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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夫提刀錄 第二百五十八章 永動機
古白松,外號‘骨師傅’,名聲很大,勢力很大,每年從神都的下級骨肉素材之中都能賺的盆滿缽滿。
現在,他正在對什么都沒有的虛空滔滔不絕的說著話:“古之真人,立于天地之本,中至優游,抱德煬和,而萬物雜累焉,孰肯解構人間之事,以物煩其性命乎?高見先生,您是要往上走的人,針對我區區一個商人,名又不成,功又不就,又何苦來哉?”
面對著一片天上的虛空,古白松冷汗涔涔,但又不敢輕易移動,只得繼續往下說:“這些小民,難耐饑餓,自賣為人奴婢,此事自古有之,我聽說高見先生出身滄州,可知滄州左家嗎?其尤尚祭祀,以血鼓舞祀之,以求福利,有虔誠者,至有賣其昆季妻奴盡者,乃自賣以供祭焉,皆是如此,不過地方風俗,何至于此?”
“而今,東境饑饉,死者十七八,平民男女,并皆自賣,若不自賣,他們一家老小也無活路,我若是不買他們,只會更加難捱啊。”
他不斷訴說著情況,從風俗談到情理,希望能夠讓那個叫做高見的聽進去兩句。
說話的,和聽話的。
雖然只是一個字的變化,卻像一道無情的深淵,清晰的劃分了上層和下層。
過程在結果面前一文不值,底邊們的喜怒哀樂,只會被丟入這道深淵,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可勝利者真的寫了什么嗎,那不過是踏著失敗者腐臭的血肉走出的足跡罷了。
那些凡人對古白松來說是這樣,古白松對高見來說,同樣也是如此。
這就是神朝的規則。
修行者的力量差距太大,那么‘人權’這種東西自然就不會存在。
就連普通人之間,互相的權力差距大了,都可以滋生出不把人當人看的情況,那在修行者這種本身差異就極其巨大,甚至可以說凡人和修行者根本就不是一個物種的情形下,所帶來的蔑視能夠到達何等程度,也就非常好理解了。
對古白松來說,自己這算是被威脅了,只要陳明利害,再輸送足夠的利益,應該是能夠讓大家笑著握手言和的。
說白了,修行路途之上,各種資糧都極為重要,修行正法的要養清氣,要吃草木果實,天地自然,修行邪法的要養煞氣,要吃骨肉血腥,各色生靈。
這都只是修行方式的不同而已,古白松并不覺得有什么特別的,所以他口中所說的都是利益,都是在‘暗示’高見,暗示他,自己可以出讓利益的。
只是,古白松越說越急,因為上面一直都沒有動靜。
他不由得左右觀望,然后,看見了下面瑟瑟縮縮的石豉。
從剛剛開始,石豉就小心翼翼的縮在地下,但很顯然,對一個已經開了神關的六境修行者來說,她的躲避毫無意義,身上散發的活人陽氣,能讓古白松很輕松的就發現她。
之前沒注意到,只是注意力都放在感知高見身上了而已。
古白松看向了石豉。
他并不認識石豉這個普通的奴婢,每天來陽京這么多的骨肉素材,一年下來好幾十萬乃至于上百萬,他怎么可能記得住?
但他一看就知道,這肯定是從自己那里逃出來的人。
或許……可以起到一點作用。
于是,他說道:“高先生,就這么說,您恐怕不了解我的價值,且看看我的手段,就知道我炮制怨氣的能耐,您就知道我為什么能坐這個位置坐這么久了。”
說著,他伸出手,一股無形之力憑空產生,捉住了石豉。
既然對方不說話,那么就用這個現成的人,讓高見看看自己的價值,知道他為什么會被這么多人依賴和器重,放心的讓他來料理這么多的素材。
這可全都是因為,他的手藝足夠好,要價足夠低,處理各種怨氣和血氣那叫一個利索,最是擅長激發這些尸骸的作用。
若是換了個人,產出的素材怕是要低個一成,甚至兩成!那得是多大一筆虧損啊?多少修行者會因此用不上足夠的素材?那是缺多大的德?損失多大的利益?
石豉被憑空抓住,她本來已經麻木了,可此刻一來……她還是生出了一股恐懼感。
不是對死亡的恐懼,她對死亡早已麻木。
她恐懼的對象……是眼前的‘骨師傅’。
她曾經見過對方的‘手藝’,一切都是以極致的痛苦為導向的。
光是一個最簡單的打板子,他就會帶上親自調教的一些掌刑,讓這些人開始打板子,這打板子的手法是仔細調教過的,打上一板子,大腿上的肉都會一片片的飛起來,連肉帶血飛的滿處都是,等到打至十幾下,肉已飛完,便露出骨頭。
他這時候,便會吩咐掌刑的,不要拿板子平打,卻用板子橫在大腿上亂敲,砍的骨頭喀拉喀拉的響,有的還將骨頭生生敲開,骨髓飚出來好幾尺遠……
就算不奔著人命去,平時里的折磨也讓人難以接受,像是一些‘失去價值’,只剩自己這條命還有用的人,就會被帶著鐐銬和鏈子,固定在鐵樁上,頭發也被拴在鐵釘上,這都是為了限制他們的自由,壓迫他們的軀殼讓他們產生額外的痛苦。
他們的腳被板夾住,背上和胸上纏著鏈子和刑具,恐怕要壓斷了肋骨。帶著鐐銬和鏈子的犯人,被強力推進高度只有一臂長,三角形的又小又窄的籠子里時,為了關上籠子把他的頭壓低到和四肢擠在一起,好像沒有骨頭的一堆肉塞在籠子里,打開籠子后,這個人帶著鏈子和鐐銬被拉上來時,幾乎看不出人樣。
再有別的,像是打一個彎曲的管子,扯直了要夠二丈多長,把犯人赤剝了,用管子渾身上下起來,管子上邊開一個大口,下邊開一個小口,用沸滾水,從這頭澆進去,周流滿身,從那頭淌出去,一直到人受不住為止,這個開水不可間斷。
還有用鐵鉤,從鼻孔刺入,刮取人的腦髓,一點點刮出來,最后將人腦髓刮干。
十指釘竹簽,蠆盆蝎浴之類的更是許多,養養都能痛得人屎尿一齊傾,慘酷不可言狀。
這一切,已經發展成了一門手藝。
為的就是盡可能的創造出足夠的‘怨氣’,要人死之后,怨靈足夠強大。
想想看,不過是一介凡人而已,但死后的怨氣,卻能讓他們憑空成為一境,二境,甚至手藝好的,能折磨出三境的怨靈!
這是什么級別的利潤?這是什么級別的生意?
一個凡人,根本不值幾個錢,但經過這么一套流程下來,死后就能變成一境二境的怨靈,處理掉這些怨靈,其中的各種靈材,都能用到神都的運轉之中,或者用到一些邪修的修行里面,乃至于拿去煉丹煉器,也都是好東西,不愁賣的。
簡直是永動機一樣的產業。
凡人,折磨一下,就能變成靈材,要不怎么說這門手藝這么重要呢?甚至重要到可以成為骨師傅的安身立命之本!
要知道,古白松作為這門手藝在神都的招牌之一,經過他手里料理的人或者妖,變成怨靈兇靈之后,普遍都在三境起步!
他調教出來的掌刑人,以及他所在的仙門弟子,都是個中好手,所以這座仙門才能在神都立足。
而見識過這門手藝的石豉,這個連名字都土里土氣的小姑娘,害怕的動彈不得。
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在此刻被極致的恐懼壓制著。
她想要死,她甚至想要被嚇死,或者咬舌自盡之類的。
可是……
做不到。
這一行最得心應手的,就是讓人不死。
死了可不行,死了,變成的怨靈,其怨氣就沒有那么大,就不是合格的靈材了。
殺人多簡單啊,有的是殺戮效率比他高的人,但怎么才能勾起人心里的恐懼,怨怒,憤恨,然后在達到頂端的時候,他是專家,是大師,是匠人,是靠著這門手藝就可以在神都立足的頂級手藝人。
這么大的利益,不信那個叫高見的人不動心——!
就在他這么想的時候,石豉,突然抬起頭。
現在是晚上,按理說,應該是黑黑的,只能看見神都運行時候如同星座一樣的光芒。
但此刻……
天亮了。
無數道金光,射沖斗府,金光直照到外面,那些怨鬼和尸傀都跑著躲避,眨眼便不見了。
這些金光,幻化出種種異象。
猶如凈水,洗除塵勞諸垢染故。猶如火王,燒滅一切煩惱薪故。
猶如大風,行諸世界無障礙故。猶如虛空,于一切有無所著故。
猶如蓮華,于諸世間無染污故。猶如大乘,運載群萌出生死故。
猶如重云,震大法雷覺未覺故。猶如大雨,雨甘露法潤眾生故。
光顏巍巍,如明鏡凈,影暢表里,威容顯耀超絕無量。
“佛門?”古白松皺眉。
沒聽說過是佛門修士啊,而且這般純正的佛光……看著沒有任何殺力,應該只有超度之能。
不對,這人是想超度自己的尸傀,化解其中的怨氣?那這不是要把自己積累到如今的百姓幡都給超度掉?
這是想給自己壓價?
那可不行啊。
卻見古白松一頓手里的骨幡。
霎時間,黑云匝地,紅焰飛天,然后火焰消滅,化作一道暗光,黑云影從,一股黑氣,從天而降,黑氣中,人頭攢動!
黑氣反生,天云慘凄,朝著天空扭動,那道氣化作無數人頭,人頭散至半空里,刮起怪風,飛砂走石,撼地搖天!
影里,紛紛血雨,人頭滾滾,五毒備具,黑氣之中,愛好呼暴聲沸然,血肉潰爛的腐味不斷飄散,眾多冤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咳喘,血溢、血泄,身熱骨痛而為浸淫,怨氣上達則水旱所興,生靈涂炭,怨氣所積,災異之來,怨氣薰蒸,天示之應。
怨氣,是可以招來‘天災’的。
于是,在這周圍,天災降臨了。
彌漫怨氣結成堆,凜冽凄風團作陣,上無以慰順考之靈,下無以釋天下之憤。于是上結,酷虐水旱為沴。是以日月無光,雪霜夏隕,海水沸出,陵谷易處,列星失行,天空之中有陰云糾結,似乎要下落為災殃!
只是,在下落之前,天空之上,張開了一只瞳孔。
古白松頓時瞪大眼睛!
那是什么東西?
剛剛被怨氣呼喚而來的眾多災殃,霎時間被全部驅散!
那是,太歲的眼睛!
災神,在它的面前,一切災殃都要退避!
僅僅只是太歲的神韻現身,那一只在紅色星球之上的金色瞳孔,輕而易舉的就將所有的災劫壓制。
太歲,既能降災,也能驅災,只是一般情況下他不會驅散而已,這是惡神,對凡人并沒有什么善意可言。
但在這里的并非太歲星君本身,而是高見。
所以,災殃消散。
但那些怨氣沒有消散,那些陰鬼冤魂也沒有消失。
古白松再度頓了一下手中的法幡,原本哭嚎的冤魂,突然變的兇厲起來!
上百厲鬼,臥嗥如豬,橫亡的怨氣變作諸多兵器,腸化為筋,幾多磷火,以血身污佛光,鐵索鉤鎖,碓搗磨舂,兇惡悖戾,要將自己受的諸多苦毒傾訴出去!
但緊接著,那些佛光再度閃過。
隨著佛光閃過,有真言響起,分為六字:“唵,婆,髻,馱,那,莫!”
于是,光焰升起。
大智焰光明,滅除諸罪垢
一切眾生心,作最上利益
一切眾生心,了境界清凈
一切眾生心,平等無差別
一切眾生心,歡喜生愛樂
許多冤魂,頓時感受到了身上的苦痛,開始消解。
實際上,這并非消解……
只是,非想以神咒之力,將所有苦痛背負于自己身上。
此刻,在天上,龍影閃動。
高見立于龍上,看向旁邊,渾身被血印爬滿的非想:“非想大師,你沒事吧?”
非想沒回話,只是說道:“我替諸怨魂受此苦,爾等再無拘束,快重入輪回吧。”
“休想!”下面的古白松怒吼!
高見看了下面一眼。
真是……
什么?這幫人不會覺得高見在聽他們說話吧?
實際上,高見只是在定位而已。
該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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