部族在惡劣環境和殘酷競爭中“力量”的衰落。他們的“活路”,是糧食,土地?
不,那只是表象。他們真正渴求的,是掠奪神朝積累的修行資源——靈石、靈藥、蘊含天地元氣的洞天福地!是奪取能讓他們的修行者更強、更勇猛、部族血脈得以延續壯大的“修行資糧”!
楊凌一直以來的信念,將所有的被壓迫者,等同于被壓迫的神朝底層,試圖用“給天下人一條活路”的樸素正義去理解和包容,甚至一度幻想過聯合……此刻看來,似乎是有些一廂情愿了。
“他們和我們神朝的老農”楊凌的聲音有些微妙,“不是被同一個‘天地’壓榨的可憐蟲。”
“他們是活在另一個‘天地’規則下的……狼。”
“而我們神朝的凡人,在他們眼中……只是羊群。”
楊凌如此說道。
“是這樣嗎?”覃隆不置可否:“那又如何呢?”
“那說明,我們之前都錯了,我們的方針是錯的,我現在有點不知道我們的刀到底該指向什么方向了。”楊凌的語氣有點茫然,他不太清楚自己所收集的軍隊,物資,武器應該指向什么地方了。
以前,他做事非常的雷厲風行,因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要聯合什么人,攻擊什么人,要執行什么方略,他的刀有方向。
而現在,他做這些事情,卻有些茫然了,他似乎沒有必要再做這些了,不管是動力還是目標,都出現了明顯的缺失。
另一邊,覃隆聽見了這話,卻顯得有點奇怪。
“楊凌,你書讀得多,想的東西全面,我是個武夫,粗人,不懂那些,只是我覺得吧,神朝世家,應該還是目標吧?”
“是。”楊凌點了點頭。
“欺壓弱者之輩,還是我們的目標吧?”覃隆又問。
“是。”楊凌再度點頭。
“那就可以了,不是嗎?不管如何,金家和幽明地,是要動手的,那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說就好了。”覃隆放下短劍,又躺了回去。
他給了楊凌一個極具武者風格的答案。
不過,總歸是個答案。
楊凌眼中的茫然逐漸消散。
“好,不管如何,這一戰要打。”
“那么,出發吧。”楊凌重重的點頭。
“嗯,麒麟部是敵是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做的事情不會變,楊凌,來。”覃隆說著,又拿出一壺酒來。
他愛喝酒,沒辦法,遼北人都愛這一口。
楊凌卻笑著擺了擺手:“算了,我不喝酒,之后贏了再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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