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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畫皮卷 第二百九十八章 開龍脊
梅秋露面色一恍,李無相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到了震驚的神情。她掃了一眼洞中的劍俠:“九公子?是那個九公子嗎?”
“是。”
“趙奇是你之前說的那位?”
“對,他現在……好像就是那些東西供奉著的血神!”李無相把自己在靈山中看到的情景一說,梅秋露沒發話,婁何倒先開口:“對對對,李無相你也親眼看見了,哈哈,我說的是真的,咱們都在血神那里!也在司命真君那里!這是真成了!你現在還不信嗎?”
諸人都不理他,梅秋露皺眉想了想:“通常來說外邪做不到這種地步……靈山里的靈神也是不成的。我的陽神在跟著那尸鬼的時候和你一樣瞧見他行蹤詭秘,有時像是不在現世,但往靈山里去看又尋不見——原來是在那位血神那邊。”
李無相愣了愣:“師姐,你也叫起血神來了?”
“別慌,這回跟都天司命不一樣。倒不是我被迷了,而是依你所說,他如今那樣子,的確可以稱得上是血神了。李無相,神和仙不同,仙要有果位、要掌握權柄,但凡是能在世間蠱惑人心、展示神通的,都可以稱神——靈山里的野神不就是這么回事嗎?這血神也不過是個野神而已。”
“但這野神……他的神通也太大了!”
梅秋露點點頭:“我猜是司命真君借用了你所說的九公子龍軀遺骸,用香火愿力叫他活了……司命真君的權柄是三十六真仙里最大的,他又是九公子的弟子傳人,他那權柄,其實說起來倒是跟你大劫真君果位的權柄正相反的,你那是破敗毀滅,他這是欲。”
“灶王爺所要的香火、飲食供奉只是欲的一種體現,欲由生發,生則可生一切欲……九公子當年兵敗身死,龍軀遺骸在靈山中一樣有生欲,同司命真君之間或許還有咱們不知道的內情辛秘,借他的遺骸、顯化了這種神通,倒是也說得通。”
“唉,三十六真仙當初用他的遺骸煉了法寶,這真是不該。說起來有時我在想,當年的東皇太一沒能叫九公子復生,是不能還是不愿?也不知道他的心里是不是因此存有怨憤。”
怨憤?李無相想了想……或許有。見著九公子兩回,他看起來的確對姓李的相當怨憤。只是——
“師姐,我不覺得是九公子做的。我倒覺得他是見勢不妙,跑了。我在靈山里見到他的真靈殘魂兩回,我覺得他的神力應當是很衰弱的,只是一直在以聲勢和那尸骸唬人……像是被困在靈山了的。”
“但愿。你看人也是很準的,但愿你說的是對的。”梅秋露目光一轉,“我的陽神還在跟著那尸鬼,我們也先不要想別的了。”
“靈山里的野神要在現世施展神通,都需要法體。書籍、文字、刀劍兵器尋常物什都能做法體,我猜這血神的法體就是天工派的易筋經——”
“血神經!”婁何趕緊糾正。
梅秋露看著他,嘆了口氣:“李無相,你看他身上還有劫運嗎?”
“我現在看不出,他們兩個在一起。我也說不好是看不出,還是他們現在這樣子沒法兒看。但婁何之前還有人形的時候,我看著是沒有的了。”
梅秋露點點頭:“好。現在就試試救他們——我把這血神經給剝下來。”
她話音一落,抬手就掐了個咒決。婁何剛要大叫,身底泛起一陣金光,立即將他給困在里頭,像是凍住了。
“師姐,慢著!”李無相盯著那金光,“你是要這么活生生給剝下來?血神經這個東西——”
血神經這個名字叫他想起了“神經”,雖然不大會是一模一樣的玩意,但剛才自己捆他們的時候趙玉一直在喊疼,他知道疼是會把人給疼死的。
他就緩了口氣:“誰身上帶了麻藥迷藥之類的,先給用上吧。”
眾人都搖頭,李克說:“師兄,我們身上的丹藥都沒了。”
李無相看梅秋露,見她沒說話,就知道梅師姐從前是元嬰,身上也不會有那種東西的。
他就又盯著婁何身下的金光看了一會兒,說:“師姐你稍等。”
他走到洞外,遁入然山幻境取出了兩張符紙來。他從天心幻境的典籍中學了些符術,可現在身上的符紙只有這一種。即便有別的,最該用的也是然山符——在灶臺的時候趙傀就是用然山符將趙喜死后的魂魄收歸體內的,或許這也是能叫趙玉的魂魄不至于往靈山或者幽冥去唯一的法子了。
他在兩張紙上各用濕泥畫了兩個小人,走回洞內把紙遞給梅秋露,又看那定身的金光一眼:“師姐,要是一會兒他們兩個受不住死了,你試試把他們的魂魄拘到這紙上來。”
梅秋露接過去看了看,點點頭。但微微抬起手,又問李無相:“你一直在看我這個金光咒,是有什么不妥當的嗎?”
陽神境界的梅師姐問自己她的手段有什么不妥當,在尋常時候該是能叫李無相的心里會歡喜一些。不過現在,他也就只能實話實說:“不是,沒什么不妥的,我就是……師姐,這個金光咒什么境界才能學?”
梅秋露愣了愣,洞中的劍俠們似乎也愣了愣,李無相就陪著愣了愣:“……哪里不對勁嗎?”
“曾劍秋和婁何都沒教過你?”
“啊……曾師兄當初教了我真仙體道篇和飛仙化劍篇。再就沒了。”
梅秋露嘆了口氣:“這法子煉氣的時候修到了煉神化虛就能學,你……”
她伸手在懷里摸了一下,取出一本小冊子遞給李無相:“本教的一些法術咒決都在這上面,你有空就看看吧。”
“好好好。”李無相趕緊收下了。
梅秋露就又起了手:“這回婁何要是能活,你也就不必給他下那個劫種了。”
話音未落她的劍氣就發了出去。她這陽神境界對劍氣的操控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劍氣一離指尖立即化成了道道流光、竄入兩人體內。
婁何和趙玉都被金光法定住了,可劍氣一入體婁何的眼睛立即瞪圓、嘴巴大張、面目扭曲,發出無聲的嘶吼哀鳴。梅秋露臉色不變,只叫劍氣如細小的金絲一般在他們體內游走,將那些血紅色的經絡一點一點地剝去。
濃重的血腥氣在洞內升騰起來,艷紅色的血液滲入地表。洞中的劍俠先前還面露不忍之色,但漸漸地,有人的神情開始變得恍惚——其中幾個微微張開了嘴、抽動著鼻子,身體微微前傾,像是嗅到了什么氣味的野獸。
梅秋露分神看了李無相一眼,他當即陰神出竅,在這洞窟內巡游一周——他的陰神看到了淡紅色的風,像是從靈山之中傳出來的,此時正彌散在洞穴之內。
這或許就是血神所施加的影響。他隱遁身影,如梅秋露在棺城之外教他如何斬斷玄教修士與大帝真靈那樣,一道劍氣自口中噴射而出,繞著十幾個劍俠周身游走,將片淡薄血霧驅了個干干凈凈。
于是剛才失態的幾人如夢初醒,一下子回過神來——那血神經被梅秋露的劍氣強行剝離,卻又像蠕蟲一樣想要翻卷觸須,繼續鉆進體內。但梅秋露剝離出一條就再發細小劍光釘住一條,十幾息的功夫過去,地面上已被釘得密密麻麻,仿佛蒼穹之上的星子來到了這洞窟之內的地上。
可隨著這血神經被剝除,婁何和趙玉的身子也慢慢垮掉了——臟器、血肉像是爛泥一樣逐漸癱軟在地,婁何也不再試著掙扎哀嚎了,眼皮和腦袋一起慢慢地耷拉下去。
李無相的陰神看得到魂魄——兩人的魂魄還未離體。然而剛要松一口氣,就見到趙玉的魂魄像一縷青煙一樣裊裊騰騰地自爛肉中冒了出來。
梅秋露抬手一抓立即將她的魂魄拘住、摜在紙上。李無相取自然山幻境東皇太一塑像前道符當即無風自燃,一道火線濾過卻沒有化成灰燼,而像是被吹脹了的氣球,嘭的一聲漲成個皺皺巴巴的人形、落在地上。
梅秋露身子微微一陣,身上那件殘破的道袍立即落在趙玉身上、將其罩住。
趙玉的魂魄離體了,婁何本已垂下的腦袋忽然抬了起來,神情恍惚、像是剛剛做了一場大夢。
下一刻,他又疼得瞪圓了眼睛,但誰都看得出此時他的眼神里已沒有此前的那種入了迷似的執妄了。
梅秋露就稍稍一停,掐手散了禁錮住他的金光法,喝道:“婁何,你之前入迷了,還記得嗎?”
婁何疼得說不出話,就只能點頭。
梅秋露再喝:“你原本沒有血肉,還能運行真氣嗎?”
婁何該是疼得甚至恍惚了,愣了愣。李無相立即說:“你運行廣蟬子,煉化地上的那些東西!”
婁何這才張了張嘴,又點頭。
“你忍住了,我現在要把主筋給剝出來!”
梅秋露喝出這一句話之后稍停一會兒,就見到地上的爛肉稍有聚攏之勢了。可在那一灘爛肉中,一根拇指粗細的經絡忽然猛烈扭動起來,仿佛一條蛇,要從婁何的口中鉆進去。梅秋露輕叱一聲,一道劍光將其釘住、又俯下身子一把將其抓住。
那東西立即猛烈卷曲,啪的一聲纏上了梅秋露的手腕,又生出無數細小的觸須要從她的皮膚中鉆進去。
可梅秋露這陽神肉身堅硬如鐵,任由這東西鉆了一氣,再一聲低喝——地上的劍光霎時收斂,她一把將血神經提了起來。
所有人也就都看清了這東西模樣——一離開肉身,立即失去活力,迅速縮小、變僵,最終化成了當初天工派的人交給李無相的那易筋經的樣子。
“真是易筋經。”李無相低聲說。
梅秋露點點頭,看著這東西:“你說那尸鬼身上都是三十六宗的法寶,我看著它倒是有點眼熟。”
她起左手連掐了幾個咒決,放出數道光暈打在這東西身上。也不知道是哪一道起效了,這東西又動了起來——枝杈收縮,血色褪去,最終變成了一條蒼白色的鞭子,軟軟地垂在她手上。
梅秋露嘆了口氣:“赤練派的打神鞭。”
李無相用詢問地目光看她,梅秋露就又補充一句:“據說是脊髓。怪不得赤練派被太陽道的人那么快攻破山門,這打神鞭該是用本器煉出來的,看來之前赤練派的本器就已經在天工派的手里了,叫他們用來煉化了易筋經。”
之前十幾位劍俠沒人替婁何求情,此時大半都圍上來,問婁何“婁師兄”你現在怎么樣了。
另外小半則是想要去看趙玉。可她現在只被梅秋露的外袍覆著、躺在地上,他們就也不好近前,只看了幾眼就又圍到婁何身邊去了。
李無相走到趙玉身旁蹲下,想要伸手探她的鼻息,下一刻反應過來,將手指搭在她的脖頸上。
這紙人體內空空蕩蕩,面孔也有些皺皺巴巴,看來很可怖。但李無相感覺到她體內有極為微弱的靈氣流轉,也不知道這靈氣是剛才梅秋露留下的,還是自己生發出來的,就又往她體內渡了一道。
這一道進去,趙玉的皮囊輕輕一顫,終于完全成了個人形。
李無相低喚:“趙玉?”
喚了三聲,她眼皮微顫,猛地張開嘴、像是想要大大地吸入一口氣,但下一刻又愣住了,慌忙用手抓住脖頸瞪大眼睛去看李無相。
李無相就輕聲說:“別喘氣。你現在用不著喘氣了——輕點,別抓破了。”
他的手段還是不如趙傀。趙玉那手抓著自己的喉嚨,手指就和脖頸一起皺了,仿佛這皮囊就只是稍微厚實些的牛皮紙。
然后再問:“能說話嗎?你想想看,你是自己逃出來的,還是那邊故意放你回來的?”
趙玉感覺到哪里不對了。她抬起手放在眼前看,愣了一會兒,又捏捏自己的手指,再瞪大眼睛看李無相,搖搖頭。
“別擔心。我用符紙給你重新煉了個皮囊,往后我再教你怎么自己練。”他抬頭看梅秋露,“她說不了話。”
“字呢?”
李無相搖頭:“她不認識多少字,寫不明白的。但我能教她煉廣蟬子的法子,也能幫她煉,就是——”
“血肉,是不是,李師兄?”李克立即在婁何那邊探出頭來,“用我的!只要趙師妹能好,我……我意思是趙師妹早點能說話,咱們也能早點問清楚。”
余下好幾個人都叫起來:“是啊,用我的,我的也行,李師兄你帶回來不少吃的,吃點喝點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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