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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柔以時升
沿途但見險峰嵯峨,摩云插天。
在被那巨鷹攥于爪中,惴惴度過了數刻鐘后,連大氣都不敢出的葛季此時忽覺身上一輕,然后便從高空中急速墜下。
好在他多少是有幾分道行在身,忙在半空提起一朵蒙蒙灰云護在身下,這才未在落地時候跌得到處亂爬,又更狼狽。
罡風呼嘯吹動,頭頂的青白流云綿軟若絮,仿佛觸手可及,正隨風亂滾。
葛季心驚膽戰四下一望,才知自己是被帶來了一處千丈險峰上,四下只看得千山聳翠,峭壁若削,連深林里的猿啼鳥叫聲眼下都難傳入耳中,試一俯瞰,氣霧森森,毛發倒豎。
他并不知巨鷹特意將他帶來這等人跡罕至的高處是何用意。
平素雖知曉這等猛禽在捕得血食后,往往是將其帶至高空中再扔下摔死,然后才慢慢去啄食去碎肉。
但那不過是凡俗鷹隼的所為,為節省氣力種種。
而這位能夠輕松撲殺馮廉,單翅一晃,便可將精鐵都給生生打爛,顯然已是實力強橫的大妖之流了,或許還有不俗根腳在身,自不必費那般麻煩功夫。
說來馮廉也是死在了自己的驕矜性情上,他若不引弓射那一箭,說不得還能保全性命,相安無事。
偏偏就因手上一癢,便凄慘斷送了富貴性命,這倒著實是葛季也未曾想到過的荒誕結局。
眼下在葛季心思驟轉,苦思著該如何為自己尋找一條生路時,天中那頭巨鷹忽將身一旋,然后便有一個神儀郎秀的玄衣道人憑空現出,同樣負手落來峰頂。
其人周身有光云氣環繞,里外通明,宛若天宮羽客,氣勢奪人
葛季見狀先是如臨大敵,繼而又不免自慚形穢。
“并非大妖,而是仙道的修士放眼四大陸洲,怕唯有天池派才能出得如此人物,但天池派道子可并非這般模樣,且黎陽洲如今不是又同南空妖國斗上了嗎若真是天池派修士”
雖腦中剎時涌上來諸般疑惑,但葛季動作卻分毫不慢,急忙兩手推地,行了個大禮拜倒,意態恭敬。
陳珩看他一眼,道:
“看來你是猜得一些了”
葛季聞言并不抬頭,他先將話語細細斟酌一番后,這才小心道:
“前輩既非什么妖魔異類,又慈悲留在下一條小命,在下雖然愚鈍,但此情此景,心頭還是有了些明白。
不瞞前輩,在下名為葛季,是禺蒼天國葛侯之子,平素雖因出身不得侯府看重,但好歹也是公侯子弟,知悉不少隱秘內情,前輩若有所詢,在下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在毫不猶豫的表了忠心后,葛季雖猶豫幾合,還是無奈吐了真話:
“不過若是關乎到天池派和南空妖國的戰端,那在下便有心無力了。
似這等勝負輸贏的大事,摩兀陸洲雖有幾家定是知情的,還在背后推波助瀾,但我家的權位,還遠不足入局,只能是在遠遠看個熱鬧
說完這話,葛季喉頭滾了一滾,又不免有些忐忑。
陳珩伸手一指,在葛季驚駭欲絕的視線中阿鼻陡化作一線赤光飛出,潛于云海當中,戒備四下。
“是極,是極!此處雖是荒僻野地,旁人大抵難以尋來,但還是應提防一二!“
葛季顫巍巍一摸脖子,見腦袋尚還安穩,不免喜笑顏開,大大松了一口氣。
“便先說說摩兀陸洲的幾大勢力,和你口中的這禺蒼妖國罷。”
陳尋了一平整青石盤膝坐下,對葛季說道。
禺蒼妖國、嶠山教、蟠冥宮。
在歷經諸般劫亂過后,如今的摩兀陸洲,便也是由這三方大勢力共同主宰,不論是兆億生靈,還是無窮山川江河,盡是在這三家的統御之中。
其中禺蒼妖國的開國國主是猿妖成道,國中一幫王公貴戚也多是真正類,雖有魔怪鬼魅混雜其中,途中因為不滿妖類的地位尊崇還由此衍生出了幾次叛亂,殺了個血流成河。
但當權者自始至終都是猿部,從未動搖,說是妖國,倒也恰如其分。
而嶠山教的嫡系貴胄則是一群尸怪,此輩不僅拜了無想天的破衲寺做頂頭宗主,自此有了大靠山,還在數場天外攻伐中吸納了不少魔修左道,以充實底蘊。
這方教門中各類道統雜糅,可謂百花齊放,同時派系斗爭也最是激烈不過,比禺蒼妖國的形勢更為兇險。
至于最后的蟠冥宮,則是天魔當道。
相傳蟠冥宮的幾位宮主皆為天魔出身,祖上也曾在法喜洲煊赫一時,后因在爭斗傾軋下落敗,這才遠渡重海來到了摩兀陸洲,并徹底在這方陸洲扎根下來。
若以實力而論,在三家之中,當然是嶠山教最為勢大。
這方教門自傍上破衲寺后,門中實力可謂是突飛猛進,不過短短百載,所轄疆域便近乎了翻了三成上下,逼得禺蒼妖國和蟠冥宮從嘴里吐了不少好處出來。
后來因形勢所迫,妖國和蟠冥宮難得放下了舊怨、結為友盟。
后者更從法喜陸洲搬來了魔神過來壓鎮,這才叫嶠山教勢頭被挫,收了幾分驕狂。
而這倒也著實是證明了冥宮與盤踞在法喜洲的天魔王族干系不淺,甚至在多年之前,本就是同出一源。
此時在洋洋灑灑說了一番后,見陳微微頷首,葛季剛如蒙大赦。
但下一刻,當又問起他家世相干時,葛季神情便不免有些尷尬。
“實不相瞞,我父曾是嶠山教弟子,因見不為師長所喜,學道無望,這才冒險竊了一本道書,帶著幾個弟兄輾轉逃來禺蒼妖國。
后在軍伍中立了大功,這才破例以人身在妖國得封侯位,享有榮華。
至于我想必這位前輩已是看出,我并非純正人身,在我身上有一半的天魔血。”葛季搖搖頭,開口道。
自葛季言語得出,其父葛侯以凡俗之軀,一步步在這異類妖國中得以出頭,著實堪稱是一個異數。
那葛季分明是葛侯子嗣,卻不得其父寵愛,歸根結底,還是落在了其母頭上。
“意思是你母親是天魔出身,當初她因看重你父天資,故強將你父在身邊,待數年過后有了身孕,這才又將你父放出,孩子也是令你父教養,不管不問
嘿,這等魔類行事起來還真是全憑一個心意通達,也是離奇了!”
待葛季說完后,陳珩挑一挑眉,并未開口。
早在一旁看熱鬧的五乾坤圈卻已忍不住跳起來,大呼小叫。
葛季先是被這突然蹦出的器靈嚇了跳,繼而見五乾坤圈說得大聲,下意識急了。
左右一望見所處僻遠,并不必擔心被偷聽了去,這才稍放了心。
“也并非不管不顧,在下還有一個姐姐,因在幼時激發出完整的天魔血脈,去了人身,很快她便被母親差來的家將接走,連父親亦不能阻攔。
至于在下,倒是沒有那般好運道了”葛季無奈辯解一句。
陳珩不置可否,心思則是轉去了另一事上。
禺蒼妖國、嶠山教、蟠冥宮
雖不知空空道人所言的恚鷹山是否就在摩兀陸洲。
但若說這方陸洲上最有可能知曉此山訊息的,便也是這上面三家了。
“若想得手這三家的地理輿圖,雖不是什么難于登天之事,但也應好生籌劃一二,以求萬無一失,那這身份,也應再改換一二了...………”陳珩思忖道。
而見陳珩忽沉吟無語,本是在小心應付五乾坤圈的葛季暗感不妙,心頭打了個咯噔。
他因出身緣故自幼便不為其父所喜,雖有族人照拂,但還是難免養成一副怯懦性情。
如前番因在斗獸時無意得罪了馮廉,明知馮廉今日邀自己游獵是不懷善心,但知曉無人替自己出頭,葛季還是無奈前來赴約,然后便為陳珩所擒。
此時在驚懼之下,他只覺陳珩有了殺人滅口的打算,剛欲叩首求饒,就有一道視線落于他身。
“那你可聽說過恚鷹山”陳珩問。
“恚鷹山”
葛季苦苦琢磨半晌,都未在腦中尋出這個名號。
正當他要忐忑搖頭時,忽靈光乍然,然后便不由狠狠拍了一下掌。
“我道是什么,這不是魚湖山的舊名嗎此山名字早已被改了幾輪,便連魚湖這稱呼,也是自數千年前才定下傳開,若非在下沒什么去處,平日多是躲在書閣里面,換作常人怕是要一頭霧水!”
葛季剛興高采烈說完這話,旋即似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陳珩既特意問起了這恚鷹山,想來也是欲進入此間。
但今日不同往日,如今的恚鷹山或者說魚湖山已成禺蒼妖國中邕王的食邑,又因魚湖山盛產一類名為元佐的芝草,早被邕王下令封山,好不被亂了地氣。
外人若想擅闖,莫說先難以破開守山大陣,單是不慎鬧出些動靜來,巡守的一眾妖修便要趕來捉拿了。
當葛季小心將這顧慮說出后,似擔憂陳珩會心有不悅,他又連忙補道:
“不過這封山也僅是對于尋常修士,若是有邕王的親朋故舊或那些真正有背景的大人物上門,所謂封山,倒形同虛設。
而元佐芝本是一類難得外藥,若放于先前倒好說,爸王府圣眷正隆,自能震懾里外,但自那場宮變后,邕王府聲勢已大不如前,為減去嫉恨,每隔個百載,邕王便已會令下面的管事開了陣禁,以容外間修士繳納錢貨入山采
芝。”
話到這時,葛季掰著指頭數了數,距離下一回開山應還有四十七載。
對于修行人士而言,這四十七載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而陳珩聞言只是暗暗搖頭,他自不會在這摩兀陸洲苦等個四十七年,既如此,那也唯有是自前者上做文章了。
“雖說道行淺薄,但在前來洪鯨之前,我還是為自己算了幾卦,勉強得了個風行地上,柔以時升’的吉卦。”
陳珩一點指,便有一團寶光憑空朝葛季落去,他笑道:
“而我才到摩兀陸洲不久,便能遇得葛君為我解惑,如此豈不是正應了吉卦”
葛季聞言有些手足無措。
待他在陳珩示意下伸手將那團寶光撈住,定目一看,見正是一只華美錦囊,囊中裝得滿滿當當,華光射目。
葛季身軀一哆嗦,幾乎拿不穩手中之物,腦中空白了一瞬。
陳珩聲音也恰時傳來:“些許謝儀,還望勿要嫌棄,不過此事關乎到我大計,恐怕要委屈葛君一二了。”
葛季在怔了半晌后才收斂心緒,見陳珩這般客氣,倒莫名生出一股受寵若驚感。
他見眼下只怕難以推辭,又想起平日在侯府中的種種冷遇譏嘲,終將心一橫,簽了法契。
而在簽了法契后,雖要受陳珩制束,但到底保住性命。
葛季此時只覺如釋重負,心思也瞬活絡不少,開始思量起了陳珩用意。
“若要速入那恚鷹山,又該尋到何人頭上王還是樂陽公”
葛季沉吟起來。
數日后,禺蒼妖國,鞏延郡。
群山屏繞,煙波悠悠
一片碧色大湖在眼前平鋪開,叫人一眼都難望見邊際,此是鞏延郡的一方名湖,向來風景絕勝,而在湖岸處,是密密麻麻的大小營帳,到處都有高大甲士來回守衛。
妖氣滾滾,惡氣如龍蟒沖天,即便相隔甚遠,亦能感應到營帳中的那股兇煞意味,叫人不由膽寒。
此時一座形若尖錐的大山上,雖是自己親口向陳珩提議來此的,但遙遙一見這排場,葛季已不免是有些兩腿發軟,幾乎掉頭就想跑了。
“前輩容稟,這帳中的應是樂陽公的第七子,我等”
待葛季勉強收找念頭,卻還沒說幾句,他身旁的陳珩眸光陡然一肅,忽看向某一處,停了一停,才淡淡道:
“不料在這等地界,竟也能碰上八派六宗的同道。
雖說有趣,不過閣下自昨日便跟了過來,如今更欺身至此,我未點破你的行藏,你便真以為能瞞過我的耳目”
“還有人在!”葛季心頭大駭。
他順著陳珩視線望去,努力運起精神,卻只見空空蕩蕩的一片。
陳珩輕輕一彈指,一道犀利劍光急驟殺出,虛空中才恰時有一團殷赤鮮血跳出,須臾就被一斬兩分。
而被斬做兩截后,那鮮血似無大礙般,滋滋作響,熏人口鼻,一左一右繼續向陳珩夾攻來,然后被同樣分化成兩道的劍光半途追上斬斷。
二化四,四化八,八化十六
鮮血似無枯竭損壞之虞,很快便分化到了數百之巨,劍光倒也同樣如此,因形勢,同樣演化。
眨眼間,似漫空都是血影騰騰,劍光亂晃,叫葛季看得目眩神迷,不能做聲。
而很快,兩人似有默契一般同時收手。
劍光齊齊斂去,同時那百余血影也重新合為一團拳頭大小鮮血,寂寂虛懸在空,動也不動。
“不愧為玉宸真傳,果真有些門道,并非什么花架子,那當年你能在甘琉藥園中斬去元師的一具神降身,看來也并非是運氣使然”
片刻,才有一道聲音從血光中悠悠響起:
“某乃血河宗真傳,容山之主呂融,陳珩,倒是久仰大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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