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既見世尊

道友們請自重 第四百零三章 既見世尊

璀璨的劍光仿佛從天而降，化作一道道匹練，又好似一張張星辰綢緞鋪展。

凡是被這劍氣接觸到的界外邪物，都在一瞬間被摧毀，被徹底的湮滅。

但是，即便如此，也只是暫時遏制住了界外邪物朝著靈山之外擴散死寂灰霧而已。

想要徹底的根除整個靈山的界外邪物，就算是姜臨，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辦到的。

是，姜臨斬滅這些界外邪物，跟踩死螞蟻沒什么區別，但若是面對成千上萬的螞蟻，姜臨也得麻。

現在差不多就是這樣。

潛伏在靈山的界外邪物實在是太多了，多到能夠將整個靈山之內所有的佛徒僧眾都侵蝕浸染的地步。

“阿彌陀佛！”

“誰人冒犯靈山地界！”

“狂徒！”

一聲聲呵斥從靈山之內響起。

一位比丘僧從靈山之內飛出，徑直朝著那在靈山之上大開殺戒的狂徒而去。

璀璨佛光在他的掌中凝聚，金剛琉璃真意彌散，化作龐然金輪，就要鎮壓那狂徒。

這是在比丘僧的眼中。

但落在姜臨，落在其他人的眼里，那突然沖出來的，是一個身上生滿了密密麻麻的漆黑觸須，行走飛馳之間，就帶給人無比驚悚的精神污染的邪物。

這邪物綻放著詭譎的黑炁，無數的觸手雜亂無序的蠕動扭曲著，蕩漾出一道道刺耳凄厲的，但卻完全聽不清楚的聲波。

“福生無量天尊。”

姜臨嘆息一聲，將手中七星劍遞了出去。

劍鋒璀璨如虹，刺穿了這比丘僧的頭顱，也斬滅了他身上的界外邪物。

這一劍，姜臨并非是隨意揮灑，而是真切的用了法力。

因為若非如此，也斬不滅這比丘僧身上的界外邪物。

彌留之際，那比丘僧被無數細線般的觸角完全覆蓋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了片刻的清明。

但也僅僅來得及遞給姜臨一個感激且歉意的眼神，就完全的熄滅。

姜臨微微點頭，也不管那比丘僧能不能看到。

同時，神色也嚴峻了許多。

靈山并非是被界外邪物所摧毀之后占據，而是被完全的浸染并操控。

換而言之，那些在靈山之上的僧眾們，并沒有完全的消亡，而是被界外邪物所寄宿。

界外邪物特意的留下了被寄宿之人完整的身軀，只是用自身取代了其內里。

這也就導致，即便是姜臨，想要斬滅這般的界外邪物，也得先突破被寄宿之人的身軀防御。

聽起來不難，但不用忘了，靈山之內，被寄宿的可不僅僅是比丘僧。

還有金剛，羅漢，甚至尊者菩薩，乃至于佛尊！

以姜臨如今的修為境界，羅漢甚至部分菩薩的單純肉身防御，不會對姜臨造成什么麻煩。

但若是到了佛尊，可就不是那么簡單的了。

而且，不會造成麻煩，并不意味著不會費力氣。

這和輕而易舉斬殺界外邪物，有著本質上的差距。

姜臨也會累，他如今只是太乙金仙，不是大神通者。

在這佛門靈山之上，有多少的比丘僧？多少的羅漢尊者？又有多少的佛尊？

“呵……”

姜臨冷笑一聲，肉眼可見的憤怒從眸子中蕩漾出來。

佛門再如何，也是三界正道，即便有那么幾顆老鼠屎，但也不至于壞了一鍋湯。

甚至于，就這幾顆老鼠屎里，有沒有界外邪物的蠱惑都是兩說。

靈山覆滅，佛門根基斷了大半，而那些犧牲在此的僧眾佛徒，又何其無辜？

即便是死了，也要被這些界外邪物所利用，被玷污身軀，被迫成為了造亂三界的幫兇。

方才那比丘僧，在最后的彌留清明之際，在求解脫。

有這般想法的僧眾佛徒，在這靈山之上絕對不是個例。

“既然如此，貧道就給你們解脫。”

姜臨喃喃自語著。

邁步，上前。

眼前不知何時，已經沖出來幾十個比丘僧，每一個的身上，都裹著無數密密麻麻的觸角。

姜臨不言，只是橫劍，斬。

‘錚！！’

劍光震動，摧起了無邊煞氣，也蕩漾起磅礴似海的殺力。

數十位金仙層級的，在佛門內部可以堪比普通羅漢的精英比丘僧，在這一劍之下，被斬落了頭顱。

姜臨的腳步幾乎沒有停頓，而是在一刻不停的朝著靈山之上的大雷音寺而去。

‘嗐！！！’

在一道道尖利的，不似人聲的凄厲嚎叫，或者說，是那無數觸手劇烈扭曲蠕動抽打空氣所爆發出的駭人聲響中。

一共八個，比先前的比丘僧還要大一號的觸角團，從靈山之內沖了出來。

“佛門八大金剛……”

姜臨只一眼，便窺到了在那界外邪物覆蓋侵蝕之下的本質。

這是佛門的八大金剛，是為如來世尊守衛雷音門戶的佛門護法神將。

每一位，都是太乙金仙層級的存在。

即便在太乙金仙之中，只能算是末流，但也已經可以看出佛門底蘊之深厚。

但現在，這份底蘊成了界外邪物的資糧。

姜臨看著沖過來的八大金剛，沒有猶豫，欺身上前，劍光再次綻放。

先是金仙比丘僧，又是太乙金仙金剛。

看起來，是界外邪物準備用添油戰術把姜臨消耗干凈。

但實際上，這些界外邪物才沒有這個智慧，面對姜臨這個天敵，在某些根植于存在深處的敕命之下，它們沒有逃跑的選擇。

窮途末路之下，這些界外邪物反而被激發出了兇性，俗稱狗急跳墻。

它們當然恨不得把被侵蝕的佛尊存在傾巢而出，直接把姜臨淹死。

而之所以沒這么做，是因為姜臨背后的那些人族大賢們也不是擺設。

每一位想要靠近姜臨，想要直接壓死姜臨的，被界外邪物操控的佛尊，都被人族賢者們擋了下來。

雖然對于姜臨之外的人來說，哪怕是大神通者，面對界外邪物都會覺得非常的難纏。

尤其是這些界外邪物不僅自身強大，甚至還在操控著大神通者層級的肉身。

不過，雖然棘手，但也并非無法抗衡，只是拖住，更是問題不大。

只是還有一個問題，靈山之內被徹底侵蝕浸染的佛尊，至少也有二十位，而在場的人族賢者卻沒有那么多。

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問題。

‘嗡！！’

在姜臨斬滅了八大金剛之后，感知到了一些熟悉的氣機。

他回頭看去，只見四大天師，北極四圣，以及數位姜臨未曾謀面的天庭大神通者聯袂而至，除了天蓬大元帥顯露身形壓陣之外，其余的七位大佬，也都在出現的第一時間，便對上了一位佛尊。

“玄應，做你的事，不用擔心其他。”

天蓬大元帥的聲音在姜臨的耳邊響起。

姜臨默默的點頭，振動手中七星劍，朝著雷音門戶走去。

‘嗐！！’

又是兩個更大些的觸角團奔向了姜臨。

而在看到這兩個觸角團的一瞬間，姜臨愣了一下，而后心里便泛起了更加磅礴的憤怒。

其中卻夾雜著幾分悲哀。

這兩個觸角團，其氣機即便是在太乙金仙之中，也屬于上層。

尤其是更大些的那個，其氣機甚至足以和頂尖太乙金仙匹敵！

這般的太乙金仙，即便是整個三界都不多見。

姜臨能夠看穿那密密麻麻的觸角之下，所被吞噬操控的存在。

可也正是因為能看穿，所以才憤怒，所以才悲哀。

“福生無量天尊。”

姜臨輕嘆一聲，手中七星劍卻收斂了三分力道。

被界外邪物所操控的太乙金仙，對于其他人來說，是更加難纏的存在。

但對于姜臨來說，這反而是一種明顯無比的缺陷。

被吞噬的太乙金仙，失去了法力，失去了因果加持，剩下的只有一個肉身罷了。

至于界外邪物，對姜臨來說只是螞蟻而已。

不對等的，完全不講道理的克制之下，姜臨一點點的，斬滅這兩尊太乙金仙身上的界外邪物。

時間一點點過去，遠處掠陣的天蓬大元帥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即便是頂尖太乙金仙，面對此刻的姜臨，也不該能堅持這么久才對。

但姜臨就好像束手束腳，盡量在不傷害其本身的情況下，去斬滅其身上的界外邪物。

這么做，有什么意義？

即便姜臨精準的剝離斬滅了其身上的界外邪物，可還是會死，沒有任何其他可能才對……

“我只是，想讓這二位，以人的身份死去。”

姜臨好似聽到了天蓬大元帥的想法，精準斬滅界外邪物的同時，輕聲開口：“昔年天庭戰將，不該死的毫無尊嚴。”

天蓬大元帥聽到這句話陡然怔住。

這時，那兩個被觸角覆蓋的太乙金仙中，體積稍小一些的那個，已經被斬滅了身上所有的觸角，其本相也短暫的暴露了出來。

原本被無數密密麻麻的觸角所覆蓋的眸子，也恢復了短暫的清明。

那是一個做頭陀大半，胡須濃密的壯漢，壯漢面容憨厚，卻也透著堅毅。

他似乎明白了現在是什么情況，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是感激的對著姜臨笑了笑。

而后，似有所決，看向了遠處的天蓬大元帥。

在天蓬大元帥的動容之中，這壯漢緩緩的躬身，行禮。

“我乃凌霄卷簾將，御前執銳奉玉皇……”

恍惚中，天蓬大元帥看到了曾經那即便在大天尊駕前，也可不卸甲，不收刀的魁梧漢子。

與對方初見時，對方所說的話，與現在那風中殘燭一般的漢子近乎聽不清的喃喃自語是那樣的一致。

他是卷簾！是華光！

天蓬大元帥的眼眸突然顫動了起來。

既然這個是卷簾，那另一個……

與此同時，姜臨也將另一個太乙金仙身上的界外邪物斬滅。

而后，姜臨束手，止劍，靜靜的看著。

看著那肚囊寬大，頂著一顆碩大豬頭的身影。

那身影起初有些茫然，但馬上就抬起頭，看向了自己眼前的人。

天蓬大元帥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姜臨的身邊，緊緊的盯著那肥碩的身影。

即便已經面目全非，即便已經轉世輪回，但天蓬大元帥又如何能忘記那自己以“天蓬”之名冠之的，最最令自己驕傲的，如親子一般的弟子……

“師父……”

那身影咧開大嘴，笑的有些沒心沒肺。

“弟子無能，被那邪物……給您丟人了……”

他斷斷續續的說著，本就是回光返照的生命之火，越發的微弱。

“無能者非你，而是為師。”

天蓬大元帥閉上了眼睛，眼角似有晶瑩淚光。

然而下一刻，這位大元帥卻收斂了一切感性與軟弱，只是喝道：“天蓬府三十六將之首何在！”

“末將，天蓬真君，奉命而來。”

那身影近乎本能的回答。

天蓬大元帥沒有睜開眼，只是擺手，轉身，猩紅的披風卻隨之脫離，緩緩的落在了那身影的肩膀上。

“玄應，送他一程，用你的劍。”

天蓬大元帥回到了自己應該在的位置，監視著靈山之內未曾出現的佛尊。

只有一道聲音在姜臨的耳邊殘留。

“卷簾也好，吾徒也罷，都是戰士，戰士若死，當死于刀兵！”

姜臨聞言，沒有猶豫，只是抬起手中七尺青峰。

“唯。”

姜臨回應著，邁步走向已經彌留的沙悟凈和豬八戒，不，是卷簾大將和天蓬真君。

“本將，天庭北極紫微座下行走，神霄玉樞三品武戰天曹，奉天蓬敕命，以刀兵，送二位一程。”

‘錚！！’

話音落，劍光起，劍鋒璀璨，凄厲的劍光劃過了兩道脖頸，也帶給了昔年天庭兩位神將最后的解脫。

做完這一切，姜臨沒有回頭，只是看向了眼前近在咫尺的雷音門戶。

那門戶大開著，隱約能夠看到亭臺樓閣，看到昔日的無數法位，似乎也能看到那如來世尊高坐蓮臺。

能看到五百羅漢，八大菩薩，看到諸位佛尊，各安禪位，聆聽那世尊講法。

佛門盂蘭盆會，想必會是一番盛景。

但如今，什么都沒有了，只有一個個被觸角玷污，纏繞的蓮臺法位。

姜臨緩步走進了大雷音寺之內。

并非是所有蓮臺法位都是空虛的。

有三尊法位之上，端坐著佛尊。

這三尊法位，僅在世尊之下。

其中一位，正是姜臨曾見過的東方凈琉璃世界之主，藥師琉璃光王佛。

而其余兩位，一位蒼老枯槁，一位肚囊寬大。正是佛門過去未來兩位佛尊。

只是這兩位佛尊的狀態非常的不好，和阿彌陀佛一樣，在燃燒著自身的本命舍利，但是，卻并非是為了自身來抵抗界外邪物的侵蝕。

而是……

未來佛與過去佛已經被漆黑污濁的觸角所傳染，只有他們的心口位置，依舊清明，依舊綻放佛光，那佛光各自延伸出一條光帶，落在了中間的，屬于藥師佛的位置上。

“小友，你來了。”

藥師佛似有所感的睜開了眼睛，微笑著對姜臨點點頭，笑道：“小友果然機敏，只是降龍一露面，你便猜到了大概。”

“紫微帝君和您，比我更早的知道。”

姜臨輕聲開口。

“是啊，我知道，紫微也知道，燃燈大僧和彌勒也知道。”

藥師佛笑的有些苦澀，道：“但，來不及了，我們發現的時候，一起都已經來不及了。”

“界外的偉力，實在是太隱晦，也太龐大。”

“即便是道祖，也只能盡可能的在爆發之前，削弱佛門的力量，以此來延緩減弱界外之力爆發的威能。”

“世尊早已不是世尊，我們三個卻看不穿，尤其是燃燈和彌勒，無條件的信任著世尊。”

“最后，他們也回天乏術，所能夠做的最后的事情，也只是以自身為薪柴，盡可能的維護我的存在。”

“而我，則承載過去未來的偉力，結合諸多佛尊燃燒本命舍利的威能，來暫時的鎮壓住世尊。”

藥師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過去未來兩位佛尊。

“明了過去，看透未來的佛尊，卻看不清現在，真是諷刺。”

藥師佛笑的越發苦澀起來。

姜臨皺眉問道：“什么時候開始的？為什么如來世尊會如此輕易地被侵蝕？”

這是姜臨最最疑惑的問題。

“不知道，誰也不知道……”

藥師佛的眼中透著迷茫。

而后卻陡然堅定起來。

“小友，一切的答案，我們給不了你，但是，我在過去未來的偉力加持之下，到底是看到了一些東西。”

“現在，我要死了，在我死了之后，封禁會徹底的崩塌，你會直面被侵蝕的世尊。”

姜臨這時才發現，看似神完氣足的藥師佛，卻早已經被透支，佛門橫豎三世佛中的三位佛尊，在同時燃燒自己的一切，在變動開始的時候，便已經鎮壓住了早就被侵蝕殆盡的如來世尊。

“我們把觀世音送了出去，曾經身為七佛之師的她，會是新佛門最合適的引路人。”

藥師佛的聲音已經輕微無比，眼看著就要燃燒殆盡。

“小友，拜托你，就當是一個老頭子不要臉的耍賴皮，放下和觀世音的恩怨，可好？”

姜臨聞言，微微點頭，而后問道：“您，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

藥師佛的神色茫然了下去，其中夾雜著絲絲的驚駭。

“大天尊。”

“他不是轉劫，也不是消失，而是在血戰，一直一直一直在血戰……我能看到大天尊在燃燒氣血，在拼盡法力，在搬運一切偉力，抵擋著另一個存在……”

姜臨深深皺眉，急聲問道：“大天尊在血戰？在哪里血戰？又有誰能是大天尊的對手？”

藥師佛的話太過駭人，誰能把大天尊逼到這種程度？

藥師佛面對姜臨的追問，神色越發的茫然和疑惑，其中所夾雜的驚駭和不解也越發的濃郁，近乎肉眼可見。

短暫的沉默之后，藥師佛開口了，聲音尖利刺耳。

“我看不到地方，但能看到他的對手，他的對手……他的對手是另一個大天尊！”

“創造了無數界外邪物的大天尊！”

‘轟！！！’

話音落下，藥師，過去，未來三佛劇烈的燃燒了起來！

好似回光返照，也好似最后的最后，用自己的殘軀，盡可能的灼燒著被他們鎮壓的，竊居世尊之位的存在！

‘嗤！！’

無邊的漆黑粘稠觸角從三大蓮臺之下爆發，名為如來世尊的存在，在三大佛尊燃盡的同時，打破了凈琉璃世界的封鎖，跨過了過去與未來的偉力，出現在了屬于如來世尊的蓮臺之上。

俯瞰著一切，也俯瞰著姜臨。

那如來世尊看向了姜臨。

“既見世尊，為何不拜？”

如來世尊身上披著由無數觸角扭曲糾纏而成的袈裟，每一條觸手上，都帶著無數繁雜的，令人作嘔的扭曲痕跡。

這褻瀆無比的袈裟里，一個有著模糊人形的觸角團，將這件袈裟撐了起來。

姜臨只能看到一雙眼睛，一雙猩紅的，有些模糊的，沒有任何情緒，只有無邊無際的死寂的眼睛。

它說：“既見世尊，為何不拜？”

于是姜臨披發仗劍，劍光扶搖而起，通透九天萬里云！

“拜你麻痹。”