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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業 第九十九章 本相
五色大手覆壓風雷,發出隆隆震爆之聲,好似涌雪崩云,挾一鼓而下之勢,須臾便囊括了四野!
五老天官大手印本便是五老仙宮的一樁得意神通,擁有陰陽運旋、五行顛倒的大能耐,此時在陳珩全力催發之下,更是一氣遮蔽了視野所及的穹宇,肅肅沉沉,威勢攝人至極!
“竟將紫清神雷用到了這地步?方才他與崔鉅斗法時,可不見這變化……”
短剎之際,在身旁韓印覺已是錯愕失神時候,陸審腦中忽浮起了這樣一個念頭。
此刻五色大手飛揚展動,而在大手底下則是層層雷云,霹靂閃亮,如若海市懸燈般重重相接,連綿不斷。
抬眼望去,但覺目眩神迷,只似一片雷海轟隆壓將了過來!
陳珩這一出手,便是兩門神通齊動,且排布嚴密,在表里合應之下,其勢更增一籌。
陸審縱平素再是自傲,但面對著這等殺招也還是不敢怠慢。
先祭起數十枚火珠迎上,再發出一聲低喝,豎指朝天一點,身周騰起一束束金繩,朝大手悍然捆去!
少康山無上大神通之一——大彌天羅!
霎時間,炫光沖霄,煙云亂滾,周遭山俱震動,大聲若號!
韓印覺雖早提起一股法力護住了胸腹,但還是心跳激烈,有逆氣在身內不停竄動。
待他忙將心神鎮住后,抬眼望去,無論大手、霹靂或金繩、火珠俱是不見。
空中唯有厲風呼嘯,突起濁煙,再不見半絲清明之色!
“那人去哪了?”
韓印覺瞳孔一縮,神色緊張,忙在一片濃郁霧云中急尋起了陳珩身影。
葛陸的這幾月里,他可是親眼見識過陳珩的那手上乘劍術,只驚懼在疏忽時候,會有一劍陡然暴起,摘了自己的六陽魁首去。
而在韓印覺暗自警惕時候,身旁忽有一聲笑聲響起。
韓印覺側目視去,看陸審只略朝天外瞥了一眼,示意韓印覺自行去天外等候,便也不多話。
他伸手一指,韓印覺袖囊中的那只柔金鼎就化虹飛出,在空中盤旋舞動。
多年相交下,兩人間自有默契,韓印覺見陸審這般作態,顯然是將陳珩視為大敵,要放手一搏了,遂心安理得,將那只日冕儀祭出后,身軀一個虛化,便遠遁去了天外。
此刻陸審笑了一聲,密密麻麻陣紋自他軀竅內生出,眨眼之間,便爬了他滿身,流金之光,浮沉不定。
陸審腳下一動,忽自原地橫移出了里許,于間不容發之際,避開了月輪鏡照出一束凄凄寒光。
似是借這身上陣紋之能,他遁速又憑空快了數成不已,平日需得出手破去的招數,此時已是能夠從容避開。
在閃過這一擊后,此人也不施以回擊,反而望空一縱,化作一道朦朦遁光飛起,直向遠處掠去。
滾滾煙云之中,陳珩見陸審拔足而走也毫不驚訝。
他心下冷笑一聲,將劍光一蕩,瞬時便斬破大氣,緊追而去!
羲平地,伯陸。
群山崔嵬,碧水橫流,各處可見大都勝景,古寺名觀,著實是美不勝收。
若是自遙遙極天之處向下視來,見羲平地三座陸州的格局,恰是葛陸與峒陸如若兩只飛鳥張翼,正一左一右,將伯陸護在了正位。
此是羲平地內靈機最為充裕的所在,也是羲平三陸中最為尊勝的一方陸州!
而這一日,伯陸上空的一方靈秀云島上。
十數位元神真人難得齊聚在一處,分上下尊卑落座于一間玉殿上,人人臉上神情都不甚自然,這些平日呼風喚雨、位高權重的各宗執掌正竊竊私語,議論聲愈來愈大,漸有爭執之態。
至于主座之處,那名壯年男子模樣的伯陸地君更是不住在捻動腕上的一串蒼青色流珠,心緒難安。
他視線仿是被階下那面十六丈長的瑪瑙屏風死死黏住,便是一時挪開,又很快移回屏風上,不敢錯過一瞬,看得戰戰兢兢。
“諸君……這兩位已是斗了幾日了?”
階下的瑪瑙屏風光霧氤氳,隱約是可見陳珩與陸審爭斗正烈。
在殿內眾目睽睽下,陳珩一雷發出,將陸審頭頂大冠打了個粉碎,嘴角溢血。
而短剎時候,陸審一伸袖,法器齊出,又將陳珩逼下了云頭。
這種種動作看得伯陸地君肉跳心驚,后背已不知不覺是有了冷汗,將腕上流珠攥緊又松開,沉默半晌后,只澀聲問道。
“再過上些時辰,便有兩日了。”聽得伯陸地君這問話,階下一個眉目姣好,手執玉麈的女修嘆息言道。
“兩日,兩日啊……”
伯陸地君聞言臉上憂色更顯。
而當他看得陳珩、陸審兩人從天而墜,砸得山崩石碎,再度以傷換傷時,更是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從座上猛然躍起,咬牙道:
“這兩位是真要分生死嗎?在羲平地里分生死?
在座諸君都是高明之士,事已至此便莫再藏拙了!說說罷,這兩位真要在本君這地頭里拼個你死我活嗎?若真是如此,本君又當如何是好啊!”
話到最后,伯陸地君語聲中已是有一絲哀戚意味。
階下一眾元神真人難免有幾個是感同身受,但大多是暗暗搖頭,擺出一副事不關己模樣。
地君聽起來雖說位份極尊了,是名義上的地陸之主,但殿上這位伯陸地君卻有些名不副實。
不說是個空頭架子,但手中所掌權柄也甚是有限。
行事時候,大多要受伯陸的各大強宗掣肘,難以自由。
因而伯陸地君這番苦苦問策,階下的一眾元神真人雖是理解他的難處,但也并無人搶先出頭。
一是他們自認并非面前之人的臣子,雖在明面上的位份有異,但大家彼此間,實則是平起平坐的干系。
二來,便是如今好不容易有這地君頂在前處,便有罪責降下,那想來也是當先落在他身。
既然如此。
又何必自尋苦吃?
此時見一眾元神真人只垂首做恭敬狀,卻默然不語的模樣,伯陸地君只覺兩眼一黑。
而他轉動視線,恰是見得陸審硬吃陳珩一劍,胸腹爆出血光的模樣,更既驚且懼,只覺一口逆血上涌!
“如何是在羲平地?又如何是八派六宗同少康山斗了起來?”
伯陸地君恨恨頓足:
“本君何其無辜,遭此飛來橫禍?當真是天不幸我!”
他這一悲喝發出,便是候在殿外的錦衣侍者也覺耳鼓刺痛,一時間只聞得嗡嗡之聲。
階下幾個平素便與伯陸地君不甚對付的元神真人則默契相視一眼,心下不由一笑。
今番陳珩與陸審的斗法并不比尋常。
這兩人自一開始,便似已打定了以命相搏的主意。
若說先前陳珩與崔鉅的葛陸之爭,激烈歸激烈,但到底還是彼此留有些默契,未徹底痛下殺手。
如兩日前崔鉅自認不敵時候,陳珩倒也未乘勝追擊,而是收了降書,兩方人馬在事后甚至還能齊聚一殿,為一些利益讓出的多寡而爭來爭去。
但陳珩與陸審,便是與上述截然不同了。
八派六宗同少康山間的恩怨,莫說是在陽世眾天當中,便連陰司幽冥內,亦不乏有耳聞者。
這兩方人馬若是撞到了一處,必不會講什么體面人情,大抵也唯有殺個你死我活!
到得這時,陳珩與陸審也足是斗了約兩日光景。
兩人自葛陸殺到霄海,數個時辰前,甚至還各自以法器一路挪移虛空,從霄海又打上了伯陸,驚得伯陸地君和各方強宗都是行坐不安,前者更是滿身肉跳。
須知大宗的真傳弟子可不比尋常。
這等人乃是門派的真正根基,每折去一位,都是天大的損失!
當年無琉璃天的大孔雀王寺便是因戕害了斗樞真傳,便被打破護山胎藏界,卷走教門經典,寺里的德高望重護法僧侶死傷無算。
時至今日,大孔雀王寺都還遠未回過元氣來,已再無望引導無琉璃天的風云。
而陳珩與陸審身份,便放眼各大真傳當中,也算十足的清貴吉流了,又更不同。
他們這般激烈死斗,雖不知是否會有折損,玉宸或少康事后是否又會遷怒過來。
但此事僅是略一想。
也叫伯陸地君覺得頭皮發麻,惴惴難安……
“我是伯陸地君,這羲平地名義上終是我的地頭,若真有死傷,那兩宗的強人若真見責下來,當先遭罪的,必是我了!”
伯陸地君愈想愈是心冷。
遷怒一事雖說離奇,但放眼各大仙門之中,此事卻也并非是沒有先例。
這等或有可能,他又怎敢去賭?
而見伯陸地君臉色已漸呈出一派灰敗之色,階下的元神真人終是有幾個心下不忍,那先前出言的貌美女修猶豫半晌,道:
“地君不必太過憂慮,玉宸處的元神長老必不會坐視陳真人傷重……而真武與少康素來相契,想必段、金兩位長老應也不會按兵不發。”
這等勸慰之言雖早聽幾個內侍提過,但是在這等有分量之人口中說出,伯陸地君還是神情略松,緊跟著又問:
“可若是來不及呢?且這等大宗真傳都是自矜身份的,若他們執意不許旁人插手,又當如何?”
女修聞言不免皺眉,這時伯陸地君又急道:
“便是真如祝真人所言了,可我等便坐視不管嗎?倘使——”
這話還未說完,忽有一道嗤笑聲音遙遙傳來,喝道:
“虎豹相爭,狐兔又要湊什么趣!謹守門戶即可,便是這兩位最后用了門派手段,將葛陸打個粉碎稀爛,又與我等有何相干?”
伯陸地君聽得這聲音,神情便不甚自然。
而階下一眾元神更是齊齊起身,恭恭敬敬俯身施禮。
此時有一老者大步登上殿來,那人玄衣朱裳,橫別木簪,極是端嚴,而他面貌倒也是生得出奇,膚色呈出暗金相,兩眉如劍直豎,渾似廟里供著的一尊神像,給人不怒自威之感。
“嚴轅真君安好……”
見老者入殿后只是自顧自坐于上首,并不朝自己見禮,伯陸地君雖有些惱怒,但也不敢發作,只得無奈一稽首。
嚴轅是伯陸強宗昴蒼派老祖,也是偌大羲平地內唯一存世的仙道返虛真君。
數千年前,正是這位遙遙渡海來到葛陸,以初成返虛之身斬殺了那禍亂百宗的太歲大妖,而又過得許久,太歲大妖的一點精魄聚形成為火煞,這才被玄鯨派上代祖師出手封鎮于地窟,欲煉出一枚韶炎玄丹來。
無論是道行或功績,嚴轅皆是羲平地當之無愧的第一人,更莫提昴蒼派疑似是自元載天遷來的一支道脈了。
有這等大背景,更是叫嚴轅威名遠震,遠不是他這個空架子地君所能抗衡!
“你們久居地陸當中,不識大天之盛,故而才會驚成這模樣。”
見伯陸地君主動服軟,嚴轅滿意點一點頭,也不回禮,道:
“今番斗法的這兩位乃是真傳中的真傳了!
他們都應有大德看顧,有保命底牌在身,同境斗法或可分個高下,但若說誰能穩殺了誰,在老夫看來,那便是個無稽之談!”
聽得嚴轅這般篤定,幾個本是有些惴惴不安的元神真人臉露歡喜顏色,忙拱手謝過提點。
伯陸地君怔了一怔,會意過來后,卻還是有些畏首畏尾:
“可——”
“若真有什么死傷,也算不到我昴蒼派頭上,兩不相幫才是正理,貿然插手調停,先不說是否有這個顏面,恐怕連兩邊都要得罪了!”
嚴轅不耐煩揮斷:
“且安坐便是了,莫要多操心。”
伯陸地君臉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還是垂手坐下,一言不發。
“你昴蒼派有元載天的靠山在,自然無甚大事,可本君又并非昴蒼派的人!
也是八派六宗,當年血河宗便因真傳身死而生生屠殺了幾家冷眼旁觀的勢力,這等慘事,我可是清楚得很!”
伯陸地君腹誹不已。
而在他冥思苦想,想找出一條脫身之道時,嚴轅聲音忽又響起。
“但不管此戰結果如何,這位玉宸的太和真人都是真正的葛陸之主了,之后我欲宴請太和真人,不知地君意下如何?”
嚴轅淡聲言道。
伯陸地君聞言先是一怔,思索半晌后似猜得了什么,心下雖然不悅,但面上還是不敢表露分毫,只老老實實點頭稱是。
“便依嚴真君所言,在下怎敢有異議。”他滿臉堆笑道。
“如此便好。”
嚴轅滿意拍一拍手。
與此同時。
羲平地,霄海之上。
陳珩并指一劃,三十六道劍氣將陸審兜住,于須臾接連劈落,終將陸審頭頂那只劃痕累累的柔金鼎斬得斜飛。
不過此刻陸審法決也是掐出,但見他一揚袖,片片如羽清光飛出,一一將劍氣暫且托定,然后趁機間隙將遁術一運,挪轉到了數里之外。
此刻兩人隔空遙望一眼,見彼此皆是有傷痕在身,衣帶血漬。
“金丹一重,竟能同我斗到這般田地,你這根腳還真是不俗,看來你參習的并非玉宸五典,而是三經了?”
陸審沉默片刻,嘆道:
“可是諸經之首的《玄中太無自然開元經箓》?”
玄中經箓,其位最崇——
這話實是揭示玄中經箓乃玉宸至上乘的修道寶典。
便放眼九州四海,以至是偌大眾天宇宙,此經亦是一等一的玄奧天書!
少康山中,陸羽生多次開壇演教,在此期間,這位胥都天曾經的合運者便多次提及八派六宗的經法神通,并對玉宸的二十五正法,尤其是玄中經箓多有褒獎溢美之詞。
認為后者乃是天授,精微奧妙之處實乃九州之冠,并不輸于前古道廷所藏的無上仙典!
而陸羽生還曾斷言。
若玉宸有后輩弟子憑借玄中經箓結出一品丹,并籍此修出了“大哉乾元”法相。
那么那人已是有了成仙之望,足當得起一句“仙葩”之稱!
當時的陸審便是將這句牢記于心,時時琢磨。
而觀摩陳珩這數月以來的斗法表現,雖未能證實此人是否參習的玄中經箓,但陸審也并未掉以輕心,故而戰端一啟,他便同陳珩游斗拖延起來,并不一氣死戰。
這其中緣由,自是因陸審他已是金丹二重境圓滿,且已隱隱要摸到三重境的門檻,煉出一片內景來。
既然道行法力更強一籌,自然是要慢慢損去敵手元氣。
待其力倦神枯,再以雷霆之勢徹底定下局面!
孰料這番預想雖好,可真正做起時候……
在陸審心念轉動間,陳珩已分出數個化身,各持法器殺來,而真身似隱沒不見,又似藏在那數個化身當中,叫人難摸清虛實。
這一招陸審先前已是見識過,還吃了個暗虧,此時自不敢怠慢,忙將柔金鼎再度祭起護身,同時雙手掐訣,連起了數門神通。
待好不容易將那襲來化身一一破去后,未有片刻喘息功夫。
忽大風猝起,卻是陳珩一拳破空打來,激得海浪如沸,轟如雷電!
以身上所銘陣紋挪移天地,避過了幾記后,陸審見陳珩著實是難纏,自己諸般神通、法器已是一一試過,再不拿出底牌手段來,也只是以傷換傷,在互耗元氣罷。
陸審沉默一閉眼,終不再猶豫,十指如蓮花層層綻開,結出一個古怪印記。
“解!”
他低喝一聲。
霎時間,一股沛然到好似可以染遍百里海疆的血氣轟然爆開,將陳珩揚去的五炁乾坤圈都撞了數個跟頭。
而在那浩蕩血氣中,隱約是一道百丈巨影仰天長嘶,在青云之中夭矯騰舞,聲震長空,勢摧山岳!
“終還是露了本相來。”
陳珩將五炁乾坤圈召回手中,眸中厲芒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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