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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刀林起焰,石馬汗血
谷中地搭錦袱,樹披霞色,上千團騰騰焰錯落擺置于山林之間,一氣鋪陳開來,將偌大谷地都照得亮堂透明。
此時分明是夜色正濃,月淡星稀。
可在素和尚落下云頭之際,他只覺自己是將足踏在了一團明光內,處處鮮艷,炫人耳目,直侵肺腑。
山谷中央處,百面五彩輕紗層疊環裹,閃爍迷離,直圈住了里許方圓,如抱成了一團。
紗帳中不時傳出嬌聲嚦嚦,若新鶯巧唱,艷蕊初開,叫人心下不由火熱一片,恨不能縱身加入其中。
事實上,紗帳左近那些的樂師歌姬也的確是如此作想。
無論男女,個個肌膚滾燙,血流加快,只是知曉帳中那位的厲害,恐壞了她的興致,才不敢貿然闖入。
但那些親兵衛就無此顧忌了,早便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盡情亂作一片。
其中不少人看得素走近,都是紛紛停了動作,忙對談素跪地行禮,意態極恭,而幾個與素和尚相熟已久的美貌女子更大膽上前,開口向素請教合歡真諦。
見素搖頭不語,那幾人也不敢多糾纏,將身輕輕一躬,就要向紗帳內的蕭令姬通稟。
只是不待她們動身,似感應到素的到來,憑空忽有一聲虺虺悶響,震蕩林木,在山谷當中回音不絕。
再睜開看時,那百面五彩輕紗都如瀑卷動,隨后化作成一條輕飄飄的披帛,被一只瑩白纖手拿起。
“兄長不是先前在觀摩宿覺碑林時心有感悟,要再去碑林當中,修持那門《首楞嚴三昧不動伏魔尊力》嗎
今日怎有暇到小妹這里了,莫非已大功告成”
一道柔婉女聲輕輕響起,雖然只是尋常語氣,但也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媚意傳出,叫場間生靈雙目發赤,暗暗喘息不定。
素面色自若,只抬眼看去。
在他注目處,先是有一陣腳步聲響起,環佩叮鐺,然后一個年輕女子的身影就映入眼簾,幾個道行不淺的妖修藥奴恭立在她身后,眼神渾濁一片,似心智蒙昧。
那女子約莫二十歲上下,正是灼灼桃李年華。
身著一襲裁剪霧般的深青宮衫,長裙曳地,頭梳飛仙髻,斜插一根金簪,發如墨染,眼似波明,極是光彩可人。
初一看那女子的神態端莊持重,若山巔的白蓮玉藕,一股出塵高潔之態,叫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但凝神再細看幾眼,便莫名覺得那對眉目間似有千般媚態隱約生起,妖姿天成,妙筆難描,令人心蕩。
“看來這洪鯨天一行對你著實頗有裨益,為兄應為你道喜才是,至于我......”
素見她眸中有瑩瑩清光溢出,細膩溫潤,但望去實是如氣如霧,點一點頭,不由贊了一聲。
方才這出聲的女子,正是綴歡宮真傳弟子蕭令姬。
就在她與素談話時候,本是恭立在蕭令她身后的那幾個精壯藥奴忽頂門沁出一股精純元氣,然后萎靡倒地,內里的筋骨、臟腑爾一并消去,只剩了薄薄的一張皮囊,風吹就破。
素見此景況也并不以為意,頓了一頓后,只淡淡道:
“至于我,宿覺碑林的造化,我眼下怕是無緣再取了。
今日才知,云戒和尚斬我的那一劍或比想得還更重些,不僅當時壞了我法軀,更是亂了我的禪定修習,在壞我感悟。
我本以為在修成烏芻寶蓋明王相后,就已彌合傷勢,還借云戒的那一劍更進了一步。
但全然愈合的只是肉身法軀,我眉心蓮臺的隱秘處依留著少許劍創,連我都未立時候察覺到。
至于在觀摩宿覺碑林時我以為自己又有精進,那不過是劍創帶來的虛妄迷惑罷,若非醐灌頂,及時醒悟過來,只怕我要被云戒給擺一道,走入歧途……………”
說到這里,素莫名一笑,感慨搖搖頭:
“這般手段,我看云戒已是修成了那記‘一切見惑’劍招了,妙生華嚴寺能有此弟子來承接法脈,果真不凡啊!”
此時素一襲話說完,蕭令姬沉默片刻,難得面有動容之色,微微蹙眉。
她與素和尚兩人本是同一座界空之人,自幼便相識于微末。
因自幼失怙,又被各自親族賣進了一家凡俗的江湖門派,只能暗中約為兄妹,艱難攜手求活。
途中的種種辛苦礙難,已是不必多提。
這也使得兩人即便后來各自拜入大天修行,依舊交情甚篤,不減當年。
無量光天,妙生華嚴寺法嗣弟子,云戒
這個名字,蕭令姬曾聽得素和尚不止一次提起過。
同在無量光天內,她的這位異姓兄長,向來是將云戒引以為生平大敵的!
而就在素應蕭令姬之約,前來洪鯨天的半年前,他便是對上了云戒,然后為這位出劍所傷。
但素最后竟借勢修成了烏芻寶蓋明王相,將云戒的那記殺伐真劍轉為修行資糧,反而還占了云戒的一個便宜。
當時的蕭令聽素提及此事時,也是感慨素的福德與智慧之深厚。
孰料今番在見到了自宿覺碑林回返的素后,卻聽到這般說辭。
如此一來......
蕭令姬猶豫片刻后嘆息一聲,言道:
“兄長,我宗有一類珍靈物,名為五云夜光云瑯水霜,可起死人,肉白骨,承虛登霄,決斷死生,在登上真傳之位后,我蒙宗門長者開恩,賜了我一丸水霜,以嘉我道功。
若兄長需此靈物,不妨隨我去一趟無想天罷,昔日兄長常將勝敗乃兵家常事掛在嘴邊,云戒不過是勝了兄長一招,兄長萬不可因此而頹了志氣。”
素聽得蕭令姬語聲懇切,雖難免有些心疼,但態度并非作偽。
他似想起了什么來,臉上難得露出一抹笑來,心下一寬。
綴歡宮是無想天內的一大強盛魔宗,素以雙修采補一道而在陽世眾天內聞名,大多修士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自己一個不慎,就要被淪為這方魔宗修士的藥效,然后被生生采補成渣。
但大隨寺也并非是什么莊嚴凈土。
因法統邪異陰狠,大隨寺又被無量光天的幾家正統禪林喊打喊殺,雙方已斗了不知多少年。
不然那妙生華嚴寺出身的云戒也不會對素起了殺心,欲送素入滅。
這其中雖有云戒好斗成性的緣故,但大隨寺的根腳有異,同樣也是其中重要一環。
“一路行來,能享今日之高位,爾虞我詐貧僧已見識不少,但眼下情形,倒著實是難碰上,那丸水霜是師妹宗內長者所賜,貧僧無法厚顏收下,好意便心領了。”
見蕭令姬還欲開口勸說,素將手一擺,不容拒絕般開口:
“我的烏芻寶蓋明王相非是擺設,肉身早便痊愈,云雖是略壞我的禪定修習,暫且使我眼前落塵,但我若以外物來補足,這反倒落下乘了。
而我今日來此,絕非是向師妹來吐苦水,討好處,只是心有異樣,有一樁疑惑未釋。”
蕭令姬不解其意,問道:“師兄有何疑惑”
蕭令姬與素兩人之所以會相約來到洪鯨天,前者是因喜愛妖族修士的血氣旺盛,想在此處多收幾個上好的異類藥奴,用來修持綴歡宮的一門無上大神通。
后者則是在大寺得師長指點,知曉無阿洞窟的雷音寶佛曾在此地親手留下了一片功德碑林,名為“宿覺”,若是在觀摩碑林時有所感悟,便可增長慧力。
宿覺碑林后來雖被劫波陸續毀去泰半,但剩下那些仍是深埋在摩兀陸洲深處,在雷音寶佛后來的授意之下,只留待禪宗的有緣人。
而今番素忽現身于此,還說了這樣一番話。
蕭令姬自然以為這位兄長是因被云戒的“一切見惑”所誤,難以繼續細悟宿覺碑林,故而有了轉回山門之意,欲盡快驅除那道劍創。
在此之外,或還有一層暗示自己相幫的意思,畢竟自己身上那丸水霜,可絕不是什么俗物………………
素此時僧袍一動,看向蕭令姬,正色開口:
“因云戒的那一劍阻撓,我再留于宿覺碑林中也無用處了,但我既看破戒手段,當然也是因功行增長,在宿命通上又小有進益,禍福相依啊。
而我起宿命通看小妹你的前路時,驚見刀林起焰,石馬汗血,你若再留于洪鯨天,怕是將有一番苦頭。”
“苦頭竟在這洪鯨天的摩兀陸洲內”蕭令微微然。
“正是。”
素皺眉:
“你好生想想,在這摩兀陸洲內,你近日是不慎惹了哪方大勢力”
夜風習習,颯颯凄凄,縱是燈燭輝煌,卻也平添了幾分暮寒。
在素這句出口后,場間一時落針可聞,周遭那些親衛、樂師們恨不能蒙住雙耳,死死低頭,無人敢置一言。
蕭令姬蹙眉半晌,將自己來到摩兀陸洲后做過的事一一想了遍,最后還是輕輕搖頭。
她道;
“兄長明鑒,我雖是收了好些個藥效用以修行,但尋得多是那些并無大根腳在身的厲害散修,妖國、嶠山教的大能自是懶得理會他們,而若要細說......”
蕭令姬想到了什么,微微冷笑一聲,繼續道:
“真同我結有深仇大怨的,且還知曉我身份的,如今這摩兀陸洲內,怕只是一個血河真傳呂融了!
此人先前好幾次欲襲殺我,但因你我從來相離不遠,互為掎角之勢,他見難輕易得手這才暫且退去,兄長應也知曉。
素聞言不置可否,只是臉上露出思索之色。
血河宗真傳,呂融。
此人的神通手段,他已是親手領教過,不愧為八派六宗的人杰,真個不凡!
但同樣是大天出身,他素也絕非是什么無名之輩,加上有蕭令姬在,又是二對一的景況。
那任憑呂融再是厲害,怕也難一敵二。
“當年呂融同沙余天宮的阮幼沖一戰時,這位雖是得勝,但也身受重傷,小妹恰巧路過,那時她便暗中心動,欲趁此良機奪了呂融的元陽用來修行,可惜呂融早有防備,見勢不妙就遁走。
自此之后,呂融同小妹的梁子便已難化解了......”
想起舊事,素暗暗搖頭。
在他看來,有些事情要么不做,既然決定了,便當不擇手段,傾盡所有,以求一錘定音!
而弄得這般情形,著實是落下乘了.......
“僅呂融一人,或難是我宿命通預見那‘刀林起焰,石馬汗血’,但他若在這摩兀陸洲尋得了幫手,那便有變數了!”
素想了一想,道。
蕭令姬雖想不到呂融在這摩兀洲上,他能尋到哪個來做助力,但素這般鄭重其事,她自不會等閑視之。
而在又說了幾句后,素話鋒一轉,道:
“關于魚湖山的那株元佐王芝之事,小妹是何打算”
蕭令姬一笑:“我來摩兀陸州不過是欲尋些藥,不意竟探得此訊,兄長也知,元佐王芝于我神通修行有大用,斷無錯過之理。”
“聽師妹口吻,似已有主意了”
素聞言一時失笑,本欲說的話又吞回肚中。
在前番途經廣洋湖時,素偶然出手收服了一頭魚。
后因宿命通有了精進,勘破了戒留下暗手,得閑時候,想起蕭令姬欲進入魚湖山之事,素一番考量下,發覺正可以用手中的魚做文章,將主意暗中打在那樂陽公府的于孝瑜身上。
不過眼下蕭令姬似有了自家打算,那他的一番籌劃,便也不必提起了。
“實不相瞞,對于該如何潛入魚湖山,小妹已有了萬全之策,兄長可莫忘了,元佐王芝之事連駐守魚湖山的妖修都近乎是被蒙在鼓里,緣何我這個局外人,卻能一清二楚
我雖在斗法上比不得兄長神威,但自有手段,屆時兄長便知曉了。”蕭令姬一副胸有成竹模樣。
“如此最好,未免夜長夢多,你當盡早取了王芝為好。
素點一點頭,道:
“不過在事畢后,我等還是應從這方天宇抽身而出了,徒留此地,只怕難免應驗預兆。
蕭令姬自無異議,而在末時她又忽道:
“若真是呂融尋了得力幫手,兄長以為......那位應當是誰”
“妖國、嶠山教、蟠冥宮......不對,本土生靈怕不會助呂融一臂之力,莫非天外修士此時此刻,血河宗又有人來了摩兀陸州這也不對,一方宗門里,哪能再出第二個呂融這般的絕頂真傳......”
素思忖片刻,也難得出一個確切答案。
他搖搖頭,輕嘆了一聲:
“若宿命通此番無誤,你我遲早會遇上,且看后來罷!”
而就在素,蕭令姬兩人思量商議之際,遠在數千里外,陳珩同樣也是收到了一封回信。
由他先前造出去的那任管事馬不停蹄親自送來,片刻都不敢耽擱。
“爸王府已有回書,許了我入山采芝。”
過得片刻,陳珩將手中書信一揚,對眾多眼巴巴看過來的妖修喝道:
“爾等速速收拾妥當,即刻啟程,我當速去魚湖山!“
見總算是能從這廣洋湖脫身而出,不必再受責罵鞭打,一眾妖修皆是喜不自勝,唯恐慢了半分,轟然領諾!
“終是成了。”
在這一片熙攘熱鬧中,陳珩眸光一動,心下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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