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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業 第一百零四章 秘聞
數日后,伯陸,昴蒼山。
此時不過卯時方至,還有零碎星子稀稀落落掛在天幕上方,一輪淡月尚是隱隱約約,但云下已然升騰起來了萬點燈火,彩光耀目,極是華美,如是一片琉璃光海,真個璀璨陸離。
在數條入山大道處,皆布有一座丈許高大的朱紅門戶,斗拱處懸掛串串金穗,隨風飄飄漾漾,聲音悅耳。
幾個專司往來迎送的執事臉上堆笑,正領著一群童子在登記姓名,人來人去,好不熱鬧。
而昴蒼主峰處的那座偌大殿宇此刻更無什么冷清氣息。
明燭搖曳處,只見人影綽綽,處處皆是美冠華服!
“這般神態,看來是又起不純心思了......但老祖可是元載世族的出身,一路自傾軋算計里拼殺出來的人物!不論是身家或本事,你們哪配同老祖放對”
大殿當中,中年文士模樣的昴蒼派主正在同幾個伯陸強宗的領袖歡聲談笑,時不時還要招呼入殿賓客,稽首見禮,儼然一副主事者的模樣。
不過此時他忽覺一道不忿視線遙遙落來,在自家身上定了一定,殺意隱隱。
昴蒼派主微一側身,向外間望去,恰是見得一班儀仗隊伍上了山頂。
而視線主人正是這羲平地的名義主宰,羲平地君。
他暗笑一聲,心下冷諷了幾句。
在隨手將金樽遞給候在一旁的童子后,他竟不閃避,也不降階相迎,只大剌剌點了點頭,便算作是見禮了。
地君與昴蒼派之間素有不睦,已不是一日兩日了,在場之人皆是羲平地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對此自然一清二楚。
不過今番昴蒼派主如此倨傲,分毫不給顏面,赫然是將兩家的不和擺在明面上。
在多心者看來,更是有一層在逼人站隊的意思。
于是本一片熱鬧的殿中遂陷入沉寂中,氣氛不甚自然。
此時兩個面露尷尬之色的元神真人移了目光,不約而同對視一眼。
他們平素雖是懾于真君嚴轅威勢,對昴蒼派多有言聽計從的討好舉動,但兩家自祖上起便與地君出身的那方青樞洞交情不淺,更受過青樞洞的恩惠,眼下自不好冷眼旁觀。
不過未等這兩位硬著頭皮上前打圓場,猛然地面顫動,連帶著整座峰頭都震了一震。
一股鋒銳至極的劍意貫空而來,似可一劍便將這偌大殿宇給劈作兩半,勢焰兇狠,咄咄逼人!
“地君是羲平的萬民之長,巍巍真王,你如此不敬,是欲反耶”
在地君身后轉出一個人來,冷聲斥道。
昴蒼派主見那人約莫三年紀,朱冠緇衣,面帶一股不加掩飾的傲岸之色,似面前諸修并無一人值得他過多注目。
而他已然按劍上前,眼神不善,只待昴蒼派主一言不對便要發劍去砍。
這等張狂之舉看得不少人眼皮跳動,神態愈發尷尬。
“法桐宗辛純,這還是如此目中無人,不分場合的胡鬧!真以為修成了個劍道六境,便可在伯陸肆意橫行了”
昴蒼派主心下不屑,面對這責問也懶得多理,只是一對大袖無風自動,身上氣機漸次攀升起來。
便在兩人互相對峙,殿中大多賓客也默契站立昴蒼派主身后,表明立場之際。
剩下的不是在看熱鬧,便是表情莫名,一雙手頗有些不知該往哪放。
而見氣氛著實不對勁,恐真鬧將起來不好看。
一個伯陸大宗的耆老終忍耐不住,清咳了兩聲。
他剛欲勸和,忽一股磅礴壓力襲來,來勢沉重!
在場諸修面色齊齊一變,只覺是陷在了深沼當中,拔足不得,兩肩似背了山岳一般的沉重。
縱然是元神中人亦氣息不暢,體不安適。
“嚴轅!”
辛純暗暗咬牙。
在嚴轅有意為之下,他所承受壓力當是最大,一股寒意頓上了心頭、
便在辛純忍耐不住,欲起了劍抽身而走,暫避其威時,一道爽朗笑聲響起,那壓力又斂去無蹤。
抬頭只見一團輝煌金云落來,嚴轅臉上帶著絲笑,手執白玉圭,在他身后跟著兩個捧香童子,爐煙裊裊,叫滿地都是氤氳之氣。
“今番好不容易才邀來太和真人及幾位英豪前來作客,這可是難得福氣,些許小事罷,你幾位何必要為此大動干戈”
嚴轅抬眼一瞥,對昴蒼派主斥道:
“地君特意撥冗,你身為東道主人,還不速將賓客迎一迎!”
嚴轅這話雖是在訓斥自家人,但從始至終,他都未往羲平地君和辛純等人所在方位看上一眼,似那處只是些纖悉微塵,不值一哂。
昴蒼派主臉上浮起笑來,老實應是,打了個稽首后,便主動伸手去迎。
羲平地君雖是不忿,但嚴轅給了臺階,他也不敢不下,同昴蒼派主假意應付兩句,便也入了殿。
眼見自家地君都是這做派,剩下如辛純等人盡管惱怒,但也只得有樣學樣,跟著上前。
“真以為傍上了魔黎教這顆大樹,你便能同我爭奪伯陸的治世大權你父活著時候都要對我俯首帖耳,何況是你!當年選一個青樞洞出身的人當地君,不過是為了方便我在幕后籌劃罷。
早知如此,昔日在功成返虛后便不應回元載主家拜山頭,而應先廢了你父,不然地君這位也傳不到你這物頭上來!”
見羲平地君攜來的那群人里,不僅有辛純等元神真人,其中更有一名身著白緞百褶宮裙,披帛繞肩的少女,容貌嬌美柔媚,直似一樹梨花。
嚴轅想起那位玉宸的太和真人在傳聞中似還未有妾室,更莫說道侶。
他微微冷笑一聲,倒也明白了自家這位地君的心思。
如今的羲平地君共有兩女。
長女是嫁與了法桐宗主辛純,整座地都赫赫有名的六境元神劍修。
正因此舉,羲平地君才漸漸籠絡住辛純,將這位收為了臂助。
至于那小女,便是殿中這宮裙少女了。
嚴轅雖對一干小輩并不在意,但在同門下閑聊時候,也知曉地君這小女是個風雅名姝、才情并麗,素來被地君視為掌中瑰珍。
昔年不知幾多高門大宗致禮求娶,但都被一一婉拒了過去。
途今番地君將他這小女都是帶了出來。
他這用意......
迎著昴蒼派主探究的視線,嚴轅只對這后輩略一搖頭,示意無需多管。
他在同幾個殷勤上前問候的大宗宗主略作客套后,便大步邁過門檻,在諸修簇擁下走向坐席。
而隨嚴轅舉起酒樽,一時間呼朋喚友聲不絕,場間高談闊論再起,又是一陣熱鬧。
因得悉今日竟有大天的真傳要過來,接了嚴轅請帖的各大勢力都是連忙請出了自家老祖,親來作陪,好認個眼熟。
不僅僅是伯陸,便連峒陸幾家未曾接得嚴轅請帖的宗門也不知是從哪收到的風聲,亦紛紛不請自來。
如此多的道統主人齊聚一處,這著實是一樁難得盛況。
放眼過去,只怕也唯有當年那冊立地君時的聲勢,才能比擬!
“你說......此事真能成”
與嚴轅那處的熱鬧不同,在羲平地君處,只有寥寥幾個人上前問候。
羲平地君眼中閃過一絲羞憤之色,忙對一旁的辛純傳音一句。
“這世間之事,往往無利不起早,魔黎教終究是忌憚嚴氏,不肯過多出力,若僅指望他們來助我等驅逐嚴轅,恐怕是癡心妄想......地君若想真正做羲平真王,只能是盤外出招了!”辛純沉聲傳音。
“可是......可是......”
羲平地君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搖頭不言。
他平素在外人面前雖多有膽怯之舉,但心底到底一股驕矜習氣難消,從來都是不甘屈于人下的。
尤是在幼年見識了自家父親對嚴轅的種種諂媚討好后,更是暗暗打定主意,要將嚴轅給逐出伯陸,自領權綱!
不然他也不會在僥幸傍上魔黎教后,便與嚴轅然反目,一反先前的恭順小心態。
可嚴轅畢竟在幕后主宰了伯數千載,可謂積威甚重。
要在堂前與嚴轅徹底作對。
說句實話,他其實也并無這個膽子。
且陳珩對自家小女和那開出的好處是否能看上眼,這事上,他更是迷茫......
便在羲平地君思緒紛飛時候,不知不覺便是數個時辰過去,聞鼓樂聲音傳來,悠揚清越。
殿中自嚴轅以下者聞得此音皆面色一變,不約而同出了殿中,將衣冠一整。
放眼一看,天角毫光燦爛,在無數大戟長戈、鐵甲盔纓的簇擁下,隱可見是一方金車碾過云巔,正堂皇飛來。
“元載嚴氏門下,伯陸昴蒼山執掌嚴轅,見過太和真人!”
在眾目睽睽之下,迎著不少修士尤其是羲平地君錯愕目光,嚴轅赫然是以返虛真君之尊當先一禮,放聲大笑道。
燭燈輝煌,香煙馥郁。
在從金車下來,同嚴轅這等伯陸東道主見禮過后,陳珩幾位也是被殷勤引入殿內,又推辭了一番主座,這才依次坐下。
對于今日這宴,嚴轅極是重視,不僅請來作陪的都是各大道統主人,連舞樂美姬亦有別于凡俗,不似地當中的享樂。
而在酒過數巡,打發了一波又一波人后。
陳珩與許稚、袁揚圣對視了眼,倒也是心照不宣。
今番這宴雖說是看似和睦,但嚴轅和羲平地君間的矛盾,明眼人一看便知。
其實兩者先前有過一段和睦光景,只是自從須延天的魔黎教不知為何來橫插一腳之后,兩者間關系便日益冷淡。
若非是顧忌那魔黎教是否會出手相幫,只怕嚴轅早起了刀兵,叫地君換了個人選。
“說來有趣,嚴轅真君如今是養虎為患了罷,當年若無他相助,地君位置上,豈會坐著眼前這位”
陳珩耳畔忽響起袁揚圣傳音,帶著些調笑意味:
“不過今番兩者暗斗,兩人都似將陳兄你當做了盤外殺招,陳兄是如何作想我看那地君之女倒是姿容端秀呵!”
陳珩搖一搖頭,抬眼時候正對上那宮裙少女看來視線。
后者立時紅暈滿煩,滿眼嬌羞之色,再不敢對視,只將纖手緊捏著香囊。
這景狀看得羲平地君心下大悅。
他同辛純交換了個眼色,于是這位享譽伯陸的劍道俊彥便捧起酒杯,鄭重來到陳珩面前。
“真人安好。”
辛純臉上忙擠出笑來。
辛純雖說是自負這一身劍道修為,性情桀驁,但在陳珩面前,卻也是暗暗陪了個小心,遠不敢放肆。
畢竟他于元神修得了劍道六境,已是令人震驚,被譽為是伯陸將來或可以自開一道的劍修。
可面前之人僅在金丹境界便也做成了這等成就,且還能使用劍法來,更上一層。
便是拋開了身份權勢不提。
對于陳珩這人,辛純也是既敬且畏,不敢造次。
而客套幾句過后,辛純忽遞了一道劍意過來,然后恭謹一禮,退回伯陸地君身側。
陳珩在消化完劍意中的訊息后神情如常,臉上并無什么動容之色。
直至又過去半個時辰,他才同許稚、袁揚圣幾位點一點頭,又與諸修作別后,便被侍者領到一處極清幽的水榭當中。
來到此間,陳珩環目一掃,心下了然。
他也不用女侍候,徑直往上一坐,便開始閉目調息起來。
而果真如他所料,不多時候,便有叩門聲音輕輕響起,隨陳珩道了聲有請后,嚴轅身形便出現在庭院當中。
“嚴真君不必多禮了,伯爭端我本無心插手,更何況是受了天降草這等大藥,我還有要事在身,稍后不久便要去往宇外......”
見嚴轅進來便要行禮,陳珩并不愿受,干脆起身言道:
“伯陸之事,還請真君無需在意陳某意思。”
聽得陳珩這坦蕩言語,嚴轅一時微怔,然后便好似卸了重擔般,不由呼出口長氣,渾身輕松。
他嘴唇一動,再三言謝過后,腰間忽又飛出一枚牌符,自牌符中傳出一道洪亮笑聲:
“好,好!區區蝸角之爭,果真還不至于被太和真人放在眼中!”
嚴轅見狀微微笑了一笑,便出了門去。
“不知閣下是”陳珩也不驚訝,問道。
“嚴氏,嚴謙之。”
那人笑道:“起初我還擔憂真人所圖過大,嚴某這點微薄身家,恐難應付,不料真人竟是如此高義,這倒著實是意外之喜。”
陳珩聞言也知這位嚴謙之應是嚴氏的嫡脈中人。
看方才做派,嚴轅嚴真君,如今說不得便是托庇于嚴謙之這一脈。
在陳珩思忖間,嚴謙之似猶豫了一,又道:
“既陳真人如此敞亮,省了我與轅老的一番功夫,那嚴某便也索性投桃報李,說個關乎你們玉宸真傳的訊息,以為回報......
不過此事聽聽就罷,也莫太當真,便算作酒后的談笑了!”
“我宗真傳”陳珩微微皺眉。
“當年嵇法真人失陷祟郁天之事,陳真人想必應有耳聞罷,可這來龍去脈,倒是眾說紛紜,并無個定數傳出,好巧不巧......”
嚴謙之頓了一頓,緩聲開口:
“昔日失陷在祟郁天的,便不止一位玉宸的嵇法真人,在下的三兄,同樣也是其中之一。”
“令兄也從祟郁天中脫身了出來”
陳珩一訝。
“倒也不是,逃出來的只有嵇真人一位,其余如真武山寒、億羅宮徐龍柱、大須彌寺靈慈禪師、法圣天尤仲、青姆神國的陶青崖......這些厲害人物皆是陷在了崇郁天內,當下也不知死也未死。”
嚴謙之很是感慨:
“而我三兄肉身已壞,元靈渾濁,只是叫一道分魂僥幸遁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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