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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夫提刀錄 第三百零五章 刺客
黃呈石,高見,還有金大福,三人來到了永寧地帶,卻看見這里已經大興土木。
金大福立刻就暴怒,想要出手,卻被高見攔住了。
因為,有一位劍客正盯著他們。
楊凌敢于這么做,想來肯定是不缺高端實力做保證的,最起碼……應該有能夠抵御九境的實力,而這個實力,高見其實見過。
當初那如同毒蛇一般的劍客,來自‘燕閣’的劍客。
所以,高見才敢大搖大擺的喊人過來,而且是將金大福和黃呈石兩個大人物叫過來看看,因為高見知道,如果就這么叫過來的話,時間絕對會來到他身邊的。
誠然,楊凌的勢力,哪怕再加上高見,都不可能打得過幽明地和金家在此刻投入的力量。
但那是一個前提。
那就是金家和幽明地籌備好,帶好人,帶好裝備,走過來全面開戰。
要完成這一切,需要時間,而且需要的不止一點點時間,至少需要半個月,大軍才能開到這里來。
半個月,再加上之前的一個多月……邊關都快竣工了。
而在這個節骨眼,金大福和黃呈石,有能耐直接在燕閣劍客的看守下,阻斷整個邊關的建設進度嗎?
高見覺得,做不到,黃呈石和金大福都是千金之軀,不會在這個地方和人搏命,他們只需要保持狀態,然后大軍壓死楊凌即可。
所以……高見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
等待就行了,明面上他只是六境,所以不能參戰,只要看著就好。
而另一邊,那位劍客,看了一眼天邊。
天邊,懸著一輛鬼車,再往下看,就可以看見許多低境的修行者正在勞作,正在不斷搬運那些物資,同時擔憂的看著天邊的陰云。
陰云之上,是無數的鬼魂在哀嚎。
但鬼魂,鬼車,以及上面的兩位九境,都止步于此,沒有往下。
因為下面,有一個劍客,挎著一把短短的劍鞘,手里拿著酒葫蘆,抬頭看著天上的人。
天上的人……就因為他,而不敢下來。
劍客名叫覃隆,當初高見和楊凌交涉的時候,在楊凌旁邊的那個如同毒蛇的人,就是他。
只是,現在的他不像是毒蛇。
覃隆,燕閣的刺客之一,出身遼北,算是和涼州比鄰,那個地方也比較荒涼,所以出身那個地方的凡人,都很具備北方的風格,粗野,廣大,豪爽。
不過僅限于下層。
因為上層的世家們,他們生活的環境其實大差不差,不管生活在哪個州,當地的風貌都不會對他們有什么影響,世家們也幾乎不會有什么差別。
不同的環境,能塑造不同的人,而世家們的實力過于強大,天地影響不了他們,所以他們互相影響,各自互通有無,再加上四處游學的公子哥們,讓他們幾乎在所有地方都差不多,更多的是會受到‘圈子’的影響。
世家子弟不受地域影響而活在同質化的上層圈子里。
但對于下層們就不一樣了。
下層的人,每日都和當地的環境掙扎,他們自然也就被天地塑造成了另一幅樣子,和天地差不多的樣子。
在遼北,昔日的燕地,那些在壟溝里刨食的男人,脊背早已被生活的擔子壓得佝僂,生命的輾輪,已經漸漸快把他們一身銅筋鐵骨輾成一堆血肉。
像凍土上被風刮彎的老樹。他們的手掌,攤開都看不出手的形狀,厚繭是犁鏵磨的,裂口是寒風割的,凍瘡是冰雪啃的,黑黢黢的紋路里嵌著永遠洗不凈的泥垢。
那雙手,能徒手掰開凍得梆硬的土塊,能在刺骨的冰河里摸魚,也能抄起頂門的杠子,瞪著一雙被風雪熬紅的眼,跟闖進屯子的野狼、或是更兇惡的流匪拼命。
他們的力氣,不是練出來的,是天地用風霜雪雨、用饑餓和勞役,硬生生捶打、擠壓出來的。活著,就是一場沒完沒了的角力。他們的笑聲,粗嘎得像砂石摩擦,帶著濃重的土腥氣和燒刀子的辣勁兒,炸響在低矮的土屋里,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女人呢?遼北的女人,少有江南水鄉的柔媚。她們的臉膛被風吹得皴紅,手腳粗壯得賽過男人,膀大腰圓,是出了名的丑陋,幾乎沒聽說過那地兒出產過什么美人。
但是,在風雪天里,她們裹著厚厚的、打著補丁的棉襖,頂著風頭去井臺打水,冰水濺在衣襟上,瞬間凍成硬殼,走起路來嘩啦作響,像披著一身薄甲。她們在灶臺邊,在牲口棚里,在凍得開裂的田埂上,用身體和韌性,把貧瘠的日子一點點熬出點熱乎氣兒。
天地,用它的嚴寒、荒涼、貧瘠,像無形的模具,把生活其間的凡人,鍛打成這般模樣。
這荒涼的遼北大地,因著這些掙扎求存的身影,才有了煙火氣,有了人氣。
那些粗野的號子、醉醺醺的劃拳聲、嬰兒在寒夜里的啼哭、喪葬時撕心裂肺的嚎哭……所有這些聲音,所有掙扎的痕跡,所有為了活著而留下的印記,都深深地、一層又一層地涂抹在這片天地之間,它們不是風景,是烙印,是人與天地互相角力、互相依存、互相磨損又互相定義的證據。
天地如磨盤,碾磨著凡人的骨血;凡人如砂礫,也在無聲地磨損著這磨盤的棱角。
覃隆也是如此,他是個散修,只有一個師父,也是燕閣出身,所以從小也被這般磨礪,因此可以看得出,他和那些世家圈子的人不一樣。
作為燕閣的刺客,他身上那股子滲進骨子里的硬與冷,那股子荒原般的沉默與爆發前的死寂,便是在這樣的磨盤里,一圈一圈,生生磨出來的。
世家公子們游學的玉簫聲,傳不到這風雪的盡頭;他們談論的錦繡文章,暖不透這凍土的寒心。這里,只有人與天地的直接對話,用汗,用血,用命,用一代代粗糲的生命力,在荒涼里刻下卑微而堅韌的印記。
他自小便是被師父收養的,師父是個劍客,但并不瀟灑,用的是一把短劍。
短劍,是拼命用的武器,和君子們所用的瀟灑長劍不一樣。
長劍是君子器,講究的是三尺青鋒,玉帶纏腰,舞起來銀光潑雪,端的是風流瀟灑,進退有據,那是世家子弟們有充足的余裕,慢慢的演練這種劍法。
師父的短劍,那是削木頭用的,砍柴用的,剔骨用的,切菜,切肉,上山掃路,下田割麥,都用的這種東西,也可以用柴刀什么的,但短劍是撿來的,不用花錢。
就用這把短劍,師父踏入了修行路。
也是用這把短劍,師父區區一個一境的亡命客,養大了覃隆,讓他成為了如今這位可以讓兩位九境忍不住止步的人。
他將短劍擺在旁邊,伸手就可以拿到,然后又喝了一口酒。
這種短劍,可以藏在袖管里、掖在褲腰上,專等著與人貼面搏命時,才驟然亮出獠牙。
師父說,劍短一寸,命近一尺。
使短劍,就是把自己往閻王殿的門檻上送,不要想著什么飄逸的身法,華麗的招式,那都是戲臺上的把式,糊弄鬼的。短劍的路子,只有兩條:快!狠!
快,要快過毒蛇吐信。對手的長劍剛撩起個架勢,你的身子就得搶進他懷里!不是刺,是撞!用肩膀撞開他的空門,用骨頭抵住他可能劃來的劍鋒,用胸膛貼住他的胸膛,近得能聞見他早上吃的什么早餐!
這時候,就要狠,那柄藏在肋下、掖在肘后的短劍,才像毒蛇的牙,“噗嗤”一聲,帶著一股子滾燙的腥氣,從最刁鉆、最陰毒的角度,鑿進去!
師父的手,關節粗大,布滿老繭和凍瘡裂開的口子,握劍時,那短劍仿佛不是鐵打的,是他骨頭里生出來的一截獠牙。
他教覃隆發力,不是用手腕,是用全身的骨頭擰成一股繩,把命都壓上去的勁兒,那劍捅出去,不是刺,是夯!是砸!是要把對手的骨頭、筋肉、連同五臟六腑,都夯成一團爛泥!一劍遞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絕無轉圜。
不留一絲活路,不給半點僥幸。
師父的眼神,平日里渾濁得像結了冰的河泡子,可握上短劍的剎那,那渾濁底下便翻出狼一樣的光,冷得滲人,直勾勾盯著你,不是在看一個人,是在看一副尸體。
他教覃隆,出劍前你是鬼,悄無聲息。
出劍時是傻狍子,舍了命,不知道什么叫做死,頭破血流也不能停,不懼后果。
得手后是毒蛇,一擊即退,絕不回頭再看一眼生死。
憐憫?遲疑?那是世家公子哥兒們才有的奢侈玩意兒,是催命的符!用短劍的人,心腸得比凍土還硬。
師父才一境,說實話很弱,其實也沒教他什么高深的劍理,更沒講什么仁義道德。
練的時候,就在雪地里光著膀子追兔子,練的是對著凍硬的死豬捅刀子,練的是如何在對方長劍遞到喉頭前,先把自己的短劍送進對方的心窩。師父的劍法,沒有名字,沒有套路,只有一次次在生死邊緣滾出來的本能反應。那是遼北最底層的生存法則,在師徒倆的劍尖上,凝成了最直接、最血腥的殺意。
很多年前,師父已經死了,短劍到了覃隆的手里。
那柄短劍,烏沉沉,啞啞的,刃口磨得極薄,帶著一種常年飲血的暗啞光澤。它不像名劍那般清吟,出鞘時,只有一聲短促、干澀的摩擦聲,像骨頭在凍土上硬生生刮過。這聲音,覃隆刻在骨頭里。這是拼命的聲音。師父把它交給他時,只說了一句,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鐵:“小子,這玩意兒,不是爭勝的,是爭命的。”
世家子弟們仗著三尺青鋒縱橫天下,談笑間指點江山。覃隆和他的短劍,卻像遼北荒原上最不起眼的石頭,沉默,冷硬,沾著泥,浸著血,只為在最逼仄的絕境里,掙出那口滾燙的氣,這口滾燙的氣,就是他們的命。
而現在,覃隆就這么盯著天上的人,像是漫不經心,卻讓天上的人,凝滯在那里足足一刻鐘,不敢從天上來到地下。
當然,這一刻鐘,黃呈石和金大福也沒有停下,他們在翻找神朝的高階修行者的名錄,回憶這是哪一號人。
很快,金大福開口道:“燕閣的刺客……這個打扮,我找到了對應的人,九境武者,覃隆,此人是個散修。”
“什么跟腳?”黃呈石問道。
“兩關大宗師。”金大福的語氣有點遲滯。
黃呈石目光一冷。
過了好一會,他才問道:“開的哪兩關?”
“其一是神關,根據記載,其武道神意,喚作‘絕壑’。”金大福說道。
“這聽起來不是什么很好相與的神意啊。”高見在后面語氣輕松的說著,像是在說風涼話一樣。
說實在的,高見真沒想到,楊凌背后居然站著一位兩關大宗師,怪不得膽子這么大,敢搞邊關的大事。
至于燕閣,也真是膽大包天,他們真的敢和楊凌摻和這種殺頭的計劃,不過……也可能是覃隆主動摻和,畢竟燕閣的組織架構還是很松散的,基本上就是個收發平臺,但風格比較灑脫,干的大事多,因此在諸多刺客組織里比較有名。
連神朝皇帝都刺殺過,還有什么是燕閣不敢做的嗎?感覺這組織能活到現在也挺厲害的。
“是不好相與。”金大福苦笑道:“神意,絕壑,按照我這法寶之中的記載,這道神意能夠強化他的肉身。”
“就這么簡單?沒有別的花招?我聽說武道神意之中詭譎莫測的多的很,很多神通都做不到的事情,神意卻能做到,別賣關子了,直接說出來吧,他該怎么對付?”黃呈石皺眉。
作為幽明地的長老,再破一境,他也是兩關大宗師,眼前的野路子的刺客,還是個散修,他雖然覺得棘手,卻也并不認為自己沒辦法對付,只是要看看底細而已。
“就這么簡單,強化肉身,只是……幅度有點大,他的肉身,從未崩潰過。”金大福表情有點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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